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老李家的飯館又擴了一圈，就是在原來的院子里，私自搭了幾件屋子，方便給人聚會請客，小小的一間，十平米左右，里面放著舊桌子，椅子，算是簡易版的包廂。

餐館里嘈雜得很，油鍋的刺啦聲，鍋碗瓢盆的磕聲，食客們的嚷聲，混響一片。

臘月天，刀子天。臘月風，似鞭子。風把屋頂的雪攪擾得四飛揚，比下的雪還大。

何芳和趙永奇請吃飯，趁著天沒黑就早早的過來了，何芳穿著簇新的紅大花緞子花棉襖，從來也沒有覺過這麼妥帖。

想想以前到了冬天，連每月必用的衛生巾，也改為衛生紙了，這種紙論斤賣，便宜。為了偶爾能沾點葷腥，有時到魚市上，在宰活魚的現場，拾撿人家棄的魚的臟，回來后把魚肚和魚腸洗凈，做魚湯面。

何芳看著油膩膩的桌子也是習慣了，可也眉頭一擰，對著子越發胖，油舌的老板老李頭，笑瞇瞇的道“哎，我說老李頭，你房子搭了新的，就舍不得換個新桌子，你這生意也是做的沒誰了”

老李笑著道，“哎，這賺不著錢，可不就得節儉點嗎？你們點啥？”

何芳懶得聽這酸水，直接道“你上次那個兔子鍋不錯，上一個。還有再上個鍋，涮羊蝎子。其他的你看著整。還有那炭火趕添上，凍禿嚕了。”

爐里的炭火又漸漸旺了，房里漸漸暖和了。

不一會，何芳宿舍四個小姑娘剛到，陳碩、高國倆個人頂著皮帽子，也進來了。

陳碩著油乎乎的桌子，夸張的一，“賊你媽，搗咧八輩子霉咧，臟的跟松一樣！”

屋子里笑瘋了，趙永奇氣的跺腳，“不準學我說話，來請你吃飯都堵不住你。”

李和剛帶著蘇明進屋，對陳碩道，“吃人家的，拿人家的手短，這點道理總該懂吧。說，你胡咧咧，瓷馬二楞，都送列。”

屋子里笑的更瘋了，何芳捂著肚子，道“你倆沒一個好東西，盡欺負老實人，你對象不帶過來？”

又對站在后面的蘇明道“明子，自己找位置坐，不要客氣。”

李和笑著道“怕冷，在家窩著。”

羊蝎子鍋先端上來了，咝咝冒著熱氣，香味辣味直往人鼻孔里鉆。黑鐵爐子，上面燃起耀眼的炭火，紅紅的火焰升上來，不停地跳閃。

等酒拿上來，何芳宿舍有兩個姑娘大抵是南方的，白酒估計是喝不下去。只要趙青能喝，麻溜的喝了兩杯見底，笑著道“我還是粵東的呢，不也能喝兩口，他們這群北方佬垮，天天喊咱南蠻子，我覺著咱就拿出咱蠻子的氣勢，跟他們拼了。”

趙永奇笑著道“我是西部的，不算北，不要算上我。”

陳碩道“阿拉是華東的，不南不北，中立。”

高國道“不要看著我啊，我是胡建客家，四海為家。”

酒菜上齊，一桌子哄哄鬧鬧，敘說著家鄉的吃食、景；講小的時候的一掛鞭炮、一串糖葫蘆、過年的一件新服；講家鄉曾有的輝煌，講家鄉的落寞，講家鄉的親人。

當然說的更多的是走出來了，不易啊！

看外面的天地，再想想家鄉那是個偏遠、封閉的地域啊!

到了晚上，天慢慢暗下來，食客們越來越，餐館里顯得空空。飯館老板兒子大概跑的累了，就著炭火歪子灘在椅子上，靜靜休息。

一圈人把桌面上酒喝干凈，就圍好圍巾散了。

剛一出門，就被寒風沖了個激靈。

趙永奇幾個男生把何芳宿舍的人送回去，就剩下李和與蘇明了。

蘇明道，“哥，要不你去宿舍睡吧，我自己回去。”

李和讓蘇明拿著手電筒，自己躲墻角撒了泡尿素。

深吸了一口氣道，“一起吧，這幫子小兵回來了，你嫂子一個人在家，我也不放心。我回老家后，你還是幫我看屋子，不要一個人住，找個踏實人陪你住。”

蘇明眼睛道，“我知道了，我就讓二彪陪我，他壯實，一個人就能潦倒好幾個。”

也沒了公車，兩人弓腰背，雙手攏，踩著沒過腳踝的雪，慢慢往家趕去，雖然裹著厚厚的棉袍棉，但還是無法抵徹骨的寒氣。

天地間一片死寂，只有大朵大朵的雪花落地的“沙沙”聲。

李和迎著寒風，想著歷史很有趣，明明前車之鑒，但還是不自覺陷于泥沼，然后了新的前車之鑒，你永遠是歷史的一部分，你擺不了。

所謂的傷痕文學要出來了吧，有真悲真，有悲歡離合，有矯造作，但一部分人造下的孽總歸要還的。

一件事有對錯，不同的角度，不同的立場，黑也會變白的，白的也會變黑的，歷史是誰能說的清的呢。

李和遠遠就看見張婉婷拿著手電筒站在大門外迎候他，顯然是著急了，一見面就說，“干等你也不回，我都擔心了，正想著找你去呢。”

李和笑著說，“擔心啥？這不好好回來了嗎？這麼冷，站外面干嘛，趕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