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富貴》碎圖全部拼接完后，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

此時再看，已經跟向南時回溯之時，看到的真跡幾無二致了，只是經過時的摧殘，變得有些臟污、泛黃。

向南又細細檢查了一遍，確認再無后，這才打開修復室的門，慢慢下了樓。

聽到有人下了樓，錢小勇立刻跑了過來，一臉埋怨：“工作是很重要，但是更重要啊，你看看你，從早上七點進的門，到現在連一口水都沒有喝過！

知道的，都明白是你向南是個工作狂，拼命起來沒日沒夜的。

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這是榨人汗的惡人窟呢！”

錢小勇劈頭蓋臉地一頓訓，話雖然說得不好聽，但滿滿的關心，向南還是聽出來了。

因此，他也沒生氣，一屁坐在沙發上，舒服地了個懶腰，這才問道：“有吃的沒？胃都要穿了。”

“有！有有有！”

錢小勇聞言，一拍腦袋，連忙從旁邊的微波爐里端出一份熱氣騰騰的飯菜來，笑嘻嘻地說道：

“中午就給你買了一份飯菜，熱了幾次你都沒下來，我就給倒掉了。

這一份是九點鐘的，就熱了一次，現在吃，剛剛好！”

“嗯，謝謝啊！”

向南接過飯菜，拿起筷子就吃了起來，沒過幾分鐘，碗里的飯菜就見了底。

他盡管吃得很快，卻沒有給人一種狼吞虎咽的覺。

錢小勇看得都有點了，結上下滾了一下，他問道：“吃飽了嗎？沒吃飽再出去吃點夜宵？”

“吃飽了。”向南了一張紙巾了，這才站起來，“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睡了，明天上午再來。”

“哦，那好吧。”

錢小勇咂吧咂吧，有點失地看著向南離開，低聲嘟囔道，“算了，不回去了，就在這兒將就一晚上好了，不然明天一大早又要被拖起來……”

……

第二天早上六點多，向南就來到了聚寶齋二樓的修復室，繼續昨天沒有完的修復工作。

《大富貴》碎片拼接完后，接下來就是清洗去污了。

這幅畫是紙本設畫，紙張在歲月消磨之中，質地已經變黃變黑。

也因為保存不當，不僅出現了蟲，還生出了霉斑。

變黃的部分通常比較好理，在畫面穩固的況下，只要用清水將畫面浸，過一段時間用干凈的巾將水撤出，如此反復直至畫面撤出的水變清為止。

然而，畫面中一些黑斑用清水是洗不掉的，需要進行特別理。

這種特殊的理方法，就是“酒燒霉斑”。

向南先是取來一條巾用水打，卷條狀，將畫面中整個變黑的部位圈起來。

然后，他又拿來了一瓶醫用酒，小心翼翼地往巾圈住的地方，倒了一小杯酒。

接著，向南劃燃了一火柴將酒點著，慢慢等待起來。

短短幾分鐘，等酒燃盡之后，畫面上的霉斑已經徹底除去了。

“酒燒霉斑”，實際上是古畫修復技法之一——“火燒去鉛法”。

在古代，畫家們作畫時使用的白料，其中有一種就是鉛。

這種用化學的方法制造出來的料，時間一長，與空氣中的氧接后，使用過鉛的地方就會變黑，行話將其稱之為“泛（返）鉛”。

意思是變黑，變暗的意思，并非是說料的分變了鉛。

這種況實際上在繪畫當中非常普遍。

使用過朱砂、黃丹等料的地方，時間一長，也會逐漸變暗發黑，修復師也將其泛稱為“泛（返）鉛”，只是沒有使用鉛那麼普遍和嚴重而已。

而用火燒，就能夠將古畫中泛（返）鉛部分的黑給除掉。

向南將《大富貴》清洗完畢之后，接下來就是按部就班的揭裱、修補、全、補筆等工序了。

這些程序對于他來說，已經是輕車路，可以說是相當簡單輕松。

到了當天晚上八點左右，慈禧太后的《大富貴》立軸就已經修復完。

下得樓來，錢小勇依舊還在，見到向南收工了，立馬站起來，直接往外走，一邊回頭說道：

“今天沒給你留外賣，都辛苦兩天了，晚上吃點好吃。”

向南修復完了慈禧太后筆的《大富貴》，心里也很暢快，笑著點了點頭：“好。”

兩個人坐車來到秦淮河邊的一大排檔，點了幾樣金陵小吃，幾瓶啤酒，邊吃邊聊了起來。

聊著聊著，向南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便停下筷子，問道：“你那直播怎麼樣了？”

“直播？嗨，別提了！”

錢小勇過一張餐巾紙了，一臉懊惱地說道，“那些人就適合看看電鉆鉆頭，哪里看得懂文修復這麼高雅的藝！”

向南撇了撇，說道：“那就沒人看嘍？”

錢小勇一怔，臉有點不自然。

這麼直男癌麼？

就不能說得委婉一點？

我這個老板的臉往哪兒擱？

“咳！”

他干咳一聲，強撐著說道：“誰說沒人看的？還有個人提了問題呢！”

“什麼問題？”

錢小勇想了想，一臉認真地說道：“那人問，你能不能修復現代的畫？也不是什麼名家的畫，主要是這畫很有紀念意義。”

向南來了興趣：“什麼意思？”

“這畫吧，是那人跟他妻子兩個人一起畫的，嗯，沒之前一起畫的。”

錢小勇努力回憶了一下，繼續說道，“他們的火花就是在那時候撞出來的，然后兩個人就談結婚，可最近妻子去世了。這幅畫就了他唯一的牽掛了。”

“這麼有意義的畫怎麼會損壞？”

向南拿起筷子，夾了一顆花生米放進了里，慢慢咀嚼了起來。

“他沒說，就說畫壞了，問我能不能修？”

錢小勇說著，胖臉上一副慨萬千的模樣，“唉！人就是這樣，得到了就不珍惜，失去了才后悔莫及。”

“去去去！裝什麼深沉！”

向南皺了皺眉，一臉嫌棄，接著又說道，“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去休息了，明天還要去博院那邊有事，就不去店里了。”

“哎，那這之畫怎麼辦？我怎麼回復人家啊？”

錢小勇對著向南的背影高聲喊了起來。

向南沒回頭，抬起右手向后揮了揮，淡然的聲音遠遠地傳了過來：“告訴他，可以修，不過要等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