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邊一個草棚茶鋪，一個胖子翹腳坐在桌旁，他穿一件繡獅子圖案的紅緞質直，頭上紅束髮，腰繫鑲玉青綾革帶，革帶上掛着一個香囊，腳上一雙方頭鞋，手中拿着一張巾正搽着臉的汗水，下的半長鬍須上也掛了幾滴汗，非但如此，他臉上還塗了，被汗水一衝再一搽，已經是個大花臉，旁邊一個面容姣好的書拿一把鎏金摺扇給他扇風，四月間天本不太熱，看他這樣子，倒真讓旁人覺出熱來。

茶鋪還坐了三五個當地的農夫，見胖子着華貴，都出敬畏的神，只敢斜着眼角觀看。草棚外蹲着十多個不蔽的男乞丐，個個蓬頭散發骨瘦如柴，臉上黑得只剩下白眼仁，他們正愣愣的着胖公子的馬伕拿着一把黃豆餵馬。

再外邊一棵大樹下，陳新和劉民有依坐在樹上，陳新饒有興致的看着那胖子，兩人走了幾里路，見此有樹，便停下休息，見到了這位新人類。

胖子猶自不覺，坐下就大呼道：“店家，上茶，多上幾碗，給我那馬也來一碗。”

那店家猶豫道：“來一碗倒可以，只是。。。馬若用了這碗，以後人還如何吃得？”

胖子猛拍一下桌子“那碗一併買了便是，休要再囉嗦，可是當爺沒銀子，就本爺這服，也值你幾個茶鋪。”說罷他一拉上緞“看到沒，緞子的，這，甚名知道不？東方曉！若非爺我來，你一輩子也別想見得到。”

店家忙道：“是，是，公子富貴，我等小人自是無法比，有公子這句話就，這就給公子餵馬。”

“等等，這地方啥，離薊州還遠不？”

“此濠門，十里外就是薊州，公子坐馬車今日定能到。”

“嗯，那有啥吃的沒有？”

“這個，只有烙餅和蒸餅，不知公子。。。”在胖子富貴輝的映照下，店家都覺得自己的產品寒磣。

“那就來五個餅，先嚐嘗。”

店家急急忙忙端來幾碗茶水，又上來一盤烙餅，胖子拿起一個，咬了一口，呸一聲吐在地上，裡罵道：“我就說不去這遵化，老舅爺非要我去，這可好，越月都沒吃的舒心一次，等這幾日回了京師，非得吃回來不可。”順手就把餅子扔在桌上。

這一番靜，外面的十幾個乞丐立馬來了神，懾於胖子的氣勢，不敢近前討要，坐着的都蹲起來，眼的看着胖子手中餅子。

胖子對後書問道：“小七可要嚐嚐？”

那書頭一扭，嘟道：“爺可說了今日到得薊州吃玉膾的，還我吃這饃饃作甚，平白佔了肚子。”

胖子嘿嘿一笑，點頭道：“可不是，爺我差點忘了，虧得小七兒記心好。”手順勢在小七打扇的手上了一把。

劉民有見狀對陳新小聲道：“這書到底是男是？難道新人類還是個玻璃？”

陳新邊看着胖子，邊回道：“多半是個男的，看到沒，有結，要是個人，也是個人坯子，才十四五而已，這死胖子真不是東西，強男。”

陳新看那胖子眼中賊閃，餅子又外面乞丐，一拉劉民有袖子道：“這小子要給我們看好戲了。”

“啥好戲？”劉民有奇怪的問道，話音剛落，胖子就給了劉民有答案。

“花子，你們哪裡來的？去哪裡？”胖子一臉壞笑對外面一堆乞丐問道。

一個年級大點的乞丐的道“回公子，我們都是遼東人，前幾年逃進關的，只得乞討爲生，這是要去京師來着。”

胖子搖頭嘆息：“遼東的，可憐見，家都給韃子佔了，遇到爺我心好，你們可想吃餅子？”

一衆乞丐立馬七八糟的給胖子磕起頭來，一邊口中喊着：“想吃，想吃！”

“公子長命百歲！”“公候萬代！”。。。。。。

胖子嘿嘿一笑：“想吃也，可也不能白吃了，給爺我添點樂子。”

乞丐們想來是得了，忙不迭點頭。

胖子點點人數，笑道“十四個花子，我這裡五個餅，每次扔一個，你們誰搶到誰吃，每個餅只能一個人吃，吃過的就滾一邊去，不能再來搶，吃完再扔下一個，扔完爲止。”停了一下，他又道：“若是搶得好看了，爺心好，就再買幾個餅，搶得不好看，我這幾個餅就餵馬也不給你等。”

劉民有一聽，一怒火升起，站起來，旁邊陳新一把拉住他，勸道：“別管，一鬧起來，要是胖子把餅餵了馬，一個乞丐都吃不到，到時候還得找我們算賬。”

劉民有對陳新怒道：“豈可如此踐踏別人尊嚴，雖然是乞丐，也是人，不是他家養的畜生。”

陳新滿臉堆笑，把劉民有拉坐下，說道：“所以剛纔說人命比草賤嘛，消消氣，現在哪是當英雄的時候。你有錢給這幫人買餅不？”

劉民有滿臉通紅，終於還是沒有再起來，一臉憤怒看着那胖子，此時這新人類在他眼中不再是新奇，而是面目可憎。

陳新兩眼劉民有，對劉民有道：“這妖胖子心壞得很，他知道這些乞丐是一路的，就讓他們得一個吃一個，防止他們得了餅下來分，每次把最強的淘汰掉，其他人就有希，後面打得更厲害。”

劉民有狠狠看着那胖子道：“爲富不仁，實在可惡，難怪那麼多人要造反。”

陳新又接道：“其實妖胖子還是沒合計好，應該兩人一組，按強弱分好，每組一個餅，實力相當，這樣打起來才激烈，然後再買幾個餅拼個冠軍出來。”

“你。。。心理可比那胖子還暗？”

“別說，這胖子看來非富即貴，你說我把這主意出給他，沒準能跟着混口飯吃，也是個機會。”

劉民有手指陳新，氣急敗壞道：“你還有沒有善惡觀，要去你去，我寧可。。。”

陳新忙打斷他“開玩笑，開玩笑，我黨國多年栽培，怎麼會幹這種事，快看，演出開始了。”

劉民有狠盯陳新幾眼，才轉頭去看那邊場中。

那胖子不顧汗流浹背，興致的用腳在地上劃一個圈，一幫乞丐互相看看，還在猶豫，但已經分了幾團，陳新估計這夥乞丐也是臨時湊合在一起，一遇到利益就分裂了。

十四個乞丐分了三夥，人最多的一夥有四男二，四個男丐比其他男丐似乎都要強壯一些，帶頭的那個臉上還有一道刀疤。第二夥四個都是男丐，格不強壯。最後一夥是四個都是十多歲小孩，三男一，全部瘦骨嶙峋，其中一個還在傻傻的張着笑着，看他的表，本不會知道他是生活在苦難中。

“拿到餅，出得了圈就能吃”胖子終於完了畫大圈的艱苦工作，大聲宣佈道。

一衆男乞丐丟下打狗棒，先後走了進去，幾夥之間已經隔開，相互防備着。刀疤臉看着另外兩夥乞丐，狠狠道：“識相點！”

那幾名乞丐都出畏懼神，只有那個小丐還是張傻笑。茶鋪中農夫和馬伕都紛紛走到圈外觀看，一臉興，只有茶鋪老闆，不停念着“可別打進鋪子裡。”

“餅來羅！！”

缺了一角的烙餅啪一聲落到圈中央，羣丐兩眼放，也顧不得怕那刀疤臉，一擁而上，刀疤臉一夥的一個乞丐一撲，將烙餅在下，另兩夥紛紛手來搶，一羣腦袋湊在一起，撞來撞去，一個小丐還坐在那人背上，地上那人別說出圈去，連起都不能，轉眼就被踩了十幾下，其他幾個使勁拉他手，要把下的餅子拖出來。

“好，好”胖子看着場中煙塵四起，高興得手舞足蹈，旁邊的幾個觀衆也是連連好，只有那書一撇，似乎不太興趣。

場中此時又有了變化，那刀疤臉大吼一聲：“找死麼！”，衝到人堆旁，拉起其他兩夥的乞丐，劈頭蓋腦打過去，這一手，另兩夥乞丐平時便畏懼他，此時見他來，又捱了打，連忙躲開。

刀疤臉見狀得意一笑，卻不去拿餅，拉起地上那丐，說道：“出去吃。”

陳新悄悄對劉民有道：“這刀疤自己不拿餅，留在裡面，這是要把五個餅都搶。”

劉民有點點頭。

就這樣，這刀疤臉又連搶兩個餅。胖子覺得不夠彩，對另外兩夥道：“可只有兩個餅了。”

刀疤臉一夥已經有三人啃完烙餅，只有刀疤一個人還在圈，另外兩夥乞丐看着別人吃餅，口中口水泉涌，眼中卻如冒出火來，傻笑的那年臉也開始搐。

“餅來羅！”

第四個烙餅飛到圈中，刀疤臉一腳蹬開一個撲上來的乞丐，一把抓住烙餅。最小那夥中兩個小乞丐對一眼，大點那個突然指着刀疤後大喊一聲：“有狗來了！！！”

乞丐平日常被狗欺，時時互相提醒，刀疤條件反馬上轉，一看沒狗，知道不妙，剛把頭轉過來，兩個小丐一邊一個撲上來，抓住他手就咬，刀疤預料不及，兩手被抱住，被咬得大，外邊三個同夥急得團團轉。

“呯”，刀疤一頭撞在咬他的小丐面門上，小丐鼻長流仰天倒出去，刀疤騰開了右手，丟掉烙餅在地上，把另一小丐在地上，揮拳打，眼看要把那小丐打暈過去，突聽耳邊風響，轉頭去看時，一棒子在眼前急速擴大。

“嘭”一聲，卻是那傻笑的年，開始一直站在一邊沒，此時看準時機，拿了圈外的棒子，狠狠掄圓了一棒打在刀疤額頭上，力道兇猛，刀疤一聲不哼倒在地上，頭上鮮直流，沒了靜。

胖子的書“啊”一聲尖，乞丐年不管不顧，又連着幾棒往刀疤上打過去，看刀疤不了，才撿起烙餅，乘着另外一夥人還沒撲上來之前，連滾帶爬出了圈外，剛一出來，就把烙餅拼命往裡塞，邊鼓出一個大包，他一夥的那個小丐連連歡呼。

周圍一夥看熱鬧的人一看刀疤流倒地，生怕惹禍上，三個農夫一聲不吭，慌慌忙忙溜之大吉，老闆目瞪口呆，別人能跑，他可跑不了，一時失了方寸，口中喃喃道：“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

胖子一看也是心驚，料不到這小丐如此兇狠，把剩下一個烙餅一甩，就要上馬車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