《錦長安》第十四回 圣人生氣了

在掖庭磋磨了許多年,終究熱未涼。

姚杳低眉一瞬,爽利的揮手:“走,去衛司,求見韓使。”

冷臨江愣了一愣,忙追上來:“你知道衛司的門打哪邊兒開麼。”

姚杳在馬背上甩了下馬鞭:“你知道就行了。”

“......”

衛司的門打哪邊兒開,尋常百姓或許不清楚,可吃飯的,哪怕只是個微末小兒,仕的頭一日,就是弄清楚衛司的門打哪開。

畢竟要先弄清楚衛司的門怎麼開,才好時時刻刻警醒自己繞著衛司走,要知道連那門前的一對兒石獅子,都長著一副要吃人的臉,實在是令人膽寒。

自帶了楊英華和證回到衛司,韓長暮就一頭扎進公事房,不停的翻閱從楊家帶回來的信箋手札,再也沒挪過地方。

他不問緣由不辨是非,大張旗鼓的拿了楊家的一干人等,沒有審沒有問,直接投獄中,想來已鬧得沸沸揚揚,驚了許多人,他要的就是這驚二字,若楊梓之妻果真與誰有所勾連,現下那人怕是要忍不住了。

使,京兆府的冷尹和姚參軍求見。”孟歲隔急匆匆的遞上一封名帖,低聲道。

韓長暮愣了一下:“請去正堂。”

手邊兒那盞茶倒是難得好茶,可續了又續,從濃香飲到寡淡,再好的茶也沒了味道。

冷臨江喝得里發苦,嘖嘖了舌,起來坐下,坐下又起來,像是屁上生了瘡,顯然有些坐不住了。

姚杳低著頭,把地上一個一個的方寸青磚數了八百回,還沒等數清楚,就坐不住了,可有事求人,總得耐著子等,耐著子跟冷臨江罵了一句:“兒不大,架子倒大。”

冷臨江疾步走到庭前,又皺著眉走回來,搖了搖頭,替韓長暮辯解了一句,可又覺得詞窮:“老韓雖說面冷,可,嗨,我也好多年沒見他了,許是,許是了什麼磋磨吧,不應該啊,他這份,誰敢磋磨他啊,嫌命長了麼。”

話音猶在,韓長暮四平八穩的進了正堂,又四平八穩的端坐著:“冷尹,姚參軍,不知此次來找某,是有何事。”

冷臨江原本想笑一笑,以示親近,可見韓長暮這副模樣,他那笑還沒綻開,就凝固了,尷尬道:“這個,今日長安縣李家二公子來報,他的飛奴從玉門關飛回,帶了一封書信回來。”

言罷,他將布條遞給韓長暮,繼續道:“某與姚參軍前來,是想借楊梓的手札一用,比對一下字跡。”

說完,姚杳和冷臨江皆覷著韓長暮的神,誰料他連面皮兒都沒扯一下:“多謝冷尹和姚參軍來報某,這信某留下了,某會詳查此事的。”

這副公事公辦的客氣,就像重拳打在了棉花上,有力使不出,人挑不出錯,也發不出火。

呵,這暴脾氣,真不知他是不識字還是聽不懂人話。

姚杳忍了許久,終于忍不住了,拍案而起,正說話,卻見韓長暮一記眸冷冷掃過來,把話又咽了回去,只艱難道:“這個,那,就有勞韓使了,韓使辛苦了。”

韓長暮玩味的瞧著姚杳,見英氣的臉上憋著敢怒不敢言的郁結,臉漲得微紅,不眼角一跳,依舊神淡漠,一袍妥帖的連個褶子都沒有:“若無事,某就不遠送了。”

姚杳哽的幾乎吐出一口老來,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油鹽不進,好賴不分的人,若非,若非他兒大,真想揪著他的領子,給他兩耳,再問問他是聾還是瞎。

姚杳罵完韓長暮,又罵自己沒用,翻上馬又見冷臨江,那子無名火拱的氣悶不已,同樣都是緋袍子,怎麼這個緋袍子就這麼中看不中用呢,重重甩了下馬鞭,絕塵而去。

“阿杳,你干什麼去啊。”冷臨江打馬趕了上來。

“吃大戶去。”

“誰是大戶。”冷臨江后腦勺。

姚杳目不斜視:“你啊。”

“......”

韓長暮啜了口茶,仔細比對了布條上的字跡,雖然墨痕氤氳,字跡有些看不清,但筆法依稀尚存,確為楊梓親筆所書。

他輕輕靠著椅背,看來餉銀和布防圖失蹤一案,的確另有蹊蹺。

別的不說,如此惹眼的輜重車隊,是如何避過戍軍的耳目,繞開了玉門關,走到莫賀延磧去的。

車隊為何要繞開玉門關,是人刻意為之還是迷了方向。

楊英華的案子可以暫且按下,往后拖一拖,可餉銀和布防圖失蹤一案,卻是不能耽誤的,他合上書卷,騎馬去了善和坊。

善和坊不大,但所居多是高門顯貴,圍墻高大,秋日午后,日曬得人暖洋洋的,暗影從墻頭斜到地上,曲巷更顯狹窄。

衛司使夏紀綱的宅子就位于善和坊北曲,他是經年老吏,已過了知天命的年紀,做了十五載的衛司使,最善想陛下之所想,急陛下之所急,是朝中最得圣心的紫袍高

他宦海行船數十年,素來勤勉謹慎,可偏偏就在里翻了船,栽在了楊梓的上,餉銀和布防圖失蹤后,楊梓被通緝,他因監管不力,挨了三十子。

若年輕時,這三十子打在上,皮開綻不算什麼,可他到底上了年紀,這三十子打下來,他愣是在床榻上趴了半個月。

韓長暮份顯赫特殊,又是秦王殿下舉薦提拔的,但為人謙遜勤勉,夏紀綱覺得,拋開份不提,韓長暮的確不失為冷面寒鐵,假以時日,必能一代名臣。

聽了韓長暮所報,夏紀綱也覺事有蹊蹺,不能耽誤,他撐著起進宮面圣。

進了兩儀門,剛走到兩儀殿的西閣窗下,就聽到里頭傳來怒吼,“砰”的一聲,不知是個什麼重,砸到了地上,連窗上糊的霞影紗都震得晃了晃。

夏紀綱狠狠哆嗦了一下,他到底老持重,沒有一屁癱在地上,忙在窗下束手靜立。

著頭,盡量降低存在,也不敢看,可那毫不掩飾的怒罵如同魔音咒語,直往耳朵里鉆。

“你個逆子,竟然去逛平康坊,你宮里收了那麼多人,還不夠麼。”

“逛就逛了吧,你還被人看見了,你還要不要臉了。”

“被人看見也就算了,你還是被久朝救下的,你,你,可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朕,朕怎麼就這麼倒霉。”

“咳咳咳,你把那刺客留下干什麼,長得,長得就能不要命了,令智昏啊,令智昏。”

“你說,立秋那日你干什麼去了,你,你,你竟然劫法場去了。”

“你說,你劫法場干什麼,咳咳咳,你好,劫點姑娘就得了,你劫小子干什麼,皮糙厚的,有什麼可看的。”

夏紀綱踉蹌了下,這罵人的是圣人,挨罵的是太子啊,這可是皇家,千載難逢,走過路過不能錯過啊,沒膽子聽,也要聽。

再說了,他是被聽,可不是主的,他是無辜的。

原來孤竹館是因為這個被查抄的,這個韓長暮,還真夠嚴實的,一頭撞進了熱鬧的懷里,竟不給他分點聽聽。

圣人一句一句罵下來,越說越不像話,可夏紀綱卻越聽越覺得有道理。

圣人也是為人父的,自己親生的兒子,闖了禍,不寵著慣著哄著嚇唬著,難不真的掐死麼。

不過,他聽到了這麼狗,這麼上頭的八卦,會不會被圣人滅了口呢。

圣人終于罵累了,罵的嗓子疼,連灌了幾口茶,把太子轟出去了。

夏紀綱進門,正與捂著腦門的太子肩而過,他沒敢看太子的慘狀,一低頭,看到金磚地上碎八瓣兒的白玉鎮紙。

他搖了搖頭,圣人的脾氣越來越大了,以前十天半個月才換一回的白玉鎮紙,現在三五天就得換一回了。

圣人真的不考慮把白玉鎮紙換銅鎮紙麼,結實,砸不壞,關鍵是砸人腦袋,一砸一個,夠解氣啊。

夏紀綱不知和圣人說了些什麼,暮中歸來時,帶回了便宜行事的旨,令韓長暮全權察查此案,半個月后啟程玉門關。

夏紀綱正襟危坐,滿臉凝重:“玉門關之事,久朝可有什麼打算。”

韓長暮微微前傾:“楊英華一案原本是京兆府在查,而此番楊梓的消息,又是京兆府報上來的,大人,卑職此去玉門關,人多眼雜,又事關西域諸國,為免打草驚蛇,卑職不打算帶衛司的人去,想從京兆府調些人手同去。”

夏紀綱眸一瞬:“也好,久朝打算帶誰去。”

韓長暮腦中劃過姚杳將醒未醒的模樣,道:“京兆府參軍,姚杳。”

夏紀綱愣了一愣:“那個牙尖利的姑娘。”

如今世風開化,朝中軍中都不乏,但子素來弱吃不得苦,嫁人之后多半會辭不做,相夫教子,有走的有來的,走馬燈一般,如此算下來,并不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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