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長安》第二十五回 找東西
這話說到了姚杳心坎上,正是想說卻又不方便說出口的,抬眼一瞧,說話的是個黑臉男子,因為臉實在太黑了,看不出歲數來。
黃淮的臉有點難看,但耐心解釋了一句:“這不是有某的路引文書麼。”
黑臉男子瞟了黃淮一眼,繼續懶洋洋道:“路引文書只能證明你的份,無法證明他的份。”
這話如醍醐灌頂,眾人頻頻點頭,聽明白人說的話,明白人一下子也多了起來。
對啊,他說是家奴就是家奴麼,憑什麼。
憑他長得高?
憑他歲數大?
還是憑他是漢王府的長史?
姚杳著黑臉男子,意味深長的笑了,這人長得這麼黑,說的話還這麼一擊即中,該不會是姓包吧。
黃淮的眸冷了幾分,勉強下怒火,一字一句說的像是要吃人:“不知公子姓甚名誰。”
姚杳一愣,笑得更深。
這就是其心可誅的威脅了吧,問清楚了他啥,再查查家住哪,就能上門請喝茶了。
誰料黑臉男子變不驚,也不知是沒聽出黃淮的意思,還是聽出來了,只因臉太黑,看不出變了臉,仍舊懶散的笑了笑:“某乃國子監監生,姓包,單名一個騁,字靈通。”
那聲“噗”哽在嗓子眼兒里,嗆得姚杳直流眼淚。
姓包,姓包,還這麼黑,世上真有這麼巧的事嗎。
姚杳下意識的向包騁,這人,該不會真的和包拯有啥關系吧。
包騁察覺到姚杳的目,不明就里的過來,咧一笑,出一排白的晃眼的牙齒。
姚杳心中一凜,忙收回目,低下頭。
國子監的監生,非富即貴,萬不可得罪。
黃淮憋了口氣,勉強擺出一副好臉:“原來是包公子,包公子有所不知,漢王府的家奴,手腕上都烙了個梅花印記,若包公子心有疑慮,大可以去看看。”
姚杳愣住了。
梅花印記,這麼風雅的名兒,聽起來怎麼這麼耳,那麼個草包漢王,還有這麼風雅的時候嗎?
那不是電視劇里梅花衛專用的嗎,怎麼漢王府的家奴也用這個,莫不是,那混不吝的漢王,也是穿過來的,所以破罐兒破摔了,才會這麼紈绔,拼了命的作天作地?
還沒等回過神,眾人后頭傳來淡淡的聲音:“不錯,此人的右手手腕,有一個梅花印記。”
眾人回頭一看,只見韓長暮蹲在地上,翻起了緋公子的袖管,著那只死人的手,將梅花印記顯給眾人看。
那枚梅花印記是暗紅的,一看便知上了年頭,不是一時半刻可以作假的。
眾人倒了一口冷氣。
嘶,這人是何方神圣,連死人都敢,他們也就敢看看罷了。
韓長暮拍了拍手,恍若無事的站在眾人后,聽黃淮繼續說。
黃淮沖著韓長暮點了點頭,出一個謝的笑:“諸位,此事再無可疑之了吧,請諸位安心回房,某這就先將此人的尸帶到一樓去,明日天一亮就下船。”
樓船掌柜也忙著跟了一句:“如此甚好,船尾有空置的倉房,平日里用來堆放雜,正好方便安置。”
確認了份,再沒什麼異議,只要船可以如期前行,這點晦氣不算什麼,眾人頭接耳一番,各自散去。
韓長暮和姚杳也沒有留下來看熱鬧的借口,佯裝自己只是個尋常看熱鬧的,聽著后黃淮招呼人搬緋公子的聲音,慢慢走回房間。
門一關,姚杳靠在門上,微微蹙眉,低了聲音:“公子,漢王府里,當真有個黃淮的長史麼,家奴也當真烙有梅花印記麼。”
這事巧的蹊蹺,怎麼這麼不信呢。
韓長暮的兩只手泡在水里,鮮艷的玫瑰花瓣在指間晃,他仔仔細細的洗干凈了尸首的雙手,慢慢著手:“不錯,只是那梅花印記極為,我也只是聽說過一二,至于黃淮,是有這麼個人,但我也未曾見過。”
合著都是道聽途說,眼見尚且未必是真的,更何況只是聽說。
這事,不真。
姚杳在屋里轉了個圈兒,有些失神,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卻又說不出何不對勁。
聽到外頭沉重的腳步聲漸消,看來是都已經收拾干凈。
韓長暮走到門口,著門聽了半天靜,回首瞧著一臉司的姚杳,淡淡道:“想不通,就一起去看看。”
姚杳一愣,轉瞬就想通了,搖了搖頭,看什麼看,太危險了,不去。
韓長暮并沒有開門出去,反倒打開了長窗,跳窗子之前,回頭道:“還不走。”
上的話大如天,姚杳不敢不聽。
抿咬著牙抖著,暗罵了一句催命鬼,跟著韓長暮從窗子一躍而下,在風里打了個旋兒,像兩片落葉,一前一后的落到甲板上,輕飄飄的,沒有發出大的聲響。
二人躲著綽約燈火,貓著腰,躡手躡腳的往船尾去。
船尾堆放雜的倉房為了防,并未開鑿窗戶,木頭拼接的隙里還封了蠟,韓長暮雖然對這艘樓船并不悉,但對樓船的基本結構很悉。很快就找到了一排倉房的所在。
連著推開幾間都堆了滿滿的雜,而最后一間推開后,一涼氣撲面而至。
緋公子躺在篾席上,嶄新的白布從頭蓋到腳,邊上放了一個冰盆降溫。
他死的倉促,又是家奴份,沒有人給他換,更沒有搭建靈堂,無人祭拜,連祭品都沒有擺上一盤。
姚杳反手掩上門,冰盆上白森森的寒霧裊裊盤旋,更添了幾分冷。
韓長暮剛掀開白布,就聽到外頭有得極低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二人對視一眼,環顧四圍,飛上了房梁,一左一右藏在了房梁和屋頂相接的暗影里。
二人剛剛藏好,門就被人推開了,進來一個人,對門口說:“你在這守著,莫要讓任何人靠近。”
聽聲音,正是方才自稱是漢王府長史黃淮的那個人。
在黃淮眼里,這間倉房空無一人,他無需顧忌什麼,點燃燭臺擱在一旁,手掀開了白布。
白布之下的臉發黃,皮已有些僵發。
黃淮在緋公子上一通翻找,甚至連都下來找了個遍,卻什麼都沒找到。
“怎麼會沒有,這死人把東西藏哪了。”他喃喃低語,聲音雖不大,可這房間里沒有別的聲響,這聲低語一不落的落韓長暮的耳中。
找東西,韓長暮挑微笑,屏息靜氣的繼續往下看。
黃淮想了想,摘下緋公子的頭冠,迎著燭,連隙里都看過了,卻一無所獲,他沉著臉連發冠帶頭釵一起扔到地上。
“咚”一聲,這響不大,可聽在姚杳耳中,卻有些異常,原本在黃淮緋公子的時,就捂住了眼睛,聽到這聲音,睜開眼,定定住滾到角落里的發冠和釵,眼波流。
這地方人多眼雜,不好大肆翻找,黃淮凝神片刻,還是決定明日帶著緋公子下船后再說,他臉沉的瞪著緋公子:“明日下船,找個沒人的地方,哪怕把你大卸八塊,也要找到那東西。”
他噗的一聲吹滅了燭火,懶得收拾緋公子的裳頭發,只用白布潦草的把人蓋住,便轉走了。
靜了片刻,聽得黃淮二人已經走遠,韓長暮二人飛落下,飛快的對視一眼。
“公子,黃淮在找什麼。”姚杳低聲音問道。
韓長暮搖頭不語,掀開白布,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緋公子看。
姚杳嘖嘖。
這般看法,他也不怕把死人看的詐了尸。
退了幾步,走到墻兒,撿起發冠和頭釵,倉促之下看不出端倪來,想了想,塞進袖中,打算回去慢慢研究。
什麼,這是死人的東西,了晦氣。
不不,這是值錢的東西,呸,這是證,拿回去破案使。
找東西是衛司必備的手藝,韓長暮更是此中老手,他低著頭,一寸一寸的捋過緋公子的邊兒。
他剛剛完了緋公子的擺,正打算去袖口,就聽到外頭又傳來腳步聲,雖也刻意著,但明顯與黃淮不一樣,不是練家子。
二人對視一眼,把白布蓋好,再度飛上梁。
只見一胖一瘦兩個人走進來,胖子靠在門口,抱著胳膊,哆哆嗦嗦道:“大,大哥,這,這太冷了。”
瘦子回頭怒罵:“讓你多穿點,你不多穿點,凍死活該。”
胖子都快哭了,也不知道是凍得,還是嚇得:“大,大哥,我害怕。”
瘦子反手就是一掌,到胖子的頭頂:“怕什麼怕,挖墳的時候,我怎麼沒見你怕。”
胖子瞟了一眼擱在地上的尸,哭無淚:“哥,那墳里都死了不知道幾百年的了,骨頭都爛了,這個,這個是剛死的。”
瘦子罵道:“都是死人,都一樣。”
胖子繼續哆嗦:“哥,你不知道,我爺爺說,這剛死的,最容易詐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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