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橙對馮梅要同去不置可否，不疾不徐往長寧堂的方向走。

馮梅走在一側，眼底藏著譏笑。

與馮橙同歲，只因晚生了幾個月就了二姑娘。

小時候有客人來，但凡們一同出現，客人必定贊一句大姑娘玉雪可，再到只能干出一句乖巧文靜。

乖巧文靜，馮梅最恨的就是這個詞兒。

說白了不就是覺得不及馮橙好看。

彈琴把手磨出繭子的時候，馮橙像個蠢貨一樣滿園子撲蝴蝶；讀書讀得兩眼發花的時候，馮橙與馮桃一起烤鹿；做工刺破了手指的時候，薛繁山帶著馮橙捉家雀兒。

馮橙就這麼輕松愉快長大了，而如此努力，才能在二人一同出現時被看到。

討厭馮橙仗著貌不勞而獲，如今終于能看到對方的難堪落魄，心中快意肆意增長。

快到晌午了，牛老夫人正準備用午膳，就聽丫鬟稟報說大姑娘與二姑娘到了。

牛老夫人聽了稟報暗暗皺眉，對才派去晚秋居的萬嬤嬤不滿起來。

不是讓萬嬤嬤把大丫頭拘在晚秋居麼，這麼點事竟做不好？

牛老夫人示意婢把人請進來。

片刻后姐妹二人一前一后進來，齊齊向牛老夫人行禮。

牛老夫人端著茶盞問：“你們兩個怎麼大晌午過來了？”

馮梅看了馮橙一眼，出言又止的神。

牛老夫人正要追問，就聽馮橙道：“祖母，是這樣，剛剛二妹提醒我長公主府給咱們府上送了帖子，請我們參加明日的賞花宴。”

牛老夫人睨了馮梅一眼。

永平長公主是當今圣上胞姐，時便隨太祖南征北戰，皇上登基那幾年更是為平立下汗馬功勞。

大魏安定后，永平長公主下戰袍，下嫁聞名天下的才子杜念為妻。

永平長公主不但深得皇上敬重，與駙馬亦恩有加，可以說活了天下子都羨慕的模樣。

許是水滿則溢，三年前發生了一件令永平長公主傷心絕之事：長公主唯一的兒迎月郡主失蹤了。

按著規矩，公主之應以父族論份，沒有封郡主的資格，迎月郡主乃皇上破例封賞。

那位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小郡主，失蹤時只有十二歲。

到現在，京城百姓都忘不了為了尋找小郡主那一隊隊來回巡視的鐵甲侍衛，那一次次令人膽寒的敲門盤問。

可迎月郡主仿佛憑空消失了般，從此再無消息。

生不見人，死不見尸，永平長公主如所有失去孩子的母親一樣，痛苦、焦灼、絕……種種緒經歷個遍。

從前年起，每到這個時候永平長公主便會舉辦一場賞花宴。

長公主府中的那片牡丹花開了，而迎月郡主最喜歡牡丹花。

賞花宴邀請的都是與迎月郡主年紀仿佛的貴，不難猜出，永平長公主這是借著賞花宴抒發對兒的思念。

這樣一來，賞花宴便不再是一場普通宴會。

永平長公主痛失獨，誰若在賞花宴上了長公主的眼，對自己與家族都有無盡好。

因而，貴皆以能參加長公主府的賞花宴為榮，接到帖子的各府更是十分重視。

尚書府風波未平，若是尋常宴請，牛老夫人自是拘著孫們不出門，可永平長公主府的帖子卻不能推。

牛老夫人想的是讓馮梅一人前往，沒想到這丫頭還對馮橙提了。

這不是沒事找事？

馮梅被牛老夫人那一瞥，就知道祖母不高興了，暗惱馮橙給挖坑。

馮橙認真問道：“祖母，明日孫穿那條新裁的紅羅出門合適嗎？”

牛老夫人眼中厲一閃而逝。

這丫頭簡直毫無分寸！

再看那張挑不出瑕疵的臉，牛老夫人更是心堵。

以前想著貌對子來說就是最大的長，大丫頭雖不聰明，長了這麼一張得天獨厚的臉將來總差不了。

現在想想，空有貌沒有腦子，除了惹人笑話還有什麼用。

“不合適。”牛老夫人冷淡道。

馮橙仿佛沒聽出其中冷淡，笑盈盈道：“那孫穿那條月白如意吧，也是新做的——”

“不必了。”牛老夫人不耐煩演下去，冷冷道，“大丫頭，這時候你就該在晚秋居好好養病，就不要想著出門了。”

馮橙抿：“孫不能出門麼？”

馮梅聲安：“大姐臉不太好，若是去長公主府讓貴人瞧見了恐怕會怪咱們尚書府失禮，那些貴見到大姐亦會議論你被拐的事，所以大姐還是聽祖母的，先把養好吧。”

馮橙聽了，小扇般的羽睫了。

的瞳仁黑且大，眼神清澈見底，如無害的小鹿，很容易讓人掉以輕心。

牛老夫人淡淡道：“回去吧，明日也不必來請安，養好最要。”

“可是帖子是給尚書府送的，明日只有二妹去的話，別人會不會覺得祖母特別生我的氣，連三妹都連累了？”

牛老夫人眉頭一皺。

世風日下，放在以前家中孩出了這種事，當眾置了都不會有人說什麼，如今卻不了。

若是現在傳出十分震怒的風聲，等將來大丫頭“病逝”，世人又該嚼舌苛刻。

“你不要胡思想，三丫頭本來就會去。”

實際上，長孫沒了資格去，牛老夫人沒想著讓庶出的三孫去。

馮橙面失，掙扎道：“可孫很想去長公主府，孫還想與長公主說話呢——”

“夠了！”牛老夫人面一沉，“二丫頭，陪你大姐回去。”

馮梅笑得溫：“大姐，我們別打擾祖母用飯了，一道回去吧。”

眼看著馮橙被馮梅拉出去，牛老夫人忍怒吩咐侍：“去把萬嬤嬤給我來！”

一個小姑娘都看不住，讓人跑到眼前添堵，萬嬤嬤究竟是干什麼吃的。

出了長寧堂，馮梅松開挽著馮橙的手，狀似問道：“大姐明日不能去長公主府的賞花宴，很憾吧？”

“不憾呀。”笑意清淺，看起來不以為意。

馮梅最見不得這副模樣，忍不住出聲諷刺：“看來大姐終于學會一個詞。”

“什麼詞？”馮橙配合問道。

“自知之明。”

馮橙噗嗤一笑。

“你笑什麼？”馮梅皺眉。

馮橙揚：“我笑二妹閑心。我不憾，因為我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