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飛經》第十一章 力挽狂瀾

席應真勝算不多,至此無可奈何,著頭皮說道:“好,以你之見,如何對陣?”沖大師笑道:“老規矩,第一場我方先出,第二場你方先出,剩下兩人打第三場。”

席應真不及回答,葉靈蘇邁出一步,冷冷道:“明斗,你出來。”明斗笑道:“賢侄有何指教。”

葉靈蘇俏臉發白,咬牙說道:“明斗,你賣島求榮、襲同門,今天我要為東島清理門戶。”

明斗面皮推,干笑道:“賢侄,覆水難收,說出的話可不要后悔。”

“決不后悔。”葉靈蘇劍,輕輕一振,劍嗡嗡,“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明斗哼了一聲,正要邁步出列,竺因風忽地搶先一步,笑嘻嘻說道:“明老兄,人難得,這一陣讓給我吧!”明斗明白他的用心,眼珠一轉,笑道:“也罷,君子不奪人之好,既然竺老弟高興,這一陣就給你好了。”

葉靈蘇變了臉,正要喝止,竺因風已觍著臉笑道:“區區對姑娘仰慕多時,本以為今生無緣親近,不想天賜機緣,能夠領教高招,今生今世,幸何如之。”一面說,一面瞇起雙眼,迷迷地盯著打量。

葉靈蘇又氣又急,道:“姓竺的,你滾開一些,當心我在你上刺一百個窟窿。”竺因風并不生氣,笑嘻嘻指著心口:“姑娘要刺,先刺這兒,只要剖開一瞧,就知道竺某對你的一片真心。”

他一味瘋言瘋語,葉靈蘇聽得又又氣,心神不戰先,一抖劍,便要上前,不料樂之揚上前一步,攔住說:“葉姑娘,失禮失禮。”

葉靈蘇一愣,問道:“你怎麼失禮了?”樂之揚正道:“養不教,父之過,竺因風這小東西出言冒犯,全怪老子教得不好。你放心,待會兒回家,我一定打爛他的狗屁。”

葉靈蘇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竺因風卻氣炸了肺,厲聲怪:“小畜生,你他媽活膩歪了,不把你撕八片,我就不竺因風。”

樂之揚笑道:“你不竺因風,難道做狗雜種……”他只顧罵得開心,葉靈蘇卻聽不下去,忍不住提醒:“喂,你要做他爹,他、他是狗雜種,那你又是什麼?”

樂之揚一撓頭,干笑道:“這麼說,當他爹太不劃算,也罷,狗雜種,我不當你爹了,你自個兒吃屎去吧!”

眾人哄然大笑,竺因風的面皮漲紅發紫,眼里迸出兩道兇,忽地怪一聲,縱跳起,五指如鉤,抓向樂之揚的咽

樂之揚低頭轉,向左跳出,竺因風變爪為掌,反手橫掃,掌風所至,只聽嗤的一聲,樂之揚的角應手而裂,輕飄飄落在地上。

葉靈蘇心弦一,揮劍上,沖大師上一步,冷笑說:“怎麼,二打一麼?”

一愣,轉眼看向席應真,老道士搖頭道:“讓他去吧,樂之揚是聰明人,他這樣做,定有他的道理……”

說話間,樂之揚迭遇險招,竺因風出手大開大合,快比流風掣電。樂之揚只覺邊的勁風掠來掠去,一不留神,竺因風一掌掃來,樂之揚舉手相迎,掌緣劃過手臂,登時皮破流。

葉靈蘇看見,一顆心突突狂跳,手指不覺收,死死住劍柄。忽聽有人大聲道:“樂之揚!”回頭一看,江小流也醒了過來,由一個弟子扶著,眼睛瞪得老大,死死著這邊。

樂之揚也聽見聲,可是不及細看,忽聽竺因風大喝一聲,腳尖如花槍抖,虛虛實實,凌空刺來。樂之揚使出“云步”,子云起云飛,雙腳變幻不定,霎時換了幾個方位,竺因風的腳尖而過,帶起一溜

樂之揚的腋下有如刀割,不容對方變招,手腕轉,一招“千芒指”點向竺因風的“跳環”。怎料指尖所及,如中鐵板,一力道反彈回來,樂之揚食指劇痛,幾乎出聲來。他慌忙手,左腳用力一撐,向后掠出數尺。竺因風冷哼一聲,上,左平平掃出,勢如一把鋼刀,斬向他的小腹。

樂之揚使出“無定腳”,左飛起,迎向來腳。剎那間錯,樂之揚就像是踢中了一裂,向后飛出,落地時左邊的管上滲出了一跡。

“完了,完了!”江小流不敢再看,閉上雙眼,連連輕唱。

竺因風對了一腳,也是子搖晃,氣一陣翻騰。原來,他為花眠所傷,如今逞強出手,登時牽了傷勢,只好放棄追擊念頭,一面運功調息,一面凝注對手。

樂之揚接連傷,手腳不勝疼痛,正想察看傷,竺因風又縱趕來。樂之揚掉頭就跑,竺因風追不舍,他輕功高妙,一個起落趕到樂之揚后,氣貫指尖,大喝一聲:“狗命拿來!”勢如蒼鷹探爪,抓向樂之揚的頭頂。

他指力所向,能碎金石。葉靈蘇心中大急,忍不住飛縱起,拔出劍,正要刺出,忽聽一聲沉喝,明斗聳而上,呼地一掌向拍來。

這一掌力道沉猛,葉靈蘇被迫掉轉劍尖,反刺對手左。明斗小臂圈回,指尖挑中劍,只聽嗡的一聲,劍向外偏出,嗡嗡嗡一陣

葉靈蘇跳開數尺,雙頰艷如桃花,持劍的右手微微發抖。顧不得自己,匆匆轉眼看去,樂、竺二人已經分開,樂之揚垂手站立,神茫然,竺因風卻是看著右手,一臉的驚疑不信。

又聽呼呼風響,葉靈蘇應聲一瞧,席應真和沖大師也斗在了一,一灰一白兩道影子忽來忽去,招式瀟灑凌厲,掌擊之聲如炒豆。

霎時間,白影向后一跳,沖大師合十笑道:“領教,領教!”說著撣了撣袖,幾片碎布應手而落,出一個掌大小的破,沖大師白的小臂之上,赫然多了一個紫紅的掌印。

原來,席應真見勢不妙,也出手救援,但為沖大師所阻。兩人拆了數招,席應真小占上風,在沖大師的手臂上拍了一掌。再看樂之揚死里逃生,老道士不勝之喜,沖大師卻是暗可惜。

樂之揚的心怦怦跳,剛才如何逃,連他自己也是糊里糊涂,仔細想來,那時“云步”來不及施展,擰移步之間,無意中使出了“靈舞”里的功夫。

樂之揚恍然有悟,靈舞出自《妙樂靈飛經》,乃靈道人的得意武功,按說比“云步”更加高明,自己懷絕技而不自知,舍高就低,愚不可及。

心念未已,竺因風再次撲來,樂之揚曲由心生,隨曲,旋騰挪,起落高低,法并不極快,可是節奏妙,恰到好,竺因風掌如刀斧,連出殺招,均是差之毫厘,與他而過。

竺因風又驚又怒,一陣拳打腳踢,所過狂風四起。樂之揚發飄舉,守“靈舞”要旨,心凝神固,一概不理,應節舉步,聽風辨位,往往竺因風掌風未到,他已從容避開。竺因風屢屢失手,固然氣悶難當,旁人一邊瞧著,也覺驚訝不已,只是短短工夫,樂之揚儼然換了一人,一掃驚慌神氣,變得從容自若,法急如驚風,飄如浮云。更奇的是,他的目并不在竺因風上,而是左顧右盼、旁若無人。

葉靈蘇越看越覺驚訝,忍不住問道:“席道長,這功夫是你教的嗎?”席應真盯著樂之揚看了一會兒,忽地搖頭說:“這樣的功夫,我可教不出來。”

江小流聽了這話,忙又張開雙眼,瞪著樂之揚,心中又驚又喜:“奇了怪了,他什麼時候練這樣的功夫?前幾天我還可憐他不會武功,如今想一想,真是死人了。”一時間,雙頰有如火燒,得無地自容。

二十招過去,靈舞越發嫻,樂之揚危險境地,漸漸明白了“旁若無人”的真意。常人對敵之時,往往專注于對手本,來不及留意四周的形勢,而“靈舞”的心法正好相反,觀看形勢勝過察對手。所謂“仰觀天時、俯察地利、隨機應變、總攬全局”,就好比下棋,平常的棋手只知道在一個地方搏殺,高明的棋手卻能通盤考量、遍地開花,讓對手應付不暇。

一旦悟通此理,樂之揚更加從容。兩人周旋數招,竺因風一掌落空,正要回再攻,冷不防樂之揚擰出掌,信手掃來。這一掌批搗虛、妙毫厘,竺因風急往后仰,仍是遲了一步,只聽“啪”的一聲,左頰挨了一記耳

樂之揚力不足,破不了竺因風的護真氣,但竺因風挨了這記耳,卻是奇恥大辱。他兩眼出火,發出一聲暴喝,招式一變,雙手忽拳忽掌,五指忽,招式十分奇詭,使人防不勝防。

葉靈蘇微微容,沖口而出:“這是什麼功夫?”席應真面,說道:“這是‘天刃’里的招,名‘大玄兵手’,能以一雙赤手,模仿天下兵刃,如刀如劍,如錘如戟,變化詭譎,防不勝防……”

話沒說完,陡現,樂之揚左中招,一道傷口直達腰際,鮮噴涌而出,登時染紅裳。葉靈蘇芳心狂跳,涌雙頰,好在樂之揚并未倒下,左閃右避,不失靈飄逸。

葉靈蘇知是皮之傷,松一口氣,又問:“剛才打了半天,竺因風怎麼不用這一路絕招?”席應真盯著場上,隨口答道:“大玄兵手極耗力,他剛才不用,或是因為上有傷。”

他聲音不大,樂之揚卻聽得清楚,心中微微一,定眼看去,竺因風咬牙瞪眼,面涌紫氣,足見使出這門功夫,甚是耗神費力。

樂之揚一轉念頭,掉頭就走,竺因風隨其后。兩人狂風似的轉了兩圈,竺因風一掌落空,忽見年摘下玉笛,橫著吹奏起來,曲調咿咿呀呀,如繩鋸木,如鏟鐵鍋,竺因風有生以來,從未聽過這樣難聽的曲子。

葉靈蘇也聽得大皺眉頭。深知樂之揚的能耐,只要一笛在手,引來龍不在話下,為何同樣一人一笛,吹出這樣難聽的曲調?正想著,一邊的楊風來輕唱起來,回頭看去,只見他面紅如、兩眼發直,額頭上青筋暴突,面上的連連推

席應真手把他脈門,但覺氣機紊竄,當即度真氣,住他中的氣,正覺迷,忽聽楊風來小聲說:“席真人,這笛聲有古怪。”

席應真一愣,忽聽施南庭和江小流也輕唱起來,登時有所領悟,撕下袍子,兩個小團,塞楊風來耳中。笛聲一旦隔斷,楊風來的氣登時平復下來。席應真如法炮制,又將施、江二人的耳朵封住,那兩人也止住輕唱,閉目調息不提。

席應真忙過一陣,回頭看去,場上形悄然生變,竺因風形同醉酒,左搖右晃,掌力猛烈如故,出手卻大大的遲緩,一張臉有如醬豬肝,兩眼瞪著對手,似要滴出來。反觀樂之揚,腳踏奇步,氣韻灑,宛如游龍驚,繞著對手來回穿梭,曲調古怪刺耳,源源飛出笛孔。

這一陣笛聲正是“靈道石魚”上刻著的《傷心引》。此曲有三忌,五臟傷者忌,懷六甲者忌,老弱癔病者忌,當日張天意就是聽了這支曲子,引發傷,一命嗚呼。

竺因風的傷勢不如張天意沉重,可是聽了笛聲,仍覺五翻騰,經脈中氣走,有如小針小刺。他本想停下來調息,可是看見對手的臉,心里又覺十分不甘,于是強忍痛苦,使出“大玄兵手”猛攻,但他越是用力,痛苦越深,往往手腳未到,樂之揚已然遁去。

沖大師見識了得,看到這兒,揚聲道:“竺因風,封住雙耳,別聽他的笛聲。”

竺因風應聲醒悟,舉手捂耳,前空門大。樂之揚趁勢而上,“無定腳”虛虛實實地踢向他的心口。竺因風手格擋,不料樂之揚虛晃一招,口中吹笛不輟,腳下極盡幻妙,繞到他的側,手腕倏地抖出,玉笛化為一道碧影,正中竺因風腰間的“太乙”。

換在平時,竺因風神功在,刀劍莫,此時一真氣被《傷心引》吹得七零八落,玉笛,貫穿五臟,登時狂吼一聲,反掌大力掃出。可惜傷后遲緩,這一掌再次落空。樂之揚靈舞發,繞到他后,揚起玉笛,貫注全之力,嗖的點中了他的“心腧”。

這一擊痛徹心肺,竺因風一奪口而出,東倒西歪地走了幾步,突然雙,撲通跪倒在地。

樂之揚不容他起,玉笛如風,連點他數。竺因風如泥,癱在地上。葉靈蘇驚喜不已,急聲道:“樂之揚,快出解藥。”

樂之揚抓住竺因風,索一陣,先到一串鑰匙,又到幾個瓷瓶。鑰匙正是花眠之,瓷瓶不一,上面并無標注。樂之揚喝道:“哪一瓶是解藥?”

竺因風人雖戰敗,旗槍不倒,應聲怒道:“去你娘的,沒有解藥。”話音未落,樂之揚玉笛突出,捅在他腰腹之間,竺因風痛得腸子打結,里發出一串哼哼。樂之揚笑道:“如今有解藥了嗎?”

竺因風怒道:“要解藥沒有,臭尿倒有一泡,你若想喝,老子馬上奉送。”

“好一條漢。”樂之揚嘖嘖連聲,看一看手中的瓷瓶,笑著說,“好吧,這里幾瓶藥,我一瓶一瓶喂給你吃,看看會有什麼結果。”

竺因風應聲變了臉,這些瓷瓶里面,不乏蝕心斷腸的毒藥,別說吃下一瓶,服下一星半點,也會死得慘不可言。樂之揚察言觀,嘻嘻一笑,一手開他的,一手彈開藥瓶的塞子。竺因風兩眼翻白,嗓子里迸出聲音:“好,好,我說,我說……”

樂之揚收起藥瓶,竺因風緩過氣來,悻悻說道:“紫的瓶子里就是。”樂之揚挑出紫瓷瓶,道:“葉姑娘。”葉靈蘇快步上前,手接過,順便踢了竺因風兩腳,踢得那小子哼哼慘,樂之揚攔住笑道:“別踢死了,萬一解藥有假,又找誰說理去?”

葉靈蘇白了他一眼,心中熱乎乎、甜,說不清是一種什麼滋味,鼻間冷哼一聲,轉扶起花眠,將藥其口中。花眠閉目片刻,徐徐站起來。

樂之揚眼看解藥無誤,放開竺因風,一腳踢在他上。竺因風像是一個皮球,骨碌碌滾到沖大師腳前,沖大師臉發青,瞪著同伴一言不發。

樂之揚笑了笑,退到席應真邊,大聲說:“席道長,下一陣由你出戰。”

席應真含笑點頭,東島一方氣勢大振。樂之揚這一勝,打了沖大師的如意算盤。依他所想,樂、葉二小武功較弱,自己一方必勝兩場,席應真縱然取勝,也是無濟于事,誰知道樂之揚以弱克強,莫名其妙地勝了一場,席應真只要再勝一場,彼方便可大獲全勝。

沖大師低眉垂目,面沉如水。席應真見狀笑道:“大和尚,怎麼不說話了?剛才你我未分高下,不如再來切磋切磋。”

沖和尚略一沉默,合十嘆道:“善哉,善哉,席真人技高一籌,和尚自認不如。”

他突然認輸,眾人驚詫之外,又覺大失所,他們深恨這和尚狡黠歹毒,均是盼著席應真狠狠教訓此人。

席應真目一轉,又說:“大和尚不出戰,明尊主出戰如何?”明斗臉發白,默然不語。沖大師嘆道:“殺人不過頭點地,席真人不必戲弄我等,這一場我方認輸,依照約定,自當離開東島。”說完大袖一拂,轉就走,釋王孫一顛一顛,慌忙跟在其后。隨行的壯漢扶起竺因風,灰溜溜地跟著跟上二人。

明斗著東島眾人,臉上陣紅陣白,忽一咬牙,轉走向海邊。景、和喬對一眼,齊聲道:“師父稍等。”雙雙追趕上去。楊風來怒道:“好叛徒,想走就走麼?”正要人阻攔,花眠擺手嘆道:“罷了,人各有志,讓他們去吧。”

楊風來一愣,跌足怒道:“明斗這廝勾結外敵,走了島王,幾乎顛覆本島,怎麼能就這樣放過他呢?”

花眠默默苦笑,施南庭接口說:“楊尊主,明斗固然可恨,但能將他走,并非你我的功勞。”楊風來一怔,掃了席、樂二人一眼,面皮漲紫,默默低下頭去。

花眠振作神,拱手說道:“席真人,樂、樂……”看著樂之揚,一時不知如何稱呼,倒是樂之揚灑,笑道:“花尊主,一切照舊,還我樂之揚得了。”

花眠俏臉微紅,說道:“云島王在時,本島對于二位多有虧欠,不想危難之際,二位以德報怨,大施援手,保全了本島百年基業,大恩大德,無以為報。”

席應真搖頭道:“花尊主客氣了,這和尚志在傾覆大明,若是讓他得逞,蒼生必然遭殃。我今日出手,不是為了貴島,而是為了天下百姓,只盼貴島仔細思量,收起復國之念,從此安居海外,逍遙度日。”

東島眾人面面相對,眼里流出不平之意,席應真看得清楚,心知東島與大明積怨已深,難以一朝消泯,不由嘆了口氣,不再多言。

樂之揚眼珠一轉,上前笑道:“花尊主,說到報答恩德,小可倒有一事相求。”席應真聽了這話,心中略有不快,淡淡說道:“樂之揚,施恩不報,方為俠義之士,你說這話,人瞧得小了。”

花眠忙說:“席真人不必苛求。樂之揚,你但說不妨,只要力所能及,花某一定照辦。”

樂之揚點頭說:“席道長中了‘逆指’,這指力只有云虛能解,如今他一走了之,敢問花尊主,還有別的法子解除指力嗎?”

席應真聽了這話,大皺眉頭,東島三尊對一眼,均面。花眠說道:“實不相瞞,‘逆指’乃島王傳,除了島王以外,無人知道解法。”

樂之揚大失所,席應真卻是笑了笑,說道:“小家伙,你的好意我心領了,生死有命,強求不得,人生七十古來稀,老道我年滿七十,也算是活夠本了。”

葉靈蘇冷不丁問道:“如今能追上島王麼?”花眠看一眼,搖頭說:“他乘的‘天龍船’,去勢如龍,很難追上,更何況,追上了又能怎樣……”

葉靈蘇想起父親的脾,只覺一陣苦惱。咬了咬下看了樂之揚一眼,見他雙眉皺,神氣黯然,不由心想:“無論如何,那人也是我爹,席真人如果因他而死,今生今世,我也于心不安。”

正煩惱,忽聽施南庭開口說道:“說起來,這件事也不是完全無。”花眠知道他言不輕發,雙目一亮,忙問:“施尊主有什麼法子?”

“逆指雖是島王傳,可是天有不測風云,島王若有長短,這門武功豈不失傳,為了以防萬一,島或許留了副本。”

“言之理。”花眠沉道,“若有副本,當在何……”說到這兒,與施南庭對一眼,齊聲道,“歸藏。”

“歸藏”是島上“玄黃居”后的一,其中藏有許多武學本、機關圖紙,《逆指》若有副本,十之七九也在中。

眾人聽到這兒,神為之一振,花眠卻遲疑道:“歸藏是本島地,非島王不能,云島王不在,誰又能進去呢?”

施南庭不及回答,楊風來大聲嚷道:“娘們兒就是羅羅唆唆,云島王臨走之前將鑰匙給你,分明已經將你視為下屆島王的人選,蛇無頭不行,本島新遭禍,必須有人振作。花眠,你就不要說東道西,痛痛快快地接替島王之位吧!”

“萬萬不可。”花眠大驚失,“楊尊主這話太無道理,我一個流之輩,如何擔得起這樣的重任?”

流又如何?”楊風來笑道,“當年你花家先祖,天機宮主花無媸不也是流嗎?更何況,花鏡圓一生無子,大俠云殊與妻子花慕容將令祖父云游過繼給花家,改名花云游,繼承了花家香火,所以花尊主一人兼花、云兩家的脈,放眼東島之,又有誰比你更配做這個島王?”

花眠還是搖頭:“島王不在,也還有云裳,他是島王長子,理應繼承大位。”

施南庭接口道:“云裳武功尚可,威尚嫌不足,最難辦的是他心神大,無法擔當大任。如今島人心惶惶,急需有人安,花尊主若是為難,不妨暫代島王之位,一來可以收拾人心,二來名正言順,可以進歸藏和金丹房,以解席真人的燃眉之急。”

花眠無可奈何,只好說:“也罷,我暫代島王之位,找到云裳,立刻讓賢。”說完來幾個弟子去找云裳,又向葉靈蘇說,“今日多人傷,急需療傷圣藥,你跟我一塊兒去金丹房。”葉靈蘇心中明白,花眠同行,是想趁機開導,滿腹苦水無傾瀉,當下點了點頭,隨一同去了。

施南庭引著眾人前往龍殿等候。樂之揚扶起江小流,后者臉灰敗,垂頭喪氣地說:“樂之揚,看了你的本事,我這兩年算是白學了。”

“什麼話?”樂之揚笑道,“東島武功也是當世一流,你若練到云虛那個地步,還不是打得我滿地找牙?”

江小流搖頭說:“你不用糊弄我,我這坯子,說什麼也進不了正宗,進不了正宗,也就練不云虛的本事。”

樂之揚見他灰心,大覺不忍,低聲說:“蠢材,我的武功不也是你的?只不過我的功夫跟笛子有關,若要練,先得學會吹笛。”

江小流瞪著他半信半疑,說道:“那可糟了,我這人天生的五音不全,唱曲兒尚且跑調,吹笛子還不吹個豁?罷了,你做你的大高手,我還是呆在這兒當我的小蝦米好了。”

樂之揚見他故態復萌、妄自輕賤,心中大覺好笑,說道:“你不是要練神功,去秦淮河耀武揚威嗎?”

江小流神一振,眉開眼笑地說:“我這武功雖然比不上你,可是打遍秦淮河倒也不難,回到‘群芳院’,沒準兒還能撈個打手頭兒當當,誰敢不付錢,我先一招‘甕中捉鱉’,再來個‘追星趕月’,將那小子扔到秦淮河里喂蛤蟆去。”

樂之揚不由哈哈大笑,楊風來盡管傷,耳力猶在,遠遠聽得清楚,真快氣破了肚皮,顧不得面子,破口大罵:“江小流,你堂堂‘龍遁流’的弟子,竟要去院里面當公頭兒,他娘的,爛泥扶不上墻,老子要把你逐出師門。”

江小流聽了這話,嚇得腦,樂之揚忙說:“楊尊主不要氣,我跟他鬧著玩兒呢。”

楊風來見他出面,只好按捺火氣,瞪了江小流一眼說:“看樂兄弟面子,我不跟你一般計較,再有下流言語,本尊一定家法從事。”半日之前,他還對樂之揚理不理,如今居然兄弟相稱,樂之揚只覺好笑,江小流卻暗“世態炎涼”。

眾人在龍殿坐定,施、楊二尊帶傷相陪,均向席應真奉茶為禮。說到明斗叛逃,“鯨息流”群龍無首,樂之揚笑道:“何為群龍無首?鯨息流的頭兒不是現的嗎?”

施南庭一愣,轉過念頭,沖著耀笑道:“樂兄弟說師兄嗎?”樂之揚笑著點頭。耀面紅耳赤,氣地說:“小樂,你別作弄我,我懶散慣了,只管種地,不管別的。”

楊風來笑道:“老哥何必謙讓,論武功、論資歷,舍你其誰?況且云島王也說了,當年鰲頭論劍,應該你做尊主,他被明斗住把柄,暗中助了他一臂之力。”

“是啊。”施南庭也說,“天理循環,報應不爽,師兄做回尊主之位,正是老天爺還你的公道。我和老楊絕無異議,料想花代島王也不會拒絕。”

耀心懷激,只是苦笑搖頭。這時尋找云裳的弟子回來,報稱不見云裳蹤跡。施南庭掌嘆道:“以他的手,如果不愿見人,誰也找不到他的。”

眾人均是默然,生父于外,活活死生母,所師妹變了胞妹,這劇變天翻地覆,云裳怒慚恨,不愿見人也是意料之中。

正想著,葉靈蘇提著藥盒姍姍而,向席應真欠道:“花姨讓我先送藥來,去‘歸藏’尋找‘逆指’的副本,一旦找到,馬上送給真人。”席應真點頭道:“勞費心了。”

楊、施二尊傷頗重,服下丹藥,自去調息。葉靈蘇一路分藥,到了樂之揚跟前,抿著小,塞給一個藥瓶,樂之揚微微一笑,忽地低聲說道:“補云續月之德,區區沒齒難忘。”

葉靈蘇應聲一,藥瓶幾乎掉在地上,面紅過耳,狠狠白了樂之揚一眼,轉過子,急匆匆走了。

樂之揚上頗有幾外傷,涂上瓶中藥,但覺清涼不勝,片刻工夫,止,再無疼痛之。轉眼看去,江小流盯著葉靈蘇的影發呆,不由笑道:“好小子,再瞪下去,眼珠子也掉下來啦。”

江小流驚慌失措,捂住他低嗓子說:“你懂個屁,我在秦淮河邊長大,見過千萬,沒有一個及得上的。我在想,老天爺太也偏心了,把天下的貌分了一半給,另一半才給其他子平分呢。”

樂之揚掙他手,笑道:“這話兒有趣,當年謝靈運曾說:‘天下才有一石,曹子建獨占八斗,我得一斗,天下共分一斗。’你這說法能和古人比上一比。”

江小流瞪著他,半晌說:“我說貌,你怎麼說糧食?謝靈運是誰?也是種地的嗎?”樂之揚拍手大笑,說道:“不錯,不錯,他是種地的,曹子建是吃飯的,一頓能吃八斗,乃是古今無雙的大肚漢。”

江小流將信將疑:“豬也吃不了八斗,這姓曹的一定是在吹牛。”說到這兒,又回頭著葉靈蘇,眼里流出癡迷神氣。樂之揚看出他的心思,暗想:“這小子難道喜歡上了葉靈蘇?啊喲,那可糟了,小丫頭眼睛長在頭頂上,從不把人放在眼里,江小流要想討歡心,真比登天還難!唔,需得想個法兒幫他一幫。”

用過丹藥,又坐一會兒,遲遲不見花眠回來,眾人正覺不耐,忽聽大殿前鼓噪起來,眾人抬眼一看,兩個弟子扶著一人闖進門來,還沒走近,居中那人口吐鮮,染紅了襟。

“什麼事?”施南庭騰站起,中間那名弟子想要說話,剛一開口,就昏了過去,左邊扶持的弟子說道:“稟尊主,他在海邊遇上了賊禿驢和明尊主,不,明斗那廝。”

“什麼?”施南庭、楊風來對一眼,“他們又來干什麼……”

樂之揚臉一變,高道:“不妙,快去歸藏!”眾人一聽這話,恍然大悟。葉靈蘇帶頭,領著眾人直奔“歸藏”。到了前,只見門虛掩,推門一瞧,花眠面朝下趴在地上,北面書架倒塌,典籍散落了一地。

“花姨!”葉靈蘇驚一聲,沖上前去抱住花眠。席應真上前一步,把了把脈,松一口氣道:“葉姑娘別急,花尊主還活著。”說著送出力,花眠渾,慢慢張開眼來,著眾人一臉茫然。

葉靈蘇喜極而泣,抱著子,再也不肯放手,母親遇害,乃花眠一手養長大,雖以姨甥相稱,心深已將視之如母。葉靈蘇心中本有萬分委屈,這時趁機發泄,眼淚一發難收,哭得抬不起頭來。

席應真咳嗽一聲,說道:“葉姑娘稍住,待我問一問花尊主。”葉靈蘇聽了這話,方才收淚,忽見眾目睽睽,登時滿面紅,咬了咬朱,盯著中角落呆呆發愣。

老道士問道:“花尊主,你怎麼在地上?”花眠恢復許神志,回憶說:“我剛剛進,后腦就挨了一擊,后面的事再也不知道了。”著眾人,意似征詢,葉靈蘇便將沖大師、明斗去而復返的事說了。花眠面無,握拳暗恨:“都怪我大意……不知道中典籍可有丟失……”說到這兒,大為不安。

這時施南庭將典籍點看了一遍,皺眉頭,言又止。花眠見勢不妙,忙問:“丟了什麼?”施南庭沉默一下,徐徐說道:“別的丟沒丟我不知道,可是不見了《天機神工圖》!”

花眠應聲一抖,張口結舌。楊風來急道:“怎麼會?再找找看。”施南庭點了點頭,兩人一起手,又查看了一遍,彼此對一眼,均是面如死灰。

花眠看著二人,手腳冰涼,一口氣上不來,忽又昏了過去。席應真但覺不妙,忍不住問道:“施尊主、楊尊主,那《天機神工圖》到底是什麼書籍?”

施南庭遲疑一下,看了看楊風來,后者慘然道:“到了這個當兒,還有什麼好瞞的?”

施南庭點一點頭,嘆氣說道:“《天機神工圖》是一部圖書,記載了天機宮歷代先賢留下的奇巧機關。至元年間,元軍火燒天機宮,宮中典籍大多毀于劫火。后來‘西昆侖’梁蕭重傷,隨眾人來到島上,他不忍天機宮的智慧就此湮滅,但于養傷之時,憑記憶整理出宮中的數機關,棄其糟粕,取其華,加上他本人的新知創見,花費三年之功,編了這一部《天機神工圖》。摒去品不說,梁蕭此人天才杰出,乃是百年難得一見的人,故老相傳,他的機關算學之妙,早已超越了天機宮的歷代先賢。此書名為‘天機’,不過出于敬意,實話說來,卻是“西昆侖”的生平所學。后來我東島反抗暴元,多虧有它,當年元朝丞相南下,云島王攜書趕到高郵,連造九大守城利,竟以蕞爾小城,擋住了的百萬之師。后來若非梁思禽返回中原,只憑這一部奇書,朱元璋也未必能夠一統天下。”

席應真板著面孔,捋須不語,樂之揚聽得心驚,說道:“賊禿驢是蒙元的人,書落到他的手里,豈非大大的不利?”

“是啊。”施南庭的臉越發難看,“更要命的是,這部圖書里面,最厲害的不是守城之,而是攻城之。梁蕭當年用兵,戰無橫陣,攻無全城,兵鋒所向,大宋城池無不殘破。蒙人野戰無敵,只是不善于攻城,這部書落到他們手里,那還不是如虎添翼?”

眾人盡皆失,楊風來越想越氣,甩手怒道:“豈有此理,我親眼看見那艘船走遠的。”

“這個容易解釋。”樂之揚說道,“船走人留。”

楊風來一愣:“此話怎講?”施南庭嘆道:“也就是說,他們讓船先走,人卻留在島上。”楊風來雙目一亮,沖口而出:“啊呀,他們怎麼回船上去?”

“也不難。”樂之揚搖頭說,“大船上一定派了小艇接應。”

楊風來不死心,沖出石,趕到海邊眺,但見海天際之約有一黑點,仔細看來,正是一艘小艇。楊風來破口大罵:“好賊禿,真他娘的詐。”發了一會兒呆,回頭看向施南庭:“施尊主,如今怎麼辦?”

施南庭皺眉沉思,苦無對策,忽聽樂之揚說道:“施尊主,能否安排一艘快船?”

施南庭一愣,會過意來,問道:“你要追趕他們?”樂之揚說:“是啊,這一點兒工夫,賊禿驢一定還沒走遠。我和席真人追趕上去,未必不能把書奪回來。”

算上花眠,東島三尊均已傷,云裳又不知去向,其他弟子更不是沖大師一行的對手。席應真的武功不必說,樂之揚力挫竺因風,盡管勝得莫名其妙,但也終歸勝了一局,若要奪回圖,除了這兩人,實在不做第三人之想。

施南庭權衡利弊,心想席應真雖是大明帝師,但相比起來,《天機神工圖》落朱元璋手里,也好過便宜了蒙元鐵騎。如果蒙人憑借此圖南下,中原生靈涂炭,東島豈不了禍害天下的大罪人?

想到這兒,他一握拳頭,轉問道:“席真人意下如何?”席應真看破生死,自安危倒在其次,對于《天機神工圖》的丟失卻十分在意,當下說道:“樂之揚說得對,此書關乎天下氣運,貧道責無旁貸。”

施南庭大力點頭,說道:“師兄,你找幾個善于使船的弟子,準備一艘‘千里船’,帶席真人和樂老弟追趕對頭。”

耀答應一聲,即刻安排。形勢迫,樂、席二人匆匆告辭,江小流見樂之揚要走,心中悶悶不樂。樂之揚看出他的心思,笑道:“你留在島上養傷,我奪回書再來看你。”

江小流轉愁為喜,忙說:“一言為定。”樂之揚笑笑點頭,正要和席應真登船,忽聽一個脆的聲音說:“且慢。”兩人回頭一看,葉靈蘇快步走來,大聲說:“我也去!”

樂之揚笑道:“這是去拼命,又不是去釣魚。”葉靈蘇俏臉一沉,冷冷道:“好啊,你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你會拼命,我就只會釣魚嗎?”

連珠炮一頓反駁,樂之揚大招架不住,席應真笑道:“小姑娘志氣甚高。樂之揚,你若不讓上船,怕是出不了這座東島。”樂之揚嘆一口氣,讓到一邊,葉靈蘇昂首上船,正眼也不瞧他。

“千里船”憑借機關之力,數人駕駛也可前進如飛。沒過多久,靈鰲島漸去漸遠,島上眾人化為漆黑小點,但隨島嶼退去,海岸也變了一條細細長長的黑線。

樂之揚目送島嶼消失,回想兩年來的日子,心中一陣激,大有魚滄海、鳥上青天的痛快。

忽聽咕咕之聲,轉眼去,葉靈蘇站在船頭,出渾圓小臂,上面歇了一只灰麻的海鷹,喙如勾刺,爪似枯荊,神采飄逸,氣勢軒舉。

樂之揚看得眼饞,笑嘻嘻問道:“好俊的鳥兒,你養的嗎?”葉靈蘇不理不睬,只是輕輕海鷹的羽。

樂之揚了一鼻子灰,正覺無趣,忽聽一邊的東島弟子笑道:“樂小哥你有所不知,這只鷹名‘麻云’,乃是本船的探子。”樂之揚聽到“探子”二字,雙目一亮,忙問:“派它去找賊禿驢嗎?”那弟子說:“是啊,如不然,大海茫茫,上哪兒去找他們?飛鷹目力超群,這一去,方圓一百里的事都逃不過它的眼睛。”

樂之揚更覺有趣,好奇問道:“鳥兒不能說話,看到船只又怎麼告訴咱們?”

那弟子說:“禽有禽言,語,比方說,鷹若發現船只,回來時會在天上打圈兒,轉一圈一只船,轉兩圈兩只船,若是三只以上,它就會連轉三圈。若是大船,它轉大圈,若是小船,它轉小圈,以此判斷,就能知道船只的大小規模了。”

“好鳥兒。”樂之揚不勝艷羨,“如此猛禽,怎麼才能讓它聽話?”

那弟子說:“鷹隼野十足,想要讓它馴服,必須慢慢磨煉。樂先生,你聽說過熬鷹嗎?”

樂之揚搖頭,那弟子笑道:“逮住鷹隼,將其拴在木樁上,關在一間屋里,量進食,不許睡,則三天,多則七天,鷹若馴服,便會向你點頭,如此手段,頗有打熬之意,故而又稱‘熬鷹’。”

樂之揚問:“七天之后仍不屈服呢?”那人臉一黯,小聲答道:“超過七日,鷹隼元氣大傷,恐怕不堪再用了。”

樂之揚不由一愣,心想鷹隼翱翔天地,何等瀟灑快意,落人類網羅,經如此折辱,與其淪為奴隸,倒也不如一死了之。

正想著,葉靈蘇一揚手,麻云沖天而去,圈起玉指,打了兩聲唿哨,又拿出一塊猩紅的手帕,大力揮起來,上下左右,甚有節奏。海鷹在頭頂打了兩個旋兒,忽地竄上高天,向著正西方飛去。

樂之揚目視飛鷹化作一個黑點,但覺脖子發酸,回頭一看,葉靈蘇坐在船頭,凝長天大海,眉梢眼角盡是落寞。

樂之揚想了想,低頭笑道:“葉姑娘,還生氣嗎?算我不好,我給你道歉。你是巾幗英雄,我是流氓小子。如果拼命,你一定比我厲害;如果釣魚,我頂多釣只龍蝦,你準能釣一只大鯨上來。”說完呵呵直笑,誰知葉靈蘇不理不睬,仿佛沒有聽見。

樂之揚又一個釘子,老大無味,悻悻回到艙里,找到席應真下棋,邊下邊說:“小丫頭真怪,一句話也不說。”

席應真淡淡說道:“老爹換了人,你當是好玩的麼?”樂之揚咕噥道:“我不過見可憐,陪說話解悶兒,這麼一聲不吭,我怕憋出病來。”

席應真看著他似笑非笑,樂之揚給他瞅得渾,瞪眼說:“你看我干嗎?”席應真點頭道:“那小姑娘好看的!”樂之揚隨口道:“那還用說。”席應真落下一子,漫不經意地說:“照我看,你們兩個倒也般配。”

樂之揚應聲一震,手里的棋子掉在了棋盤上,把一片棋子活活堵死。他忙要悔棋,但被席應真按住手道:“真君子落子不悔。”樂之揚起屈來:“老頭兒猾,說一些不三不四的話害我分心。”

“不三不四?”席應真哈哈大笑,“我看是大大的事,云虛不是什麼好人,但卻生了個好兒,難得佳偶天,你就忍心錯過嗎?”

樂之揚“呸”了一聲,罵道:“你道士一個,不燒香拜神,卻做起人來了。”席應真笑道:“,萬之理,老道我在玄門,卻人之。你這小子,見了人也不心,豈不是個大大的白癡麼?”

樂之揚默默搖頭,席應真察言觀,沉道:“莫非你有心上人了?”樂之揚心想,我的心上人就是你的寶貝小徒弟。但事關朱微的清譽,不便說出,只好說:“是萬之理,道長為何就不全一下自己?”

“好猴兒。”席應真舉起掌給他一下,“你倒編排起我來了。”說到這兒,若有所失,“有人時乖命蹇,天生就是和尚道士。樂之揚,你不是出家的命。有道是:‘勸君莫惜金縷,勸君惜取年時。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你和這小姑娘站在一起,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老道雖是出家人,也不忍心你們平白錯過……”

還沒說完,艙外有人聲銳喝:“牛鼻子嚼舌,當心我把你爛舌頭拔出來喂狗。”

樂之揚聽是葉靈蘇,嚇得神魂出竅,席應真卻不,淡淡說道:“嚼舌的拔舌頭,聽墻的又如何?”

窗外一陣沉寂,席應真微微一笑,抬眼看去,但見樂之揚若無所覺,不由得暗暗納悶:“他是真傻還是裝呆,連我的弦外之音也聽不出來。”

兩人你一著、我一著下了半日棋,領航的弟子進來說:“麻云發現一艘大船,正向西北去了。”

“奇了。”樂之揚怪道:“他們不去正西,到西北干什麼?”

席應真想了想,起說:“出去看看。”說著走出艙門,來到船頭。葉靈蘇早已俏立船頭,一手托鷹,極目遠眺。娥眉微顰,凝煙含愁,雙頰融融有,有如白玉生煙、皓月出云,得不似人間。樂之揚縱然心有所屬,乍見此人此景,也是忘心跳,不由得屏住呼吸。

葉靈蘇給鷹喂了一塊生,輕輕一抖手臂,海鷹登時飛向西北。千里船掉轉船頭,隨其后,劈波斬浪,航行甚速。

行進了足足一夜,次日清晨,前方海天接之,赫然出現了一片白帆,帆上繡了一頭金鼉龍。樂之揚認出是沖大師的船,又驚又喜,正要催促水手,忽見席應真皺眉頭,神氣古怪,不由問道:“席道長,你怎麼了?”

席應真搖頭說:“沒什麼,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樂之揚正要細問,忽見前方的大船掉頭駛來。眾弟子道:“好賊子,送上門來了。”葉靈蘇眼尖,仔細一瞧,變道:“不對,快拿火箭火炮。”

喊聲中,大船乘風駛近,船頭的蒙古武士一字排開,手挽強弓,搭著火箭,幾門火炮塞好火藥,炮尾的引信嗤嗤作響。

千里船上一陣大,眾弟子搬出火,奈何慢了一步,還沒準備妥當,便聽炮聲急響,鐵砂繁如雨,船頭應聲而碎。幾個弟子躲避稍慢,登時碎骨。一時間嗖嗖連聲,火箭來如飛蝗,中船帆船板,帆布遇火而燃,火沖天而起。

東島弟子幾無還手之力,紛紛躲到艙板后面大罵。樂之揚有生以來,第一次見識水上鏖兵,著火四起,也是六神無主。席應真跟隨朱元璋征討四方,當年鄱湖一戰就在老皇帝邊,生平大小水戰見了無數,此時臨危不,朗聲道:“掌舵的何在?”一個年長弟子應聲出列:“我在這兒。”席應真說:“千里船傳自天機宮,有機關帶嗎?”舵手點頭道:“有的。”

“好!”席應真大聲道,“立馬驅船,撞向敵船。”

舵手一愣,明白過來,召集幸存弟子,下至底艙,驅。不多時,船兩側的木呼呼轉起來。席應真仍嫌船慢,讓葉靈蘇守在上面,自與樂之揚下去助力。

眾人驅使木,卷起銀濤雪浪,嘩啦啦水聲大作,筆直沖向大船。

沖大師先下手為強,本意毀掉敵船,誰知千里船失去船帆,仍可急速向前。他見勢不妙,急令掉頭,海船轉到一半,忽聽轟隆一聲,千里船像是燒紅的鑿子,一頭扎左側,船板遇火,登時燃燒起來。

眾武士東倒西歪,紛紛鼓噪起來。沖大師氣貫雙,一個馬步釘在船上,抬頭看去,煙火中倩影晃,葉靈蘇當先跳上大船,青螭劍烏芒吞吐,所過鮮飛濺。

明斗大喝一聲,趕上前去,綽一口鬼頭大刀,刷刷刷卷起一片白。葉靈蘇反劍相迎,兩人各逞其能,刀風生水起,有如浪濤推擁,劍如龍如蛇,游戲于滄波之間。

沖大師左右瞧瞧,抓起一只鐵錨,掃向刀中那一抹白影。葉靈蘇抵擋明斗已覺吃力,忽覺狂風來,躲閃已是不及。

忽聽長笑震耳,煙火兩分,席應真竄了出來,眼看危急,立刻退下道袍,手腕一抖,長袍一束,嗖地纏住鐵錨,跟著潛運力,一如挽韁勒馬,將鐵錨生生拉扯過來。

鐵錨有如飛龍擺尾,著席應真的腳下掃過,將一個蒙古武士打得頭開腦裂,錨上力道不衰,砰的一聲,又將一桅桿擊斷。桅桿轟然倒下,船帆過火,騰騰騰燃燒起來。

沖大師好容易收住鐵錨,凝目看去,幾個東島弟子跟著席應真跳上船來,舞刀弄槍,正與本船水手搏殺,當下一擰,揮出手中鐵鏈。鐵鏈細細長長,勢如一條毒蛇,東島弟子一被掃中,登時口噴鮮,翻著跟斗落進海里。

席應真救援不及,了真怒,手中長袍一抖,將一支刺來的長槍卷在其中,使槍的漢子虎口劇痛,長槍登時易手。這時鐵錨又來,狂風烈烈,刮面生痛。席應真以槍代劍,凌空挑出,槍尖挑中鐵錨,槍桿有如彎弓,兩力道一剛一,相持不下。席應真陡然雙眼圓睜,發出一聲銳喝,槍桿應聲繃直,“嗡”的一聲將鐵錨彈了回去。

只見白影晃,沖大師沖到近前,右手抓住鐵錨向前砸出,錨上鐵鉤森森,所過甲板碎,左手挽住錨后的鐵鏈,當作鋼鞭指東打西,看似攻擊席應真,忽又掃向東島弟子,看似攻擊葉靈蘇,忽又繞個圈兒,蟒蛇一般纏向席應真的雙

論武功,席應真高出一籌,但他于用劍,長槍不太趁手。沖大師練有“大金剛神力”,拔山扛鼎,力大無窮,兵越重,威力越強,加上左手的鐵鏈,剛并濟,奇正相合,無形之中又添了威力。

葉靈蘇抵擋明斗,漸吃力,明斗的刀法不足為懼,刀中夾掌卻是難防,掌力千變萬化,時如狂風掃雪,時如滴水穿石。葉靈蘇稍有疏忽,明斗一刀擋開劍,左手食指突出,“滴水勁”去如箭矢,點向的小腹。葉靈蘇忙使“水云掌”拆解,指掌相接,銳勁點中手腕,葉靈蘇只覺痛麻骨,半個子失去知覺。

明斗一招得手,人刀合一,滾雪流銀一般殺來。葉靈蘇強忍不適,揮劍削斬,想以寶劍之利斬斷大刀。明斗深知“青螭劍”鋒利莫比,不敢與之接,刀法虛虛實實,引開葉靈蘇的劍勢,左手蓄滿勁力,呼地一掌劈向口。

這一掌刁鉆狠辣,倘若左手無恙,葉靈蘇還可抵擋,至此回劍不及,心中一片空白。正絕,忽聽明斗一聲怒吼,掌到半途,向后掃去。葉靈蘇絕逃生,想也不想,縱跳開,定眼看去,樂之揚手揮玉笛,正與明斗苦斗。

原來樂之揚眼看葉靈蘇遇險,圍魏救趙,搶到明斗后,縱笛點他背心。明斗覺出風聲,只好丟下,回掌抵。他右刀左掌,刀如飛雪,掌似驚雷,殺得樂之揚連連后退。頃刻間,明斗虛晃一掌,拍向他的面門。樂之揚抬起玉笛格擋,冷不防鬼頭刀化作一道電,向他腰間纏繞過來。

刀風及,樂之揚如墜冰窟,忽聽“叮”的一聲,一道烏飛來,纏住鬼頭刀大力一絞。大刀斷兩截,斷刃仍向前飛,與樂之揚而過,噗地刺了一個蒙古武士的膛。

樂之揚嚇出了一冷汗,明斗心中咒罵,收回斷刀護。葉靈蘇縱劍搶攻,劍隨人飛,人隨影,烏芒流,幻影重重。明斗為劍勢所迫,一時連連后退。樂之揚手持玉笛,上前夾攻,葉靈蘇見他玉笛揮灑之間,招式頗為眼,細看幾招,與自己的劍招有些相似。的心里不勝疑,可是大敵當前,倒也不及多問。

明斗以一敵二,未落下風,防守之余,不時反擊。拆了十余招,樂之揚發現明斗刀來刀去,有意無意地避開玉笛,不由心頭一,暗想這老小子貪得無厭,莫非對“空碧”還沒死心?想到這兒出玉笛,故意撞向刀鋒,明斗果然橫拖斷刀,匆匆避開玉笛。

樂之揚暗暗好笑,當下略無顧忌,玉笛招招向前,每一下都向刀鋒上磕。明斗大大犯難,他的貪財之心至死不改,縱在危急之時,依然舍不得毀壞這件稀世奇珍。他當即挪開刀鋒,不愿和空碧,這麼一來,反被樂之揚步步進,攪得刀法大

他以一當二本就不易,加上顧忌玉笛,好比一心三用,縱有通天之能,也是遮攔不及。葉靈蘇趁機發難,喝一聲“著”,劍突破刀幕,掃過明斗的左。只見迸現,明斗踉蹌著向后跌出,立足未穩,樂之揚玉笛飛來,奪的一聲點中了他的右邊腰脅。

明斗半麻木,逆氣上沖,慌忙縱疾退,避開葉靈蘇的追擊。葉、樂二人連番得手,氣勢大振,攻勢越發凌厲,明斗且戰且退,漸漸靠近了后的大火。

景、和喬眼看師父形勢不妙,各自丟下對手,雙雙搶了上來。葉靈蘇的左手已經恢復了知覺,眼看兩人近,忽一抖手,發出“夜雨神針”。那兩人躲閃不及,雙雙中針倒地。

明斗不知弟子死活,心中又驚又怒,大吼兩聲,揮刀猛攻,又將葉、樂二人退,正要去看兩名弟子,劍與笛一齊殺來,又將他的去路封死。

苦斗之際,火勢更旺,甲板之上濃煙滾滾。葉靈蘇見此形,心頭一,右手使劍纏住明斗,左手用“天星點龍”的手法發出“夜雨神針”,專蒙古武士。這時煙火彌漫,人難分,更別說細小金針,一時撲通之聲不絕,接連有人中針摔倒。

沖大師覺出不妙,心想任由葉靈蘇發針,今日必將全軍覆沒,一時心急,掄起鐵錨力搶攻。但他越是猛攻猛打,席應真越是鎮定自若,且戰且退,拆解數招,長槍掃中鐵錨,鐵錨向左開。席應真抖起槍花,嗖地刺向沖大師的心口。

沖大師后退,掄起鐵鏈,向席應真頭部,這一下攻其必救。席應真果然收回長槍,左手一揚,抓住了掃來的鐵鏈。沖大師運起神力,想要奪回鐵鏈,誰知道一奪便回,席應真飄如云絮,附在鐵鏈上面,隨之向前近,刷刷刷一連數槍,分別刺向沖大師左肩、左臂。

沖大師躲閃不及,左臂挨了一槍,登時流如注,無奈放開鐵鏈。可是鐵鏈鐵錨本是一,席應真鐵鏈在手,好比拽住毒蛇之尾,長槍飛花弄影,殺得沖大師后退不迭。

沖大師眼看不支,忽聽“咔嚓”一聲,船突然歪斜,向著左側徐徐翻轉。原來,千里船在大船上撞了一個窟窿,起初船堵住缺口,海水不能進,可是燃燒已久,千里船龍骨崩壞,這缺口暴出來,海水洶涌灌,船只歪斜,大有沉沒之勢。

船上的水手武士一團,紛紛去搶救生小艇,可是還沒沖近,船艙里竄出一人,刷刷刷連環數掌,劈倒數名武士。

眾武士看清來人,均是莫名其妙,紛紛道:“竺先生,你瘋了嗎?”來人正是竺因風,他傷未愈,臉蒼白,左手挾著釋王孫,右手抓起一艘小艇,嗖地擲海中,縱跳了下去。

眾人只一呆,也紛紛沖上去搶船。小艇不過四艘,船人多,為了搶船,眾人大打出手。

沖大師瞥眼看見,忽地丟下鐵錨,快步沖向小艇。席應真悉他的用心,不敢遲疑,追趕上去。

沖大師沖人群,雙手抓住兩人,頭也不回,反手擲向席應真。席應真看其來勢,心想如果躲閃,這兩人勢必落海里。老道士俠義襟懷,不忍殺人太過,丟下長槍,接住兩人。誰知剛一著手,便覺巨力涌至,席應真后退兩步,方才站穩,“大金剛神力”余勁難消,激得他氣翻騰。

不及調息,沖大師又抓兩人擲來,席應真如法接住。沖大師哈哈大笑,雙手此起彼落,接連抓著艇前之人擲向席應真。眾人又驚又怕,呼啦一聲紛紛散開。

沖大師趁機沖上,呼呼兩拳,兩艘小艇應手而碎。眾人正覺駭異,忽見他抓起僅存一艘,高道:“真人后會有期。”說完拋船海,縱跳了上去,雙手各持一只木槳,左起右落,右起左落,小艇有如一只活鯉,飛快地跳躍向前。

席應真趕到船邊,沖大師已在十丈之外,老道士驚怒迸,暗罵這和尚心腸歹毒。沖大師奪走一艇,卻將其他的小艇擊碎,剩下的無論敵我,均會隨船沉沒。東島一方固然全軍覆沒,沖大師的手下也無人能夠幸免。這一條玉石俱焚之計,委實人心寒。

大船上的人無不絕,紛紛破口大罵。席應真左右看看,抓起地上鐵錨,起全之力,對準沖大師的小艇擲了過去。

沖大師自顧劃船,忽覺惡風頂,慌忙側躲閃,但聽奪的一聲,鐵錨勾住船尾。席應真見狀大喜,用力一拽鐵鏈,將小艇拉回數丈。

沖大師怒哼一聲,卸下鐵錨,冷不防席應真丟開鐵鏈,抓起長槍,涌向前一躍,飛將軍一般跳向小艇。

沖大師來不及擲出鐵錨,席應真已經到了上方,他只好掄起木槳,向上劈,席應真槍如游龍,儼然纏在槳上,倏忽繞開木槳,奪地刺小艇。

老道士扶著槍桿盤旋而下,雙腳連環踢出,得沖大師無法靠近。陡然間,他雙腳落地,小艇卻是不搖不晃。席應真手扶長槍,厲聲道:“大和尚,再若逞強,大伙兒一起沒命。”

他只要一跺腳,船底必然碎。沖大師投鼠忌,手握木槳,瞪眼不語,這時忽聽吱嘎嘎一陣響,大船四分五裂,徐徐沉海底,船上的人紛紛落水求生,呼之聲此起彼落。

席應真掛念樂之揚等人,心中忐忑,回頭去,波濤中人頭起伏,樂之揚抱著一塊船板,從海水里冒了出來。葉靈蘇在他邊,一手抱著木板,另一只手握著青螭劍不放。距離兩人不遠,明斗也抱著一塊木板載沉載浮,臉上掛滿惱怒之意。

除了三人,還有若干蒙古武士、東島弟子抱著斷板殘木求生,眼看小艇在前,紛紛游了上來。席應真暗暗心驚,小艇只有一艘,船人多,必然沉沒。

正犯難,沖大師掄起鐵錨,掃向一個蒙古武士,那人躲閃不及,登時頭破流,翻著白眼沉了下去。席應真怒道:“大和尚,你怎麼傷人?”沖大師冷冷道:“這些人上了船,咱們都得完蛋,真人如果另有妙計,貧僧愿意洗耳恭聽。”

席應真不及說話,沖大師揮舞鐵錨,又將兩名靠近之人擊斃。席應真厲聲道:“住手。”沖大師笑道:“不住手又如何?”席應真哼了一聲,說道:“若不住手,休怪我出手無。”

沖大師暗自琢磨,席應真武功雖強,卻有婦人之仁,也許說到做到,真會出手阻攔。這一艘小艇長不過一丈,寬不過五尺,如此仄之地與他手,一來勝算甚微,二來即便勝出,也逃不出船破人亡的絕境。

心念數轉,沖大師微微一笑,從容說道:“真人宅心仁厚,貧僧十分佩服,但眼下船人多,如果人人上船,還不如一起跳海干凈。貧僧有一個計謀,不知席真人愿不愿聽。”

“什麼計謀?”席應真也不愿當真翻臉。

沖大師朗聲說道:“此船至多能載六人,除了你我,還有四人可以登船。為了公平起見,不如你我各挑兩人,湊齊六人之數如何?”他以中氣發聲,這一番話傳遍海上,人人均可聽見。

席應真大皺眉頭,搖頭說:“只挑四人,其他人怎麼辦?救下一人,必殺數人,救人殺人,何其殘忍?”沖大師掃視海上,幽幽說道:“如果只剩下四人就好了!”

話音未落,海里傳來一聲慘,席應真轉眼看去,不容,只見一個蒙古武士抓住邊同伴,醋缽大小的拳頭猛擊對手頭部,遭襲之人口鼻流,兩眼發直,武士連擊數拳,忽一放手,那人四肢攤開,咕嘟嘟沉海里。

海面上沉寂片刻,許多人如夢方醒,紛紛手襲擊邊之人,只因生死在即,下手均不留,一時慘四起,不人遇襲傷亡,沉海底。

樂之揚在水中,還沒回過味兒,便覺一潛流直涌過來。他口一悶,氣上沖,忽而放開船板,石頭一般向海底沉去。樂之揚舉手掙扎,可是無力,海水灌口中,真是又咸又苦。

正絕,一只素白手掌從旁來,抓住他的手腕,將他向上拎起。樂之揚回頭看去,葉靈蘇漂浮一邊,秀發沖天而起,像是一叢烏黑的水藻。左手挽住樂之揚,右手長劍刺,劍刃破水,帶起一道道激流。

劍尖之前,明斗忽進忽退,不時揮掌拍來,每出一掌,便生出一潛流,落到葉、樂二人上,有如鐵錘撞擊。

“鯨息功”本是“西昆侖”梁蕭悟自海中,力隨波洶涌,威力更勝陸地之時。樂之揚中掌在先,葉靈蘇的長劍又不能及遠,一時之間,被明斗得連連后退。明斗的兩個徒隨船沉沒,起因就在葉靈蘇,他心中恨極二人,只想殺之而后快。

他殺得興起,連連近,冷不防葉靈蘇收起長劍,素手一揮,水中出現了幾道細白的水痕。明斗慌忙躲閃,仍是慢了一步,左、右各中一針,盡管阻水流,金針力道減弱,但釘在上,仍是又痛又麻。明斗嗆了一口水,力蹬水后退,退到兩丈之外,定眼一看,葉、樂二人已經游得遠了。

明斗又驚又怒,側目看去,不遠有兩人正在搏斗,當即沖上去一掌一個盡數打死,發泄中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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