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原治之離開原府到現在，不過剛剛過了九天。

消息從京城傳到餘姚縣，再從餘姚縣趕過來，這需要多匆忙？是得到消息就立即而來了吧？

千里奔波，風塵滿面，眼中，可是這些都不顧，也不問他的前程，不問他的前途，只問他「玉玨可還能雙」?

原治之閉上雙眼，微微著，他正用盡此生最大的努力抑那洶湧而來的淚意。

他何德何能，能得到如此一位姑娘的傾心相許？

他又哪裏值得這樣不顧一切千旱奔波？

他之所以違抗聖旨，並非僅僅只為了他與之間的，對於他這種理至上的男人來說，與婚姻永遠不會是他生活和思考的主軸，他有太多的事要去考慮、要去做，他遠沒有這姑娘心中所想的那麼深、那麼偉大，為了而不顧一切！

一切，他不過是順勢而為而己。

他的抗旨，確實有幾分是為了費明蘭，他喜歡這位姑娘，願煮選擇做自己終生的伴，可更多得是為了他的理想，為了他的前程，為了擺公主的束縛和醜聞。

與費明蘭的真心相比，他所做的一切一點都不偉大，反而是這麼的世俗而功利，是這麼的自私而卑劣，他以前總在審視，懷疑這個商戶是否能匹配他這個出世家大族的貴公子，可是現在他才知道，或許是他更配不上吧？

明蘭，我的三分真心換來你十分回報，深如此，你讓我何以堪？讓我何以為報？

如果遇到可以的人，卻又怕不能把握怎麼辦？

許你終夠不夠？許你唯一的真心夠不夠？許你一生一世一雙人夠不夠，?

幾經周折，於此時此刻，費明蘭才真正在原治之的心中落地生，為他的骨中骨中，從此以後，天下再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把從他的心中奪去搶走。

平素冷冷心的人，一旦真正了，才真的是不死不休。

原治之，即是如此。

「治大哥？」費明蘭哪裏知道他此時心中的驚濤駭浪，只是奇怪他怎麼會久久沉默下語。

原治之慢幔睜開眼，從的手心裏取過那枚玉玨，然後毫不猶豫地丟到地下，摔碎。

費明蘭瞪大了雙限。

「治大哥！」

原治之卻像失控般地突然手擁抱住了，將摟在懷裏，他的頭埋在的後頸，滾燙得要灼傷人的眼淚終於決堤。

對於有理想有抱負的男人來說，被逐出家門等於奇恥大辱，幾乎等於自絕前程。

他以為自己能承得住，可是……他原來是如此難！

他的生父，他的嫡母，他同父異母的兄弟姊妹們，他們對他哪裏有過什麼虧欠？他生母的恩怨，他卻又哪裏能理得清？孰是孰非，或許就連當事人都已經無法說清。

他哪裏又會真的要為生母報仇，與家人離心？

養恩重於生恩，這點道理他還是能分得清的。

嫡母鄭氏從小把他養大，各種待遇都和其它三個嫡出兄弟並無任何區別，雖然態度上或許多有點微妙，可是面對自己仇恨之的兒子，嫡母能做到如此，又何嘗不是一種無私與偉大？

可是他不得不走到今天這一步，因為玄昱，因為皇帝陛下要委以他重任，卻又必須讓他擺強大的家族背景，只能為皇帝一人所用。

皇帝要他做孤臣。

皇帝之所以為皇帝，是因為從來不會用事，他的每一個舉往往都要達到一箭雙鵰，甚至一箭數雕的目的。

玄昱要他做天下商人的總統領，要他能調景國富商的所有錢財資，要他用盡一切力量為前線提供軍資，他被賦予的權力之大，涉及到的錢財資之重，或許要超過了戶部，超過了國庫。

江南富庶之地，向來都有藏富於民的傳統，只有真正員起這些人的力量，景國才會真的強大起來，軍事力量才會獲得源源不斷的質供給。

掌握了如此重權的原治之，不能再是原三公子，於是才有了玄昱藉他抗旨拒婚的事件，將他逐出原氏家門的懲。

而這些幕，原治之在功退之前，無法向自己的父親和兄長坦白細說。

玄昱也曾憐憫過他，試圖尋找能夠代替他的莫它人才，可是玄昱失地發現，真的沒有人再有原治之在商業方面那樣卓絕，甚至堪稱超前的戰略眼與謀略。

這樣的人才，玄昱一定要用，卻又不能再加重原府的權勢和籌碼，那麼他只好將原治之孤臣，無家無親人，只能由他差使。

出現如今的局面，並非任何人刻意而為，可是一切的發展卻又順理章，似乎註定了就會為這樣。

費明蘭被原治之勒得幾乎不過氣來，可是沒做任何掙扎，乖順地任他摟抱著。

男授不親什麼的，早己拋到了九霄雲外。

在餘姚縣聽到京城種種變故的時候，費明蘭只覺得一顆心被浸到了滾燙油鍋里，恨不得能生出雙翼，立即飛到原治之的邊。

以為原治之是個冷靜、理智、審時度勢、善於計較得失的男子，以為他的骨子裏應該印刻著商人的天，那就是追逐最大利益，盡量避免一切會導致得不償失的賠本生意。

以為自己和他只不過僅僅幾面之緣，雖然彼此有了模糊的，但他絕不至於為了這剛剛產生的去違抗聖旨，自毀前程！

可是最後才發現自己錯了。

他抗旨了，拒婚了，被逐出家門了，一步步走到絕境卻不肯回頭。

是為了嗎？

或許是為了他心中的那一點理想，一點執念？

原治之曾說過為了小小而不顧父母家人的子，是大不孝，可他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他的心之慟，或許只有費明蘭能稍微理解一點吧？

也所以，這幾日他才一直在觀音樓里猶豫徘徊，不管是為了理想也好，為了追求好也好，留下「被逐出家族棄雙親」的罪名，這都是他難以承之重。

菩薩倒坐，嘆眾生不肯回頭，而他，卻已經是回不了頭。

「明蘭。」原治之將懷裏的好子抱得更，「明蘭，我的……蘭。」

「治大哥。」費明蘭終於試探著出雙手環擁住了他的腰，一才發現他的腰幾乎比還要纖瘦了。

費明蘭的心一痛，短短幾日，他已經骨瘦如柴。

「治大哥，以後不管怎樣，我都會陪著你，你不會是孤家寡人的。」費明蘭輕聲，但堅定地說道。

原治之的眼淚止住了，一直冰冷的心頭第一次浮起一暖意，讓他忍不住發自心的微笑。

他用雙手輕輕推開一點懷裏的姑娘，好讓自己能直視秀的臉龐，他發現同樣清瘦了許多，但是眼中的神采卻未減弱半分，反而顯得更加神采奕奕。

果然不愧是他看中的姑娘，如此沉重的人生打擊也不會擊倒，更不會讓退、讓遠離他，反而讓越發地迎難而上，甚至千里追夫而來了。

原治之長長的、滿足的嘆了一口氣，重新把抱，輕聲道：「我的蘭，我的。」

費明蘭雖然赧，心頭卻也有了暖意與甜。

原治之繃的神經似乎終於放鬆下來了，他應該不會再出什麼事兒了吧？

「那枚玉玨咱不要了，先人的應該追隨先人過去，以後，我會尋到最適合蘭兒的玉玨，做咱們的信。」

只屬於他們兩人的，要見證他們一生幸福的信。

他再也不要前人的恩怨糾纏，為他們未來的人生留下任何一點影。

庶子的出，嫡子的養育，生母的事，嫡母的事，祖母的事，種種糾葛就都到此為止，夠了吧！

如同這玉玨，一切都碎了吧，拋棄了吧

人生始終是要向前走的，目最終還是應該放在前方的路上，以及在這路上與自己相伴的伴。

費明蘭對外之並不執著，聞言自是點頭同意。

「好呀，我等著。治大哥可千萬不許食言喔。」

原治之握了的手，做出無聲的承諾。

當夜，金陵客棧。

夜己深沉，原治之卻還在挑燈寫著什麼，他時而凝眉細思，時而提筆疾寫，眉字中的憂鬱愁悶已經散去，此時他的眼睛在燈下顯得格外溫似水，角也噙著笑意。

桌子上平鋪著的是一張大紅紙，容則是通婚書，也就是所謂的正式求婚書，方要回以答婚書，都是有法律效力的。

正在這時，門被輕輕敲響了。

原治之以為是準大舅子費明德，便爽快地大聲道：「請進。」

門被輕輕推開了，一道曼妙輕靈的高佻影靜靜地走了進來，蘭花的清香隨之盈滿了房間。

原治之詫異地抬起頭。

「蘭兒？」

一素緞襖的費明蘭走到他的邊，烏黑的秀髮披散在後，還帶著洗凈后微微的氣，卻更顯得如蘭花靈一般，清香，輕盈，，迷人。

原治之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筆，幾乎是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的，他的頭微，發乾，費明蘭一個微微的眼波流轉，就讓他的忍不住發熱滾燙了。

費明蘭微微低垂著頭，甚至本不敢抬頭回視原治之，鼓起平生所有的勇氣投進他的懷裏，小手巍巍地拽住他的襟，呢喃道：「治大哥，我……」

餘下的話，本說不出口了。

沒人知道此時是多麼忐忑不安，又是多麼孤注一擲。

想把自己完全地給的治大哥。

今天在棲玄寺里，原治之與徹底心與坦白，詳細說了他之所以被逐出家門的始末與因果，費明蘭自此才真正了解了原治之的才華與抱負，以及為此而付出的代價。

為皇家效力，從來都不是那麼簡單容易的事。平民只看到家的風面，不知道他們做事時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很多時候都是提著腦袋在為皋帝賣命的。

雖然原治之不是完全為了而拒絕公主，讓費明蘭有了一點小小的失落，但很快又看開了，畢煮也是原因之一，不是嗎？而且還是枱面上最明正大的那一個原因。

能為治大哥在乎的一部分，已經很滿足了。

明白，與宅子小小的天空相比，男子的世界太大，優秀傑出的男人怎麼會把自己所有的視線與力都投到闈之中呢？

如果治大哥真是這樣視野狹隘的男子，費明蘭大概也不會心儀他了。

只要治大哥的心裏單有，真心對，就知足了。

而桌子上紅紙黑字的通婚書，已經足夠證明原治之的誠意與迫切心了。

玉溫香主投懷送抱，連石頭都會因此熱起來，更何況是原治之這種正值熱年華的青年？

他腦中那名為理的弦在費明蘭踮起腳尖，怯怯地主吻了他的臉頰一下時，猛然斷裂，他低著扣住的纖腰，低頭吻上的櫻，迪不及待地品嘗的清香甜。

如蘭如梅，這個如花一般的子此時綻放了花瓣，任憑他採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