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第四章

錦袍年微微抬了抬下,目苛刻地打量了費明蘭一番,見姿穠纖合度,五秀麗,明明是,卻因為目中的堅定沉穩,而讓人不由暗自警醒,肅然起敬。

年扭頭看了看青年,暗暗點了點頭,第一印象,此絕不簡單,不是那種空有其貌的花瓶,或者人。

青年微笑道:「也是在下出手莽撞,不小心傷了令兄。」

費明蘭尷尬笑笑,「想必是沒有大礙的,如果能讓他些教訓也是好的。」

年卻道:「咱們明人不說暗話,費小姐,令兄對我們無禮,就算告到衙門裡也是我們有理。這次我們之所以跟來,一是為了順道取『素心如雪』,其次是想讓令兄對我們有個代。」

費明蘭大為驚訝,不由秀眉微挑,問:「您就是『素心如雪』的買家?」

年下微揚,驕傲回答:「嗯?不行嗎?」

費明蘭忙笑道:「那真是小子有眼不識泰山了,您是我們費家的貴客,怠慢了。立夏,快上好茶,就泡前些日子剛得的獅峰明前茶吧!」

立夏應了,快步而無聲息地出去準備。

青年微微揚,笑道:「這下我們可真是沾了,西湖龍井以獅峰最佳,而明前茶更是貴如金,小姐大方。」

費明蘭微笑道:「與貴客相比,這點茶不值一提。」

西湖龍井產於西湖西南的獅峰、龍井、雲棲、梅家塢和虎跑村一帶,故有「獅、龍、雲、梅、虎」五個品類。

世人一般以為龍井產的龍井茶最正宗地道,其實最珍貴最味的龍井茶產於獅峰山,這也是「獅、龍、雲、梅、虎」獅字排在最前的原因。

獅峰明前茶每年的產量有限,基本上都做了用的貢品,民間千金一兩都難買得到。

費明蘭之所以能用這極品茶葉待客,卻是沾了費家「皇商」的

商人雖然地位低下,於末流,但是「皇商」畢竟不同。這世間最尊貴的存在莫過於天子,天子所屬的皇族自然是人間第一等,但凡能沐浴到一點點「皇恩」的,都能與眾不同,犬升天。

皇商,「皇」之一字在前,就連普通的吏都得小心對待,不敢輕易得罪。皇商之家因為日常經手的大宗買賣都是進貢的用製品,但凡手指下一點什麼,他們平時日常所用也能沾沾一下「用之品」的高級是什麼滋味。

這是獨屬於皇商的特權,是皇帝都默許的。

當然,皇商也不敢囂張,他們當然會把最極品的品進貢,自己所用的怎麼都得要降一個等次,如果他們敢說自家和皇帝用同樣的東西,那真是給幾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就算如此,皇商之家見識、使用、品嘗過的好東西,也確實比普通吏之家要好的多。

「皇商」二字,簡單明了,可附帶的價值,才是費明蘭所看重與不捨得放棄的最本所在。

現在費家孤兒寡母的,如果再丟了「皇商」資格,偌大家產真的就只能任人宰割侵吞,父親一輩子的心都會付諸東流了。

立夏為客人敬上了獅峰明前茶,然後悄聲退步到一邊,靜立著伺候,行舉止間大方得,一看就訓練有素,教養良好。

由下仆而觀主人,便可得知一二。

布袍的青年面帶微笑,目卻謹肅,冷眼旁觀著費家的一切。

費明德好男,第一印象就極差。

費家主母膽小怯懦,弱可憐,這種人沒有主見,很難自己支撐起后宅,更別提支撐一個家族。

而在路上聽到的費明蕙訂婚事件起始經過,更是讓青年皺眉,怎麼看都覺得費家有愧皇商名號,做起事來毫無教養,有失統,七八糟。

這種人家,怎堪良配?

這種糟糕的心,一直到親眼見到費明蘭,才略微有了改觀。

費忠貴的口碑不錯,費明蘭如果得了他的親自教養,得了他的缽,或許還有可為之

或許青年的目太過審慎苛刻了,費明蘭覺到了異樣,心底微微詫異,既害,又有點不悅。

就算他是男子,也不能如此盯著一個子瞧個沒完吧?

又不是相親!

在一邊陪坐下,喝了口茶水,強作鎮靜地問道:「還不知客人貴姓大名?」

錦袍年道:「在下原四。他嘛,是我的三哥。」

費明蘭點點頭,「原來是原三公子和四公子。」

面上平靜依舊,可是在聽到「原」字時,心頭卻卜通卜通巨跳。

難道是當今第一世家,那個傳說中的「原家」?

他們出手闊綽,用五萬兩銀子買一盆花,他們著珍貴罕見,氣質華貴難言,這種種跡象無不證明著費明蘭所猜測的一點不假。

說起來,原家的主母也姓鄭,和費明蘭的母親同出鄭氏一族,只是原家主母乃鄭氏的嫡系貴小姐,和當今太后乃同胞親姊妹,費家主母卻不過是鄭氏旁系遠堂親而已,家境只是小富,和嫡系鄭氏的太後娘家本不能相提並論。

費忠貴以微末商人之,能娶到出鄭氏旁系的費鄭氏,算是幸運,但並非不可思議。倒是他之後用盡各種結方式孝敬鄭氏嫡系,得到了皇商資格,才算是真正沾了鄭家的

原三,原四,難道就是原家嫡系的三公子和四公子?

費明蘭的心怦怦跳,又舉起細瓷茶杯抿了口茶水,纖細修長的手指卻不由得了杯下的小托盤。

就在這時,一直昏睡的費明德醒了。他了一聲,扭頭就看到青青年正姿端正地坐在窗下,姿態優雅地品茗,容無瑕,氣質如玉,春日的午後微輕輕灑落在他上,如同為他鍍了一層暈,如夢似幻。

費明德不由呢喃道:「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輝。悅懌若九春,磬折似秋霜。流盼發姿,言笑吐芬芳。攜手等歡,宿昔同裳……」

他的聲音並不算小,室的幾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費明蘭不由得想翻白眼,一直覺得自己的哥哥很有問題,今天才知道何止是有問題,本是腦袋不正常!

原四──原平之卻笑嘻嘻地對三哥一抬下,說:「其實這獃子眼很不錯嘛,棄我不顧,居然一眼就看出三哥才是真正的人,慧眼啊,慧眼!」

青年瞪了他一眼,原平之卻依然笑嘻嘻的,看起來心很愉快。

以往原平之邊的人都誇獎原家四公子好相貌,是第一等,其實在他眼裡,他的三哥原治之比他俊秀多了,只是原治之太會藏自己,平常不是青就是藍袍,素淡得惱人,白白浪費了天賜的容

這時費明德的丫鬟熬了葯,膽戰心驚地端著進來,先向費明蘭屈膝施禮,喊了聲:「大小姐。」

費明蘭點了點頭,走到費明德的床前,吩咐洗硯把他扶坐起來,背後墊上靠枕,方對丫鬟道:「喂爺喝葯吧,小心別燙著。」

又轉頭對費明德道:「哥哥,覺好些了嗎?」

費明德看看嫡妹,再看看床前伺候的婢僕,才恍然明白自己當前的狀況,略有點赧地對妹妹笑了笑,「無礙的。」

費明德的生母是費鄭氏最漂亮的陪嫁侍,他和庶妹的外貌都肖似生母,也是極為俊,再加上他長年在室讀書,,皮白皙,更顯得眉目如畫,十足的江南清秀斯文書生模樣。

他的外形頗佳,這也是原平之他們了調戲之後卻沒有太過發怒的原因,否則按照原平之的爺脾氣,費明德不死也重傷了。

費明蘭道:「那就先把葯喝了吧。」

雖然兄長看起來無恙,但是畢竟昏迷了一會兒,大夫也開了葯,還是喝了放心點。

費明德先扭頭看了看原治之和原平之,對他們笑笑,才接過丫鬟手中溫熱的葯碗,一飲而盡。

丫鬟又急忙遞上換口味的果脯,卻被他一手推開,轉而又對原治之笑,說:「我不吃這些小孩子的玩意兒。」

原平之噗哧笑了出來,對小丫鬟招招手,「他不吃,我吃。」

小丫鬟看向費明蘭,費明蘭笑道:「這是家母親手腌制的果脯,如若公子不嫌棄,就請嘗嘗吧。」

原平之嘗了一枚腌制的冰糖紫蘇梅,贊道:「嗯嗯,不錯,很爽口。」

「您若是喜歡,家裡還有不,可送您一些。」費明蘭發現原四公子雖然外表華麗,形似紈袴,實則喜怒皆形於,而且喜食甜食,明明還一副小孩子格,十分可,於是悄悄吩咐了立春,一會兒記得多送些各種果脯讓原四公子帶回去用。

母親親手腌制的果脯,都是挑選當季新鮮水果,傭人再心挑撿,沒有一枚壞果子,用料講究,腌制過程也細緻耐心,這樣的吃食送出去,費明蘭很放心。

給達貴人送禮非常講究,一般不會送吃食,萬一吃壞了肚子,吃出個什麼好歹,不是送禮之人能擔待得起的。

費明蘭敢贈送吃食,倒讓原治之多看了兩眼,這名子確實膽大敢為,難怪養盆蘭花也能賣出天價。

原平之吃了兩枚梅子,便用丫鬟遞上的溫熱手帕了手,看向費明蘭,說起了正事,「蘭花花期短暫,不知道『素心如雪』快馬加鞭送到京城,是否還來得及賞花?」

費明蘭皺了皺眉,蘭花花期一般在十天左右,如果培育得好,或許能多開兩天,那也已經是極限。「素心如雪」開花已經七天,從餘姚到金陵,如果一路走道,晝夜不停,或許還能趕得及。

點了點頭,「如果途中不停歇,換馬不換人,應該還能預留一兩天花期。」

原平之「嗯」了一聲,用手自己的下,然後站起道:「那事不宜遲,咱們現在就去接吧,我要親自帶花回京!」

餘姚縣客棧,甲字一號房。

原平之懶洋洋地歪在床榻上,看著桌子上的那盆蘭花,嘖嘖稱奇:「當初聽說有人培植出了荷瓣素心蘭,荷素蘭雖然希罕,但並非僅見,我還不以為奇,如今見了才知真有如此巧奪天工之名蘭。」

原治之坐在桌旁的靠背椅上,同樣欣賞著桌子上的「素心如雪」,點點頭,道:「也難怪以此為傲,培植出如此名品,三分心,七分運氣。」

這並非是說費明蘭沒有費心,而是讚歎命格好,走時運。

但凡培育過名品珍寶的人都明白,那些不世出的稀世珍寶,真的只能靠運氣獲得,努力和心只是基本功而已。

有人可能花費一輩子心,也未必能培植出一盆極品蘭花。

素心如雪,恰如其名。

這是一盆由四株荷瓣蘭的苗木組的蘭花盆景,其中兩株開了花,而且居然同樣都是花開並,也就是一梗雙花,而最稀奇的是這四朵花都是素心,純凈如洗,潔白如雪。

蘭花與蕙花的最大區別,就是蘭花是一梗一朵花,蕙花卻是一梗多花,一般都有六七朵不定。

以稀為貴,蘭花一梗一花,香味卻又比蕙花悠遠幽沁,清雅含蓄,素有「香祖」、「國香」、「王者香」、「天下第一香」的極品譽,所以真正懂蘭蘭的人,從來不會把蘭、蕙混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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