駐廠一個多月，門衛早已識秦為民，都不用介紹信就讓蘇遠山二人進廠區，只見那輛吉普遠遠地停在了廠房辦公樓外。

蔣慶川年近三十，他一溜小跑迎上來，隔著三十米遠就不斷道歉。

“田博士你好，實在是不開，怠慢了怠慢了。”蔣慶川搖著田耀明的手不斷道歉，又對蘇遠山道歉道：“小山，不會去老師那兒告狀吧？”

蘇遠山打趣道：“師兄不管飯我就要告狀了。”

蔣慶川大笑：“管飯好說。走走，我先帶你們去住的地方。”

蘇遠山和田耀明對視一眼，蘇遠山搖頭道：“現在還有時間，干脆直接去機房，最后驗證一下和gerber文件的兼容。”

蔣慶川沒想到蘇遠山這麼急，疑道：“很著急嗎？那怎麼還坐火車？”

蘇遠山無奈地笑了笑，這時秦為民悠悠道：“我知道為什麼老師讓他們坐火車……”說著意味深長地看了蘇遠山一眼：“估計是想小山好好休息一下。”

田耀明深以為然地點頭，也深深看了蘇遠山一眼：“結果他在火車上都還是寫寫畫畫個不停。害的我都不好意思，只好也拿本書來裝樣子。”

“哪有，我爸就是摳門。”蘇遠山打斷兩人，笑道：“蔣師兄快帶路吧，早點弄完早點流片。”

秦為民駐廠這一個多月來，沒和蔣慶川聊起過蘇遠山的妖孽和工作起來的瘋狂，是以蔣慶川知道蘇遠山是個見的技天才，于是也就不再堅持，帶著三人走向機房。

路過那輛吉普時，蘇遠山皺眉看了一眼——現在他對魯莽開車的人懷著濃濃的戒備和敵意。

江廠的機房約莫一間會議室大小，五六臺電腦靠墻放置。這時有好幾個人站在其中一臺顯示后圍觀。

蔣慶川低聲音道：“今天本來要開工pcb的，結果protel出了點小問題，正在解決。”

田耀明好奇問道：“你們廠子里還有pcb生產線嗎？”

“有一條……先不說這個。”這時有人回頭，蔣慶川沖其中一人笑道：“王廠長，遠芯科技的田博士他們來了。”

江廠的現任廠長王朝新看起來約莫三十出頭，十分年輕，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當見到田耀明一行時，馬上笑著大步走來。

“歡迎博士前來指導工作。”

田耀明連稱不敢當，順便又介紹了一下蘇遠山，同時說明了來意。

王朝新笑著點頭：“沒問題，不過得可能稍等一會。我們這邊電腦件除了點問題，版圖的驗證系統只有那臺才有。”

這時只聽見前方正在搗鼓電腦的一個青年躁躁地教訓起人來：“給你們說了多次，記得要隨時保存，不要掉三極管的破折號，不該點的地方不要點，你們就是不聽！”

這邊幾人齊齊向電腦，那青年也正好轉過來繼續教訓后的繪圖員：“這下爽了，要重裝不說，打開圖也只有一半。”

聽到這話，旁邊一個胖胖的中年人臉就是一變：“那怎麼辦？”

“只有接著重新畫，你問他們要多久。”

“老張你別著急，最多三天就好了，我讓他們加班加點的干。”副廠長潘大軍拍了拍中年人，安道：“你可以先回去做磨，三天后再來，你要相信我們的技員嘛——潘曉軍你別廢話，快點修。”

“你們也是！”潘大軍回頭看了一眼門口，又沉著臉教訓起旁的繪圖員來：“說了多次你們都記不住，這是幾萬塊一套的進口件！你們要這樣，以后怎麼敢讓你們用楷登（ce）？”

兩個繪圖員張了張，最后只是只盯著屏幕不說話。

聽著兩個繪圖員被人跟訓孫子一樣，蘇遠山眉頭皺了皺。

他知道，在八九十年代的時候，這種維護國外件的技員和流傳在市井傳說中的那種繞著設備轉一圈、然后筆畫線就收一萬金的老外工程師一樣牛氣。

沒辦法，他們現在是有的掌握技的人。就算十年后，電腦都開始普及了，那些修電腦的技員都還有教訓客戶的病。

“恐怕幾位要稍稍等一下了。”王朝新沖田耀明攤攤手，也有些尷尬。

田耀明下意識就向蘇遠山，他知道，蘇遠山肯定是等不了三天的。

蘇遠山了，向王朝新：“廠長，能不能讓我們試試？”

“這……”王朝新有點為難起來，遲疑的問道：“你們會修理protel？”

張建軍是旁邊一家新廠的廠長，為了節約資金，就暫時沒弄電腦制圖，所有的圖紙都是手工繪制，完了再拿來這邊電腦制版上流水線。

這是張建軍廠子的第一款產品，所以等的很急，需要拿pcb的樣品板子回去好對比模，以便出樣機。

“不是，我們看看那邊張廠長的圖紙，如果可能的話，我們幫他繪一下。”蘇遠山笑了笑：“我們要不了三天。”

他這話說得并不大聲，但還是傳了邊上潘大軍兄弟倆的耳朵。

正在準備重裝protel的潘曉軍回頭，“嗤”了一聲便繼續敲著鍵盤。他知道自己大哥的廠子里來了幾個據說是搞國產eda設計的人，而且據說都是電科大的研究生。

如果說那些研究生是研究其他的，潘曉軍還會高看他們一眼。但這些人去搞eda……在他眼中，那這些人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eda，在繪制pcb這一塊，外國件就是牛！protel就是最強！

然而，這句話在張建軍眼中聽了就不一樣了，廠子已經等了太久，晚一天就意味著虧損一天。

張建軍出與他材不符的敏捷，抄起一卷圖紙大步走向幾人。他剛才聽到這里有個博士，打量了幾人一下后沖田耀明笑著握手道：“博士你好。自我介紹一下，我張建軍，是利民電廠的廠長。”

田耀明笑著握了握手：“不敢不敢，只是博士研究生。”

張建軍著手，有點難為，又帶著期待：“剛才聽你們說，不用三天就能繪制出來，請問需要多久呢？”

說著他便把圖紙遞給田耀明。

田耀明和秦為民打開圖紙，圖紙大概兩尺見方，純鉛筆繪制，看得出來，手繪圖紙的人功底很高，元件繪得很標準，線路也很規則。

秦為民掃了一眼圖紙，正要準備說最多一天的時候，這邊蘇遠山開腔了。

蘇遠山瞥了一眼潘大軍，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明顯蔑視。

他微微一笑。

“三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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