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妾如第2章 第 2 章

兵在京城分兩路,一路繼續追捕俞厲等人,另一路搜尋俞黨落單的瘦弱男子。

俞姝裳正穿為棕男子短衫,反穿就是黃子夾襖,俞姝沒敢換下自己的兒裝,以盲份在京城,想尋一個臨時落腳之

那定國公下令封城之后,誰也別想出去。

俞姝只盼著沒有自己拖累,哥哥俞厲能逃出生天。只要哥哥平安,必然會再回來找,屆時兄妹二人還能匯合。

只可惜到,一個盲甚至連路都看不見。

幾次險些被人倒在地,好不容易拾了一子,琢磨著如何在無分文的況下,找好心人收留自己。

可混的世道令還沒想到如何辦,忽覺后頸一陣勁風而至。

躲避已來不及了,俞姝被擊昏在地。

... ...

再醒來,四下一片黑暗。

俞姝的眼睛原本能一二,現下盡數作廢。

一醒,就被人發現了。

“呦,醒了。過會青樓的老鴇過來相看,你可要表現好些,讓你伺候有錢人,總歸要比伺候窮人輕快些。”

俞姝怔了一怔,“青樓?”

那人一笑,見沒有哭鬧,非常有耐心地跟解釋。

他是個人伢子,原本和青樓的老鴇定好了送人,結果其中一人逃了。他們不想賠錢給老鴇,正好瞧見了俞姝,便將俞姝掠走充數。

那人伢子還跟俞姝道,“你這樣貌很是不錯,你也別想著找你家里人,過會老鴇來了,就帶你去接客,進了青樓的門,就是青樓的人。誰讓這世道不好,而你運道也不好呢?”

人伢子好心勸俞姝看開點,“都是命。”

只是俞姝默了默,問了他一個問題。

“你覺得,老鴇會要一個瞎子嗎?”

人伢子被問得一愣,突然抓了俞姝的頭發,迫使其抬頭看住的眼睛。

黑暗中,眼眸無,不管人伢子如何比劃,眼珠未分毫。

人伢子忍不住,“竟抓了個瞎子!”

俞姝被他甩在地上,撞得半臂發麻。

著肩膀坐了起來,低低笑了一聲。

人伢子一步上前,“笑什麼笑?信不信老子弄你!”

俞姝倒也沒怕,說不是笑話他,“我是覺得,我雖然運道不好,你卻不錯。”

人伢子皺眉看了一眼,見果然不是在嘲諷,“我哪里不錯?”

這次換到俞姝耐心解釋,“我雖然是個瞎子,沒法在青樓迎來送往,但我會打算盤,說不定有商鋪愿意收我給賬房打雜。這年頭,約莫賬房也不那麼好找吧。”

四王造反多年,科舉近乎于廢,百姓不再讀書,還不如練刀槍棒實在一些,賬房確實不好找。

人伢子眼睛一亮,又問俞姝,“你還會什麼?”

俞姝說寫字,“我只瞎了兩月有余,能寫會算,做個賬房綽綽有余。”

這樣的賬房,可比青樓里的姑娘值錢。

俞姝問了人伢子一句,“有合適的商鋪嗎?”

人伢子剛要回應,突然有小過來稟報,俞姝沒聽清,人伢子卻著急忙慌地走了。

外院,人伢子匆忙讓人打掃院子,又親自灑水去灰塵。

很快門口停了個不起眼的小轎,下來一個上了年紀的婦人。

婦人穿著錦袍,頭發梳得一不茍,帶著打得發亮的致銀簪。

乍一看,像是誰家的太太。

人伢子哈腰請安,“周嬤嬤怎麼親自來了?”

周嬤嬤瞧了他一眼,哼了一聲,“吩咐你的事遲遲辦不好,可不得親自來。”

問,“有合適的人了嗎?”

人伢子一臉為難,一邊請進屋吃茶,一邊道,“您要能讀書會寫字的,還要家里無牽掛的,姿必須不能差了,太機靈的卻又不行,還得是個沒嫁過人的姑娘。您這要求... ...實在不好齊全。”

周嬤嬤皺眉,“你這個意思,是沒人?我看你不是沒人了,是不想在京城混了。”

后面這話陡然一沉,把人伢子嚇得不輕。

他連道不是,“您再寬限小人幾日吧,我眼下手里只一個盲,還真就沒有旁人了。”

周嬤嬤在“盲”二字中,瞧了他一眼。

人伢子一愣,隨即跳了起來。

“盲您看嗎?!除了是個瞎子,其他都齊全!”

周嬤嬤皺眉,“帶來我瞧瞧。”

人伢子連忙讓人把俞姝帶了上來。

周嬤嬤見了俞姝一陣打量,問,“你是哪里人,父母兄弟在哪?”

俞姝沒有立時回答,人伢子一聲。

“你不是不想去青樓嗎?嬤嬤府上要尋個妾室,那是極好的事,還不快好生回答!”

說著又低聲威脅俞姝,“若是這個不,就送你去青樓,沒得商量!”

俞姝沉著臉抿了抿

俞姝在片刻沉默后,回了那嬤嬤。

說自己姓韓,喚作韓姝。

“... ...家里沒什麼人了,原本跟我爹進京尋走失的長兄,但長兄沒尋到,爹被土匪殺了,就剩我自己。”

如此凄慘的世,那嬤嬤卻滿意地笑了起來。

又當場考較了俞姝寫字的水平,還問了問俞姝的眼睛,“看過大夫麼?還能好麼?”

俞姝說能,“府上若是愿意替我治,十有八九是能好的。”

嬤嬤更滿意了。

“那你跟我走吧。”

俞姝就這麼被那周嬤嬤帶走了。

人伢子都沒想到尋了三個月沒尋到的合適人選,就這麼定了下來。

等他反應過來,不忘拍了拍俞姝的肩膀。

“茍富貴,勿相忘!”

俞姝冷哼一聲。

那周嬤嬤同這個盲了轎子,轎子在京城走了許久終于到了。

嬤嬤下來牽了往里面去。

顯然這嬤嬤非常得主子的臉,一路見到的小廝丫鬟俱行禮一聲周嬤嬤。

俞姝暗暗數著,前前后后過了四五道門,終于停了下來。

街巷里的吵雜聲沒了,外院仆從說話的聲音也沒了,只剩下幾聲脆亮婉轉的鳥鳴。

周嬤嬤的步履變得輕極了,輕了簾子進了門。

“夫人,尋了人,您瞧瞧可還?好讓夫人知曉,這次是個盲。”

那夫人說了什麼,俞姝沒聽見,但沒被攆走,反而被領了進去。

屋子里暖融融的,點了和的熏香。

俞姝察覺,有兩道目上上下下打量著

周嬤嬤在旁替俞姝說著方才問的問題。

那夫人一句句聽著,簡短地“嗯”了兩聲。

此時釵環聲微,然后那夫人端起茶盅茶葉,喝了口茶,這才問了一句。

“你母親膝下,有兄弟姐妹幾人?外祖母膝下呢?”

這夫人聲音聽著年歲不大,就是這問題,問得奇怪。

俞姝半真半假地道,“外祖母膝下有三位舅舅以及家母,家母僅有我與兩位兄長。”

“你舅舅和你兄長可康健?”

“有一位舅舅落水死了,另兩外約莫健在,就是失了聯系。家二哥前幾年鼠疫沒了,大哥進京來謀出來,倒也兩年沒消息了。”

俞姝看不見,不曉得那夫人聽了,同周嬤嬤對了個滿意的眼神。

只聽到那夫人說,“你說的可都屬實?我可是要派人查實的。若是虛報,可不會輕饒了你。”

俞姝盡管查。

道山西一地是家鄉,但那剛被哥哥領兵占了,這京城的人家,怎麼能過去查呢?

那夫人說過這話,便讓人把俞姝帶了下去。

俞姝甚至沒來得及問一句,是哪家府上。

... ...

正院正房,周嬤嬤問那夫人可還

一邊說著,一邊替夫人著肩,夫人穿了一件杏萬字不斷頭團花褙子,料子細,坊間稀有。

“... ...我看您別猶豫了。這大半年,您送了多人過去,可見有一個的?”

“正因如此,我才要好生想想。”夫人著眉心開了口。

說,“五爺挑剔的很。”

周嬤嬤卻沒這麼犯愁,“不管怎樣,五爺是答應了您和老夫人要納妾的。五爺可二十有五了,膝下空怎麼?五爺心中有數,不然如此厭惡妾室,也不會隨意答應。”

說,這世間厭惡納妾的男子可不多,五爺這樣實數罕見。

“五爺是瞧在您和老夫人的面上應了,但自己那關也得過,難免挑剔些。您也別愁,一個一個送過去,說不定哪個,就能讓五爺勉強看順眼了。”

夫人嘆了口氣,“這盲,五爺能看順眼嗎?”

周嬤嬤說未必不能,“盲惹不出事來,這才是五爺最看重的。”

這話令那夫人喃喃,“但愿吧。”

*

這府上院子大得很,俞姝又被小丫鬟帶著走了許久,才被送進了一間房中。

俞姝順勢問那小丫鬟,“敢問府上姓甚名誰?”

可小丫鬟竟不肯說,“該你知道的,你自然知道,不該你知道的,我們自也不能說。”

話音落地就走了。

規矩極重。

俞姝

京城如此之大,達貴人如此之多,俞姝實在無法去猜自己在何

嘆氣,在黑暗中到了桌邊,想給自己倒一杯水。

但壺中空,只有些許殘茶不知放了多久。

俞姝干脆把殘茶倒在了桌子上。

水灑在桌上,用手蘸著那冷掉的殘茶,緩而慢地寫了一行字。

隨后,用掌心抹掉這行字。、

在秋日的京城,冰冷的茶水帶走手上的溫度,也帶走原本可辨認的字跡。

寫下的那句“識時務者為俊杰”已經變了掌心低落的水珠,消失在了桌案上。

世如此,人之命運如同江海中航行的小船,一個暗流就能讓船偏離路線,而一陣疾風驟雨,就能令船瞬間沉沒。

唯有順勢而為,或許能有一線生機... ...

半個時辰后,周嬤嬤派了兩個小丫鬟來給俞姝洗漱,給換了干凈裳帶著去了另一個地方。

半路上,俞姝又問起那周嬤嬤,“不知府上姓什麼,我要伺候哪位主子?”

誰料沒等周嬤嬤回答,前面有人傳話。

“五爺回來了。”

周嬤嬤拍了一下,低聲道,“五爺就是你要伺候的主子。”

話音落地,就帶著行禮起來。

俞姝什麼都看不見,只聽到有男人的腳步聲出現,從前經過。

那聲音利落而穩重。

不似文,像是武將。

武將,五爺... ...

俞姝冒出一個驚人的念頭。

這不會是定國公、詹司柏詹五爺吧?

心頭一跳,但又隨即想起,據說詹司柏與其夫人宴氏青梅竹馬、伉儷深,府中沒有侍妾甚至通房。

俞姝松了口氣,把這位給排除了。

若不是這詹五爺,倒也不必如此張。

斂了心神,被人引著送去了那五爺的房中。

這間房堪比之前那夫人的房間,高闊寬大,俞姝雖瞧不見,但也能到通之氣。

只不過這比夫人的房,要稍顯冷清。

俞姝被安置在床邊靠窗而立,靜默站著,房中似有若無的香氣在此刻變得清晰起來。

那是種與房中的冷清相近的冷肅之味,甚至說,還有些肅殺在里頭。

貴人熏香,莫不是安神的用途,但此房中的味道,卻令人難以安定,甚至莫名有些繃之

天已經黑了,房中連一息燈都沒有。

俞姝慢慢沉下心來,在黑暗之中等著的命運。

外面的風吹得俞姝后的窗子晃發響。

白日里聚在京城上空的厚重云團,在此刻低低下,雨滴承不住力道地落下幾滴。

俞姝默默聽著雨聲,卻在此時,聽到男人沉而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直了直子,抿

男人在下一刻大步進了房中。

他對房中有人沒有任何意外,只是轉去了另一側間,挑亮了燈,在書案前坐了下來。

俞姝提著心等了一時,不知那五爺要作甚。

房中明明有兩人,卻都沉默著沒有開口。

那五爺在書案前忙碌了起來,是翻開書冊的聲音,俞姝只能繼續等待。

好似頭頂懸了一把刀,遲遲不肯落下,倒還不如瞬時落下,來的痛快。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滴滴答答的落雨聲,終于連貫持續起來。

男人也在此時起了

他這次沒有再做旁的,端了那孤燈走了過來。

孤燈的亮在俞姝視野中慢慢擴大,可惜的目找不到落腳地,茫然地散著。

昏暗的角落,俞姝剛被換上的衫顯然不那麼合,松垮地落在上,令在孤燈下清瘦許多。

立在那里,垂著眼簾接著男人的打量,不能退開,亦不敢貿然上前。

窗外的雨聲叮叮咚咚,勢頭漸起。

半晌,男人嗓音低沉地緩慢開了口。

“歇吧。”

聲音令俞姝耳邊的汗豎起了幾——

悉。

可惜如此的短,以至于想再抓幾個音分辨都不

而男人已開始解開腰間的束封,丟去了一旁的椅子上。

外面的仆從甚是知機地關上了門。

門發出吱呀一聲響,封閉的房間只剩下和這個不知是誰的男人。

俞姝深深吸了口氣,別無選擇... ...

房外的雨時起時歇,又在某一刻達到了極點。

俞姝一如被狂風驟雨席卷,在命運的海洋中翻滾。

終于,狂風暴雨暫歇,只剩房檐低落的雨滴,叮咚發響。

俞姝大口地著氣。

男人看了一眼。

孤燈下,子臉發白,冷汗細細布滿了額間。

的眼瞳清亮,可惜散著毫無定,這般目更襯得發白的臉,平白多了些凄楚。

男人穿起裳,皺了皺眉。

“疼得厲害?”

俞姝雖是第一次,可也曉得疼痛難免。

搖搖頭又點點頭,但這一聲盤旋在耳畔,那種莫名的又來了。

俞姝一時顧不得許多了,低啞著嗓音問了一句。

“敢問五爺,府上... ...姓甚名誰?”

男人眉頭越發皺了起來。

“沒人告訴你?”

“沒有。”

下一息,聽見男人開口,沉著聲親自回答了

“這里是定國公府,我是詹司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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