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兮只挑開得最盛的杏花摘, 邊摘邊說道：“我觀一直低著頭，頸部僵，又時不時會不自然地抬肩, 就猜測應當有項痹。無論是頭暈, 綿無力，又或者眼花, 耳鳴，頭痛, 其實都是項痹帶來的。”

的邊是淺淺的笑容，不不慢地摘著花, 烏發在風中輕揚, 擺翩飛。

人如畫, 比盛開的杏花，更加艷。

雯兒提著竹籃子走來了，昔歸主過去，把捧著的杏花都放進了籃子里, 又從手上接過自己提著。

雯兒想走，又猶豫著不敢走，干脆退開幾步, 遠遠地站著，心里頭有些不安。

盛兮在心中略略估了一下, 又采了幾朵, 放在竹籃里, 上對提著竹籃回來的昔歸說道：“我外祖父曾說, 世人多有畏疾忌醫，但凡神智不夠堅定者，就容易被他人口舌所影響。”微微一笑, “我說中了的不適，必是會驚疑不定。”

這些癥狀，平日里肯定也會有，但是在癥狀較輕時，自己多半不會太過留意，可一旦被他人提及，又加上當時盛兮言語和作的步步導和迫，就算是稍微有一點點不適也會被放大，變得更加明顯。”

昔歸頓覺恍然大悟，回憶方才姑娘的一言一行，想明白了其中的因果。

盛兮摘了四五十朵，又在竹籃子里挑揀了一下，都還比較滿意，就收手了。

抬一笑，道：“這大太底下，就算是你，閉上眼睛站一會兒十有八九也會倒下來，更何況是呢。”

當時雯兒的心弦已經繃得很，本來就有項痹，又是盛夏悶熱，閉上眼睛站著，眩暈難耐再尋常不過了。

盛兮拍了拍手指上沾著的細小花，淺笑道：“我們回去吧。”

昔歸應聲，提著竹籃跟上。

雯兒猶猶豫豫地也跟在后面，盛兮莞爾一笑，頰畔出了淺淺的梨窩，說道：“你可以走了，我自己回去就是，我認得路。”

“放心，我不會說是你帶我來的。”的聲音又輕又，帶著一種能安人心的寧靜。

雯兒大松一口氣，有些敬畏地看了看，福過后，急急忙忙就走了。

盛兮掩笑著提點道：“昔歸，你瞧，只要我告訴我不會說出去，那麼主權就在我的手上。只會反過擔心，我會不會往外說，而不是去想要不要揭穿我。”

“只要旁人不知道，在而言不過是我中間發現長公主的意圖，私自跑了。要不然，親自把我領到這里，這罪名就小不了。”

有些事，若非重活一次，又決定要活得與從前不一樣，以如今不過十五歲的閱歷，又豈能看得這般徹。

昔歸的眼睛愈加明亮。

從前只覺得姑娘不爭不搶，但是現在回過頭來想想，這哪里不爭不搶，明明就是有丘壑。

“姑娘，我們還要回親水亭廊嗎？”

盛兮點點頭：“回吧。”

“那長公主會不會再使什麼花招？”昔歸擔心道，“我們要不要先回府？或者，您先待在這兒，奴婢去找靜樂郡主？”

昔歸覺得，靜樂郡主還是喜歡自家姑娘的，肯定會給姑娘做主。

“不用。”盛兮嗤笑道，“現在回府，豈不是白費姑娘我采了這一籃子杏花？”

腳步輕快地朝前走，半點不憷。

一開始確實以為是靜樂郡主暈倒了，因為靜樂郡主的確有怒極攻心的前兆在，而怒極攻心一旦暈倒，萬一引起痹會非常危險，甚至致命。

那本小說里也曾提過，靜樂郡主因為楚元辰的死，郁結于心，最后因痹而亡。

但是，雯兒給帶的路明顯不太對。盡管沒有來過公主府，可雯兒明明說的是，靜樂郡主是從花榭來親水亭廊的路上悶難耐暈過去的，而雯兒領走的明顯是兩個不相干的方向。

那條青石板小徑的確有些繞來繞去，但不至于連東和西都分不清，就算真分不清，頭頂上還有太呢！

上一世的經歷告訴，凡事小心一點不會有錯，就蓄意試探了一下，雯兒的反應肯定了的懷疑。

不知道長公主想做什麼，但顯然沒有好意，而對一個子不懷好意的事，想也能想得出好幾種來。

忍是沒有用的。

充滿惡意的人絕不會因為自己的忍對自己有所憐憫，只會得寸進尺。

盛兮的杏目熠熠生輝，如玉般白凈細膩的臉龐在底下仿佛帶著。

們很快就穿過了那條抄手游廊，在走到青石板小徑時，陣陣竹聲若若現，琴音悠揚，頗有韻味，又有歌姬清朗的嗓音穿其中。

問心湖上，舞樂聲聲，一眾舞姬在畫舫的甲板上水袖揮舞，煞是好看。

剛剛才從凈房更回來的程初瑜也不由往湖面上多看了幾眼，和丫鬟笑著說：“京城人就喜歡這些哼哼唧唧，華而不實的東西，爹爹說這就、什麼來著……”苦惱地嘟著，那個詞就在嚨口，但又想不起來。

直到，的丫鬟一句：“姑娘，那不是靜樂郡主嗎？”

程初瑜一怔，循聲看過去，瞳孔微。

就見在亭廊里頭，靜樂郡主正漫不經心地靠在人靠上，不似在看歌舞的樣子，四周時不時地有人與說話，始終都有些淡淡的。

程初瑜的心頭一片驚濤駭浪，永安長公主好端端地就在這兒，那盛兮呢？

在北疆長大，北疆民風純樸，再加之有外敵環側，幾乎有斗，軍民上下都異常齊心，但這并不代表就真得什麼也不懂。

先前說靜樂郡主暈倒把盛兮走的丫鬟明明就是長公主府上的，長公主故意騙走了盛兮，這其中的惡意，昭然若揭。

程初瑜沉下臉來，仿佛用了全的力氣才冷靜下來。

順著的目，此時的親水亭廊里，除了靜樂郡主外，皇帝，永安長公主，昭王等等都在，

皇帝就坐在視野最好的位置，面前擺放著酒水和各零水果。

其他人都拘謹地散坐在亭廊各，永安紅艷的角勾起，指著問心湖上的畫舫，滴滴地說道：“阿弟，這是教坊司新近排的水上霓裳舞，我特意了他們過來的。”

昭王也在一旁跟著道，“大哥才看過兒的《俠客行》，你這水上霓裳舞，舞得再，怕是也不了大哥的眼。”他看向不遠的趙元，眼中的仿佛能滴下水來。

皇帝搖著折扇，薄含笑，一派心甚好，目落在了畫舫上的那個歌姬上。歌姬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段窈窕，蒙著一方面紗，容貌影影綽綽，歌聲悠揚婉轉。

永安有點微醺，給了昭王一個眼神，讓他適可而止，免得又怕罵了，便起走到一旁吹吹風。

昭王笑道：“大哥，這是建安伯的嫡孫。有著一把好嗓子。”

他的聲音不高，但周圍的人還是都能聽到的，不面面相覷，更有人端起杯盅掩飾神，卻又忍不住往昭王瞥去。

當今喜人，后宮佳麗不說三千，算上那些位份低的，或者連名份都沒有的，一兩百個總有。

建安伯府剛剛才被東廠查抄，聽說一家子老爺們都在東廠誥獄里蹲著呢，昭王現在把建安伯這滴滴的嫡孫領到皇帝面前，這目的也太明顯了吧。

事涉東廠，誰都噤聲不言，仿佛一下子全都變了啞，曼妙的歌舞看在眼里都起索然無味起來。

要不是皇帝還在這里，給了他們些許底氣，現在怕是已經連待都不敢待下去了。

昭王就像沒有覺到氣氛的陡然變化，樂呵呵地給皇帝斟酒。

他的皇兄哪里都好，有明君之范，就是太過偏寵東廠，對蕭朔那個閹人簡直言聽計從，東廠也仗著皇兄的寵信，越加肆無忌憚，就連建安伯府都敢說抄就抄，這滿京城里，誰不知道建安伯的小兒子是他昭王的伴讀，這簡直是沒有把他放在眼里！

他非得讓蕭朔知道，閹奴就是閹奴，別妄想能爬到主子的頭上。

皇帝“啪”的一聲收攏折扇，跟著節拍輕輕地在案上敲擊，目還停留在湖中間那個翩翩若仙的纖影上。

昭王的那點子小心思，他豈會瞧不出來。

不過仗著他是自己的胞弟，就敢置喙自己的決定，看來是自己對他太縱容了。

皇帝瞥了他一眼，從他手中接過酒盅，眼神冷了下來。

昭王還毫無知覺，再接再勵地說道：“大哥，建安伯府素來忠君，您萬不可聽信了佞一面之詞。”

其他人更不敢作聲了，朝野上下誰不懼蕭朔似虎，現在還敢明目張膽地說他是佞的，怕是只有昭王了。

皇帝臉又冷了幾分。

有膽小的裝作若無其事一樣往旁邊挪了挪，誰也不曾注意到，程初瑜走進了親水亭廊。

直接走向了靜樂郡主，福禮道：“郡主。”

“是阿瑜啊。”靜樂郡主眉眼含笑。

認得程初瑜，盡管沒有去過北疆，但是程家三房回京后，程三夫人時不時就會帶兒來給請安。

“坐吧。”靜樂溫和示意坐到自己邊。

程初瑜坐下后，飛快地在耳邊說道：“郡主，姐姐被人走了。”

靜樂瞳孔一，英眉皺。

等了好半天都沒見到盛兮，已經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是，也不是所有人都在這亭廊里，在附近撲蝶喂魚的也不，一時間，無法肯定盛兮到底去了哪兒。

沒想到，竟還真是……

程初瑜趕把事的經過說了一遍，靜樂拍了拍的手背.環顧一圈后，端起酒盅，起徑直朝永安走過去。

永安正獨自靠在一旁吹風，見靜樂朝自己走來，挑了挑眉，以為是來敬酒的。

靜樂桃花眼一瞇，眼中迸出了凌厲之，直截了當地問道：“殿下，我家兒媳婦呢。”

永安抿笑著，魅眼如波，帶著些許醉意，慵懶地說道：“靜樂，這盛大姑娘還沒過門呢，你也太心急了些吧。”用手撥弄著發，又道，“也是，世子年紀也大了，京中像他一般大的，膝下的孩子都有好幾個了，靜樂你這般著急本宮也能理解。世子長年都在軍中，這次回來也該好好承歡膝下，正好阿弟也在，不如本宮去替你求求？”

靜樂角逸出冷笑。

永安這是想說，讓皇帝奪了鎮北王府的藩地和兵權，讓阿辰長留京城呢。把和小兒子當質子還不夠？還想斬斷阿辰的羽翼，讓他像籠中鳥一樣被困在這四方之地？

的阿辰剛滿三歲就去了北疆，跟在父王邊，才學會走路，就要學著弓，長這麼大，除了三歲前，在京城的日子加起來也不過一兩年。

他們楚家為了姓秦的江山付了這麼多，得到的又是什麼？！

靜樂眼神愈加冷，著酒盅的手指因為用力而骨節凸起。

靜樂不屑和斗，只問：“我家兒媳婦去哪兒了？”

永安笑得更歡了，慢條斯理地說道：“別著急，許是去凈房了吧，你看，本宮這簪花宴請了這麼多人，本宮就一雙眼睛，也不能時時看顧著不是？你若著急，本宮讓人替你找找就是。”

說著，輕描淡寫地吩咐一旁伺候的丫鬟，說著：“盛家大姑娘不知道去了哪兒，你讓人去找找，也不知道是去了凈房，還是……”意味深長地說道，“迷了路。”

永安翹起了紅，邊綻放出一充滿了惡意的笑容。

當然不會讓盛兮現在就在大庭廣眾之下丟臉，對自己還有更大的用。

只是這盛兮正像母后說得那樣，膽子太大，眼高于頂，連皇家都不放在眼里，對付這樣的人，只有折了的翅膀，讓飛不起來，把踐踏到泥地里，才會乖乖聽話。

永安眉梢一挑，充滿挑釁地看著靜樂。

這里是的公主府，靜樂還敢搜人不。皇帝還在這里呢，靜樂要是敢放肆，那就是妥妥地自己把忤逆的罪名送上來。

永安的心里還憋著花榭時的那惡氣。

與靜樂相紀相仿，是公主，靜樂只是藩王之，可從小到大，無論做什麼，靜樂都能一籌，就連父皇，為了穩住鎮北王，在面上也對靜樂疼有加，比這個嫡長更甚。

楚家早晚要滿門皆亡的，靜樂有什麼底氣與自己爭？！

今日若是靜樂在花榭乖乖低頭還好說，偏偏不識抬舉。

永安冷笑了一聲，面上漫不經心地說道：“靜樂，你在這里等等，許是一會兒就能找到了，不著急。”說到不著急三個字的時候，的臉上帶著一種看好戲的意味。

靜樂定定地看著，看著臉上毫不掩飾的惡意，眼中幾乎迸出火來。

若是自己，能忍，但是現在……

靜樂一抬手，酒盅里琥珀的酒直接就潑到了永安的臉上。

“呀！”

永安發出一聲尖利的驚，酒順著的額頭下，在脂上留下了一道道明顯的痕跡，眼睛刺痛得好像快要瞎了。

永安倉皇地捂住臉，酒不住地從的指尖和發上滴落下來，朱紅的錦袍上也被染了一片。

靜一響，不人都循聲了過來，所有人都驚住了。

程初瑜捂住，目異采，心道：靜樂郡主也太帥了吧！不愧是王爺的兒！啊，好想尖，怎麼辦怎麼辦？！

唯有陳元秀眉微蹙，滿臉不贊同。

在花榭時已經看過一場對峙的貴婦人們心下惶惶，不知道這兩尊大佛怎麼又鬧了起來，但更多的人并不知道發生過什麼，他們剛剛的注意力又全在皇帝和昭王上。

“靜樂，你大膽！”

永安惱怒，早就忘了皇帝的叮囑，抬手就是一掌朝靜樂的臉上去。

靜樂自小學的就是騎功夫，哪里瞧得上永安這花拳繡，一把抓住了的手腕，又重重地往下一擲。

永安發出一聲悶哼，撞到了案幾上，酒盅果盤灑落一地，發出了一連串的響聲。

在場有些年長的還記得靜樂曾經是多麼的張揚，就如帶刺的玫瑰一樣，驕傲尊貴，他們還以為這些年當了娘后，脾氣變好了呢，沒想到，起手來毫不讓當年。

靜樂冷笑道：“看來長公主殿下是不介意讓我搜上一搜了？”

永安捂著吃痛的手臂，恨聲道：“靜樂，你敢！？”

靜樂慢條斯理地用帕子了指尖上不存在的塵土：“我兒媳婦不認路，長公主府邸太大，我怕迷了路，萬一走到什麼不好的地方，那就麻煩了。長公主您說呢。”

“出什麼事了？”皇帝也注意到這里的靜，他索走了過來，虎目一掃，定在狼狽不堪的永安上，語帶不快地質問道。

其他人也跟著紛紛起，低頭不語。

幾尊大佛在鬧，他們半個字都不敢，一個個都只當自己不存在。

“阿弟。”永安臉上致的妝容已經被酒弄花，發凌地粘在臉上，就連發上的釵也歪了，酒還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流。永安早就沒有了往日的嫵妖嬈，胳膊手肘痛得快要哭出來的。

皇帝覺得永安的樣子實在有點難以目。

永安指著靜樂惱怒地告狀道：“、膽大包天！”

皇帝皺了下眉，自家皇姐做事素來任，他也是知道的，但好端端的怎麼又跟靜樂鬧上了。

楚元辰還在北疆，就算要出氣，也得等他從北疆回來。

永安氣得已經喪失了理智，口而出道：“鎮北王府就該死……”

“閉！”皇帝語氣頗重地喝斥了，目中出，永安被他嚇了一跳，心里像是被潑了一桶涼水，拔涼拔涼的，比潑在臉上的酒水還要涼。

眾人又忍不住往后面了。

作者有話要說：書評區有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