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淡的姐姐方秀淺, 是在繡坊門口尋人突然消失的。

起初繡坊還懷疑是人跑了，但是是被人了出去之后消失，之前完全沒有要跑路的跡象。

繡坊找不到人, 自然就找到了秀淡, 可秀淡完全不知是怎麼回事。

但第一個想到了徐員。

起初他們在教坊司, 方秀淺便被徐員看中, 差點被送了過去。

不僅想到了, 俞姝和五爺也想到了。

室一時靜謐, 氣氛沉了幾分。

徐員是大宦首位，是在朝堂都有一席之地的掌印太監, 他的私宅其實好搜的？

五爺不是不能搜他, 但在這個關頭... ...搜出來人倒不怕, 就怕搜不出來人... ...

畢竟這只是他們的猜測, 沒有實證。

他思量著，秀淡突然叩頭。

“奴婢有一個辦法，請五爺全！”

“你且說來。”

秀淡抬起頭來，目向外看了過去, 渾凝聚了一堅如盔甲的氣勢。

“奴婢愿意去闖徐員私宅, 到時候國公府就以捉逃奴的名義來捉奴婢就是！奴婢若是能闖這一遭找到姐姐最好，若是不能... ...”

不敢說下去, 臉青白。

五爺一時沒開口, 俞姝在這時皺著眉問了一句。

“那徐員的私宅, 只怕不是好闖的，你可想好了？”

太監的私宅可不是什麼尋常的去，鑒于此人之前對方秀淺的覬覦，秀淡進去之后恐怕頗有危險。

但秀淡已經下定了決心。

“奴婢只有姐姐一個脈至親了，為了姐姐, 奴婢有什麼不能做？！”

五爺在這話里，看向了俞姝，俞姝垂了垂眼眸。

方氏姐妹之間的關系，與和哥哥沒有兩樣。

世間脈至親，能相依相偎至今的，都是一樣的誼。

俞姝在這時看向了五爺，“請五爺全秀淡吧。”

... ...

秀淡去闖徐員私宅，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可能人還沒進去，就被哄了出來，反而打草驚蛇。

五爺干脆找來了穆行州，讓穆行州用兵掩護秀淡，在搜查周邊的過程中，趁將人送進去，之后就看秀淡自己了。

秀淡在此計策里，順利進了徐府。

但徐府甚大，人生地不，完全找不到姐姐的蹤跡。

從下人房前扯了徐府下人的裳混進去往里走，幾次險些被抓住，雖然逃過一劫，但姐姐在哪完全不知，又不能高聲呼喚，只恐暴。

實際行進可比想象中難多了。

就在秀淡急的滿頭大汗之時，忽然聽見了哭聲。連忙循聲找過去，在一個院子里，看到了幾個哭泣的子。

其中一人，乍一看側臉，還以為是自己姐姐，但并不是。

就在秀淡轉頭要走的時候，突然被人拍到了肩膀。

“你是什麼人？！”

“來人，這有個賊！”

徐府的管事立時派人擒住了秀淡。

“把捉起來關進柴房！”

秀淡立刻大起來。

到了此時，管不了許多了，大喊起來。

“姐姐！姐姐！你在哪里！妹妹來找你了！你快回應我啊！”

這聲音在徐府宅院里傳了起來，徐府的管事越是想要捂住秀淡的，越是喊得響亮。

一個不見天日的房間里，方秀淺奄奄一息。

不知道自己為何在此，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更不知道妹妹現在何。

知道聽到喊聲，極大的喊聲，還以為自己在夢里。

可不管是夢里還是現實，都要回應！

因為那是妹妹的喊聲！

“淡淡！淡淡！我在這！你快跑！快跑！”

... ...

徐府鬧了起來，但這這種況并不見，不用稟告主子徐掌印，徐府的管事都能擺平。

那管事讓人堵了秀淡的，“自己闖進來，就別怪咱們不給活路了！”

他正要將秀淡拿下，忽然門被拍響。

穆行州出現在門前。

“定國公府捉拿逃奴，國公爺讓本將軍配合，徐府行個方便吧！”

旁人府邸捉拿逃奴，來的是護院，而徐府打開大門，來的全都是兵將。

那管事就是想要拒絕，也不敢，他只能了人，“快去宮里報給掌印... ...”

穆行州把秀淡這個“逃奴”救了出來，而秀淡一被松開，就朝著一個院子跑了過去。

“我姐姐被關在這里！我聽見了！就在這里！”

... ...

穆行州讓人將方秀淺背了出來。

此是繡坊在籍秀，為何會出現在徐府，這可是個好問題。

管事搖頭說不知道，“此暈倒在我們門前，我們可是好心救進來的。”

他說好心救人，可方秀淺卻渾是傷，出氣多進氣。

穆行州警告地看了一眼徐府的人，將方氏姐妹暫時都帶回了定國公府。

... ...

方秀淺傷勢頗重，人躺在床上生息幾乎沒有。

俞姝和五爺過來探看時，秀淡幾乎哭啞了嗓子，而方秀淺除了能握著妹妹的手，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人昏迷著，也不知還能不能活。

好好的繡坊在籍秀，突然就進了掌印私宅，被打重傷。

俞姝瞧不清楚人，卻瞧得清楚事。

匪夷所思，卻又毫不奇怪。

房中藥味濃郁，氣氛沉。

“王法就是枉法吧。一個紅極一時的太監，便能如此枉法，這朝廷還不知有多太監，又有多權柄在握的達顯貴，對于平民百姓，還剩下多王法？”

這話問出，仿若佛寺鐘鳴。

五爺看著方氏姐妹，又看了看俞姝，在的話里，一時間無言以對。

方秀淺昏迷，問不出來什麼要事。

五爺和俞姝又返回了沁云居。

兩人在路上靜默，五爺目落在旁的子上，而俞姝也在這時看向了他。

腳步停了下來。

“五爺，這朝廷掌控下的天下，不會是這徐員一人作惡害了所有人，是有太多太多的徐員都在作惡，五爺還要繼續查我們家的舊事嗎？”

方氏姐妹的事便是例子，俞姝不知還有多這樣的例子。

“我想，五爺是查不出結果的，因為那是太多個徐員作惡，最后導致的結果。并非是一人所為。”

就像俞姝之前所想，若只是一人作惡，和哥哥就找這個人，有仇報仇，有冤報冤。

可若是一群人，怎麼辦？

寒夜里，秋風掃，枝頭的枯葉紛紛落下，有枯黃的樹葉劃到了五爺的臉頰，頗疼。

他不能想象，若有千萬這般枯葉都在卷風之下，向他劃過來，又是怎樣的形。

或許對于朝廷治下的百姓而言，每天都似生活在秋風落葉的掃之中。

在寒夜里，無法取暖，又往何安眠？

五爺再無從反駁俞姝，送回了沁云居，又去看了看暮哥兒酣睡的模樣，獨自在深水軒靜默地坐了良久。

在遍州和俞厲見面之前，他還曾想，那片山崖是絕佳的招安之地。

若是俞厲能答應朝廷的招安，他就帶著阿姝和暮哥兒一起過去。

俞厲歸順之后，他們終于不必再對立糾葛。

可現在來看，他還有什麼立場提及招安？

是不是正如阿姝所言，沒辦法在一人上報仇，的仇人是一整個朝廷？

*

正院。

有人也在房中靜坐。

安藍伺候詹淑賢洗腳，見支著一只胳膊想事，想得用心極了。

突然問了一個問題。

“你說脈重要嗎？”

安藍說自然是重要的，“就像您是老國公爺的脈，國公府上下凡是知道您份的人，哪有不效忠您的？”

比如安藍自己，比如侍衛馮效。

他們都是銘記老國公爺恩的人，從前為老國公盡忠，如今為大小姐所用。

詹淑賢緩緩點頭。

“不錯。世人皆如此，我也該有自己的脈。”

安藍抬了頭，“大小姐和離之后，想好要親了？”

在此之前，大小姐對親這事，并沒什麼想法。

安藍也能理解，畢竟這天底下，比國公府更尊貴的去，除了皇宮，再沒有旁的地方了。

大小姐嫁給誰，都比不得如今尊貴。

可詹淑賢搖了頭。“和離？親？那怎麼可能？”

這可就讓安藍疑了。

“若是不然，您怎麼有自己的脈？”

詹淑賢笑了起來，瞇起眼睛來。

“我若是和離之前就有了孕呢？”

安藍被嚇了一跳。

五爺就算不是親兄，也是堂兄，兩人不能真的為婚，從前五爺每逢初一十五來正院，都是分床而睡，裝裝樣子而已。

詹淑賢被這模樣逗笑了。

“你這腦子可不好使。我的意思是，五爺可以有他自己的如夫人，我為何不能有下臣？”

更要的是——

如果在和離之前有孕，旁人不知原委，只會認為是五爺的孩子。

那麼怎麼可能再和離？

而作為“正室”所出的孩子，比韓姨娘的暮哥兒不是更加尊貴嗎？

而且，的孩子，才是定國公府正統的脈！

等五爺清掃反賊，穩固江山之后，國公府下一代的掌家人，就該是的孩子。

詹淑賢坐直了腰板。

安藍恍惚了，“可是、可是老夫人不會答應吧？”

老夫人心里還是想讓自己的兒，過尋常人間日子。

這等未婚有孕之事，對老夫人來說，恐怕完全不能接。

安藍問了，詹淑賢臉冷了幾分，隨即又哼笑了一聲。

“娘迂腐，總想我嫁人生子過日子，我卻不能似想得那般。不愿意有什麼關系？先斬后奏便是。”

難道還讓被地，被娘安排著和離，撇開這定國公夫人的份嗎？

或者，隨便嫁給什麼小小將，過瑣事纏的落魄日子？

詹淑賢只覺自己突然想通了重要的關節，心頭完全舒暢起來。

不過安藍在這時，驚詫著又問了一個問題。

“您準備招誰做... ...下臣？”

在這個問題下，詹淑賢默默思考了一陣，接著，眼前浮現出來一個人。

笑了起來。

“明日把穆行州來。”

安藍一愣，明白了。

而詹淑賢似又想起了什麼，“你還記得，穆行州老家是哪里的麼？”

... ...

翌日，穆行州被請到了正院來。

他從未被特特請來正院，今次莫名就有點心跳加速。

待他見了坐在上首的大小姐，竟不敢抬頭去看，他只看到上首的人穿著明艷的百褶，擺悠悠。

“大小姐請屬下來有什麼事？”

詹淑賢看著他笑了一聲，“你怎麼同我客氣起來？你我雖然差了幾歲，但也是一長大，應該親近，不該客氣。”

穆行州在這話里無措起來，臉上寫滿了。

詹淑賢瞧著直想笑。

從前，雖覺得穆行州對似乎有些不一樣，但并沒在意過什麼。

后來，詹淑慧從涿州過來，進了京城就看中了穆行州，一雙眼睛粘著他不放，都瞧了出來。

曾故意當著兩人的面撮合過兩人，彼時五爺和韓姨娘也都在，就在冷武閣周圍的河邊。

撮合了兩句，話一出口，詹淑慧激地裝作害，但穆行州卻臉青白了起來，悶聲悶氣地當即走了。

那會便覺得，他可真有意思... ...

眼下，看著穆行州，讓安藍拿了東西過來。

“昨日，有人送了山梨過來，據說是你家鄉產的，我瞧著水//多/，不知你可喜歡？”

說著，安藍恰端了梨子到穆行州前。

穆行州一眼看過去，便忍不住眼前一亮。

他說還真是，“我竟許多年沒見過這梨子了。”

這梨子產量不大，攏共也就幾座上山有。

從前他爹帶著他上山打獵，他眼饞人家的梨子想吃，他爹不許，便回家尋娘拿了錢，賣給他。

這梨子極其名貴，一個都要許多錢，但爹娘之后每一年都買給他，甜如糖。

梨子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穆行州整個人都怔住了。

詹淑賢瞧著，暗笑不已。

然后讓安藍把一筐子都給了他。

“幾個梨子而已，怎麼還泛起淚了？我可見不得你這般，以后每年都給你尋這梨子來便是。”

說得親昵，穆行州不由地目從梨子上轉向了。

大小姐穿著柳黃的繡花褙子，仿佛和他進國公府那時，第一眼看到的模樣一模一樣。

那會大小姐便穿著柳黃的鮮亮衫，頭上戴了大紅的花簪，見到老國公爺凱旋而歸，跑著迎上前去。

他從沒見過京城里的貴。

原來京城里的貴，竟是這般明麗驚艷的仙子模樣... ...

穆行州拿著梨子去了，離開的時候，角彎起，臉微紅。

詹淑賢一直看著他，在他走后笑了起來。

同安藍道，“除了他，還真就沒有合適的人了。”

安藍看過去，曉得大小姐是看中穆將軍做下臣了。

只是，穆將軍那般純凈明朗的心，果真能如大小姐所愿？

丫鬟不便多言。

*

方秀淺在被救第三日終于醒了過來。

五爺過來問了話。

方秀淺當時被出去，并不知是何人，還以為是妹妹，但到了巷口，突然被打暈，再醒過來，就在徐員府上了。

當時聽說是徐府，害怕極了。

在教坊司和繡坊里，都有人曾說過，有子進了徐府之后再也沒了聯系，后來他們發現過一些子，確實被草席卷了，扔去了葬崗。

方秀淺驚嚇的不行，連聲要求離開，說自己是繡坊在籍的繡，不能離開。

但卻遭到了徐府的毒打，讓老實點，說什麼，“能不能留下你還不一定，掌印看上了，你就留下，看不上你也別想著回去了，葬崗等著你。”

幾乎驚厥過去，但還真就被徐員看上了。

徐員開口，“留著吧，只是還不夠瘦，兩天的好。”

方秀淺拖著一的傷，在驚恐中不知能不能撐完這腸轆轆的兩日，就在以為再也見不到妹妹的時候，妹妹來了... ...

把知道的都告訴了五爺，甚至記住的徐府的仆人的名諱。

五爺卻在這些名諱中皺了眉。

“你說的這些徐府的仆人，都是一家人嗎？緣何都姓周？”

方秀淺一愣。

“回國公爺，這些人聽起來沒什麼親緣關系，至于為什麼都姓周，奴婢亦不曉得。”

五爺不由似思索了起來。

可他莫名想到了自己一直在查的一個人，周續。

周續，也姓周。

明明是相隔千里，又相隔多年的人，可五爺竟覺得，仿佛有關系一般。

就在這時，前去繼續細查周續的人，折返了回來。

“查到什麼了？”

“回五爺，我們找到了那鄉紳家里，涉及周續之事的人，得到了要的消息！”

當時那鄉紳家，在俞家之后沒多久，也敗了，但后來家中幾個主要涉及周續之事的人，在某天突然都消失不見了。

這事沒人敢再提，五爺的人手尋訪很久，才找到一個知道的人。

“回五爺，那個人說，他們確實沒有殺了周續，而是... ...閹割了此人！”

話音落地，五爺騰得站了起來。

他朝著徐員私宅的方向看了過去。

徐員... ...周續... ...

同一個人嗎？

俞家從被選中進貢蟠桃，到后來蟠桃出事被滅族，是不是都是此人一手為之？

如果是這樣，那麼冤有頭，債有主，此人就是俞家兄妹的仇人。

而不是一整個朝廷... ...

五爺怔住，一時間心緒復雜。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的小紅包都收到了嗎？作者發現自己的晉江賬戶都快空了，趕充一波錢去，等過幾天第三卷結束，給大家搞個獎~大家記得留意~

晚安，明晚9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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