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良父子抱著鮮淋漓的腦袋落荒而逃，沈淵卻連看都沒看他們倆一眼。

這狼心狗肺的家伙雖然貪了不錢，但現在事態急，還得等以后再收拾他們，當務之急是手里的冊子。

這邊沈淵沉下心來看著冊子，他的旁邊老娘和妹妹眼中卻是異彩連閃。倆被這位爺徹底震驚了。

小姑娘沈瀾已經被這個看似無用的哥哥，震得都不會說話了。而另一邊的沈夫人，卻想得更深一些。

剛才沈淵忽然生出了膽氣，敢和李良父子手，就已經讓喜出外了。可是兒子的變化，分明不僅僅是這一點。

沈夫人心里清楚，那李良說的殺人償命、還有到衙門里去告發沈玉亭，這兩條都是毒辣之極。可是兒子竟然信口批駁，把李良這兩招擊得碎！兒子的這一手可就厲害了。

剛才兒子分明是用準的判斷和巨大的謀算優勢，把李良父子從頭到尾制得死死的！

而那兩個王八蛋自從沈淵出來后，自始至終就沒有過一取勝的希。自己的兒子，竟然變了這樣一個有勇有謀之人！

想到這里，沈夫人的心中歡欣激，眼圈兒都紅了！

……

一目十行看完了這個冊子，沈淵抬頭向沈夫人問道：“這是今年春天，江都縣修建河堤的工料銀子清單，連工帶料一共四萬兩銀子。”

“可是在最后簽字的地方，卻寫著因為縣令唐利大人即將卸任，所以這筆工料費就由縣丞……也就是我爹代簽。”

“既然河堤已經修了，明晃晃地放在那兒。這筆銀子江都縣也賴不掉，怎麼會因為這件事把我爹抓起來呢？”

“難道這里面還有什麼事，是我不知道的嗎？”

“還不是哥哥你整日里玩兒蟲子，別的事從來不留心。”這時沈淵的妹妹沈瀾輕聲道：“那段河堤剛修好，夏汛一來就被淮河大水沖得干干凈凈，啥也沒剩！”

“啊？”聽到這里沈淵劍眉一挑，一下子到了事的脈絡：“原來爹是被那兩個縣令聯手給坑了……這倆贓！”

沈淵是何等腦筋？他一聽到開頭，就猜到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之后他站起來說道：“我要去衙門見我爹一面，把這件事弄清楚，再想辦法救爹。”

“要是堂上開審，江都縣屈打招把爹定了罪，到時咱們沈家就是家破人亡！”

“縣令不會讓你見老爺的……”沈夫人急忙說道。

“沒事，娘親沒聽過天大的司，地大的銀子？”沈淵笑了笑道：“拿錢吧娘！”

……

拿著老娘給的銀子，出門后照著新得的記憶，沈淵一路向江都縣方向走去。

一到大明就遇到了這樣的危局，誰都會措手不及。不過這種急迫對于沈淵而言，卻使得他越發振。

街道兩旁是古古香的店鋪和行人，這次沈淵算是親見識了大明風。揚州富裕繁華，風流絕代，使它千年之下都有“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的名。

這里有杜牧筆下的二十四橋明月，有如夢似幻的瘦西湖，有天下難尋的雅致園林，有千秋聞名的人。

穿行在其間，沈淵心中暗想：大明……這就是那個讓人又又恨，又魂牽夢繞的大明！

它從鐵中崛起，卻又飛速衰敗，使人扼腕嘆息。我居然有機會親匯這滔滔歷史長河，進了這煌煌大明？

一時間他心中激，難以平復，行在長街之際，如在夢中一般。

……

江都是個附郭縣，縣治建在揚州城里。沈淵在史書中讀到過，這樣的縣令因為城員的品級比他高很多，又在長的眼皮自底下，所以做極難。

所謂：前生無德，知縣附郭。三生作惡，附郭省城，就是這個意思。

到了縣衙大門口時，一邊往里走沈淵還一邊想著：他們一有了難，就把同事往死里坑？這大明員的缺德勁兒，到底有沒有底線啊？

沈淵在場這沉浮這方面，是當之無愧的大師。他很清楚在場上善于鉆營不如靜待時機。不擇手段之輩哪怕是才智再高，就也終究有限。

因為每一位員都以為自己做得很好，但是實際上他們在上級的心中，早就被好了標簽。

所以對方那兩位縣令，或許手段足夠毒辣，但是他們在眼界和格局上，還差著境界呢。

等到了捕快班房，沈淵找到了江都縣捕頭石勇。

這位石捕頭是他老爹沈玉亭的朋友，三十多歲，材魁偉格健碩，紅臉膛上著憨厚正直。

聽說沈淵要見他爹，石捕頭堅決不肯收下沈淵塞過來的銀子。他一邊領著沈淵往大牢走，一邊低聲說道：

“老沈和我是多年的？你還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這次他吃了司，我別的忙幫不上，讓你們父子倆見一面好歹還行！”

“進去后別聊太久，過一會兒就出來……”沈淵一路隨著石勇剛出了捕快班房，剛到縣牢的門口，卻猛然停了下來！

此時有一個人從大牢里出來，正好和石勇他們兩個人走了個對臉。

沈淵一眼看去，就見此人是個一青衫的中年文士，臉上帶著十分明顯的兩撇狗油胡子。

石勇的臉一下子垮了下來，趕忙拱手了一句“黃師爺”，旁邊的沈淵一聽石勇的稱呼就知道要糟！

所謂師爺，衙門里并沒有這樣的職務，他們是由縣令自己帶來的。用現在的話說，就是他們的私人幕僚。

通常在大明，每個縣令上任的時候都要帶兩個師爺。一個刑名師爺負責幫助縣斷案，另一個錢谷師爺負責帳目。有的還要帶上一個文案師爺，專門負責撰寫公文。

實際上這是因為靠科舉途徑上來的員，完全沒有理政務的經驗，所以上任時才要帶幾個助手。

值得一提的是，這些師爺的地位并不低，完全不是后世影視劇那樣，撅著屁給縣令大人扇著扇子，一溜小跑的模樣。

他們有專門的院子，縣令有什麼難要去登門請教，平日里也要以禮相待。

所以現在沈淵知道面前這個姓黃的，不管是哪個縣令的師爺，都是自己的大敵！

“這誰啊？”黃師爺見了沈淵，皺著眉問道。

“沈玉亭的兒子，過來探監”石捕頭連忙回話。

“胡鬧！不許進去！”狗油胡黃師爺臉立刻一寒，厲聲說道：“案尚未查明，人犯還沒招供，現在是探監還是串供？讓他快滾！”

說完這位黃師爺用騭的眼神瞄了一眼沈淵，臉上那厭惡，就像他剛剛踩了一條蛆一樣。

這下可壞了！這時沈淵的頭腦已經開始飛快地旋轉。

他如果見不到爹，就很難了解到案的關鍵。那他就是兩眼一抹黑，還怎麼救人？

或許石捕頭會知道些，但是未必有多深……我得套套那個狗油胡黃師爺的話！

于是沈淵不聲道：“既然還沒定罪，我爹就算不上案犯。萬一要是審案后證明我爹沒有犯案，你們還要在衙門里一起共事對不對？”

“黃師爺何必如此苦苦相？你還要在這個江都縣里待上兩三年吧？所謂來日方長……”

“你敢威脅我？”這位狗油胡師爺顯然也不是善茬兒，立刻聽出了沈淵話里暗藏的鋒芒，當即就然大怒！

“我們劉縣尊在京里樹大深，他老師的名號說出來能嚇死你！就憑你一個小吏之子也敢口出狂言？滾出去！”

“嗯？”聽見這話，沈淵就是心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