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原治之才驚覺，面對費鄭氏，他居然比面對皇帝玄昱的力還大。

隨即他就恍悟了，費忠貴那麼能幹有才的一個大商人，怎麼會全心全意迷一個真正弱無能的花瓶人呢？費鄭氏必然是有莫獨特魅力，才能計他多年如一日地著、護著。

希自家娘子不要像丈母娘這樣深藏不才好呀。

原治之暗暗了冷汗。

費鄭氏微笑著瞥了他一眼，道：「蘭兒在裏面，你且去看看吧。」

反正有這位岳母大人在外間坐鎮，也不怕這對小兒有什麼茍且，何況他們都是那麼懂事的好孩子呢。

原治之並沒有急著進室，反而向著費鄭氏鄭重道：「容香的事，實非得己，但小婿會儘快理好的，必不會妻負了令嬡，更不會讓傷心難過的。」

費鄭氏隨意點了點頭。

這種事，發再狠的誓言，說再漂亮的好話也沒用，拿出行來才比什麼都強。

當年，悔是直到費忠貴把小妾遠嫁了，費鄭氏心頭的刺才勉強摘去。否則任憑那刺在眼前晃，就算再豁達的人也免不了心火旺盛，脾氣暴躁。

原治之起簾子，齒履輕輕地走進室。

已是午後，外面又有些天，線略顯得暗淡，但是卻更加襯托出費明蘭清秀中略顯蒼白的睡。

側躺在綉榻上，一隻手放在臉側，一隻手卻按在了心口，似乎那裏正難，而瑩白如玉的秀臉蛋上，淚痕尚未乾。

原治之的腳步一頓，心如針刺。

這一刻，他恨死了皇權的專制與霸道，皇族之人就可以隨意踐踏戲弄別人的了嗎？他們輕飄飄一句話，就能讓普通百姓陷於水火之中。

皇家之人，可以共宏圖霸業不可共瑣碎平生。

待到天下一統，還是早早而退吧！與他的娘子一起做個簡單的地主富家翁和富家婆，守著幾畝蘭花草，或許會活得更輕鬆快活吧？

原治之靜靜走到綉榻前，坐到了榻前的綉凳上，輕輕握住了費明蘭放在心口的那隻手，轉而放到了自己心口。

他靜靜地凝視著費明蘭的睡，看著如名蘭一般清秀的容，覺得原本浮躁難安的心，奇跡般平靜了下來。

他想，他的後半生有如此一位夠讓他靜心的子相伴，會很幸福吧？

自從發現自己的世，明白了自己是庶子之後，他心的掙扎與痛苦就一直沒有停止過。

他不以自己是庶子出而自卑，但是他為藏在「庶子」二字背後的恩怨糾纏而煩躁。

太夫人理直氣壯，原鄭氏委屈怨憤，原北顧茫然無措，他們各有各的立場，可是造如今勢的，不就是他們嗎？

當年只要有一個人立場堅定，手段果斷老辣，提早置好了待妾與庶子的問題，置好與後宮太后的問題，又哪裏會出現如今的局面？哪怕他會因此而不出生，見不到這個萬分采，但也同樣殘酷的世界，又有什麼關係呢？

嫡妻侍妾，嫡子庶子，並非字面上的尊貴卑賤之別，還有更深意義上的各種利益爭奪與糾纏，這才是他厭煩的。

再善良的人，再好的人，一旦出現憤怒與仇恨等種種負面緒，也會漸漸變得面目醜陋吧？再深的也會變得面目全非吧？

當年他父親過嫡妻鄭氏嗎？過他的生母荷音嗎？就算他都過，可他又真正珍惜了誰？護了誰？

原治之對嫡母其實是存了恩之心的，對三個嫡出兄弟也有手足之，對小四原平之更是發自心的疼，雖然他迫於各種形式離開了原府，但他心裏並不會疏遠了他們，而且他日後也會用自己的方式孝順父母長輩，友兄弟手足。

他只是厭倦了大宅門早的那種種私之事。

就算現在，父親的幾個待妾依然時不時地會給嫡母找點麻煩與不快吧？

俗話說三個人一臺戲，宅里的人一多，再好的家教也不管用，總會生出各種是非。

這樣的大宅門，讓他不耐煩，也讓他鬱悶不堪。

原夫人鄭氏說的不錯，他想掙那個豪華的牢籠，他想展翅翱翔藍天，他要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他發誓，自己寧願不要兒子，寧願絕嗣，也不會生見鬼的庶子！

「蘭兒，日後為了咱們九泉之下能得到一碗供飯吃，你以後可要努力多生幾個兒子呀。」他把費明蘭的手舉到自己，邊，親了親，喃喃低語。

九月初九，重佳節，景國皇后薛珍誕下皇帝玄昱的嫡長子。

玄昱當時正在書房裏和原治之討論著事，聽到太監來報喜訊時，眉頭皺了一下，角雖然上揚，笑意卻未見眼底。

他用手指敲了敲龍案，同道：「孩子狀況如何？」

報喜太監也沒有應有的喜悅，反而膽戰心驚地磕頭道：「奴婢遠遠看了一眼，皇子殿下有些瘦小，哭聲也弱，但穩破和太醫都說除了有點先天弱，其餘一切都好，慢慢調養就會健康無恙。」

玄昱「嗯」了一聲。

原治之在一邊靜默聽著，莫實他明白皇帝會如此擔心這孩子的狀況，是因為那畢竟是親兄妹倫誕下的孽子。

他覺得自己真的很倒霉，為什麼幾個月在外奔波，為了軍資四聯絡富商，好不容易回宮述職一回，就偏偏遇到這種「借腹生子」的事發當場。

當初皇宮傳出樂公主出家，恰巧薛皇后又發現懷孕二月有餘時，原治之就已經明白了玄昱的安排——他要將樂所生的孽子變皇后的嫡子！

原治之為可憐的薛皇后到悲哀，漢可是名義上的頭生子，如若是個兒還好說，如若是個兒子，那就是景國皇室名正言順的嫡長子，是將來最有可能被立為太子繼承大業的人選。

那以後若薛皇后真下生了兒子怎麼辦？最起碼在名分上就落了后，吃了虧。

玄昱縱容樂到如此地步，證原治之到吃驚，他無法理解玄昱在想什麼，就算再荒唐，玄昱也不會真的想讓這個倫孽子日後繼承大統吧？

這太荒謬了！

玄昱雖然一向喜好，卻從來不會為誤國，這次是怎麼回事？

可是很快，又來了一名報信太監，漢名小太監更加惶恐，臉蒼白如紙，跪地磕頭道：「陛下，元真殿下……甍了。」

原治之的眉極快地跳了一下，然後他立朗垂下眼，繼續當木頭人。

玄昱「晤」了一聲，坐在龍椅上一也不。

久久之後，他才幾不可聞地嘆息一聲，低喃：「諸行無常，有生必有死，生死迴而己。既然生前就已經出家避世，就按照公主儀制悄悄葬了吧，不必驚外人。」

小太監領命而去。

原治之卻聽得心頭髮冷。

他覺得自己正在經歷一場噩夢，舊事重演的噩夢。

樂死了。

是不是就和他的生母當年死的一樣？

甚至，是不是也同樣是一副過量紅花的藥方，就又讓一名子香消玉殞了？

這位睪子的命運和他何其相似？

殺母留子！又都同樣被寄養到了嫡母名下，得到了高高在上的嫡子分。

可假的終究是假的，等小皇子長大，發現自己真正分的時候，會經歷怎樣的打擊和痛苦？

原治之背脊發寒，再次深刻意識到伴君如伴虎。

龍座上的那個男人，不管平時表現得再怎麼不牢靠、再風流無度，他本質上終歸是一名權柄在握的獨裁霸主，為了他的江山千古暴業，他什麼都能捨得，他會剪除一切可能造障礙的人與。

包括那名曾經最被他寵的子。

玄昱掃了原治之一眼，道：「聯的兒很多，兒子卻著實太，如今皇后誕下嫡子，實乃喜事一柱。」

原治之連忙跪地恭賀：「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玄昱「哼」了一聲，又道：「卿，你說聯為他取個什麼名字好呢？」

原治之恭謹道：「陛下一定已經有了好名字。」

玄昱嘆了口氣，隨即對最初的報喜太監道：「回去對皇后說，他先天弱，故賜名『潛』，名就『九兒』，取個長久之意。」

小太監恭謹地應了一聲，又磕頭之後才肅告退了。

玄昱又大有深意地盯著原治之，問道：「卿也已經過了弱冠之年，卻還遲遲沒有子嗣，可不太好啊。」

原治之無奈道：「陛下，臣等未婚妻出孝之後就完婚，完婚後一定努力造人，增產報國。」

玄昱冷哼一聲，話題又轉移到了剛才談論的與江北之地通商的事上，算是放過了他。

玄昱知道容香一直沒有被原治之收房，但是皇帝畢竟還沒有無聊到要去迫臣子與哪個子歡好，所以只是偶爾逗弄一下原治之，以看他為難為樂。

反正原治之不敢把容香再給退回來，玄昱就等著看原治之完婚後的采宅斗吧！

五年後。

餘姚縣，原氏桃源別莊。

桃源別莊是兩年前才建的休閑別院，佔地近百畝，與費氏蘭苑相毗鄰。

與費氏蘭苑典型的緻江南園林不同，桃源別莊疏朗開闊，院落與院落、房屋與房屋之聞都極為寬敞，有北方的大開大合之氣勢，房屋建造材料中也多加了磚石，顯得更為穩重、大氣。

桃源別莊猶如穩重大氣的男子，守護著畔巧別緻的蘭苑子。

當寒冬遠去，春日來時，蘭苑與別莊的蘭花、桃花次第開放，蘭花香，桃花艷，方圓百里競芳菲，途經此地的人會以為自己當真誤了桃花源。

比起蘭花的清幽、淡雅，桃花顯得更為熱烈喧囂，當一無際的桃花林齊齊綻放之際，宛如漫天雲霞在燃燒，落英繽紛，又如夢似幻，讓人幾乎以為自己走在仙山路道途。

春三月又到，別莊寬敞庭院的芳草坪上，一個頭頂用輕帕裹起包包頭的小蚌嘰嘰咕咕笑著，正在奔跑玩耍，娘和丫鬟跟在後，小心翼冀的伺候著，唯恐摔倒。

對於這些仆傭來說，桃源別莊的生活實在太好，待遇好、福利好，主家小夫妻倆又都是明理平和之人，從來不會不就耍主人威風，雖然規矩森嚴，但也因此家宅清凈，沒有什麼七八糟的事兒，這讓他們格外珍惜現在的活計，擔心做得不好被辭退。

而現在整個別莊里最重視的，恐怕就是正在獨自玩耍的小小姐了，伺候不好主人夫妻倆還有可能被饒恕，如果伺候不好這貴的小娃，他們鐵定吃不了兜著走。

小娃大約剛滿兩歲，跑得還並不太穩，跑急了就會顯得步履蹣跚，此時顯然對掛在遠樹枝上的馥馥大為興趣，踉踉蹌蹌地朝著馥馥那邊跑，裏還囔著：「馥馥，馥馥！」

馥馥正在跟石榴嘔氣，因為石榴不給牠最的葵花子吃，馥馥轉著頭，靠存鳥籠橫木的一邊，悶不吭聲。

石榴手心裏拿著葵花子，道：「睛睛真可。睛睛真可。」

馥馥驕傲地看一眼那個正滾過來的小胖娃娃，了兩聲，就是不肯開口誇讚。

自從有了這小娃，主人們陪牠玩耍的時間都了，馥馥可是很傷的。

石榴收回手心，作勢轉要走，裏還說著：「睛睛真可，葵花子去給睛睛吃了喔！」

馥馥揮了幾下翅膀，突然揚高聲音道：「晴睛真可！」

小娃原嘉睛剛好跑到附近，聽到馥馥名字，頓時咯咯笑起來，著小手，聲喊道：「好馥馥，好馥馥。」

馥馥頓時趾高氣昂，得意地喊：「馥馥真聰明，馥馥真可。」

立春攙扶著費明蘭跟隨原嘉睛走過來，聽此不由得笑道：「馥馥還是這麼臭。」

費明蘭笑道：「馥馥很聰明神氣，睛睛喜歡跟牠玩。」

「小小姐才是最聰明的。」已經嫁了外院管事，升級了管事娘子的立春道。

「呀，人小鬼大，你們可不要萬事順著，讓養蠻的子可下好。費明蘭的肚子鼓鼓的，走路己經相當困難，需要藉助立春手臂的力量，才能每天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