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冕唐皇》第28章 南衙北衙

王駕的《雨晴》詩,在晚唐諸多詩篇中并不算上等佳作,以詩趣清新盎然而稱。

難耐詩興筆修改的也不止上婉兒一人,還有一個名氣要比上婉兒包括原作者王駕更大的,那就是北宋名相王安石。比較巧合的是,上婉兒與王安石的改作居然頗有相類。

這雖然有巧合的分,但也不算是什麼小概率事件,二者所以改詩有一個原因便是都看重詩文格律。當下詩歌格律還沒有正式形,上婉兒的祖父上儀乃是律詩的重要奠基人之一,秉承這一點家傳意趣,上婉兒對詩歌格律有比較嚴格的追求也屬正常。

王安石生活的北宋時期,詩歌格律已經完全,在宋人看來,絕句就是律詩的一部分,所謂的“絕”,即就是“截”。絕句前聯對偶,那就是截了律詩的后半部分,后聯對偶那就是截了前半部分,兩聯都不對偶便是截了律詩的首聯、尾聯,絕句不再是一個單獨存在的詩歌裁形式。

至于唐人所言絕句,則是繼承于南朝。南朝以兩句為一聯,兩聯為一絕,這便是絕句的由來,又稱為聯絕。

唐人詩歌就雖高,但是在藝技巧方面,必然是一個逐漸富與的過程,后世肯定是要富過前世,這也是文化不斷的發展與下沉的趨勢脈絡。

到了明清時期,技巧上肯定更趨,所以討論文化,大不必捧古諷今。唐朝是詩歌開創期,構建高屋框架,因是氣魄雄壯,后世則在此框架下不斷的添磚加瓦,這才共同構詩歌廣廈。

后世詩歌雖然有新的領域開創,但是文學裁也富起來,明清小說的藝高度又遠遠不是唐傳奇能比得上的。

詩歌是唐人日常文娛消遣之一,后世講到上單、打野這些概念,唐人也懵啊。時代不同,不必放在一個標準去討論優劣。更何況藝的高低,也沒有一個統一的標準去評判。

比如王安石所改雨晴詩,有的選本就稱語工意足,了無鑱斧之際,有的選本則稱改了蠢詩,即非品金,卻被王安石點了鐵塊。品詩是一件私人化、緒化的事,個人如何,占了極大比重。

詩文創作之中,格律是咬文嚼字的游戲規則,《雨晴》是一首有著獨立與意趣的詩作,當以規則套用其中,改詩者又不能完全會原作者的心境意趣而只是追求恪守規律,斧鑿之間匠意趨同并不奇怪。

婉兒能與王荊公巧于同工,倒是不負才之譽。

當然,在鄭金道聽途說的轉述中,并沒有完全還原太后武則天針對這首詩的點評。

否則李潼所關注的重點將不再會是上婉兒才高與否,而是心驚于武則天對原詩作者心境領會之敏銳察,這簡直就是觀皮骨、近乎妖孽的天賦!上婉兒也算心思細膩,王安石則是一個出的政治家,可是在這方面,他們與武則天相比都是相形見絀。

對于《雨晴》詩歸于上婉兒名下,李潼并沒有多,他腦海中佳篇無數,也不差這一首揚名。

只是通過這一件事,更認識到上婉兒的格,特別在面對武則天的時候,真的是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唯恐失意,對太后的敬畏可謂是深到了骨子里。

在這種極端緒的支配之下,連這樣一件小事都要選擇瞞而非坦陳相告。

這種因恐懼而做出欺瞞舉的現象,也顯示出武則天那恩威加的下手段并非全無,因為本過于強勢,反而不能確保所接收的訊息都是真實的,特定時刻或就會有利用價值。

不過眼下李潼也想不到該怎樣利用這種現象,只是暗記在心里,伺機而,未來或會產生什麼以小博大的妙用。

宮幽居的生活,單調且乏味,特別對于經歷過后世資訊、娛樂都無比發達的李潼而言。起居行都被限制在這一座宮院中,娛樂活完全沒有,人際關系異常單調。

魂穿一千三百多年所帶來的新鮮逐日喪失,心中的枯燥也如雜草蔓生,無從遏止。如果不是李潼本來格就有幾分恬淡咸魚,在這種逐漸堆積的枯燥寂寞迫下,怕是也要如李守禮一樣,每天做出許多刺激的作死舉,只求能給生活帶來一點不問好壞的變化。

當然,變化也不是沒有。比如站在仁智院往南看,可以看到那高聳的明堂構架正在每天拔高,雖然比不上后世機械大用的建筑速度,但是考慮到在一切人工的況下,這效率也實在堪稱驚人。

說武則天是一個敗家娘們兒還真是沒有冤枉,早年唐太宗李世民在攻滅王世充之后,因為宮苑過于繁華而下令焚燒則天門并一部分建筑,貞觀后期自己也有幾分膨脹而起意再修宮苑,但卻被群臣勸阻而作罷,駐蹕時只能委屈住在被自己燒得半殘的宮殿中。

唐高宗李治確立東都地位后修筑乾元殿,本便以宏大豪華而著稱,不遜于隋煬帝所修之乾殿。結果使用不足三十年,便在今年年初被武則天力排眾議的下令摧毀,于原址起筑明堂。

眼下督建明堂的是武周初代目面首薛懷義,這個出市井的野藥販子也是一個奇才,修筑明堂、主編佛經,甚至還統兵進攻突厥,結果突厥不戰自退,可謂鴻運福將,簡直就是一個全能型人才,為武周代唐做出了巨大貢獻,遠不是之后的繼任者們能夠相提并論的。

不過眼下這座在建的明堂也是前景堪憂,等到公元695年就會因為薛懷義的鬧別扭小緒而被一把火燒個。但到了第二年,新的明堂又會被建立起來。

著那逐日攀高的明堂建筑,李潼有時候也在想要不要爭取結一下薛懷義。這位一代目雖然最后求仁得仁,作死功,但從眼下到往后幾年時間里,那可都是一路鴻運當頭,對時局影響力之大遠不是此前給自己診病的二代目沈南璆能夠比較的。

如果能夠獲得薛懷義在某些方面的庇護,他們一家安然渡過武周革命這關鍵幾年的幾率必然更高。

但這也只能是想一想,一來他并沒有機會接到薛懷義,二來也不確定自己這個穿越者能否駕馭得了狂放不羈的薛懷義。

要知道薛懷義狂放起來,就連皇都駕馭不住啊!眼下與其接惠,誰知道最后明堂那一把火會不會燒到自己上?

除了越來越高的明堂之外,還有一樁變化也引起了李潼的關注,那就是距離仁智院不遠的千步閣廊道上駐守的衛軍士越來越多了,而且換防的頻率也越來越高。

甲戈陳設所帶來的力,不獨李潼到了,就連其他家人也有所應,太妃房氏甚至下令李守禮每天在房舍外活不得超過半個時辰,唯恐這小子再做出什麼作死的舉

不過李潼也清楚,千步閣包括北面玄武城駐軍越來越多,自然不會是針對他們一家,倒不至于因此惴惴不安,但心同樣不甚輕松。

今年是注定不會平凡的一年,五月水出寶圖,太后下詔地方各州都督、刺史并皇族宗親集會,共同祭拜水。

這被一部分時流認為是太后要借此將李氏宗親一網打盡,并因此而產生諸王將要謀逆的流言,此前李潼一家所以遭殃,就是此流言牽連。

雖然眼下自己一家被放過,但李潼自然知道這絕對不是什麼流言。以武則天的政治敏,自然也不會對此失于防備,加強宮防那都是基本作。

衛力量分為南北衙,南衙軍便是各州折沖府上番宿衛的府兵,由宰相并十六衛大將軍統率。

至于北衙,可以看作皇帝親領的親軍,在唐初還沒有形定制。其最初形態乃是唐高祖李淵組建的元從軍,后來李世民發兵變,由北面宮門玄武門奪取權柄,對北門軍自然更加的重視,先后增設飛騎、百騎、左右屯營等,以增強北門軍力,但北門軍仍然歸南衙統領。

高宗龍朔年間,在北門屯營基礎上設立林軍,用以直接統率北門軍,北門軍權開始逐漸由南衙分離出來,但負責大宿衛的主力仍然是南衙軍。

等到武后專權時期,由于南衙對此本就持有不同意見,所以對北衙軍的獨立要求便更高。

除了林軍擴充之外,作為銳部隊的百騎也不再只局限于隨從游獵職能,編額大大擴充,特別是在玄武門增設飛龍廄常備戰馬,使得北衙軍機力更強,軍械更加富,戰斗力和對宮的控制也漸漸超過了以府兵步卒為主的南衙軍。

當然,眼下的武則天仍然還不敢將北衙軍權完全剝離出來,獨立于南衙系之外。宰相有監南衙軍事的責任,所以現在武則天還是不能徹底的放飛自我。

北衙真正獲得與南衙分庭抗禮,乃至于超過南衙的地位,還要等到盛唐玄宗時期。安史之的中唐之后,府兵崩潰,南衙再無上番府兵可用,地方節度使壯大起來,北衙更是為中樞唯一可以依仗的軍事力量。

李潼一家所居仁智院,依傍玄武門,屬于北衙的值守范圍,千步閣值宿軍,自然就是北衙林軍。宿衛漸多,宮氛圍也越來越嚴重,可以想見外界的形勢也越來越危險。

時間很快到了八月,某日午后,掌直徐氏匆匆來見李潼,神嚴峻道:“瑯琊王反博州,太后移駕貞觀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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