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長安》第二十二回 百兩金
看著姚杳一臉司,韓長暮有點好笑,抿了抿:“不過,你說的不錯,這個周家必定朝中有人,威遠鏢局也不簡單,在長安城時,我抓了幾個胡人,審過了才知道,餉銀押送出發的日期和路線,就是威遠鏢局的一個鏢頭傳遞出去的,至于是誰告訴他的,這就不清楚了。”
姚杳徹底明白了,就說這個冷面閻羅沒這麼好心,坐船還做豪華艙,原來果真是另有所圖啊,看來那個傳遞消息的倒霉鏢頭,也在船上了。
想起空著手走在鏢師前頭的漢子,長得五大三,絡腮胡須,魚泡眼,四旬上下,正是有一把子力氣能打架的年紀,走起路來,臉上的橫直晃,一看就不好惹。
韓長暮睨了姚杳一眼,繼續道:“你是個小姑娘,只要不了輕功的底子,沒人會留意到你,這一路上,你就多留意威遠鏢局的靜。”
鏢頭滿臉的橫在姚杳眼前晃了晃,想到盯梢餡后的后果。
“你瞅啥。”
“瞅你咋地。”
然后條案小幾小胡床砸過來,刀槍劍戟飛過來,氣力哐啷一頓揍。
打了個哆嗦,艱難的點了下頭。
船行了二里地,波濤翻涌,樓船悠悠。突然一個浪頭打過來,樓船劇烈的晃了一下,小幾上擱的素白杯盞齊齊傾斜,往下掉去。
姚杳忙手一接,兩只杯盞輕輕落到的手里。
松了口氣。
好懸,這要是掉到地上砸碎了,得賠不銀子吧。
樓船又晃了一下,只聽得外頭突然咚的一聲巨響,姚杳嚇了一跳,終于沒拿住杯盞,都掉了下去。
噼里啪啦碎一片。
姚杳愣住了,這得賠多銀子啊,小心翼翼的抬眼著韓長暮。
韓長暮不聲的抿,猛然推開門走出去。
只見對面房間的木門倒在地上,像是被人踹散了架,一個緋公子扶著門框子,吐得抬不起頭,直不起腰。
姚杳悲天憫人的看著那人吐到筋,嘖了嘖舌。
這麼快就暈船了,才二里地就不了了,那這十天晃悠下來,豈不是要連膽都吐出來,好慘一孩子啊。
公子聽到了靜,也覺到兩道目,抬頭正見姚杳憐憫的著他,他怔了怔,虛弱的剛要開口,卻又馬上彎下腰,嘔的幾乎暈厥。
門口多了一灘灘的嘔吐,走廊上充斥著一腥臭的味道,關著門還不覺得,開開門,簡直令人嘔。
“再這麼吐下去,他的腰要保不住了。”姚杳皺眉,角抿的很。
韓長暮愣住了,轉瞬就想明白了姚杳的意思,挑眉笑了。
他疾步走過去,把一只小瓷瓶擱在地上,忍著不適,簡單道:“止吐的。”
公子剛想開口道謝,一張,卻又是一汪酸水兒,險些嘔到韓長暮的鞋上。
韓長暮也快吐了,輕快利落的連退幾步,以迅雷之勢進屋,睨了還愣在門口的姚杳,關門前厚道的問了一句:“味兒這麼好聞麼,聞不夠?”
姚杳回過神,忙不迭的屏住呼吸,進屋關門,長長的吁了口氣。
可以自由呼吸的覺真好啊。
韓長暮啜了口茶,看著姚杳如常的臉,覺得自己挑跟著算是挑對人了,別的不說,至不會吐得七葷八素,看了就倒胃口。
單看方才韓長暮贈藥的行為,姚杳覺得他應該是個面冷心熱的,那麼這一路上,還是有和平共的可能的,默了默:“公子這麼宅心仁厚,止吐的藥是很貴重的。”
“味太大,熏得慌。”韓長暮淡淡道。
“......”姚杳無語,剛剛建立起的一點好頃刻崩塌,還能說啥,無力反駁啊。
一樓酒肆寬敞,著墻擱了一溜大胡床長食案,而廳堂中間,則擺了幾十張四四方方的食案,圍著食案,是四張單人胡床。
用午食的時候,韓長暮和姚杳都下了樓,而威遠鏢局的那些人,只下來了一半,看來另一半是守在屋里,看著貨。
韓長暮和姚杳對視一眼,看來這貨很要,這些鏢師很謹慎。
姚杳拿著竹箸,挑了一筷子河鮮,嘗了嘗,有點咸,勉強口,低了聲音道:“公子,咱們到了風陵渡就要下船換馬,再跟著他們,就有點刻意了吧。”
韓長暮點頭:“所以,要想法子讓他們求著咱們下船以后跟著他們。”
姚杳險些噴了韓長暮一臉魚湯。
大白天的做夢不太好吧,這些鏢師可不是他的無腦下屬,說什麼都聽。
韓長暮沒有在意姚杳的輕諷,拿竹箸點了點食案:“路上要走十日,有的是機會,先吃飯吧。”
說是用午食,可兩個人的心思都沒放在飯菜上,食不知味的吃了幾口,卻一門心思的豎起耳朵,聽著威遠鏢局鏢師們的靜。
鏢師們沒什麼特殊的靜,可不遠卻傳來嘶拉嘶拉的調弦聲。
寬敞大堂的盡頭,以雕欄圍了一圈兒,一架八扇春花秋月屏風隔出了個小小的里間兒,外頭是寬敞的木臺子,唱戲彈曲兒都十分合適。
從屏風后頭走出一高一矮兩個人。
矮的是個頭發胡須花白的老漢,雙眼閉,眼窩深陷,竟沒有眼珠,枯瘦的手上提著一把胡琴。
高的是個十三四歲的,素也擋不住眉目間的清秀,像一汪水,在臺子上流淌。
扶著老漢,在胡床上坐下。
輕輕拍了三下手,胡琴音起,的軀隨之擺。
老漢的手枯瘦,滿是皺紋,婉轉哀怨的曲調從他的手上流淌出來。
胡琴悠揚,姿輕靈,飛旋,扭轉,若一片輕飄飄的羽,落在眼里,落在心間。
運河上風急浪高,樓船顛簸,可的腳步毫不見錯,每一步都踏在曲調起伏之時。
這般湛的技藝,引得好聲此起彼伏。
曲調驟急,軀,像是被狂風催拉,飛旋著從地上拿起個烏木托盤,兩手指輕輕托著,步子蜻蜓點水一般,走到了大堂中。
這是慣例的要賞錢,吃飯掏錢,聽曲打賞,理所應當。
繞到韓長暮二人的食案前時,韓長暮看了一眼姚杳。
姚杳抿。
什麼人啊,又沒把銀子給,憑什麼讓打賞,這里子面子兩手抓的吃相,也太難看了。
腹誹歸腹誹,姚杳還是從佩囊里拿了一吊散錢,正準備往托盤上放,卻見盤子里都擱的是銀子。
韓長暮不輕不重的咳了一聲。
姚杳咬牙,疼,疼,心更疼。
哪來的這麼多人傻錢多的啊,在這充大個兒,殃及出。
不不愿的又添了二兩碎銀子,斂著眉眼,一言不發的托著盤子,施施然行禮走了。
這下好了,魚也腥了,也膩了,素菜也沒炒斷生,太難吃了。
這人缺銀子,特別缺,韓長暮確認了這點,敲了敲食案,說了一句:“回頭銀子還你。”
姚杳雀躍起來,道了個謝。
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響傳來,跟著就是悶在嗓子眼兒里的嗚嗚哭聲。
韓長暮抬頭去看,只見烏木托盤被掀翻在地上,銀子滾了一地,歪在地上,被個材高大的書生攥著手腕,一雙眼里裹滿了淚。
姚杳張大了,竹箸夾著塊遞到邊,忘了吃。
這是,什麼況,天化日強搶民?
抬了抬頭,只見書生上一襲扎眼的雨過天青蜀錦長袍,前洇開一片水漬,泛著油花,不知道是什麼湯水撒在上頭。
倒在地上,左臉上印著個鮮紅的大掌印兒,可是一句討饒的話都沒有說出來,只是不停的流淚,不停的磕頭。
書生得理不饒人的又給了一個掌,沒有半點斯文樣的罵道:“臭丫頭,你知道本這一裳值多銀子嗎,拆了你這把骨頭都買不起。”
的嗓子里發出嗚嗚的聲音,淚流滿面,額上磕的紅腫一片。
書生住的下頜,咋舌微笑:“知道你賠不起,可你也不能裝聾作啞,以為裝瘋賣傻,就能不賠了嗎?”
韓長暮的臉冷了下來,這,應該是個啞。
姚杳巡弋了一眼,臉暗了暗:“這一老一,一個眼盲一個口不能言,哎。”
臺子上的老漢已經聽到了靜,挲著起,循著的聲音,跌跌撞撞的走過去,還未走到跟前,便跪在地上,爬到旁邊,沖著罵罵咧咧的聲音不停的磕頭:“公子,公子,小老兒賠錢,求公子說個數目,放過小老兒這個不懂事的丫頭吧,這丫頭,這丫頭是個啞,說不出話來,小老兒,小老兒給公子賠罪了。”
此言一出,眾人唏噓,這一老一都是可憐人,再迫下去,就是欺人太甚了。
見大堂里的人皆注視著自己,書生也不好人太過,松開了,輕晃手腕,鄙夷道:“本這裳是蜀錦的,看到這團花了沒,十個繡娘繡上半個月,都未必能得一匹,寸錦寸金,這一,百兩金。”
下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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