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飛經》第九章 槍心劍

景這一拽力量甚大,來人站立不穩,反被江小流帶得向前撞出。了聲“好”,左掌呼地揮出,“滔天炁”以排山倒海之勢涌向二人。來人一手抓著江小流,一手向前拍出,兩人雙掌相接,那人車一般向后翻滾,只聽丁零當啷,鐵鏈又被扯得筆直。

景只覺對手勁渾厚,震得他手掌發麻,不由得怒喝一聲,右手用力,又將空中的兩人拉扯回來。眨眼之間,他與來人距離拉近,景看清對方面容,不由大吃一驚,沖口道:“是你……”

來的正是樂之揚,他不待景說完,雙閃電霹靂一般踢出。景上下遮攔,手忙腳,只聽篤篤連聲,景連接三,便也退了三步,一麻順著手臂直竄口,半個子也幾乎失去了知覺。

景支撐不住,只好丟開鐵鏈、縱跳開,樂之揚趁勢一個盤旋,抓著江小流飄然落地。

旁觀的眾人無不驚奇,樂之揚剛才連攻帶守,一口氣退景,法飄逸如龍,放眼東島也不多見。

樂之揚低頭一看,江小流口鼻流,已經昏了過去,不由心中大怒,冷冷瞪著景。楊風來眼看弟子重傷,自覺臉上無,轉向明斗怒道:“明斗,令徒好本事啊。”

“不敢!”明斗淡淡說道,“楊尊主,你也教得好徒弟。”

“好什麼?”楊風來啐了一口,“子也輸了!”明斗笑道:“楊尊主誤會了,我沒說江小流,我說的是樂之揚。”

楊風來一愣,道:“你說什麼?”明斗說:“他的‘無定腳’不是你教的嗎?”

楊風來瞪眼大怒,道:“誰教他誰是王八蛋。”明斗眼珠一轉,點頭又說:“我明白了,一定是江小流自作主張,將武功傳給了樂之揚!”

樂之揚法飄逸,與龍遁流的功夫有些相似,楊風來聽了這話,暗生疑,打量樂之揚一眼,揚聲說:“姓樂的小子,你的武功是誰教的?”

樂之揚笑道:“我說神仙教的,你信不信?”楊風來呸了一聲,罵道:“我信你個屁!”樂之揚笑了笑,又說:“江小流是你的弟子,對不對?”楊風來道:“是又怎樣?”

樂之揚道一聲“好”,一晃,搶到楊風來面前,雙手向前一送,將江小流遞到他的懷里。楊風來不及細想,順手接過,樂之揚又是一晃,笑退回原地。

東島之中,楊風來的法數一數二,樂之揚送人懷,他竟然沒能躲開,即便事發突然,也是大大的丟臉。如果不是人,而是刀劍,這一下豈不穿了心腹?楊風來的臉一陣青、一陣紅,瞪著樂之揚說不出話來,云虛也徐徐起,手拈長須,皺起眉頭。

景眼看樂之揚大出風頭,心中大不服氣,厲聲道:“樂小狗,你得意了,老子……”話沒說完,樂之揚欺而進,啪地了他一記耳

景措手不及,眼前金星飛,只怕還有后招,慌忙跳開數尺,但覺左頰火辣辣疼痛,口中撲地一聲,吐出一顆牙齒。

樂之揚拍手笑道:“我的兒,老爹我這一掌打得如何?”

“放屁。”景暴跳如雷,“我是你爺爺,我是你祖宗。”

“此話不通。”樂之揚搖頭說道,“爺爺是爺爺,祖宗是祖宗,你當了爺爺,又當祖宗,難道自己給自己當兒子?”

景氣得發昏,晃一腳向前踢出。這一招出自“無定腳”,落樂之揚眼里,出腳草率,破綻多多,他向后一跳,雙腳忽左忽右,彼此為軸,旋風急轉,讓過景的勢,左肘頂向他膝彎的“委中”。明斗咦了一聲,沖口道:“這是云步!”

景應聲收腳,左掌向前一招,勁力勢如水中漩渦,環環相連,綿綿送出。

樂之揚移步轉,飄然后退。景這一招本是陷阱,對手一旦接戰,必被“渦旋勁”拖住,那時他右掌的“滔天炁”向前涌出,自然無堅不破,一舉鎖定勝局。誰知道樂之揚避而不戰,后招統統落空,無奈之下,他出一步,左掌向前推出。

樂之揚哈哈一笑,左掌迎出。二人掌力相接,景的掌力變放為收,“滔天炁”忽又變為了“渦旋勁”,掌心生出了一絕大的吸力。

樂之揚心知讓他吸住,“滔天炁”一來,勢必難以抵擋,當即剛勁外吐,一大力撞上景的掌心。景手掌發麻,馬步搖,后面的招式稍稍一緩,樂之揚趁勢跳起,右臂折疊起來,以古怪角度向前揮出,只聽啪的一聲,景又挨了一記耳,右臉劇痛難忍,慌忙收了掌力,向后跳開數尺。

“北溟折翼!”明斗又驚又怒,“這小子什麼時候學會了‘鯤鵬掌’?”

其他的東島首腦也是面面相覷,更加坐實了心中的懷疑——樂之揚為雜役,學了本島的武功,但若是學,又未免學得太好,這一招“北溟折翼”盡得真傳,用得十分妙。

景口鼻流,雙頰高高腫起,就像是一只大大的豬頭。他只怕樂之揚乘勝追擊,雙掌沒頭沒腦地一陣舞,一會兒“渦旋勁”,一會兒“滔天炁”,掌風呼呼作響,籠罩一丈方圓。

樂之揚使出“云步”,拳腳凝而不發,繞著他走了幾步,忽一矮,雙拳齊出。景剛要遮攔,拳勢忽又散開,化為一片虛影,穿過他的手臂,擊向他的腰間。

拳風及悶痛,景慌忙收手護住腰間,哪知顧此失彼,眼前一花,樂之揚一拳飛來,正中他的鼻梁。景鼻長流,臉上酸楚無比,眨一眨眼,兩行淚水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忘憂拳,這是忘憂拳……”明斗怒氣沖沖地還沒完,樂之揚的拳頭急如星火,穿過景的掌風,撲地擊中他的左肩。

景倒退兩步,搖搖晃晃地站立不穩,明斗看得心急,銳聲高:“景,以靜制,別跟這小子比快!”

景應聲醒悟,穩住形,左一招“渦旋勁”,右一招“滔天炁”,兩大奇勁一收一放,一守一攻,繞盤旋,守得風雨不。樂之揚幾次靠近,均為開,只好使出“云步”,腳下紛紜變幻,繞著對手游走。

掌風過耳,呼呼作響。樂之揚聽見風聲,心有所,仔細看去,景的雙掌一推一送,掌力一放一收,儼然彈琴鼓瑟一般,只不過,樂師彈的是琴弦,他彈的卻是真氣。

樂之揚靈機一,想起《靈》篇里的那句話:“氣為之弦、風為之管,水磬雷鼓,振……”之前他不解其意,這時恍然大悟,倘若勁氣為弦,景揮手之間,分明彈奏的就是一支樂曲,盡管沒有聲音,可是節奏宛然。只不過為琴手,景彈得實在拙劣,調子斷斷續續,節奏也是一塌糊涂。

這一張無音之琴,雙耳無法聽見,真氣卻能知得到。樂之揚“聆聽”時許,上一步,左拳向前輕輕一晃。景如驚弓之鳥,慌忙揮掌相迎,這一變招,節奏生出混,樂之揚趁機出腳,就在景前招未盡、后招未出的當兒,腳尖輕輕一挑,穿過他的掌勢,托地踢中了他的肘尖。

景半麻,左手無力垂下,慌間后退一步,右掌使出“滔天炁”劈出。這麼一來,好比單手彈琴,只有彈得更壞。節奏一、空門大,樂之揚看得清楚,輕飄飄一指揮出,穿過重重阻隔,點中了他腰間的“五樞”。

“這是千芒指!”明斗大吼大不住握起雙拳。

景要害中指,迭迭后退,還沒站穩,樂之揚的“無定腳”跟蹤而至。這一腳若有若無,正中對手小腹,景慘哼一聲,飛出一丈多遠,五臟六腑一團,連隔夜的飲食也嘔吐了出來。

樂之揚不及收腳,一大力從旁涌至。他閃跳開,轉眼看去,明斗一手叉腰,一手扶起景,厲聲道:“臭小子,膽敢學我東島的武功?”

樂之揚定一定神,轉眼看去,四周的東島弟子均是著自己,目十分不善。不知怎的,面對眾人,他不但不怕,反而生出了一說不出的豪氣,笑了笑,大聲說:“明尊主,你不要口噴人,我什麼時候學了東島的武功?”

“還敢狡辯?”明斗指手畫腳,唾沫飛,“你剛才用的什麼?先是無定腳,再是云步,還有鯤鵬掌、忘憂拳、千芒指,哪一樣不是我東島的武功?”

樂之揚笑道:“這話可不對了,你說的這些武功,都是當年釋家的功夫,釋家早已離開了東島,我學他家的功夫,又跟東島有什麼關系?”

明斗聽得一愣,不知如何回答,其他的弟子紛紛罵:“強詞奪理……不知所謂……無恥之徒,學武功還有理了?”

明斗聽到罵聲,更加理直氣壯,回頭向云虛拱手說:“島王明斷,此人為雜役,學武功,按島規,理應斷手挖眼,以儆效尤。”

耀一邊聽著,心中大急,兩年前他親自試過樂之揚,這小子腳,連馬步也無力站穩,不知何以兩年過去,練了一驚人本領?景學會了“碧海驚濤掌”里的兩大奇勁,小一輩之中有敵手,遇上樂之揚卻是制,幾乎沒有還手之力。要知道,雜役學武功是重罪,任由明斗發揮,樂之揚必遭滅頂之災,可恨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兒不知大禍臨頭。

正覺束手無策,忽聽有人冷冷說道:“他沒有學武功!”

耀掉頭看去,葉靈蘇邁步出列,默默盯著明斗。明斗眨了眨眼,困道:“葉師侄,你這話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葉靈蘇漫不經意地說,“他的武功是我教的。”

眾人一片嘩然,樂之揚也吃了一驚。云裳看了看葉靈蘇,又看了看樂之揚,面蒼白如紙,不覺咬了牙關。

明斗沉默一會兒,盯著葉靈蘇笑道:“葉師侄,此話當真?”葉靈蘇哼了一聲,不及說話,樂之揚忽地大聲道:“明斗,這件事與無關。”

葉靈蘇本意減輕他的罪責,這小子卻不領,一時又驚又氣,眼看明斗面笑,急忙搶著說道:“樂之揚,你昏頭了嗎?學會了武功,就不認我這個師父了嗎?”

樂之揚見不顧名節,一再為自己開,心里激得無以復加,但越是激,越不肯讓到連累,當下笑嘻嘻說道:“葉姑娘,你的好意我領了,但在島王面前,小子我不敢說謊。我早說了,這武功是神仙教的,跟你半點兒關系也沒有。”

葉靈蘇氣極,忍不住罵道:“撒謊,死到臨頭還。”一向為人矜持,此時一再失態,連自己也覺意外。許多人聯想起兩年前二人失蹤一事,紛紛頭接耳,猜測二人必有私

云裳著樂之揚,一烈火在子里竄,右手不自覺握住了劍柄,這時一只手從旁來,按住了他的手腕。只聽云虛冷冷說道:“蘇兒,他的武功真是你教的麼?”

云裳應聲一凜,松開劍柄,但見葉靈蘇低下頭去,輕聲說道:“是啊……”縱然一心保全樂之揚,可是面對師尊,仍是不免心虛。

云虛看時許,忽地抬眼天,淡淡說道:“蘇兒,從小到大,你還沒對我撒過謊吧?”葉靈蘇渾,默不作聲。

只聽云虛又說:“蘇兒,我再問你一次,他的武功真是你教的?”葉靈蘇心慌意,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云虛看了一眼,忽地搖頭嘆道:“蘇兒,他這一武功,只怕你還教不出來。”

葉靈蘇又又急,沖口而出:“他的武功很高麼?”

“他的武功不高,但卻與眾不同!”云虛手拈長須,若有所思,“先說‘無定腳’,那一招‘追風躡影’,島上的弟子所學,應是先起左腳,從左往右踢向對手下盤,但他卻是先出右腳,再向上踢,不但踢得更高,而且更加刁鉆。再說‘忘憂拳’里的‘無憂無慮’,島上弟子出拳,只有兩個虛招,他卻有三個虛招,變化更加紛繁,景按照兩個虛招的路子躲閃,自然著了他的道兒。再說他點中景‘五樞’的那一記‘笑指天南’,點出的應是食指,可他中途變招,食指變為無名指,點中道的一刻,不是點之力,而是如使筆般向下一捺,不但封住了‘五樞’,指上的余勁更是波及了‘足膽經’……”

云虛漫不經意,將樂之揚招式中的細微變化一一說出,不止東島眾人佩服,樂之揚也是不勝驚訝。云裳聽到這兒,忍不住道:“父親,你是說這小子所學的東島武功比我們更厲害?”

云虛搖頭說:“不是東島武功,而是釋家的武功。”

眾人面面相對,心中仍是不解,云裳問道:“釋家的武學不是東島武學嗎?”

“不一定。”云虛淡淡說道,“釋家三大絕技,乘風蹈海、無相神針、大象無形拳均未傳世,流傳后世的武學,也分為外學和學。”

“外學?學?”

“外學是釋家傳授給外人的武功,學是他們自家人學的功夫,后者比起前者,自然要高明一些。”

云裳恍然道:“釋家留了一手?”云虛點頭說:“若我所料不差,這個樂之揚用的功夫出自學。”

眾人均是容,當年鰲頭論劍,云家勝出,釋家負氣離開,從此絕跡江湖。難道說過了數十年,釋家又卷土重來?

云虛沉思一下,揚聲問道:“樂之揚,你是釋家子孫嗎?”

樂之揚只覺好笑,說道:“我不姓石,我姓鐵。”

“姓鐵?”云虛一愣。

“對啊!”樂之揚笑嘻嘻:“石頭再,也比不過生鐵,我這姓鐵的可比姓石的厲害多了。”

他公然戲弄東島之王,云虛不由臉一沉、目有怒意。明斗道:“島王明斷,這小子東扯西拉,分明心里有鬼,照我猜測,他一定是釋家派來島上的細,妄圖里應外合,重奪島王之位。”

云虛哼了一聲,盯著樂之揚說道:“你若不是釋家的人,武功又是從何而來?”

樂之揚不愿牽連席應真,只笑道:“早說了,神仙教的。”心里卻想:“席道長仙風道骨,比起神仙也差不了多。”

他若自承是釋家子孫,云虛顧念百年前的,或許放他一馬,但他一口咬定與釋家無關,反而讓眾人疑神疑鬼,認為他潛東島,必有不可告人的謀。

云虛沉思一下,說道:“不論你是不是釋家的子孫,學的總是釋家的武功,云某不才,倒要請教兩招。”

此話一出,樂之揚嚇了一跳,云裳急道:“殺焉能用牛刀,父親不妨袖手旁觀,看我十招之這臭小子跪地求饒。”

云虛搖頭說:“你懂什麼?他是釋家傳人,我是云家之長,我來手,方才合乎他的份。”說完信步上前,與樂之揚遙遙相對。

樂之揚著云虛,心子狂跳不已。他努力調勻呼吸,轉眼去,葉靈蘇也向這邊來,水杏眼里出一

樂之揚見,驀地熱上涌,生出一傲氣,大聲說:“島王大人賜教,樂某榮幸之至。常言說得好,里翻船,平路上摔跤,島王大人,你勝了我那是千該萬該,我若不小心勝了一招半式,傳到江湖上去,大伙兒一定會說,東島武功,不過爾爾,堂堂東島之王,居然輸給了一個無名小子。”

眾人一聽,均是破口大罵。云虛也覺詫異,心想多高手見了自己都是未戰先怯,這小子不但毫不畏懼,還敢胡說八道,先不說武功高低,這一份膽氣倒也有。他想了想,點頭說道:“你想勝我也容易,我站在這兒任你出手,決不還擊,十招之,你若著我一片角,就算我輸,如何?”

四周登時安靜下來,東島弟子面面相覷。自從敗給梁思禽,二十多年來,云虛不曾與人手,武功高到何種境地,即使邊的弟子也是一無所知,但他與樂之揚的賭約太過苛刻,若是一不小心,勢必威風掃地。

樂之揚卻是大喜過,云虛如此做派,分明自高份,不肯和他當真對敵。若說拳來腳往,樂之揚必敗無疑,但若云虛站著不,撈他一片角,倒也不是什麼難事。自來驕兵必敗,云虛畫地為牢,一招未出,先已經輸了大半。

想到這兒,樂之揚不由笑道:“云島王,此話當真?”云虛說道:“東島之王,一言九鼎。”樂之揚道:“你若輸了呢?”云虛道:“我輸了,任你離開本島。”樂之揚拍手笑道:“妙極,妙極。”云虛看他一眼,忽又問道:“你輸了呢?”

樂之揚笑道:“你說如何?”云虛目生寒,冷冷說道:“你輸了,我要你的雙手雙眼。”

樂之揚愣了愣,把心一橫,笑道:“好啊,敬請來取!”

云虛微微冷笑,背負雙手,隨隨便便站在那里,雙腳不丁不八,勢如孤峰聳峙。樂之揚著對手,心中急轉念頭:此人武功太高,正面鋒必有風險,若要必勝,莫如使出“云步”繞到他的后。

想到這兒,他氣貫雙,正要舉步,忽覺周一冷,一無形之氣迎面沖來。剎那間,樂之揚如陷泥沼,無使力,也彈不了。

覺突如其來,樂之揚抬眼去,云虛遠遠站立,面沉如水,那一無形之氣,正是從他上散發出來。

這一氣不是真氣,也非掌風,但如一塊巨石,沉沉在樂之揚的心頭。要知道氣由心生,無論武功多高,的真氣也要人心才能駕馭,心志一旦制,登時氣不通、四,別說出手進擊,就連彈一下也不容易。

“這是什麼武功?”樂之揚的額頭上滲出汗來,雙拳握,子一陣陣發抖。他直覺到,如果無所作為,必然大事不妙,當即大喝一聲,使出渾之力向前出。盡管只有一步,樂之揚也覺心力瘁,出的左腳忽地發,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云虛的眼里閃過一驚訝。這一無形之氣,乃是他為了打敗梁思禽,花了二十年苦功煉的一口“般若心劍”。這口劍由心而發,不是真氣,而是全神所系,一旦與人對敵,心劍出鞘,直人心,就好比虎豹之于羔羊,神威所及,對手心志瓦解,自然雌伏認輸。

云虛自負神功,本想樂之揚面對心劍,必然心志崩潰,誰知道這小子不但神志清明,還能迎著心劍前進。

想到這兒,云虛雙目陡睜,有如一對磁石,牢牢吸引住了樂之揚的目。心劍威力暴漲,無形之氣連波疊浪一般涌出,樂之揚當其鋒,自覺變了一面篩子,全千瘡百孔,都是破綻,別說出手進攻,云虛就是吹一口氣也能將他吹倒。

心志一旦搖,心劍長驅直。樂之揚著云虛,只覺對手巍如山岳,自己卻是渺如螻蟻,對手強無可強,自弱無可弱,那一無形之氣深心腹,盡管并非真劍,樂之揚仍覺作痛。

眾弟子一邊觀戰,心中均很詫異。云虛不本是約定,樂之揚不卻是奇怪極了。按理說,他應該放手搶攻才對,但他此時臉蒼白,兩眼發直,角流出了一縷白的涎沫。

眾人又驚又喜,雖然不知道其中的,但看樂之揚的神,云虛分明一招不發,竟已制服對手,如此能耐,諸天神佛也不過如此。

葉靈蘇心急如焚,知道師父說到做到,樂之揚如果輸了,縱然不死也要殘廢。可是云虛的手段也不明白,就算知道底細,此此景也無法手。越想越急,不覺纖手握,銳薄的指甲刺掌心。

忽然怪聲大作,勢如虎嘯龍,偌大的鰲頭磯也抖起來。這是風的風聲,到了午時必然發作,島上弟子見怪不怪,仍是盯著比斗場上。

怪聲越發響亮,忽長忽短,忽高忽低,沖樂之揚耳中。他抖了一下,突然清醒過來,但覺渾的氣隨風聲而,漸漸可以聽從使喚。他定一定神,凝目去,云虛站在一丈之外,雙目銳利有神,森然視過來。

兩人目相接,樂之揚的腦門作痛,眼看又要迷失,他心中靈一閃,數行字跡從眼前掠過,正是《靈》篇里的句子,專講如何借外來之聲引導在之氣,其中要的一點,就是悠然無為、順其自然,只憑音聲導引,不以自的心意干擾真氣運行。

這乃是極高的境界,樂之揚雖有涉獵,但也從未真正練。此時他為“般若心劍”克制,真氣陷停滯,連帶四肢也彈不了,若無外力相加,必然渾,被對手隔空擊敗。

樂之揚深吸一口氣,努力摒除雜念,甚至于將引導真氣的念頭也拋到了一邊,依照《靈》篇中的心法,順其自然,任由風的怪聲來引導真氣。“般若心劍”以克制人心為務,對手如果一念不起,自然也就無所用之。

樂之揚達不到“一念不起”的境界,可是長年修習玄門籍,返神照,多練出了一些定力。他心中的思慮一,所的束縛也了許多,但覺耳邊狂嘯長,種種怪聲層出不窮,的真氣隨著聲音游走,左一竄,右一鉆,如龍如蛇,難以捉

真氣一旦流,氣力登時滋生,樂之揚腰肢一,腦子里有如明鏡,但覺云虛目懾人,忽地有所醒悟。這一雙眼睛正是禍害之源,只要與之相遇,不免心神制,想到這兒,他索閉上雙眼。這麼一來,“般若心劍”威力大減,只有那一無形氣勢仍是咄咄人。

雙眼一閉,不能視,自也無法攻敵,若要睜眼,又不免為心劍所制。樂之揚一時間陷了兩難境地,他氣貫雙,向前出一步,本意邁出左腳,誰知道出的卻是右腳,本意走向云虛,誰知歪歪斜斜,卻向海邊的懸崖走去。

樂之揚莫名其妙,仔細想來,常人大多是以心志駕馭真氣,他卻是以真氣帶心神,真氣隨著風聲流,完全不聽使喚,樂之揚心想是左,真氣卻是向右,雙方各行其是,古怪荒誕之極。

樂之揚想到這兒,不敢妄,但覺云虛的氣勢不住涌來,仿佛江濤拍岸,一陣勝似一陣,他盡管閉著雙眼,仍覺苦不堪言。所幸真氣隨著風的怪響流轉,力隨時滋生,勉強能夠站穩。

云虛著對手,心中不勝困。他創出“般若心劍”,絕不是為了對付這等三流貨,今日所以使出,不過心,想要一招不發,就將樂之揚輕輕制服。誰知道這小子分明行將崩潰,忽又如得神助,重新振作起來。如此定力,實在有,如非玄門高士,必是禪宗奇才,沒有數十年的苦功,決計達不到這樣的地步。

納悶之余,云虛暗生氣惱,他之前不愿使出全力,全是因為心劍一旦用足,對手不死即瘋,一來太過殘忍,二來太形跡,傳揚出去,梁思禽有了防范,來日的鋒便了勝算。然而事到如今,騎虎難下,如果不能制服這小子,為一島之王,必然面掃地。

想到這里,云虛劍由心生,正要全力刺出,忽見樂之揚右手一,摘下腰間的玉笛,橫在邊吹奏起來。云虛不覺一愣,這小子當“般若心劍”,居然還有工夫吹笛,他不由心中好奇,暫且凝劍不發,想看看這小子耍什麼把戲。

笛聲悠然響起,節奏忽長忽短,調子高低不一,初一聽來,無甚奇,可是聽了數聲,云虛忽覺不妙。不妙之,不是來自樂之揚的笛聲,而是出自風中的風聲。

樂之揚吹笛之前,風怪響連連,可說是雜無章,加笛聲以后,忽然有了章法,好比一群武學好手,各有所長,各自為戰,發揮不出最大的威力,可是笛聲一起,好比一個統帥,引領這一群武夫,所有奇聲怪響全都匯合如一,化為一洪流,向著云虛沖決而來。

這一下反守為攻,云虛一不留神,幾乎被這一串雜音擾了心志。風怪聲,本來就有搖魂魄的奇功,只是島上弟子聽得多了,自有一套應付之法。此前的風聲斷斷續續,不足為害,樂之揚的笛聲一旦加,有如一線上下串聯,將怪聲斷續之一一補上,奇聲化零為整,直如鬼嘯龍,不止是云虛著了道兒,在場的弟子無不心神大震,氣為之翻騰。

樂之揚進了忘我境界,以“靈”之吹笛,統帥風怪聲,綿綿不斷地攻向云虛。這怪聲出于“地籟”,蘊含自然之威,一旦匯合起來,威力之強,勝于人力。云虛縱然心志堅圓,遇上如此聲勢,也不得已收回神防護自。樂之揚力減輕,頓如飛蝶破繭,笛聲更加激越。

云虛著樂之揚,只覺這小子一是謎,古怪得難以想象:抗拒心劍已是出奇,笛聲引導風聲,更是奇中之奇。云虛經百戰,武學上的見識了得,可是瞧來瞧去,始終看不穿樂之揚的底細。正想著,忽聽周圍傳來狂笑怒吼,云虛轉眼看去,不覺大大皺眉,若干東島弟子不了怪聲沖擊,神志混,流出種種狂態癡態。

云虛心念轉,忽地仰天長嘯,嘯聲洪亮絕倫,登時住了樂之揚的笛聲。笛聲稍一制,仿佛強龍抬頭,忽又高昂起來,但它高一分,嘯聲也高一分,兩聲音有如比翼齊飛,云虛的嘯聲總是住笛聲一頭。

笛聲一旦制,風聲失去統帥,登時威力大減。眾弟子恢復神志,回想迷時的景,均是又又氣。他們著場上兩人,心中大大迷,這兩人行止古怪,既不手,也不靠近,一個長嘯,一個吹笛,尤其是樂之揚,忽坐忽起,神百變,簡直讓人捉

比起心神之戰,比斗聲樂別有一番滋味。云虛用嘯聲制笛聲,無暇使用心劍,樂之揚如釋重負,一邊鼓腮吹笛,忽地舉步向前,歪歪斜斜地出一步。

云虛不由一愣,他心中遲疑,嘯聲隨之一弱,但聽玉笛耍了一個花腔,樂之揚又向前出一步,這麼邊吹邊走,轉眼之間,兩人相距已不過五尺。笛聲戛然而止,樂之揚收起笛子,突地睜眼大喝,一拳送出,拳風颯颯,吹起云虛的角。

人群里發出一陣驚呼。云虛若無其事,子微微一扭,樂之揚登時一拳走空,拳頭嗖的一聲著他的前掠了過去。

樂之揚心頭一沉,變拳為爪,拿向云虛的心口。這一抓出自釋家“捕鯨手”,顧名思義,爪勢涵蓋甚廣,大如巨鯨也難以逃。可是云虛不慌不忙,子隨著他的爪勢轉,猶如狂風折柳,彎折一個極大的弧度,樂之揚的指尖從他前掠過,差了半分,又沒著他的衫。

樂之揚大喝一聲,變爪為掌,使一招“分江辟海”,左掌如鳥翅劃水,向下狠狠斬落。云虛的子應掌下沉,頃刻之間,后背幾乎上地面。樂之揚料想不到,這一掌登時劈空,他想也不想,一矮,“無定腳”地掃出,心想云虛在地上,斷然躲不過這旋風一般的勢。

云虛哼了一聲,雙腳像是裝了機簧,整個人“嗖”地彈起數尺,法飄如浮云,儼如躺在樂之揚的上。樂之揚一腳踢空,眼看又是差之毫厘,不由心中一急,雙手撐地,兩齊出,趁著云虛在半空,沖著他一陣踢。

云虛如魚龍翻騰,凌空轉折,似落又起,快得人看不清其中的變化。樂之揚明明見他在彼,踢出之時,云虛忽又到了別,故而腳腳落空,招招無果,以至于樂之揚的心里生出錯覺,云虛兒不是之軀,而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幻影,無論如何踢他,不過都是徒勞。

雙方攻防之快,直如流魅影,其中驚險百出,看得眾人幾乎不過氣來。樂之揚一口氣攻出了不知幾腳幾,忽地真氣用盡,只好翻跳開,不及站穩,又聽彩聲雷,定眼看去,云虛袖手站在原地,神淡漠,儼然從未過。

兩人目相接,云虛冷冷說道:“這是第幾招?”樂之揚一愣,默默數來,剛才連出八,算上之前的一招“忘憂拳”、一招“捕鯨手”、一記“鯤鵬掌”,十招之數還過其一,想到這兒,樂之揚不由出了一冷汗。

“十招已過,到我了!”云虛一聲銳喝,忽地晃而出,揚起右掌向下拍落。

這一招不快不慢,眨眼之間,樂之揚至想出了七八個破解的法子,當即使一招“扶搖九天”,旋縱起,雙掌有如飛鳥鼓翅,刷刷刷向前劈出。

云虛看著掌來,不閃不避,右手輕輕一晃,從樂之揚的掌影間飄然穿過,有如一縷輕煙,點向他的心口。

樂之揚吃了一驚,回掌抵擋,冷不防云虛回手一勾,纏住他的手腕。樂之揚未及擺,便聽咔嚓一聲,一劇痛直鉆腦,不由得力收手,蹬蹬蹬連退三步,站穩時低頭一看,右手手腕已經臼。

云虛也覺詫異,剛才這一下,本想將樂之揚的右手活活擰下,誰知著手之時,年的上生出一神妙潛力,如油脂活鯉,生生從他手中掙

饒是如此,臼之痛仍是非同小可,樂之揚捧著斷手,冷汗順著額頭滾滾落下。云虛冷冷瞧他,忽道:“還有一只手,兩只眼睛……”

樂之揚打了個突,不自后退一步,立足未穩,狂風撲面,也不見云虛作,人已到了他的前,右手如毒蛇出,食中二指刺向他的雙眼。

這一下快比閃電,樂之揚別說手,轉念也是不及。一時之間,他的腦子里一片空白,任由手指近,木呆呆有如一尊泥像。

這時忽聽咻的一聲,樂之揚眼前一花,云虛的指尖突然消失。他定一定神,去,云虛站在遠,滿臉怒氣,右手徐徐攤開,掌心多了一枚黑的棋子。

樂之揚著棋子,不覺心跳加劇。忽聽一聲長笑,聲如虎嘯龍,遠燕子的海燕也了驚擾,呼啦啦沖天而起,盤旋島嶼上空,有如一片黑云。

云虛皺起眉頭,掉頭看去,只見席應真襟袖灑落,越過眾人漫步走來。他久困谷底,神不減,一敝履,也掩不住瀟灑之態、雋朗之神。

樂之揚保住雙眼,喜極忘形,忽地一跳而出,扯住老道士的袖,大聲笑道:“席道長,你怎麼來了?”

眾人見他二人相識,均是不勝驚怪。席應真瞪著樂之揚佯怒道:“我若不來,你這雙招子可就人挖出來喂魚了。”

樂之揚素來心寬,一大難,忽又神氣起來,笑嘻嘻說道:“眼睛瞎了還有耳朵,大不了我去秦淮河賣唱,到時候道長只管來聽,唱錯一句,罰酒三杯。”

席應真被迫出面,心中原本無奈,聽他這麼一說,也不笑罵道:“好小子,罰酒三杯,那不是便宜你了?”

兩人自顧談笑,旁若無人,東島眾人看在眼里,均是心生怒氣,云虛沉默時許,忽地說道:“席應真,你跟這小子有何瓜葛?”

席應真笑道:“實不相瞞,他的武功算是貧道教的。”云虛冷笑道:“你騙誰?太昊谷的掌門,傳的卻是我靈鰲島的武功?”

席應真搖頭道:“此事別有奧妙,貧道不便細說,這孩子與我有半師之份,還請云島王高抬貴手。”

云虛兩眼天,冷冷說道:“憑什麼?”席應真看他片刻,嘆道:“這麼說,島王是不肯放手了?”云虛冷冷道:“我跟他有言在先,我輸了任他離開,他輸了,就得出雙手雙眼。”他略略一頓,面譏諷,“老道士,這樣吧,我看你薄面,由你來手,只要廢了他的爪子招子,這件事我就不再深究。”

席應真白眉軒舉,面有怒,冷笑道:“姓云的,你不要欺人太甚。”云虛出一步,冷笑道:“我欺了你又如何?”

席應真哼了一聲,抓起樂之揚的手腕一擰一送,扶正臼的關節,轉過來,朗聲說道:“云虛,你在燕子里耍詐勝出,可說是勝之不武,今天貧道不才,想要向你請教幾招劍。”

云虛點頭道:“我也早有此意,你我兩派同源異流,并稱于世,今日正好比一比,看誰才是公羊劍意的正宗。”

席應真笑笑,忽一回頭,向后掠出,經過一名東島弟子邊,嗆啷一聲,將他腰間長劍拔了出來,晃之間又回到原地。這一來一去快不可言,那弟子呆呆站在原地,恍若一尊泥塑。

老道士屈指彈劍,朗聲長笑道:“正宗偏流,本是無常,貧道并不放在心上。不過我若勝了,又當如何?”

云虛淡淡說道:“任你兩人離開。”不待席應真答話,樂之揚搶著說:“不行,你還得解開席道長的‘逆指’。”

云虛看他一眼,冷笑道:“他若真有本事,為何不自己解開?”樂之揚一愣,還要爭辯,席應真拍拍他肩,笑道:“小子,越描越黑,再說只會丟人出丑。”

樂之揚看他面容,只覺心中一酸,眼眶登時紅了,聲說道:“席道長,你、你……”席應真搖了搖頭,截斷他的話頭道:“大敵當前,不可弱了自家的氣勢。”

樂之揚無言以對,心中一團,席應真敗了難免死傷,勝了解不開“逆指”的制,仍是命不保。老道士出戰,本就是舍棄自,來換樂之揚的雙手雙眼。

想到這兒,樂之揚一咬牙,上一步,攔在席應真前,大聲說道:“云虛,你不就是要我的眼睛雙手嗎?我給你就是了。”說完一揚手,兩指頭向雙目。

席應真吃了一驚,他眼疾手快,一指點出,樂之揚只覺后心一痛,登時渾麻痹,指尖到了眉睫,再也不下去。

席應真將他抓起,丟到一邊,沖云虛笑道:“小孩子說胡話,不可當真,此次比斗,只是你我二人,以云島王的份,未分勝負之前,想必不會牽扯旁人。”

云虛聽出他話中之意,也暗暗欣賞樂之揚的義氣,點頭說:“好,未分勝負之前,我東島之人,誰也不許跟樂之揚為難。”說到這兒,眼里神迸出,在明斗的臉上轉了一轉,明斗板著面孔,眼底閃過一寒意。

兩人握劍在手,徐徐邁步向前,眾人著二人近,均是屏息凝神,唯恐稍一疏忽,就過這一對大高手的妙招式。

一時間,鰲頭磯上落針可聞,只有凄凄海風若有若無。就在這時,忽聽砰然震耳,遠方的海面上傳來了一聲炮響。

眾人應聲去,海面上駛來一艘大船,雪白的船帆上赫然繡了一頭金鼉龍。

金鼉龍是東島的標記,而今東島弟子盡在島上,如何又來了一艘海船?眾人無不驚疑,云、席二人也忘了比劍,定眼著來船。又聽兩聲炮響,船尾的青煙盤旋而上,船頭破開海水,迎著鰲頭磯筆直駛來。

不久船到近前,一名白僧人站在船頭,手持一副鐵錨,呼呼呼當空揮舞。將到岸邊,和尚縱聲長笑,揮手一擲,鐵錨化為一道烏,好比逶迤飛蛇,當啷一聲,勾住鰲頭磯上的一塊巖石。

島上之人無不容,船在海邊,距離磯石足有二十余丈,看這鐵錨,說也有百斤,縱有投石機械也難以投到此間,更別說僧人赤手空拳了,單憑這一份神力,也足以傲視當今。

正駭異,船頭人影晃,一個黑人飄然縱起,踏著繩索飛奔而上,腳下輕快自如,勝過平地奔走,與其說是奔跑,不如說是飛行,一黑袍迎風鼓,就像是一只展翅高飛的蒼鷹。

這一路輕功也很驚人,眾人無不屏住呼吸,仿佛呼出一口大氣,就能將這人從鐵索上吹走。

轉眼之間,那人已到近前,卻是一個黑袍散發的年輕男子,格瘦削,臉蒼白,目凌厲如刀,出一邪氣。

男子手捧一張拜帖,眼珠一轉,揚聲道:“云虛島王何在?”聲如刀劍鳴,聽來十分刺耳。

云虛皺眉道:“我就是,足下是誰?”

男子笑而不答,忽地鼓起兩腮,吹出一口長氣,帖子向前飛出,仿佛一只手托著,平平送到云虛面前。

人群一陣,這張帖子全為男子的息推送,倘若只是送出帖子,在場不人也能做到,但要這麼舉輕若重,放眼島上,做得到的人也沒有幾個。

云虛不,接過拜帖掃了一眼,忽又抬起頭來,淡淡說道:“帖子上說,釋家東歸本島,參與鰲頭論劍,但看足下的功夫,跟釋家似乎沒什麼關系。”

眾人無不吃驚,釋家離島已久,多年來不聞消息,今日先是樂之揚使出釋家的“學”,如今又有人送上拜帖,難道說釋家不忿百年舊怨,打算里應外合,一舉顛覆東島?

樂之揚與席應真也很驚訝,他們得到釋家武學不過湊巧,沒想到真的有人送來了釋家的拜帖,這麼一來,謀顛覆的罪名那是賴也賴不掉了。樂之揚只覺懊惱,看了葉靈蘇一眼,子也正默默看著他,面紗微微抖,眼里出一冷意。

樂之揚暗暗屈,可又無從解釋,只見黑人笑了笑,大剌剌拱手道:“島王法眼無差,小可竺因風,不過是跑送信之人,確與釋家沒有關系。”

云虛正要說話,席應真忽道:“穿黑的小子,你剛才的輕功可是‘凌虛渡劫’?”

竺因風負手而笑,席應真盯著他說道:“奇了怪了,燕然山的弟子,什麼時候跟釋家混在一起了?”

此話一出,眾人無不驚怒,楊風來厲聲道:“什麼?這小子是燕然山的孽畜?好大的膽子,竟敢離了漠北,跑到我東島來送死!”

其他人也是滿面怒氣。東島弟子無一不知燕然山的大名,除了朱元璋和梁思禽,二十年前,漠北燕然山也是東島的一大死敵。

燕然山的武功源自當年的“黑水一怪”蕭千絕,蕭千絕戰死天機宮以后,二弟子伯繼承其缽,守護大元皇室,故而當年元廷之中不乏黑水高手。后來元人敗亡,黑水高手護送元帝逃亡北方,幾經輾轉,落腳在燕然山中,從此以山為號,開宗立派,威震漠北。

蕭千絕和云家本有家仇。伯為大元丞相,席卷三吳,滅亡大宋,雙方之間又添了一層國恨。伯死后,門人秉承其志,長年與東島高手為敵,百余年來,雙方多次鋒,結下不冤仇。元滅以后,黑水一派遠走漠北,東島別有對手,彼此的糾葛也了許多,然而一旦遇上,仍是免不了你死我活。

以雙方的舊怨,竺因風只闖島,是口水星子,也能將他淹死。但這小子站在人群之中,笑嘻嘻若無其事,兩只眼睛在東島的弟子瞟,說不出的輕佻放肆。

罵聲稍稍平息,竺因風才笑道:“兩國兵,不斬來使,我只是送一張拜帖,各位不必如此憤激。”說完拍了拍手,發出一聲長嘯,嘯聲尖銳凌厲,勢如羽箭穿云。

嘯聲未落,就聽一聲炮響,從海船上走下來一隊人馬,著鮮麗,排場甚大,居中八個壯漢,赤上,佩戴金環玉箍,抬著一乘大轎,施施然向鰲頭磯上走來。擲出鐵錨的白僧也在隊中,他材高大,氣宇不凡,走在眾人之間,好比鶴立群。

樂之揚看清他的模樣,心中大為驚奇,這和尚正是沖大師,兩人在仙月居上有過一面之緣。明斗等人也認出沖大師,均是面面相對,大為詫異。

一行人吹吹打打,拾階而上,很快來到鰲頭磯上。壯漢們卸下轎子,低頭退到一邊。轎子描金染翠,式樣奢華,轎門掛著細珠簾,轎中之人約可見。

云虛一拂袖,揚聲道:“釋家后裔何在?既然歸了故鄉,又何必躲躲藏藏。”

忽聽咳嗽兩聲,珠簾左右分開,抖抖索索走出一名男子。眾人定眼一看,均是大為錯愕,轎中人四十出頭,長得獐頭鼠目、瘦小猥瑣,眼里流出一驚慌。

云虛盯著該人上下打量,忽道:“你就是釋家后裔?”對方頭“啊”了一聲,目向下,清了清嗓子,支吾說道:“鄙人釋王孫,家父釋大方,家祖父釋休明……”

聽到這兒,人群里發出嗤嗤的笑聲。釋王孫的紫臉里出黑來,狠狠掃了眾人一眼,手忙腳地從袖子里取出一塊形玉佩,怒沖沖說道:“笑什麼,看清楚了,這只靈筮玉,乃是我釋家代代相傳的寶。”

人群里笑聲更響,釋王孫握著玉佩,不知所措,著四周眾人,臉上出一副苦相。

云虛一揮手,笑聲平息下來,他說道:“釋先生,只憑一枚玉佩,只怕證實不了你的份。”釋王孫張口結舌,回過頭來,求救似的看向一邊的白僧人。

沖大師微微一笑,合十說道:“只憑玉佩,證實不了釋先生是真,但憑云島王的雙眼,也證實不了釋先生的假吧!”

云虛看他一眼,冷冷說道:“大師神力過人,敢問法號師門?”

沖大師笑笑,還沒回答,楊風來搶先說:“島王,他就是淵頭陀的徒弟,法號沖大師。”云虛雙眉一揚,點頭道:“原來是金剛傳人,我與令師闊別已久,他如今可好?”

沖大師笑道:“家師正在閉關。”云虛道:“那麼足下來此,令師可曾知道?”

沖大師笑道:“佛法無來無往、任自然,我來去隨心,又何必聽令于人?”云虛凜然道:“好,那麼敢問大師,前來東島,有何貴干?”

沖大師淡淡一笑,揚聲道:“我釋先生之托,為他奪回島主之位。”

此話一出,人群里像是炸了鍋,有人高:“死賊禿,大言不慚!”有的罵道:“和尚不呆在廟里念經,卻跑到這兒來放屁!”另有人接:“你懂什麼,他這思凡,了凡心。”旁人道:“這話可不對了,向來思凡的只有尼姑,他一個大和尚,又思什麼凡?”前一人道:“你有所不知,尼姑思凡,頂多傷風敗俗,和尚思凡,那豬狗不如……”

眾人罵得惡毒,沖大師卻像是一個聾子,笑笑嘻嘻,無于衷。云虛止住罵,沉著臉說道:“沖大師,你是金剛門人,我是東島弟子,自來你我兩家井水不犯河水。鰲頭論劍是我東島家事,不容他人手,倘若我手貴派的傳承,不許令師收你為徒,你又該作何想?”

沖大師笑了笑,說道:“佛法眾生平等,無分外,島王若要干預本門,只要合合理,貧僧也無話可說。”

云虛怒極反笑,說道:“這麼說,大師干預本島,即是合合理了?”

“不錯!”白僧微微帶笑,目澄澈如水,“云島王如果不想敗名裂,最好急流勇退、讓出大位,要不然一定后悔。”

他大言不慚,眾人無不困,稍一沉默,罵聲又四響起。云虛盯著和尚看了又看,忽而笑道:“這樣說起來,大師有十足把握,將我趕下島王之位了?”

沖大師笑道:“談不上十足,九九的把握還是有的。”

云裳聽到這兒,再也按捺不住,說道:“還請父親下令,容我殺一殺這禿驢的威風。”

云虛統領一島,不是有勇無謀的莽夫,但見沖大師氣定神閑,心知此人必有依仗,當下揮手說道:“不要莽撞。”喝退云裳,轉向釋王孫說道:“釋先生,這麼說,你要向云某挑戰了?”

釋王孫為他目,登時哆嗦一下,沖大師微微一笑,說道:“劍為殺伐之,論為口舌之爭,鰲頭論劍,論在劍之先,所以先說話,再比劍。”

“說話?”云虛盯著沖大師大皺眉頭,他自負目如炬,卻看不出這個俊秀僧人的底細,“說什麼?”

沖大師笑道:“貧僧為和尚,先來說一段因緣。”云裳按捺不住,厲聲道:“臭禿驢,若要論劍,也不到你,釋老頭怎麼自己不來?”

沖大師笑道:“朝廷有使者,民間有人,均是傳聲達意、代人說話的差使。貧僧不才,釋先生之托代他發聲,貧僧所說的話,也就是釋先生想要說的。”

云裳冷笑一聲,正要反駁,云虛擺了擺手,說道:“罷了,若不讓他說話,倒顯得本島的人沒有氣量。”云裳只好忍氣吞聲地退下,瞧了瞧釋王孫,心中暗想:“這人名王孫,別說全無王孫的樣子,更沒有武學高手的風度,分明就是這臭禿驢的傀儡,父親一味寬大,只怕中了對手的計。”

正想著,忽見沖大師轉過目,沖他略略點頭,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云裳心頭怒起,惡狠狠地回瞪了對方一眼。

沖大師笑了笑,慢慢說道:“云島王的氣度貧僧佩服,我這個因緣麼,卻要從一個子說起。”他頓了頓,目掃過東島眾人,“這子與各位一樣,也是出生于東島,長于東島。天生麗質,明艷人,許多男弟子為傾倒。”

此話一出,云虛的臉微微一變,眾弟子也心生好奇,各自竊竊私語,猜測此子是誰,不人的目落到葉靈蘇上。

只聽沖大師繼續說道:“可惜的是,子的心中早已有了人,這人是一位年俠士,人品俊秀風流,武功出類拔萃。更妙的是,俠士也對這子用極深,倘若天從人愿,這二位本該是一對夫妻。可惜的是,正當兩人投意合,突然出了一個岔子。那時大元衰弱,天下大,東島弟子趁勢而起,紛紛在中土割據稱王,其中一位大王,權勢一日大過一日,漸漸想要離東島、自立門戶,俠的父親為了拉攏他,決定與之聯姻,讓自己的兒子迎娶大王的妹妹……”

說到這兒,東島弟子中起了一陣細微的,不年長之人將目投在云虛上,云虛臉發白,定定著沖大師,口開合,言又止。

沖大師有如不覺,笑著說道:“俠心有所屬,自然萬般不愿,但他天純孝,又以大局為重,不敢違抗父命,百般無奈之下,與那姑娘私下商議,先娶大王之妹為妻,再娶姑娘為妾,一來顧全孝道,二來不負真心。大丈夫三妻四妾本是常事,那姑娘濃,也愿不顧名分,留在他的邊。誰知道,那位王妹竟是一個大大的醋缸,婚以后,別說娶妾,俠就是看一眼別的子,也醋勁大發,連哭帶鬧。這麼一來,兩人的約定也了泡影,男已婚,不能不嫁。那姑娘自孤苦,只有一位兄長,萬般無奈之下,由兄長做主,嫁給了另一位男弟子……”

“夠了!”云虛銳喝一聲,盯著和尚,眼里迸出點點火星,“這些都是我東島的陳年舊事,島上的老人無一不知,你舊事重提,又有什麼意思?”

沖大師呵呵一笑,說道:“沒什麼意思,不過為那姑娘惋惜。島王才雄心忍,志在天下,這些陳年舊事當然不放在心上。若非如此,當年也不會負心薄幸,拋棄心子,娶了張士誠的胞妹。”

人群中又是一陣,樂之揚一邊聽著,也是不勝吃驚,敢沖大師說了半天,話中的俠竟是島王云虛。抬眼去,云虛臉灰白,兩眼無,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活鬼。

云裳氣得渾發抖,厲聲說道:“臭禿驢,你活膩了,竟敢狂言語,挑撥家父和先母的意,今日若讓你生離此島,我云裳誓不為人。”

“狂言語,絕不敢當。”沖大師合十笑道,“出家人不打誑語,貧僧句句屬實,小施主若是不信,大可問一問島上的老人。”

云裳嗆啷拔出劍來,冷冷道:“我問誰不用你管,禿驢,你倒是應該問一問我這口寶劍。”

“飛影神劍我仰慕已久,待會兒自當領教。”沖大師漫不經意地說,“不過貧僧的話還沒說完。”

“去佛祖那邊說吧!”云裳一聲銳喝,手中劍一閃,仿佛奔雷走電,刺向沖大師的心口。

僧含笑合十,也不前人影一晃,竺因風攔在前面,右手揮出,瘦長的五指輕輕一挑,不偏不倚,挑中了云裳的劍。只聽“嗡”的一聲,云裳手中的長劍如龍蛇擺,幾乎把握不住。他一旋,長劍畫了一個長長的弧線,“嗖”地刺向竺因風的腰脅。

這一劍刁鉆狠辣,竺因風的臉上笑意收斂,上輕輕一聳,形如一支蒿草,順著狂風向后折倒,劍鋒幾乎掠而過,在他黑袍上挑開一道口子。未及順勢下切,竺因風的子以古怪角度扭轉過來,繞過劍鋒,右臂一揮,勢如一把長刀,斬向云裳的額頭。

疾風撲面,云裳有眼難睜,匆忙低頭向后掠出,退卻時但覺一冷風拂過頭頂,頭巾分兩半,飄落在地,其中夾雜幾縷發

兩人出手電石火,人群中看清的也沒有幾個,此時分開一看,一個破了袍子,一個斷了頭巾,才知道雙方剛才生死相搏,命竟在毫厘之間。

云裳攥劍柄,臉微微發白,竺因風輕輕右手指甲,臉上掛著一詭笑。

“云裳當心。”花眠高聲道,“他是天刃傳人。”

“天刃鐵木黎。”云裳微微容。花眠點頭說道:“這小子已經得了鐵老鬼的真傳,斬滅虛空,不可小看。”

云裳盯著竺因風,長吸一口氣,手劍訣,目銳芒。這時沖大師呵呵輕笑,忽地朗聲道:“葉姑娘,你不想知道尊父母的死因嗎?”

這一句真如天外閃電,葉靈蘇應聲一震,睜大明秀雙目,呆呆著白僧人,心里半是清醒,半是糊涂,結結地說:“你、你說什麼?”

沖大師看一眼,笑著說道:“姑娘忘了亡父亡母麼?”

父母之死,本是葉靈蘇終生之憾,二人何以相殘,更是一個絕大的謎團,想到這兒,沖口而出:“你、你知道他們為什麼死的?”

“我當然知道。”沖大師含笑說道,“葉姑娘要聽麼?”

葉靈蘇心中茫然,默默點頭,云虛看一眼,眼底閃過一。只聽沖大師笑道:“可惜得很,令師兄不容和尚說話。”葉靈蘇一愣,說道:“大師兄,還請罷手,讓這個和尚把話說完。”

云裳無可奈何,只好退到一邊,沖大師笑了笑,又說:“卻說那子嫁給姓一個葉的弟子……”話沒說完,葉靈蘇忍不住問道:“他們就是我的父母?”

沖大師點了點頭,葉靈蘇不由芳心跳,看了云虛一眼。云虛兩眼天,直不由心想:“如果這和尚沒說謊,他和媽媽竟是一對?”

這關系實在匪夷所思,葉靈蘇心中千頭萬緒,一時理之不清。只聽沖大師說道:“子嫁后,心卻不在葉家,朝思暮想的仍是那位俠,俠也無法忘,兩人難自,一拍即合,瞞著眾人,時常幽會……”

話才說完,罵聲四起,施南庭涵養素好,這時也不住呵斥:“大和尚,你是出家之人,還請留些口德,這樣詆毀亡人,也不怕死了進拔舌地獄嗎?”眾人聽了這話,紛紛握拳而上,只等云虛令下,就要將這和尚活活打死。

和尚全無懼,合十笑道:“諸位安毋躁,和尚敢說這話,就有證人作證。”眾人一聽,氣勢大餒,全都著云虛。云虛如夢方醒,聲道:“證人?證人在哪兒?”他若是斬釘截鐵還罷了,口氣如此猶疑,眾人聽了大失所

沖大師笑道:“證人就在此間,待會兒自然出來。時下容我把話說完。一開始,幽會之事沒人知道,后來形勢生變,張士誠為朱元璋所滅,他的妹子失去靠山,氣焰大減,至于俠的父親,因為輸給某人,也是郁郁而終。從那以后,了一島之主,行事了許多顧忌,終有一天,被姓葉的弟子撞破了,葉姓弟子憤而手,可惜技不如人,而俠則一時意氣,放出大話,說要休了張氏,與婚。奪妻之恨不共戴天,姓葉的惱恨至極,偏又無法可施。那俠回家休妻,子也返回家中,要抱走兒。姓葉的憤然阻止,誰知那子卻說,這兒不是他的,而是……”白僧說到這兒,略略一頓,眾人的心應聲發抖,目都落在葉靈蘇上,呆呆站在那兒,神十分茫然。

沖大師長嘆一口氣,忽地幽幽說道:“這個小孩,不是葉家脈,而是子和所生。”

葉靈蘇如遭雷擊,下意識后退兩步,似乎如此一來,就能避開沖大師的詞鋒。鰲頭磯上,忽然變得沉寂如死,縱是萬雷轟頂,也不如沖大師的這幾句可怕。

葉靈蘇心中一片空茫,那覺十分古怪,非驚非怒,更像是一種說不出的恐慌,轉眼看向云虛,盼他出言否認,可是云虛一反常態,臉蒼白,目游移,站在那兒不言不語,就像是突然之間失去了所有的生氣。

“禿驢!”云裳臉漲通紅,兩眼噴火,一抖長劍,厲聲道,“你的屁話說完了麼?說完了,把狗頭過來送死。”

“可憐,可憐。”沖大師向他搖頭嘆氣。

“可憐什麼?”云裳俊眼圓睜,聲俱厲。

沖大師淡淡說道:“可憐你活了二十多歲,還不知道自己的母親是如何死的。”云裳一愣,口道:“我怎麼不知道?家母是病故仙逝。”

沖大師看了云虛一眼,呵呵笑道:“云島王,你以為呢?”云虛抿閉眼,一言不發。

云裳心中不安,聲:“爹爹……”云虛仍是不答。沖大師笑道:“不用了,他心中有愧,不便回答。云老弟,據我所知,令母是吞金自盡,至于原因,就是令尊要將休棄。”

云裳一聲長,揮劍出,這時忽聽云虛沉聲說道:“裳兒,住手。”云裳一愣,掉頭道:“爹爹,這禿驢嚼舌,太也可恨……”

“可恨的不是他,是我。”轉眼之間,云虛氣頹敗,儼然老了十歲,“這和尚說的沒錯,我當年一念之差,害人不淺。第一個害的就是你娘,那時兄長敗亡,孤苦無依,我卻給了一紙休書,萬念俱灰之下,吞金而死。那時你還小,我怕你難以承,故而掩蓋真相,說因病去世。”

云裳盯著父親,臉上全無,子簌簌發抖,忽地手指一松,長劍當啷落地。這件事其他人也是第一次聽到,均是大為震驚,盯著云虛,不勝愕然。

“蘇兒!”云虛上前一步,注視葉靈蘇,臉上閃過一慘痛,“和尚說得不錯,我和你娘,唉,罷了,輕如的死全都怪我,如果當年我不顧一切拒絕婚約,帶遠走高飛,也不會嫁給葉不嫁給葉,也就不會罔顧綱常,與我私通幽會。如果那一天,我跟一起去葉家接你,葉縱然喪心病狂,也休想害得了。我一步錯,步步錯,害了輕如,害了裳兒的娘,更害了你們兄妹。”

葉靈蘇子搖晃,似乎站立不住,盯著云虛,拼命搖頭,心里如麻,儼然天地翻覆。

云虛慘笑一下,又說道:“蘇兒,這些話聽來難,但句句屬實。你想一想,你無父無母,又無依靠,為何小小年紀,就能進正宗?再想一想,云裳三番兩次地想要娶你,可我都沒答應,你們本是兄妹,如何又能親……”

葉靈蘇眼淚奪眶而出,在面巾上留下道道痕,雙腳忽地失去力氣,有如臥云散雪,癱倒在地。這時只聽一聲狂,云裳丟下長劍,捂著臉狂奔而出,穿過周圍人群,一眨眼就不見蹤影。

眾人著他的背影,均能明白他的心境。云裳一向佩服父親,將他視為神圣,不想現在知道,這位父親大人不但通,還將生母活活死。更讓他痛苦的是,自己已久的子,竟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如此三箭齊發,將他的心得支離破碎。

云虛著葉靈蘇,仿佛呆了癡了,他微微俯,似要的秀發,指尖還沒到,葉靈蘇如針刺,向后一,眼里涌出痛苦之。云虛怔了怔,苦笑道:“蘇兒,你還記得你娘的樣子麼?”

葉靈蘇呆了呆,點點頭,又搖了搖頭。那時還小,如今細想,母親的音容只剩下一個模糊縹緲的影子。

“你和長得很像。”云虛盯著目不轉睛,“你越是長大,就越是像,我每次看見你,就仿佛看見的影子,只一想到,我就覺錐心的難。后來我實在不了,只好讓你戴上面紗,看不見你的全貌,我心里的痛苦也會許多。”他多年來藏心中,每日見了兒,父也只能忍不發,而今坦白一切,忽覺如釋重負,抑已久的噴薄出,投向葉靈蘇的目說不出的慈。他一邊說著,一邊出手來,摘下那一幅面紗。

人群一片死寂,眾人的目全都落在葉靈蘇的臉上,無論男僧俗,主客敵我,數百道目被那張俏臉牢牢吸住,個個屏息凝神,均是不忍挪開。樂之揚不由心想:“長得真。”沖大師也雙手合十嘆道:“善哉,善哉。”

竺因風聽見佛號,如夢方醒,死死盯著葉靈蘇,眼里芒閃爍不定。

葉靈蘇徐徐起,注視云虛,水杏眼含煙籠愁,紅輕輕抖,雪玉的面頰上淚滴如珠、哀婉不勝,仿佛梨花帶雨,更添不盡風姿。

“蘇兒!”云虛嘆了一口氣,“你不姓葉,你姓云,該云靈蘇……”

“不!”葉靈蘇輕輕搖頭,仿佛自言自語,“我姓葉,不姓云。”云虛一怔,轉念明白過來,葉靈蘇必是惱恨自己十余年不肯相認,讓始終蒙在鼓里。想到這兒,更加疚,說道:“蘇兒,我以前不肯認你,也是不得已。”

葉靈蘇看他一眼,轉過目,投向遠,一字一句地說:“一句不得已,就能彌補你的過失嗎?”

云虛中大痛,“呵呵呵”慘笑起來。這時人群中出一人,長濃髯,厲聲高:“云島王,你辱我葉家未免太甚。”說話的正是葉的兄長葉騰,在他后,又陸陸續續走出二十來人,均是葉家子弟,個個神不忿。

葉騰大聲說道:“就算說上天去,卓輕如也是我弟弟明正娶的妻子,你為島王,良家婦,應該怎麼代?”

其他人聽了這話,大多默默點頭。東島地海外,雖不如中土禮教森嚴,但婚外私通,仍然不為眾人所容。更何況云虛為島王,葉家又是島上族,一旦置不當,不但云虛威令不行,東島也將四分五裂。

“葉兄安毋躁,我自有代。”云虛收拾心,恢復素日冷峻。他積威所在,葉騰和他目,下意識低下頭去。

云虛沉默一下,轉向沖大師說道,“大和尚,我有一事不明,還答疑。”

“但說無妨。”沖大師莞爾點頭。

云虛揚聲說道:“你來東島,意何為?”沖大師笑道:“不是說了麼?人之托,幫助釋先生登上島王之位。”

云虛瞧他時許,點頭說道:“大和尚,你實在厲害,只憑一張利,就鬧得本島犬不寧,當真辯才無礙,可比蘇秦張儀。”

“謬贊,謬贊。”沖大師微微笑道,“島王自承其事,令我大意外。若你矢口否認,和尚我也無可奈何。”

云虛冷笑道:“大和尚何必自謙,你膽敢前來,必有勝算,想來我自行認罪也在你的意料之。這件事我瞞多年,愧對亡人,每每夜深夢醒,心中悲慟難抑,久而久之,乃至于為了武道上的一大障礙,今天說個明白,也是莫大解。但我只是奇怪,這些往事辛,東島也無人知,大和尚你又從何得來?”

“世間沒有不風的墻。”沖大師合掌而笑,“因緣果報,應驗不爽。”

云虛搖頭道:“我不信因果,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原因。”他的目掃向人群,“在我東島之中,有人做了你大和尚的應。”突然間,他的目凝注一,冷冷說道,“明斗,你還藏什麼?”

明斗一愣,干笑道:“島王何出此言?”云虛搖頭說:“事到如今,你還在裝模作樣,我又不是傻子,這個應除了你沒有第二個。”明斗眨了眨眼睛,抿著一言不發。

云虛接著說道:“你是葉的好友,他害死輕如以后,自知難逃我的報復,故而找到你說明一切,而后伏劍自殺。他的本意是要你將事公之于眾,好讓我敗名裂。但你沒有如他所愿,反而跑來向我效忠,又勸我說東島正當危難,我應該強忍悲痛,顧全大局。我聽信了你的鬼話,始終瞞此事,繼續做這個島王。這些年來,你以此為把柄,或明或暗地要挾于我,我作出違心之舉,好比當年鰲頭論劍,我助你勝過耀,為四尊之一……”

此話一出,眾人嘩然。耀又驚又怒,心里多年的疑有了答案,一時悲憤莫名,死死盯著二人,臉上的簌簌發抖。

明斗神尷尬,只聽云虛又說:“再好比兩年之前,你派弟子劫殺樂之揚,被蘇兒破壞以后,你親手將他二人困在燕子中,要把他們活活死。事后我大發脾氣,可也沒有追究,甚至于壞了蘇兒的名節,讓怨恨了我許多時候。”

眾人聽了,恍然大悟。兩年以來,樂之揚和葉靈蘇在里的事說不清、道不明,惹來無數非議,時至今日,過云虛之口,方才還了兩人的清白。

明斗低頭不語,云虛盯著他慢慢說道:“明斗,我待你不薄,你為何要勾結外人,泄我的私?”

明斗的面兩下,握雙拳,“嘿嘿”笑道:“勾結兩個字有點兒難聽,不管怎麼說,葉都是我的朋友,我這麼做,也是良心發現……”

“好一個良心發現!”云虛踏上一步,目殺機。明斗不由后退兩步,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著沖大師,流出求援之意。和尚微微皺眉,也徐徐出一步,月白的僧袍無風而

云虛陡然止步,回頭看來。沖大師禪心堅牢,與他目一接,心中也是突地一跳,但覺云虛上涌出一銳氣,勢如怒,奔涌四溢,不由得暗暗行氣,“大金剛神力”布全

“大和尚。”云虛冷不丁開口,“你比令師‘淵頭陀’如何?”

“大大不如。”沖大師從容回答。

“我呢?”云虛冷哼一聲,“我又比他如何?”

沖大師笑容不變:“師尊稱許過島王的劍法,夢幻空花,無法之法,他若與你遇上,也無必勝把握。”

云虛抬頭天,冷冷說道:“既然這樣,就不怕我殺了你嗎?”

“善哉,善哉。”沖大師低眉而笑,“云島王死結發妻子,害死青梅竹馬的人,殺我一個和尚,那又算得了什麼?”

云虛一愣,臉上全無,眼里的神暗淡下來,他著天際流云,呆呆出了一會兒神,忽地一拂袖,揚聲說道:“云虛錯恨難返,再也無臉面對諸公,今日我辭去島王之位,只前往昆侖山挑戰仇敵,無論勝敗生死,永不踏足東島半步。”

此話一出,眾人無不吃驚。云虛當年發有毒誓,如不能勝過梁思禽,終不出東島一步,他如今留在東島,自然沒有必勝把握,所以此次前往昆侖,與其說是挑戰,不如說是送死,足見他心灰意冷,再也不愿茍活人世。

花眠心急如焚,忍不住道:“島王……”云虛沖擺了擺手,邁開大步,掉頭便走。葉靈蘇著他面無,張了張,但卻沒有發出聲音。

“且慢!”沖大師忽道,“島王忘了一樣東西。”

云虛形一頓,解下腰間烏鞘長劍,說道:“這個麼?”一反手,連劍帶鞘,化為一道烏,越過眾人頭頂,直奔沖大師的口。

沖大師臉一沉,雙手合攏,噌地一聲夾住烏,剎那間,他的臉上騰起一紫氣,手掌間啪啪連聲,烏木劍鞘敵不住兩人的力,四分五裂,出一口秋水似的古劍。

這一口太阿古劍,乃是島王信,云虛本意重傷此人,不想沖大師居然接下,他呆了呆,點頭道:“大和尚,好功夫!”

“承讓、承讓!”沖大師擲出劍于地,笑著說道,“島王既然遜位,除了這口太阿劍,歸藏和金丹房的鑰匙,也該一并留下來吧。”

云虛皺了皺眉,從腰間摘下一串鑰匙擲給花眠,頭也不回,走向港口。不多時,只見海港中駛出一艘快船,張滿云帆,向西駛去。

他說走就走,出人意料,眾人著孤帆遠影,心中都是百味雜陳。沖大師目送帆影消失,低眉笑道:“家不能一日無主,國不能一日無君,云前輩遜位之后,理應馬上選出島王。”

走云虛,花眠恨他骨,聽了這話,厲聲說道:“選島王是我東島的事,不到你這個野和尚做主。”

“和尚當然做不了主。”沖大師不急不惱,看了釋王孫一眼,俊秀的臉龐上微微含笑,“釋先生卻能做主。”

花眠冷哼一聲,說道:“這人來歷不明,是不是釋家的后代還難說,如果真是釋家后代,那麼釋家三大絕技——乘風蹈海、無相神針、大象無形拳必會其一,花眠不才,正想領教高招。”說著晃而出,直奔釋王孫。

釋王孫臉慘變,嚇得抱頭就跑,沖大師一晃,擋在他的前,一手豎在前,一手拳,徐徐向前送出。花眠只覺一大力橫空而來,勢如驚濤駭浪,人無可藏,只好停下形,揮掌拍出。

掌力與那拳勁一,仿佛撞上一堵石墻,掌力煙消云散,拳勁仍向前沖。花眠不由一個跟斗向后翻出,落在地上,氣翻騰,盯著沖大師,一張俏臉煞白如死。

明斗忽地咳嗽一聲,大聲說:“花尊主何必如此,沖大師說的不是沒有道理,龍無首不行,雁無頭不飛,趁著鰲頭論劍,早早選出島王才是正理。”

明斗引狼室,花眠對他的恨意不比沖大師稍遜,聞言冷笑一聲,說道:“你們急著選出島王,到底懷有什麼居心?”

沖大師從容笑道:“貧僧出家之人,能有什麼居心?靈鰲島本是釋印神創立,理應由釋家人來做島王,當年釋家好意收留天機宮諸君,結果鳩占鵲巢,反被你花、云二家趕走,而今一過多年,也該歸原主了吧!”

釋王孫得他撐腰,登時神氣起來,一邊搖頭晃腦地附和:“沒錯,沒錯,說得好,說得妙……”明斗也笑道:“大和尚說得對,云家做了多年的島王,天天嚷收復中土,結果直至今日,也未踏出此島一步。這島王之位,也該換一換人了。”

花眠氣得發抖,正想出言反駁,忽聽施南庭說道:“明斗,我只是納悶,你什麼時候跟這和尚連一氣的?”

明斗笑而不答。施南庭想了想,說道:“你不說,我也猜到一二,那天在仙月居,這和尚來得太巧,恐怕也是你召來的吧?”

明斗揚起臉來,傲然道:“無憑無據,可不能胡說。”

施南庭咳嗽兩聲,蠟黃的臉上多了一,他盯著明斗,徐徐說道:“一開始,我也想不通你們的居心,直到這和尚定要云島王留下鑰匙,我才有點兒明白過來,方才又想起仙月居上冷玄說過的一句話,這才終于恍然大悟。”

楊風來聽到這兒,忍不住問道:“什麼話?我也聽過嗎?”施南庭點頭道:“你還記不記得,冷玄這和尚什麼?”

楊風來手抓頭,皺眉說道:“似乎,似乎他什麼王子……”

“薛禪王子。”施南庭話才出口,楊風來一拍腦門,道:“沒錯,就是薛禪王子!這又有什麼不對嗎?”

“薛禪是蒙古人的名字,又稱弘吉剌。”施南庭盯著沖大師,雙目,“若我所料不差,大師出家之前,應該是一位蒙古王子吧?”

沖大師笑笑不語,東島眾人面面相對,心中不勝迷糊,花眠說道:“施尊主,此話怎講?”

“花尊主還不明白麼?”施南庭嘆了一口氣,“這位沖大師是蒙古王子,燕然山的鐵木黎是蒙元的國師,這個竺因風,又是鐵木黎的得意弟子。”

“啊!”花眠臉大變,沖口而出:“他們是韃子派來的細?”

話一出口,群嘩然,盯著沖大師一行,臉上均是流恨意。楊風來仍是不解,大聲嚷嚷:“老施,元朝滅亡以后,本島跟他們素無瓜葛,這幫人來東島干什麼?”

施南庭冷笑道:“當然是為了歸藏里的東西。”楊風來怪道:“什麼東西?”施南庭還沒回答,花眠搶著說道:“那里面有昔年天機宮的書,包括許多攻守械的圖紙。”說到這兒,不由握了手中的鑰匙。

施南庭回過頭來,向沖大師說道:“薛禪,你還有什麼話說?”

“和尚無話可說。”沖大師微微一笑,“施尊主心明神照,無微不至,做一個尊主太屈才了。”

此話一出,東島弟子握拳拔劍,呼啦一下圍了上來。竺因風也雙眉上挑,一揮手,隨從們有的拔刀在手,有的掀開擺,取出一張勁弩。

雙方劍拔弩張,一即發,沖大師忽地雙手合十,朗聲笑道:“各位手以前,可否聽我一言?”聲如洪鐘大呂,震得眾人心神搖,東島弟子為他氣勢所奪,盡管握住刀劍,不敢貿然上前。

楊風來啐了一口,說道:“你還有什麼鬼話?”沖大師笑道:“東島和蒙元,當年確有仇怨,而今時過境遷,結仇的人死了,大元朝也亡了。現如今,你我雙方只有舊怨,并無新仇,反而有一個共同的敵人。”

楊風來遲疑一下,皺眉道:“你說大明?”

“不錯!”沖大師連連點頭,“大明創立已久,固若金湯,朱元璋修政事,外振甲兵,我蒙元固然岌岌可危,你東島蕞爾之地,化外孤島,更是不堪一擊。”

花眠冷笑道:“你繞了半天彎子,到底想說什麼?”

沖大師說道:“你我兩方,敵人相同,境相似,何不攜起手來,共同對抗大明?我蒙元有鐵騎十萬,野戰還可應付,攻城之卻大不如前,東島人丁雖,卻有天機宮留下的機關。想當年高郵之戰,我大元丞相統帥百萬之師,仍是阻于東島的守城利。若你我兩方攜手,大可取長補短,一舉覆亡大明,而后大家劃黃河而治,河北歸我蒙元,河南歸你東島,南北相,豈不快哉?”

“快個屁哉!”楊風來破口大罵,“我東島再落魄十倍,也不會跟你們韃子聯手,你若還想活命,早早乘船離開。”

沖大師只是笑笑,花眠更加氣惱,正想號令眾人齊上,忽聽后有人說道:“這和尚說的也有道理,我們天天嚷著復國,結果大明天天壯大,如今鐵桶的江山,本沒有殺回中土的機會。”

花眠回頭一看,說話的是一個“龍遁流”的弟子,不由厲聲喝道:“不周,你說這話,不怕背祖忘宗嗎?”

不周眨了眨眼,言又止,他邊一人卻說:“老說的沒錯啊,靠我東島這些人,哪兒能夠殺回中土呢?復國復國,癡人說夢罷了。”

“對呀!”另一個“千鱗流”弟子接道:“就算我們放棄復國念頭,朱元璋也不會放過我們,等到大明派來水師征討,大伙兒想逃也不了。”

這麼你一言、我一語,贊同沖大師言論的竟有四分之一,明斗站在一邊冷笑,“鯨息流”的弟子一大半圍在他的后。花眠看在眼里,暗暗心急,搖者加上明斗的死黨,足足占了三分之一,算上沖大師帶來的人手,兩邊已是勢均力敵。想到這兒,看了沖大師一眼,見他不喜不怒,神沖淡,縱有鏡之,也看不出他心中所想。花眠不覺一陣心寒,暗想這和尚武功還在其次,智上真有鬼神莫測之機,先將云氏父子生生走,如今三言兩語,又挑得東島人心大。花眠再看施南庭,后者皺眉頭,臉上病容更深,兩人對視一眼,均能看出對方臉上的愁意。

只聽眾人爭吵起來。三分之一的人贊同聯蒙,另有三分之一認為胡漢有別,寧可朱氏當國,也不愿與蒙古人聯手,剩下三分之一卻是左右為難,袖手旁觀。花眠暗暗苦,如果云虛尚在,以他的威,必能統一眾心,無怪沖大師一來,頭一件事就是走云虛。看這和尚從容神氣,只怕前后一切均在他的算計之

花眠越想越怕,大聲說道:“大家先住口,不要中了這和尚的詭計。”

“花尊主言之差矣。”沖大師笑道,“常言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大家有話不說,豈非要憋出病來?再說了,古有聯吳抗曹的謀略,你我兩家又為何不能聯手抗明?但看大家各執一詞,不如這樣,主張聯合的算一方,不主張的又算一方,雙方各派三人比武決勝,誰勝了,就按誰的主張辦。”

花眠暗暗盤算,自己和施南庭、楊風來正好三人,明斗投對方,算上沖大師與竺因風也是三個,以三對三,倒也妥當,想著大聲說道:“好,大和尚,如你所說,比武決勝,我們這一方是施尊主、楊尊主和我。”一轉,看向明斗,冷笑道,“明尊主,你算哪一方?”

明斗笑笑,袖手上前,走到沖大師邊,沖大師左右瞧瞧,點頭笑道:“我們這一方除了和尚,就是竺先生與明尊主了。”

花眠咬了咬牙,大聲說道:“話說在前頭,你們輸了,馬上離開東島,并且對天發誓,不得泄本島方位。”

“好啊!”沖大師笑笑說道,“我方如果贏了,你們尊釋先生為王,不得再有異議。”

花眠和施南庭對一眼,點頭道:“好,一言為定。”想到這兒,瞥眼看去,葉靈蘇站在人群之外,兩眼著遠空,木木呆呆,魂不守舍。花眠見,忽然心中一酸,暗想云虛遜位,云裳發狂,葉靈蘇失魂落魄,東島百年基業,只怕就要毀于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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