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禮部尚書府隔了一條街的清心茶館，馮橙趁著出府玩的時候見了錢三。

“你讓小魚傳話說有驚天發現，那現在說說吧。”布置簡潔的雅室中，手捧茶盞，語氣淡淡。

這般平靜的態度，激起了錢三的上進心。

大姑娘這是不相信他錢三能有驚人發現啊。

不行，他這就說出來讓大姑娘吃驚一下！

“您代小的盯著那戶人家，小的費了好大的勁兒，可算知道了住在那里的是什麼人。”

錢三停了一下，見馮橙面上沒有什麼變化，也沒有接話的意思，訕訕接著說：“是一個年輕婦人與一個十來歲的男。那婦人十分貌，男也生得玉雪可，二人是一對母子。”

馮橙聽著，微微點頭。

看來沒記錯。

“你的驚人發現是什麼？”

聽馮橙問出這話，錢三飛快環顧左右。

雅室除了他與大姑娘，便是守在門口的小魚了。

他不自覺前傾，湊近了一些，低聲音道：“昨日小的在那附近守著，竟然看到了二老爺！”

錢三所說的二老爺，便是馮橙的二叔。

馮二老爺在工部當差，而平春街正是去工部衙門的必經之路。

若是平時看見馮二老爺，錢三不會多想。

可他又不傻，大姑娘擺明了要與汀蘭苑算賬，前腳吩咐他盯著平春街那里的民宅，后腳他就瞧見二老爺往石頭巷去了，這能沒有貓膩？

他立刻就跟上去了。

“大姑娘您猜怎麼著？”錢三一臉激，“小的發現二老爺居然進了石頭巷那戶宅子！”

“然后呢？”

“然后？”錢三愣了一下，表迷茫，“然后小的就回來知會小魚姐姐了啊。”

難道還要他溜進那個宅子？

又沒個狗什麼的，他辦不到啊。

“你繼續盯著，出我二叔去那邊的規律，還有在那里待的時間，再來報我。”

“啊，是。”錢三以為任務結束了，沒想到還有后續。

素手出，往桌面上輕輕放了一錠銀。

“這是你的辛苦費。”

錢三眼一亮，一邊把銀子拿走，一邊訕笑：“小的為大姑娘辦事是應該的，這怎麼好意思——”

說好了賞他二兩銀，這錠銀能有三兩了。

再想到前幾日汀蘭苑的李嬤嬤甩給他的那張銀票，錢三忽然覺得當個雙面細作也不錯。

等錢三心滋滋去了老地方盯梢，才后知后覺想起一個問題：二老爺在平春街石頭巷養外室，大姑娘是怎麼知道的？

二老爺與二太太相敬如賓，夫妻和睦，這是府中上下公認的，就連管著家事的二太太都沒發覺二老爺的不對勁，大姑娘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怎麼會知道這種？

嘶——大姑娘好可怕！

錢三突然覺得懷中揣的那錠銀子有些燙手。

要不還回去——這個念頭一起，錢三就覺心口一痛。

不行，到手的銀子還回去這比剜他的還難。

既然舍不得還回去，那就只有更用心替大姑娘盯梢吧。

錢三走后，馮橙沒有立刻離開茶館，而是靜靜喝著茶，任思緒飄遠。

這些年來無論是與各府夫人、太太打道，還是在母親面前，二嬸最得意的便是與二叔和睦恩。

說來也是，就是大房還有三妹這麼一個庶在，可二叔邊多年來連一個通房都沒有。

作為二叔的發妻，二嬸自然有得意的資本。

可惜不知道，二叔在石頭巷養的外室連孩子都有九歲了，只比的次子馮耀小了一歲。

夫妻恩的好假象，要到一年后外室帶著兒子找上門來才被打破。

這一次，就讓暴風雨提前來臨好了。

馮橙飲下最后一口茶，起離開雅室。

木樓梯稍稍有些陡，扶手一塵不染。

一手提著擺，一手扶著扶手緩緩下樓，與上樓來的年不期而遇。

陸玄還是一襲黑，見到往下走的明顯一愣：“馮大姑娘？”

他好像沒有吩咐人去尚書府門前的柳樹上系帶子吧？

難不記錯了？

年著的目出幾分遲疑。

馮橙揚笑：“這麼巧，遇到了陸大公子。”

原來只是偶遇。

陸玄沉默一瞬，問道：“馮大姑娘來喝茶？”

馮橙頷首：“嗯，來了茶館兩次，覺得這里的茶水很對胃口，剛剛喝完打算回去了。”

“那馮大姑娘慢走。”陸玄側開子，請馮橙先行。

馮橙屈了屈膝表示謝意，緩步往下走去。

年盯著漸漸遠去的纖細背影，陷沉思。

以他與馮大姑娘幾次打道的了解，這丫頭不可能跑來純喝茶。

這是他們約定見面的茶館，他其實是背后東家。

馮大姑娘跑來喝茶，該不是為了遇見他吧？

想到那日臨窗目不轉睛的注視，年耳微熱的同時，加深了那個猜測：馮大姑娘可能真的暗暗傾慕他。

他可沒那個心思！

年背得筆直，如一株白楊。

卻不知為何，連日來尋找弟弟的疲憊在這茶香縈繞的地方減輕許多。

直到他隨口問跟上來侍候的伙計：“馮大姑娘何時來的？”

伙計對真正的主子可不敢有半點瞞，忙道：“來了有半個時辰了，是與一名年輕男子見面。”

陸玄下意識擰眉，一字字問：“年輕男子？”

伙計不知怎麼到周冷了些。

莫不是起風了？

可都進夏日了，起風也不會冷啊。

陸玄揚了揚眉梢：“說說況。”

與年輕男子見面……他還真有些好奇了。

“馮大姑娘帶著丫鬟先到的，那名男子上樓時看起來有些拘謹，后來他先離開，從雅室走出來時也是神恭順。看他穿戴氣質，小的猜測應該是為馮大姑娘辦事的仆從。”

陸玄微微搖頭。

馮大姑娘代年輕男仆辦事，竟然安排在茶館見面，未免太不謹慎。

這若不是他的茶館，豈不是要傳出閑話去？

陸玄正了臉，淡淡吩咐：“馮大姑娘今日來茶館的事，不得傳出一個字。”

“小的明白。”伙計忙應了，心中納悶。

這話主子不是早就代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