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丹朱》引子

春雨下了幾場后,道觀后的菜園里齊刷刷的冒出一層綠油油。

陳丹朱摘了一籃子,用山上引來的泉水洗凈,加油蓬一下,將腌好的春筍切幾片,煮一碗桃花米簡簡單單吃了一頓。

下午的時間,陳丹朱都在忙碌將余下的菜掛在廊下晾干,以便和春筍一起腌起來,太快落山的時候,靜心師太從前觀急匆匆的來了。

“丹朱娘子。”有些焦急,“山下有個孩子不知道怎麼了,剛剛吐了滿口白沫,昏迷不醒,家人怕往城里送來不及,想請丹朱娘子你看一下。”

陳丹朱道聲好,將手,拎起廊下放著的小籃子,里面銀針等都齊全,想了想又讓靜心師太稍等,拎著籃子去道觀后自己的菜園轉了一圈,摘了一些自己種的草藥,才跟著靜心師太往山下去。

桃花山不高,們又是常在山里行走速度快,從最高的道觀來到山下的村子也不過一刻鐘。

昏迷的男孩子六七歲,已經被抬到村口了,母親在哭,父親在焦急的看山上,看到兩個子的影忙喚“來了”村民們打著招呼“靜心師太,丹朱娘子”紛紛讓開路。

“不知道怎麼回事。”父親紅著眼還能把話說清楚,“從外邊回來的時候還好好的,剛坐下端起飯碗就搐昏倒了。”

陳丹朱放下籃子道:“我來看看。”俯先查看這孩子的口鼻眼睛,又將手腳上服拉開仔細看了,“不是蛇蟲咬了,是吃了有毒的野菜了。”

這樣說,哭泣的母親不解:“還沒吃飯呢,我這幾天沒有摘野菜。”

陳丹朱道:“是他自己在外邊隨便嚼著玩了吧,我先給他解毒,等他醒了你們問問。”

父母便再沒疑問,安靜的讓開,看著這二十多歲的子先用銀針刺孩子頭上手上幾下,從籃子里取出一把不知道什麼的綠油油草,在小藥碗里搗碎,開孩子的灌進去,才灌進去孩子就哇的吐出來,原本不聲不響的人也開始發出哭聲。

父母有些慌張的問“丹朱娘子?”

陳丹朱將孩子扶著半趴,讓他哭以及繼續吐,片刻之后拿出手帕給孩子簡單的拭,直起子道:“可以了,人已經醒了,送去城里大夫們看看吧。”

村人們松口氣,父母更是歡喜,連連道謝,抬著趴在門板上雖然還昏迷但發出哭聲的孩子放在牛車上,匆匆向城里奔去。

余下的村民們“丹朱娘子辛苦了”“多謝丹朱娘子”道謝。

陳丹朱含笑還禮:“讓孩子別在山上吃東西,越好看的越不要吃。”

村人們再次道謝,陳丹朱和靜心師太便告辭向山上走去,暮濃濃轉眼就看不到了。

這邊夫婦拉著孩子來到城里,夜已經籠罩了天地,京城繁華的夜生活也剛剛開始,到都是走的人群,秦淮河里游船如織,燈如星海。

夫婦來到西城一家醫館,坐診的大夫給孩子查看,哎呦一聲:“竟然是吃了斷腸草啊,這孩子真是膽子大。”

雖然不知道斷腸草是啥,但聽名字就很嚇人,夫婦兩個渾發抖流淚。

“別怕別怕。”大夫安,一邊查看,咿了聲,“用針先截斷了毒蔓延,又催吐出來大半,你們找人看過了?”

婦人含淚道:“我們是桃花村的,附近就是桃花山,請丹朱娘子先看了看。”

大夫哦了聲,道:“那就好,很好。”說罷便仔細的給孩子診脈,讓店伙計取藥,有條不紊的診治起來,竟然不再多問多說一句。

這是對那位丹朱娘子的信任呢還是不屑?旁邊候診的人豎著耳朵還等著聽呢,十分不解,只能自己問“丹朱娘子是誰啊?是個名醫嗎?”

大夫只當聽不見,那夫婦含糊道:“是我們村子附近一個娘子。”

村婦嗎?那為什麼要找看?是神婆嗎?很靈驗嗎?旁邊的人越發的好奇,但再問卻沒人理他,什麼啊神神的。

很快大夫給那孩子用針用藥診治好了,孩子也清醒過來,結結的說了自己下午在山上玩,隨手拔了一棵草嚼著玩,因為吐出來口水是紅的,就沒敢再吃。

大夫笑道:“福大命大,好了,回去吧。”

夫婦千恩萬謝付了診費拿了藥拉著孩子離開了。

候診的人坐在大夫面前,還不肯放棄問:“福大命大是說這孩子被那位丹朱娘子先解了毒嗎?”

大夫笑了笑應聲是。

“這丹朱娘子是誰啊?看起來大夫你也是知道的,不止一次遇到被診治過的人了吧?”問診的人一疊聲問,“醫很高超嗎?怎麼在城里沒聽說過?”

別說看病有本事,就是一個神婆,厲害的話,名氣也瞬時能傳遍京城。

大夫搖頭:“啊呀,你就別問了,不能有名氣。”說到這里停頓下,“是原來吳王的貴族。”

問診的人立刻明白了,十年前齊吳周三個諸侯王謀反,稱為三王之,周王吳王先后被誅殺,之后皇帝遷都,如今的京城,就是曾經吳王的國都。

夏帝遷都,京城的貴族們自然也跟著遷居到此,而吳王的貴族背著謀逆之民的罪名,淪落到不如平民百姓,能活著就不錯了,哪里還敢圖名利。

為了清除吳王余孽,這十年里不吳地世家大族被剿滅。

“這位丹朱娘子很得村民護啊。”問診的人嘆。

丹朱娘子救治的肯定不止一兩家,名聲沒有傳開,自然是大家都閉口不談,免得給引禍上

大夫想了想,多說一句:“這個丹朱娘子吧,倒是不用怕禍事,有天子金口玉言免死。”

問診的人驚訝:“為什麼?是什麼人?”

大夫笑了,笑容譏嘲:“的姐夫是威武大將軍,李梁。”

問診的人臉頓時也變的了,拉長聲調:“原來是威武——大將軍啊。”

威武將軍李梁,這個名字別說京城的人,天下皆知。

當年就是他親手斬下吳王的頭顱,舉著迎接皇帝,立下大功。

李梁有功被新帝看重,但卻沒有好名聲,因為他斬下吳王頭顱的時候是吳王的大將軍,他的岳父陳獵虎是吳王的太傅。

雖然李梁說是奉帝命正義之事,但私下難免被嘲笑賣主求榮——畢竟諸侯王的臣子都是諸侯王自己選定的,他們先是吳王的臣子,再是天子的。

這個李梁誅殺了吳王還不夠,又瘋狂的構陷滅殺吳地世家大族,如一條惡犬,吳地的人恨他,大夏的其他人也并不敬他。

問診的人不想再多談他,說另外一個很悉的名字:“這位丹朱娘子原來是陳太傅的兒?陳太傅一家不是都被吳王殺了嗎?”

當年的事也不是什麼聞,夜晚問診的人不多,這位病人的病也不嚴重,大夫不由起了談興,道:“當年陳太傅大兒,也就是李梁的妻子,拿太傅印信給了丈夫,得以讓李梁領兵反攻國都,陳太傅被吳王斬,李梁之妻被綁在城門前吊死,陳氏一族被關在家宅不分男仆從侍,先是刀砍又被放火燒,合族被滅,太傅家的小兒因為生病在桃花山靜養,逃過一劫,后城破吳王死,被夏軍抓到帶來詢問李梁怎麼置,李梁那時正在陪同皇帝王宮,看到這個病歪歪嚇的呆傻的小孩,皇帝說了句稚子可憐,李梁便將安置在桃花山的道觀里,活到現在了。”

說起當年,問診的人神悵然,掐指一算:“已經過去十年了啊,真快,我還記得那時候可真慘啊,一邊兵馬混戰,一邊還發了大洪水,到都是死人,尸橫遍野,那場面,本不用皇帝打過來,吳國就完了。”

雖然過去了十年,但吳王的余孽還不時的鬧騰,說這些舊事也怪危險的,大夫輕咳一聲:“所以說天要亡吳王,不要說這些了,你的病沒有大礙,拿些藥吃著便是。”

問診的人還想說什麼,后有人站過來,帶著幾分腥氣:“你看完了沒,看完了快讓開,我的手被刀切破了。”

問診的人嚇了一跳,轉頭看一個年輕人站著,右手裹著一塊布,還在滲出來,滴落地上。

大夫見慣了流并不驚慌,一邊問“怎麼傷的?”旁邊的店伙計警惕的打量他,京城攜帶兵

年輕人二十七八歲,面容微黃,一口吳音:“我是醉風樓的幫廚,不小心菜刀切到了。”

大夫已經解開裹布,傷口雖然嚇人,但也還好,讓伙計給綁扎,再開些外傷藥就好了。

年輕人付了錢走出去,站在熱鬧的街市,看向城外桃花山的方向,兩邊的燈火映照他的臉忽明忽暗。

陳丹朱每天起床很早,會沿著山上上下下轉兩遍,順便打山泉水回來。

這一日來到山泉邊,看到已經有人先行一步。

年輕人背對,用一只手捧著水往臉上潑,另一只手垂在側,裹著傷布。

他說:“這水怎麼這麼涼啊。”

陳丹朱道:“桃花山的泉水一年四季都是涼的,敬哥哥十年沒回來,都忘記了嗎?”

年輕人轉過,被洗去黃的臉出白皙的,有著英俊的面容,眼中幾分驚訝:“阿朱,你認出我了?”

陳丹朱走過去,把兩耳水壺放下,看著晶瑩跳躍的泉水:“敬哥哥與我哥哥是好友,同進同出,也常帶我玩耍,你的背影和聲音我怎能認不出來?你怎麼回來了?吳大夫楊氏一族的名單都撤掉追查了。你何苦又出來呢?”

楊敬笑了笑:“我們家都死了,我怕世人忘了,所以出來啊。“

陳丹朱將接滿水壺拎起來:“敬哥哥是回來報仇的嗎?”

楊敬看著,二十五歲的子臉上沒有了稚氣,薄紗頭巾遮不住的面容。

他輕嘆一聲:“阿朱,你不怕我嗎?”

陳丹朱道:“怕你殺我嗎?”轉過裊裊婷婷邁步,“這十年來,有人來殺我,也有人來勸我去殺人,我見得太多了,習慣了,沒什麼可怕的。”

聲平靜,聽起來卻又憂傷。

“阿朱。”楊敬喊道,“你恨吳王嗎?”

恨吳王嗎?雖然已經過去了十年,但家破人亡的痛苦陳丹朱哪里能忘,一雙眼盯著楊敬,咬牙道:“吳王聽信讒言,誅殺我族,雖然說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但我如何能不恨?我陳氏一族自高祖分封跟隨吳王,世代忠心,我父親在五國之的時候勇殺敵,保全吳國不半點侵擾,為此傷了一條,吳王他怎麼能僅僅聽信讒言,無憑無據,就誅殺我家主仆一百三十口人!吳王他——”

“阿朱。”楊敬上前一步打斷,沉痛道,“這是吳王的錯,但他也是被蒙蔽的,不是無憑無據,是有憑據的,李梁拿著兵符啊!”

陳丹朱冷冷一笑:“是嗎?那先前張監軍害死我哥哥,他怎麼不認為張監軍是要反了?”

楊敬笑了,笑中有淚:“阿朱啊,阿朱,你們都被李梁騙了,他哪里是沖冠一怒為你們,他早就歸順皇帝了,他騙你姐姐來兵符,就是為了反攻國都的。”

聽了這話陳丹朱神漠然,很明顯不信他的話,問:“你是吳太王的人還是王的人?”

吳王被殺了以后,其屬地自有將不服,認為皇帝背信棄義,違背祖訓,不堪為帝,于是擁立了兩位吳王的宗室召集人手意圖討伐,不過,吳太王五年前已經被大夏大軍剿滅,至于最新這個——

“擁立王的大將軍,應該剛把王殺了,自立為王了吧?”陳丹朱道,“那與吳國吳王還有什麼關系?”

十年過去,吳王在世人心中早已經消散,所謂的吳王隨眾也不過是各有心思各圖名利。

楊敬看著陳丹朱眼神幽幽:“你在這山里,世間的事還都很清楚,是李梁告訴你的嗎?”

陳丹朱不再說話邁步前行,姿纖瘦,拎著水壺搖搖擺擺如風柳。

“阿朱。”楊敬慢慢道,“丹兄不是死在張人父親之手,而是被李梁陷殺,以示歸順!”

陳丹朱的子一下子站住了,轉過,薄紗跌落,出驚愕的神

當年李梁之所以讓姐姐陳丹妍盜取太傅印信,是因吳王人之父張監軍為了爭權,故意讓哥哥陳丹夏軍圍困,再延誤救援,陳丹最終力不支戰死,但吳王圍護張人之父,太傅陳獵虎只能忠君認命。

李梁咽不下這口氣,要為陳丹報仇,說服了陳丹妍盜取印信,準備潛行回國都與張監軍對質。

結果,消息走后,吳王下令斬殺了太傅,滅陳氏一族,將李梁之妻綁在城門前吊死,李梁一怒沖發反了吳王——

對陳丹朱來說,李梁是為一家才反了吳王,是陳氏的恩人,是的親人。

但現在楊敬說一開始就錯了?

“你胡說!”聲喊道。

楊敬神哀戚:“阿朱,我沒騙你,我在齊地游歷,打聽到聞,李梁早就歸順了皇帝,先殺了丹,再騙丹妍姐印信,他當時回來就是攻打來國都的,本不是為了什麼質問張監軍,丹妍姐也不是被吊死的,是被李梁一箭死在城門。”

陳丹朱看著他,搖頭:“我不信我不信。”

“你若不信,你李梁來一問。”楊敬淡淡道,“讓他對著丹妍姐姐的墳墓發誓,他敢不敢說問心無愧!”

陳丹朱咬住下恍惚,姐姐啊,一家慘死胡埋葬,萬幸有忠心舊部出了陳太傅和陳丹妍的尸首給將姐姐和父親埋在桃花山上,堆了兩個小小的墳堆。

“阿朱。”楊敬聲音幽幽,“再過五日就是大姐的生辰了吧。”

姐姐陳丹妍生在春暖花開時,父母期妍明,結果二十五歲的年紀凋零,帶著尚未出世的孩子。

陳丹朱雙手捂住臉哭泣幾聲,再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看著楊敬:“我會問李梁,如果這一切是真的,我——”

的眼神幽深恨恨。

“我一定親手殺了他。”

里的京城延續著白日的嘈雜,宮城附近則是另一片天地。

這里守衛森嚴,巡查的重重馬蹄聲一夜不間斷。

這片豪宅中就有威武將軍府,此時已經陷夜靜的臥房里,男人輕輕的起,拿過一旁的外袍披上,剛要邁步,后的帳子里傳來輕聲“怎麼了?什麼事?”

男人立刻回,聲音低沉:“沒事。”停頓一下還是詳細說,“桃花觀那邊有人來了,我去看看。”

帳子里人沒有再起,只聲道:“小心點。”

男人應聲是,回整理了下帳子,說聲好好睡才走了出去,腳步遠去,室帳子里的人喚聲來人,值夜的仆婦忙近前,端著一碗溫熱的茶。

帳子里只出一只手,昏燈照耀下,細膩,指甲深紅,迷人,仆婦掀起帳子將茶杯送進去。

人的聲音道:“聽說那個小賤人越長越像姐姐了。”

仆婦低笑:“夫人說笑了,姐姐再,不也被姑爺眼不眨一下的害死了?貌沒有用。”

“不是貌無用,是在權勢面前無用。”人聲懶懶,又一頓,“你這話說的,他不被貌所,那當初看上我是因為什麼?”

仆婦笑了:“那自然是因為將軍與夫人是天造地設一雙,一見鐘。”

人咯咯笑了,將茶杯遞出來“行了,睡吧,他就是看上那小賤人,也不過是個玩。”

仆婦應聲是,聽著里無聲,慢慢的退出去。

書房里亮著燈,坐在虎皮椅上的男人在地上投下黑影。

站著的下人靜靜等了一刻,才有聲音低低沉沉落下:“三月初十嗎?是阿妍的生日啊。”

下人低頭問:“將軍,見還是不見?”

再次沉默一刻,李梁輕輕敲了敲桌面,駁駁幾聲:“告訴小姐,三月初十我在停云寺等。”

李梁同意見卻不來桃花觀,陳丹朱有些不解,楊敬卻不意外。

“他自知做的惡事太多,你看他什麼時候敢單獨接近你?”他冷笑道。

陳丹朱默然,李梁幾乎不踏足桃花觀,因為說會睹思人,姐姐的墳墓就在這里。

以前聽這話是覺得深,現在則別有滋味了。

“無妨。”楊敬道,“只要提前知道李梁出現在哪里,就足夠我做準備了,到時候我會埋伏在那里助你。”

陳丹朱點點頭,深深一禮:“還好有敬哥哥。”

楊敬手攙住,手沒有再放開,看著眼前青春正在逝去的子,神悵然又一笑:“阿朱,如果不是那場意外,我們現在應該已經親了,也好,待一起死了,黃泉路上可相伴。”

三月初十,陳丹朱像往常一樣上山,打了泉水,澆灌整理自己的園圃,園圃里有菜有花更多的是草藥,帶著清晨的珠長的郁郁蔥蔥。

陳丹朱剪了一些花草放在籃子里,再去洗漱更,當靜心師太見到時嚇了一跳。

“啊,丹朱....”看著眼前穿著大袖高襦,梳著百花鬢,婷婷裊裊而立的子,那聲娘子喚不出來,聲音降低,喃喃,“小姐。”

陳丹朱笑問:“我梳著這個頭是不是很怪?這還是我小時候最時興的,現在都變了吧?”

靜心師太搖頭:“沒有,很好看呢。”

再看陳丹朱沒有像往日那般帶著薄紗,出遠山眉黛,春波明眸,淺笑,有些恍惚有些失神。

陳丹朱長的真

陳丹朱略有些:“十年沒出門下山了,怎麼也要梳洗打扮一下,免得驚嚇了世間。”

靜心師太忙道:“丹朱娘子最最最好看。”

陳丹朱一笑,問:“車來了嗎?”

靜心師太點頭:“來了來了,很早就到了,一直在山下等著娘子呢。”

陳丹朱拎著花籃款款邁步,靜心師太落后一步跟隨,兩人一起來到山下,一輛黑大馬車在路邊靜候,看到陳丹朱走來,車夫利落的施禮,擺好了上車的凳子。

陳丹朱將籃子遞給他,提上車,靜心師太在后忍不住喚了聲小姐。

陳丹朱回頭對一笑:“阿甜,我走啦。”

阿甜是靜心師太的俗名,聽這一聲喚,的眼淚再撲撲滴落,低頭施禮:“二小姐,走好,阿甜很快就跟上。”

停云寺在京城的另一邊,跟桃花觀不同,它有千年歷史。

吳王被誅殺后,皇帝來到了吳地,先看王宮,再看停云寺,寺廟里的高僧說這里為大夏京城,能保大夏永世,所以皇帝便把京城遷過來了。

停云寺也變了皇家寺廟,香火更盛。

此時的停云寺前空無一人,雖然是皇家寺廟,但李梁如果說一聲,停云寺也能為他關門謝客,且不說李梁的權勢,李梁與停云寺方丈慧智大師私很好。

馬車停下,車夫將花籃給陳丹朱,指了指大門:“小姐進去吧,將軍在里面。”

陳丹朱拎著花籃邁進去,一個材偉岸的男子站在大殿前,迎著晨看著,視線落在手里的花籃,里面青青草白白的花清麗可,嘆息一聲:“跟你姐姐一樣,喜歡擺弄花草了。”

陳丹朱道:“畢竟我也不能騎馬箭了。”

太傅陳獵虎老來得極其慣,但陳二小姐自小喜歡騎馬箭,練得一好武藝。

李梁沒有接話,道:“還沒吃飯吧,進來吧,這里的素齋很好。”

陳丹朱要說話,李梁抬手在邊對噓聲。

“我知道,你不喜歡吃素。”他低聲道,一笑,“我給你帶了醬鴨鹵湯,別讓佛祖聽到。”

陳丹朱看了眼四周:“佛祖嗎?他們聽不到。”將花籃一遞,李梁手接過,看邊走過向室去,錯后一步跟上。

兩人一前一后進來,陳丹朱坐在桌案前,擺好的碗盤致。

李梁在后站著,看拿著筷子慢慢吃,手輕輕的肩頭。

陳丹朱子一僵,不了。

李梁問:“阿朱,你找我做什麼?”

陳丹朱握著筷子抬頭看他:“我哥哥姐姐都是你殺的?”

李梁笑了,大手的臉:“怎麼過了十年才想明白?阿朱果然可——”下一刻一手住了陳丹朱的下,一手抓住了刺來的筷子。

筷子已經被換了袖子里藏著的匕首。

作再快手再靈活,在李梁面前也不過是只白兔罷了,一只手就讓彈不得。

“楊家那小兒告訴你這個,你就來送死了?”他笑問,將握著匕首的手一折,陳丹朱一聲慘,手腕被他生生折斷了,“你就這麼信楊敬的話?你難道不知道他是吳王余孽?你以為他還喜歡你護你可憐你?你別忘了你們陳氏是被吳王誅族的,你們在吳王余孽眼中,是罪人!跟我一樣,都該死的罪人!”

陳丹朱狠狠的看著他,斷手的劇痛讓眼淚不自控的流出來,渾發抖,就像李梁前幾天見過的風雨中的梨花,他的心瞬時火熱——

陳丹朱尖一聲被他拎起按在桌案上。

“你還打扮這個樣子,是來勾引我的吧?”李梁的手從陳丹朱的臉上過到脖頸,抓住方領大袖衫用力一扯,雪白的脯便展眼前。

陳丹朱尖著抬頭咬住他的手,從手上滴落。

李梁不僅沒有甩開,反而將手塞進里,大笑:“咬啊你狠狠咬。”

大手堵住了口鼻,陳丹朱幾乎窒息。

“輕易就被楊敬利用,你還不如被我用呢。”

“你以為楊敬能刺殺我?你以為我為什麼肯來見你?當然是為了看看楊敬怎麼死。”

李梁嘲笑,大手狠狠一甩,陳丹朱被打的吐出一口,頭歪倒在桌上。

李梁的手掌被咬破一大口,翻著皮,他也不在意,放到,居高臨下看著待宰的羔羊。

陳丹朱此時沒有痛哭也沒有罵,忽的發出一聲笑,慢慢的轉過頭,眼波流轉:“我知道啊,我知道正因為你知道楊敬要刺殺你,你才給我見你這個機會。”

瘋了嗎?李梁皺眉看著,要說什麼,門外有腳步聲,有人輕輕喊聲侯爺:“吳王余孽已經控制住了,六皇子的車駕就要到了。”

李梁對外道聲我知道了。

李梁看著桌案上的陳丹朱,輕嘆一口氣:“阿朱,有個好消息我還沒跟你分,鐵面將軍這老不死的終于病死了,衛將軍的位置非我莫屬了。”

李梁雖然滅吳有功,但夏帝眼里最信重的是另一位大將軍,這位將軍因為戰場上了傷毀了容,用鐵面遮面,人人稱呼為鐵面將軍,真實姓名大家倒是都忘記了。

鐵面將軍是皇帝最信任的將帥,在五國之的時候,他為皇帝守安危,且趁機助力諸侯王滅燕滅魯,既削弱了諸侯王們,又壯大了夏軍。

隨后的二十年間練兵養馬,以十幾郡的支撐為朝廷養出數十萬的兵馬,終于一改朝廷孱弱,讓皇帝敢對諸侯王推行承恩令,在三王宮的時候敢迎戰。

在三王之中,又是他為皇帝滅周逐齊,還多年之前就打造了渡江水戰利數千艘,從東海濱到西蜀如箭齊發,讓吳地毫無還手之力。

與他相比,李梁只是破吳國國都的功臣而已。

而且如果不是李梁先手,破吳國都的功勞本也是鐵面將軍的,大概是因此吧,鐵面將軍與李梁一直不和,聽說鐵面將軍還當眾暴打過李梁,雖然被皇帝叱責,李梁也沒討到好,李梁就不敢與鐵面將軍面。

鐵面將軍在京城的時候,李梁都不上朝,免得起沖突。

李梁一直詛咒鐵面將軍早點死,現在他終于如愿了。

“太子答應我了,只要我殺了六皇子,登基之后就封我為衛將軍,將來我的地位在大夏,可比你父親在吳王手下要風。”

他按住陳丹朱的的雙肩,激又炙熱。

“你以后跟著我,就能當大夏最風的陳二小姐。”

陳丹朱抬頭張口狠狠咬在他下上,李梁一掌將打開,青胡茬的下被咬破,有流出來。

“你這個不知好歹的賤人。”李梁罵道,“你與吳王余孽一起跟六皇子陪葬吧——你本就是吳王余孽。”

他將陳丹朱一把拎起來,大步向外走。

“我上次為殺吳王殺你兄長姐姐,這次就為殺六皇子再殺你一次。”

他打開門,剛邁一步,子一晃,人向前撲去,與陳丹朱一起倒在地上。

“怎麼,怎麼回事?”李梁手按住咽,面鐵青,聲音已經沙啞,不可置信的看著一旁的陳丹朱。

陳丹朱躺在地上對他笑:“姐夫,我早知道哥哥是你殺死的,我知道楊敬是要利用我,我也知道你知道楊敬利用我才會放松對我的戒備,你以為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中,要不然,我也沒辦法接近你啊。”

李梁出手握住的脖子:“你給我下毒?你什麼時候,你怎麼?”

他看到了自己的手,被咬的模糊,翻開的皮流出的了黑——

他再看陳丹朱,陳丹朱原本點的紅也變了黑對他笑,出滿口黑牙。

顯然的口齒皆有毒。

“你這個賤人!”李梁一聲大喊,手上用力。

陳丹朱窒息,慢慢的失去意識,但最后覺到李梁的手松開了,他已經沒力氣掐死了,陳丹朱出笑,當然,也要死了,為了找到能萬無一失殺死李梁的辦法,準備了十年。

耳邊腳步響,聲音嘈雜,忽遠忽近。

“將軍!”“將軍怎麼了?”“快請大夫!”“這,六皇子的車駕到了,我們手?”“六皇子的車駕進來了!”

陳丹朱滿耳都是六皇子,知道六皇子是誰,六皇子是夏帝最小的兒子,弱多病一直養在舊京。

當年皇帝了吳地,被李梁引來停云寺,不知道那老和尚說了什麼,皇帝決定遷都到吳國國都,京城遷到這里,西京的權貴民眾便都跟著遷來,吳地民眾過了一段苦日子,吳地貴族更是苦不堪言,只有李梁借著穩定京城欺吳民,抄家滅殺吳貴族,越發扶搖直上。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遷來這里,六皇子就一直住在西京,有說是弱多病不能離開故土,有說是替天子守皇陵——活人遷都容易,死去的皇族們不好遷來陵,所以皇陵依舊在西京那邊。

前些時候皇帝病了,召六皇子進京,這也是六皇子十年來第一次出現在大家面前——

李梁適才的意思要殺他?然后栽贓給楊敬這些吳王余眾?

是了。

皇帝病了,六皇子突然進京,太子擔心六皇子奪位,所以先下手為強殺了六皇子。

那這麼說,六皇子也要死了?

唉,這跟無關啊。

陳丹朱放輕松睡去,現在大仇得報,可以去見父親哥哥姐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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