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二夫人喚程兒去做開胃小菜，小蓮回稟說是兒病下了。

二夫人一驚，忙遣了韓嬤嬤去探，因著程兒最近給自己長臉，還特地賞賜了幾株丹參給。

韓嬤嬤去看程兒，發現面蒼白，有氣無力便知是真病了。

吩咐跟來的小丫頭去熬人參湯，回頭看向躺著的程兒，只見程兒目無波，一副生無可的樣子，不由嘆氣，

“兒，你昨晚見到侯爺了？”

程兒聞言呆滯的眼珠子募的一，一腦爬了起來，“嬤嬤，您知道了..”

韓嬤嬤目溫和握住了的手，“傻丫頭，似雪出事那日，我便猜到了。”

程兒一怔，忽的淚如雨下，低頭苦笑一聲，“也對，這海棠苑有什麼事能瞞住您。”

“所以我才奇怪，你怎麼這副樣？侯爺能私下見你，或許是存了幾分心思的，你怎麼回來了？”

程兒干眼淚，面紅道，“侯爺懷疑我是為了給父親翻案，才接近他的，他能饒我一命，我就知足了，怎麼指別的？”

韓嬤嬤卻不以為然，德全三番兩次派人來海棠苑打聽程兒的事，可見是上了心的。

而且，不是篤信，以程兒的出和品貌，崔奕沒理由不要。

“是不是，你不樂意跟侯爺？”韓嬤嬤試探問道。

程兒這下臉更加殷紅，竟是有些抬不起頭來，

“嬤嬤，兒雖然為奴婢，卻也不自甘墮落，家父與家母如珠似玉把我寵大，我卻不能讓他們九泉之下蒙，有句話說，寧做窮□□，莫為富人妾，我與侯爺天壤之別，如今還能仗著幾分得侯爺一時新鮮，待將來年老衰呢，豈不要日日仰人鼻息？我不想過這樣的日子。”

這番話竟是韓嬤嬤刮目相看。

先前韓嬤嬤多覺得程兒這般姿容，必定是給主子做妾的，卻不曾想，看得如此通。

韓嬤嬤眼底閃現欣賞之，“你這麼想，我倒是無話可說了，這京城盯著侯爺的人多得去了，且不說旁人，單老太太娘家的侄便想嫁給侯爺，你若是真的為侯爺寵妾，日子怕也是艱難，侯爺是個極重規矩的，斷不會寵妾滅妻。”

程兒點了點頭，“是這個理。”

“既然想通了，你為何一副了無生趣的樣？”韓嬤嬤面不解。

程兒眼眶涌上些許淚意，面如土道，

“嬤嬤，我家中蒙冤，又冤無門，連侯爺都說此事棘手，不是想翻案就能翻案的，我一個弱子怕是撞破頭都無濟于事，況且，我如今已無清白，日后還不知是什麼景，遂沒了活下去的念頭。”

韓嬤嬤恨鐵不鋼地瞪了一眼，“胡鬧！”

“你哥哥還在邊關呢，你怎麼能頹廢至此，你想想，如果你哥哥知道你死了，會怎麼樣？”

程兒一怔，竟是啞口無言，眼中酸楚，淚水盈睫，瞧著人萬分心疼。

“丫頭啊，你聽嬤嬤一句話，還沒到最壞的時候，萬事還有希，侯爺這人我也算有幾分了解，他從不會把話說死，既然是知道了這件事，今后必定會上心，沒準有朝一日就給你們家翻案了呢？”

“就算不想翻案的事，也得顧念著你哥哥，這樣，你寫一封信給我，我讓我家那口子給你捎去邊關，打聽下你哥哥過得好不好？”

程兒聞言杏眼睜圓，整個人鮮活了起來，猛地抓住了韓嬤嬤的手，

“嬤嬤，真的可以嗎？真的有把握送到我哥哥手里？”

擔心韓嬤嬤哄騙。

韓嬤嬤拍著的手背，笑道，“你要知道我們是宰相府，崔家手里可有不產業，其中有一條商路便是走西北的，我家那口子正在德管家底下當差，我讓他帶去，肯定沒問題。”

程兒激得淚如雨下，“嬤嬤，大恩大德，兒沒齒難忘。”

“好了，快些去寫信吧，寫好給我。”

程兒急忙下榻屐著鞋子去桌案后寫信。

韓嬤嬤著的背影搖頭失笑，從來不是個爛好人，程兒能崔奕的眼，必定是個有前途的。

以對德全的了解，德全絕對不會放棄任何一個給崔奕找人的機會。

崔奕確實不會寵妾滅妻，但也絕不會坐視任何人欺負自己心上人。

男人哪，最惦記著得不到的，崔奕也不會例外。

程兒的好日子還在后頭呢。

把信給韓嬤嬤后，程兒就有盼頭了。

到了傍晚的時候，陳佑再次來到了二房的廚房。

他直接找到了程兒，

“兒姑娘，你能否熬一些清淡的粥食給我們侯爺。”

程兒正在準備明日要用的酸辣蘿卜條兒，聞言臉上略有些尷尬，輕聲問道，“我可以熬，只是得費些功夫，可以等嗎？”

陳佑想了想，點頭道，“可以的，反正侯爺現在也吃不下東西。”

“啊？侯爺病了嗎？”程兒下意識就問了一句，

陳佑撓了撓后腦勺道，“可不是嘛，也不知道吃壞了什麼，今日一早就開始上吐下瀉，都不得以告假了呢。”

程兒猛地想起什麼，小臉頓時慘白如雪。

是下的藥！

天哪，怎麼忘了這事？

程兒暗暗掐著指尖，滿臉一言難盡。

“那個，我這就給侯爺做好吃的。”

程兒慌忙轉開始忙碌了起來。

怎麼辦，怎麼辦？

這一回要是查下來，真的是死罪難免！

程兒又急又愧疚，忙活了大半個時辰，總算是做了幾樣易消化的粥食點心，裝好食盒送給了候在海棠苑外面的陳佑。

“對不起，耽擱了些時候，快些給侯爺送去吧。”程兒滿面愧，將食盒遞過去，

陳佑卻深深著，負手在后，“德管家你親自送去。”

程兒按了按眉角，無可奈何嘆了一口氣。

這次是理屈，親自去認罪吧，也好過最后被查出來，落個毒殺當朝宰相的罪名。

程兒再次擰著食盒跟著陳佑到了清暉園。

德全依舊在院子門口笑瞇瞇接待了，又揮揮手示意陳佑退下，溫和看向程兒道，

“兒，你來的正好，侯爺病下了，邊并無侍，這些小廝到底是男人，伺候得不夠細致，煩請你去伺候侯爺。”

程兒頓時心生抗拒，連忙搖頭道，

“管家，這不合適吧？”

“怎麼不合適？若論整個崔府，沒人比你更合適了！”德全滿臉坦然。

是崔府上下，唯一一個看過侯爺子，并用過的人。

德全說得十分理所當然。

程兒得恨不得找個地鉆進去。

“管家！”氣得直跺腳。

“再說了。”德全忽然靠近了些許，在耳邊低聲音道，

“兒，你敢說侯爺生病與你沒關系？”

程兒心頓時涼了。

就說崔奕邊的人，各個是人，怎麼可能發現不了。

咬了咬，把心一橫，“行，我來伺候侯爺。”

看著程兒窈窕的影消失在書房門口，德全暗暗給自己比了個拇指。

沒我德全搞不定的事！

扭頭發現兩個小廝在門口探頭探腦的，德全氣上心頭，一腳全部給踢了出去，

“瞎摻和什麼，全部給我滾遠點，有多遠滾多遠，甭管里面出現啥聲音，都裝作沒聽到的！”

德全吩咐完，笑瞇瞇去西廂房的茶水間休息去了。

這邊程兒擰著食盒到了書房里頭的博古架外邊。

隔著一扇雕窗，見崔奕披著薄，在燈下批閱折子。

暈黃的燈芒給他冷峻的面容添了幾分和。

程兒壯著膽子，深吸一口氣，屏氣凝神走了進去，垂著眸微躬著軀，上前給崔奕行禮，

“侯爺，奴婢給您送吃食來了。”

崔奕抬眸見是程兒，微微愣住了。

下意識就想問怎麼來了，可轉念就知道肯定是德全搞的鬼。

迎著他清湛的視線，程兒耳泛紅，忙上前將粥食一樣一樣端了上來，

“侯爺，這是一碗山藥青菜粥，補氣中和，您先吃了它墊墊肚子。”

挽起袖子先將那粥碗端了下來，又打開第二層，里面是兩碟點心，

“這是烏梅木香糕，止瀉的，您用完粥便吃幾塊，酸甜可口。”程兒一共做了六樣點心。

瞧額頭滲出一層薄薄的香汗，便知是勞累了一番。

崔奕目淡淡落在那一雙皓腕上，只見那雙玉臂白皙如雪，有幾塊暗紅的印子，纖瘦的在他面前忙忙碌碌的，竟是有些他的心神。

“你的手怎麼了？”崔奕隨意指了指那幾紅印子。

程兒順著看過去，瞬間想起什麼，眼神發燙似的移開，飛快把手收回來，趕忙將袖子擄下來，背到后面去，一張俏臉更是殷紅如，怵在那里如棉。

崔奕見這副反應，再笨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堂堂宰相，竟是尷尬得無語凝噎，只恨自己為何多，心頭更是涌上一莫名的緒，撓得他心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