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第十一章
倒是原治之,在君臣與私誼之間,分寸拿得極為妥當,他似乎天生就能知曉怎麼讓玄昱開心。
玄昱有時候也會惶恐地想,如果原治之再努力些,搞不好就會為一個佞臣、幸臣,讓自己也跟隨著為昏君,以及——「好之君」。
玄昱看著原治之清俊的面容,有點悻悻地想著,寡人有疾,寡人好,可惜啊,寡人還要做明君。
原家兄弟太可惡,一個個長得又俊又好,又有他最需要的才華,讓他想制原家的勢力力暫時做不到。
玄昱用聖旨再敲原治之的腦門,道:「你說你願意為景國替湯蹈火,為朕萬死不辭,如今朕不要你死,只要你做樂的駙馬,你卻萬般推辭,不是自相矛盾了嗎?還是你那些說辭都只是唱高調,哄騙朕的?」
原治之收起了臉上的嬉笑之,又鄭重磕了一個頭,方道:「就是不想欺騙陛下,再才不能奉詔。樂公主乃金枝玉葉,如果臣不能一心一意對之,就是了公主,就是欺君。所以,臣萬不能奉詔。」
玄昱冷哼一聲,道:「花言巧語。你可知道這道聖旨其實是樂接到盈袖的信件后,親自為你求來的?」
盈袖?!
原治之一怔。
他還以為……
玄昱一看他的表,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不由得又惱怒地踢他一下。
「你以為是朕籠絡你的手段?是朕錮你?朕沒用到需要犧牲最疼的妹妹去籠絡大臣嗎?」
原治之額頭冒了層冷汗,心底卻不由暗暗憤怒,是誰信不過他,把宮指給他為婢妾的?
盈袖是玄昱藏在暗中的棋子,但最初是樂宮中的宮,據說和樂公主的不錯,以前很得樂重用。
玄昱將盈袖賞賜給原治之既有抬舉之意,更重要的是暗中監視,畢竟天下總商的權力說大還是很大的,能用的人脈與金錢更是難以想像。
玄昱與原治之都明白盈袖不過是一枚棋子,象徵拿帝與臣子之間「信任」關係的棋子。
這麼說有點微妙,但確實是如此,所以原治之也推拒不得,就一直任由盈袖跟在他邊,短隔一段時間盈袖就通過特殊管道信上呈給玄昱,彙報原治之的所作所為。
這種明目張膽的監視,倒比暗地裏的監察更讓原治之接一些。
可是過分的是,盈袖居然通過奏之權,藉機傳了私話給樂公主,誤導樂,讓樂以為原治之是被嫡毋欺負了,才被迫要娶一名與他分不匹配的卑微商為嫡妻,這才讓樂出手,引出了皇帝的指婚事件。
盈袖約知道一些樂公主的私之事,知道樂公主絕不會上原治之,但又需要原治之這樣一個駙馬作為的護符,所以才極力向公主推薦原治之。
樂很看重盈袖,一旦原治之為駙馬,一定會提拔盈袖做駙馬的侍妾,代替公主伺候原治之,到時候盈衲就能得償所願了,如果再能為原治之生個一男二,未來就更是有了保障。
對於盈袖來說,由公主做原治之的嫡妻,可比一個完全不認識、不了解的商做嫡妻,更來得劃算。
玄昱隨口提到是盈袖告知了樂公主原治之的近況,原治之是何等玲瓏剔之人,馬上據這個消息就推測出了盈袖的那點小心機小手段。
想明白了這些,原治之忍不住氣得暗自咬牙,他真的沒想里這個宮膽敢橫加干涉他的婚娶之事!
奴大欺主,說的就是盈袖這種人,而這是主人最忌諱的。
此心己大,斷斷不能再留。
「不僅是盈袖信件中所說,樂也聽京中貴們紛紛傳言原府要為你選一富商之為妻,高門低配,明顯是用你為原府換銀子,被引為笑談。樂對你……你是知道的吧?」說到這裏,玄昱故意停頓了一下,大有深意地盯著原治之。
原治之誠惶誠恐地磕頭,連忙說:「臣駑鈍,臣惶恐。」
「行了,收起你那一套吧。」玄昱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說起來還是朕的不是,一時快,向樂說了你庶出的分,樂以為這才是原鄭氏為你選擇商為妻的原因,大為不平,便甘願選你為駙馬,要將拯救出苦海。」
原治之滿頭黑線,還有比他們更荒唐的皇家兄妹嗎?
他們是不是太閑了?玄昱真的是要統一天下的英明君主嗎?樂真的是善解人意的貴公主嗎?終大事也能拿來當兒戲,用來拯救臣子「出苦海」?
他們真是太「焦大」,太「臣子」了!
玄昱最後不容拒絕地說道:「你是知道的,朕在這世上,寵得最沒有原則的只有樂,所以,這道聖旨朕是不會主收回的,你自己看著辦吧。」
說完,玄昱又把聖旨丟到了原治之的懷裏。
金口言,豈是兒戲?
原治之跪地謝恩,還不得不抱住那道要命的聖旨。
景國皇宮,樂公主的宮殿。
春風和煦,春暖暖,樂公主半側臥在庭院的貴妃榻上,前有一張小桌子,上面放著的正是費明蘭贈送給皇帝的「龍字」。
花已經謝了,如今只剩下秀的草葉。
樂玉蔥般的手指輕托著草葉,沒來由到一陣寂寥,了藍的晴空,若有所思地對陪侍在側的大宮道:「能培育出那麼人蘭花的子,應該不是滿銅臭,俗不可耐的吧?或許,是蘭心薰質可堪原三公子良配的呢?未語,你說,我這麼做是不是太狡猾了?」
未語看了看樂略帶蒼白的麗,心中發苦,的主子已經把自己上了絕路,如若不抓住原治之,只能求死了吧?
「殿下,原公子能得您的垂青,是他三生修來的福分,他此時恐怕激還來不及,哪裏會想別的?」
樂意興闌珊地道:「希如此吧……日後會補償他的?」
主僕倆相對無言。
小宮腳步輕盈地上前來報:「啟稟殿下,原治之原三公子求見。」
樂揚了揚眉,手指緩緩從草葉上拿開,姿態優雅地坐起來,道:「宣。」
原治之此時已經沐浴過,換了乾淨的月白錦袍,越發顯得風度翩翩,姿容清雅。
看到他,樂就忍不住想起當年大考之後,室兄賜宴瓊林苑,三榜進土總共三百多名,卻唯有探花郎原府三公子正青春,姿容,氣度風華一時無雙,惹來眾人紛紛側目,連太監宮都忍不住找個機會去瞧。
皇室與原家是姨表親,樂其實從小就認識原家兄弟們,但畢竟是子,而且又不是太后親生嫡,所以見面倒不多,真正見識到原治之的風采,也是被皇兄拉到瓊林苑才發現。
皇兄當時看著原治之兩眼發,一副看著喜珍寶的模樣,讓樂心裏滿不是滋味,忍不住就對玄昱道:「我看他倒是不錯,不知可堪良配?」
當時玄昱挑了挑眉,又仔細盯著原治之看了良久,卻始終沒有給一個明確回答。
所以在樂的心裏,也始終不能確定皇兄到底是看重自己,不捨得把自己嫁給別人;還是更看重原治之,賞得任何子都匹配不上他。
樂正在回想著,原治之己經走過來,他距離樂還有好一段距離便停下腳步,躬施禮,道:「臣原治之見過公主殿下。」
樂擺擺手,「坐吧。按說你還是我的表兄,不用太過拘禮,免得大家都不自在。」
原治之在宮搬來的椅子上坐下,方笑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樂見他雖然剛剛沐浴過,眼皮子下卻有著明顯的青痕,顯然是因為奔波勞累至極,便道:「你是從皇兄那兒來的?」
「是。」
「那我猜,你是要抗旨的?」
原治之趕站起來,直接跪下認錯致歉道:「臣惶恐,怕是要辜負了公主殿下的意,還請公主殿下見諒。」
樂輕輕嘆了口氣,「我明白的,但凡貴族子弟其實沒幾個樂意娶公主的,皇家的兒也愁嫁不出去呀。」
原治之語塞。
樂掃了未語一眼,未語揮揮手,周圍伺候著的小宮和太監都疾步退了出去。
樂低頭看著自己瑩白的手指,良久才輕聲道:「我接到盈袖的信,雖然對所說的你迫於父母之命,要娶一個鄙俗商的真相有些懷疑,但的確是我起了私心,才想借口其名救你於水火,要求皇兄賜婚下嫁。」
原治之仍然跪在地上,低著頭道:「不管如何,臣是激殿下意的。」
「盈袖這丫頭賜給了你,你卻遲遲不把收房,這丫頭是心急了吧?是失了本分,鬧出了這場風波。這回你既然來了,就把還給我吧,免得在外面再丟人。」
「是。」原治之鬆了口氣,能這樣簡單理掉盈袖,那是再好不過的事。
他雖然不怕下狠手置一名奴婢,但終究要賣給皇帝一點面子。
費明蘭的手心早多了枚玉玨。
原治之道:「這是先母留下的唯一,父親為我從小佩戴在上,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它的來歷。」
費明蘭仔細看著手心裏那細膩溫潤的上好羊脂白玉玨,只覺得有些燙手。
「在我心裏,這是我最珍貴的東西。」原治之加重了語氣,「還有一枚玉玨,在父親的手裏,他說等到我親的時候就會給我……明蘭,等你孝滿,如果玉玨還沒雙,你就把這枚拋棄了吧。」
「可是,我不想收回旨意。」樂緩慢但是認真地說道,「表兄。我需要嫁人。儘快。」
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那裏依然平坦。可是……
原治之似乎早有所,眉都沒有一下。
玄昱一直以為樂對原治之有意,其實所謂當局者迷,原治之早發現樂的目只有在對著玄昱時才與眾不同。
那不是妹對拿兄的仰慕,明明就是妙齡的思慕。
這明明是驚世駭俗的兄妹倫,可是原治之生在權貴之家,早見識了各種各樣的醜事,更何況天下最藏污納垢的皇宮?他本就見怪不怪。
玄昱這個年繼位的皇帝,有野心,有抱負,有才華,有容人的雅量,是天生的英明君主資質。
但是。他也貪圖,華服麗裳,酒音樂,更人,而且不論男、都。
在天下一統之前,原治之相信他有足夠的理智,充分施展長,盡量剋制自己的缺點。但是統一大、業完之後,如若他驕傲自滿,自制力一旦崩潰,原治之相信那絕對是個天翻地覆的大悲劇。
明君和昏君之間,其實並沒有什麼鴻界線,也許只是一個思維的轉換,明君就淪落昏君了。
歷史上向來不乏這樣的例子。君主早年英明有為,晚年昏聵至極,毀壞了自己一手打下的江山基業者,並不在數。
樂看他的表平靜無波,便明白他應該早就有些預料,也不奇怪,原治之的敏銳聰慧,一向是皇兄讚不絕口的。
「皇兄一向信任你,比令長兄更甚,而我們又算是表兄妹,我找不到比你更合適的人選。」樂的聲音越來越抑,「我想給這個孩子一個正當的名分,你或許覺得我無恥,可是……我無法控制自己的,我忍不住……可是我不能抹黑他的千古基業,不能為他的千古名聲留下污點,或許你不信,其實皇兄是不知的,這個孩子……只是一次醉酒之後的結果,皇兄後來應是不記得了,他只以為自己胡寵幸了一名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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