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祚高門》第11章 家業存亡,在此一行

確認彼此份之後,虞一行被迎衙署。

原本衙署重地,不可能讓這一群扈從進,只是許縣令先被魏興所迫,又不知虞為何而來,不敢再糾結這小節。因此見虞沒有表態,也就揮揮手讓人放行,堂堂虞家子弟總不至於對他不利。

一行人再歸廳中,許縣令的僕從早已經撤席重新布置,主客位上放置兩案。虞先不落座,而是側目示邊的沈哲子,等到沈哲子在右席落座,虞才坐在了左首。由此細節,主次已分。

廳中自許縣令以下,臉都是一變,沒想到堂堂虞氏子弟,居然還是眼前這垂髫子的從屬。先前他們只關注虞,卻忽略這個小孩子,已是失禮,心惴惴。

魏興本來笑站在虞側,沒想到座位被虞佔下,臉上笑容頓時僵住,兩個主客位已經被占,他若還想座,便只能與那群瞧不起的寒庶坐在一起了。

沈哲子倒沒有察覺到什麼異樣,只是慨於古人禮節的繁瑣,單從座次上就有數套標準。軍旅之中尚左貶右,左為尊上,右為護衛,這是因為便於拔刀保護。而在日常宴飲,文際,卻又是以右為尊。諸多標準,稍有疏忽就會出錯。

那許縣令治通衢之地,迎來送往不乏經驗,見狀急命僕從移來一面屏風將坐席隔開,那魏興才面稍霽緩緩落座,只是心裡不免對虞存了些怨氣。一俟落座,他便將麈尾輕輕一甩,氣度儼然道:「未知世兄出虞氏哪一房?」

這話問的有點不客氣,虞心裡正想著沈哲子待的計劃,並不知哪裡得罪了這魏氏子弟。不過對於沒落已久的魏家,他也不會放在心上,淡淡回道:「慈溪房。」不問魏興的來歷,擺明不想與對方深

魏興聽到這話,氣勢卻是一泄,他所在分支在魏氏已經疏遠,底氣所在主要還是岳丈家所在的虞氏四明房,而虞所在的慈溪房在虞氏閥閱上恰好過四明房一頭。

原本這只是宗族部分別親疏的方式,可是對魏興這種以門第為尊的人而言,卻有非凡意義。得知這一點后,魏興再無底氣針對虞,訕訕道:「我岳家四明房,曆數三代以上和公時,與慈溪房本為一脈。」

自己對家族的譜系了解都沒有這麼清楚,聞言后只是點點頭,並不回應。

許縣令察言觀,能覺到這兩個本為世的士族子弟彼此似乎並不絡,甚至還有疏遠,這讓他心思生出幾分活絡,瞧出一線轉機。

魏興正悻悻之際,察覺到許縣令的神轉變,心道要遭,連忙先一步對虞笑語道:「不知世兄從何來?莫非也是為時下義事?」

他故意說的含糊,想留一分推餘地,許縣令卻不讓他如意,隨其後說道:「先時魏先生正與我商討餉應虞公義師的事宜,虞先生尊駕臨寒家,莫非也是為此?」

「義師?什麼義師?」虞還未及開口,沈哲子已經先一步發問道。

聽到這個問題,魏興眸子不一亮,認識到主從關係后,他不敢因對方年而有輕視,微微欠回道:「還不知小郎君是?是這樣的,吳興沈氏從王氏之,虞世兄的伯父虞公在餘姚舉義勤王,我虞公所託,先一步為義師探路,籌措給養。」

有些尷尬的向沈哲子,自武康一路行來他對這個早慧的小主公多有了解,不再將之視為一個不喑世事的兒

沈哲子卻是一樂,沒想到剛一渡江,正主還沒遇到,便先上一個爪牙。他對這個手持麈尾、一副名士做派的傅男子半點好也欠奉,眼瞼一掀乜斜過去:「為義師籌措給養?可有朝廷詔令?你說義師就是義師?莫非閣下竟是臺省執事的顯貴?」

「你……」一連串的詰問讓魏興變,再難保持氣度。

沈哲子卻不再理他,轉向許縣令,笑道:「明府一地尊長,怎麼容許這種狂悖之徒登堂室?那虞潭一介歸省老吏,有什麼資格節制地方?」

許縣令聽得臉頰微微搐,只覺眼冒金星的眩暈,完全猜不對方究竟是何來歷,竟敢將會稽久負人的虞公稱為老吏,邊更有虞氏子弟隨從左右。

「巧得很,我也有一路義師,要勞煩明府放行過境。」

沈哲子起擊掌,一直候在門外的衛士魚貫而,於廳中四散開守住門戶,繼而執戈在手,虎視眈眈將許縣令以下廳中眾人圍住。

複雜的站起來,對那驚恐無措的許縣令說道:「這一位乃是車騎將軍沈公之子,沈哲子小郎君。」

砰!

一聲震響,杯盞齊碎,眾人轉頭看去,只見那魏興推案臥在地上,渾抖如篩糠一般。

————————————————————

西陵縣城外,許縣令站在泥濘道上,認那牛細雨吹打在臉上,臉有些蒼白,著正準備出發的年沈哲子,幾番言又止。

明明說好了只是借道過境,怎麼就變了鳩佔鵲巢?看看守衛在城頭上的沈家部曲,許縣令神更加哀怨,早知吳興沈家豪霸鄉里,怎麼連一個垂髫小行事都這麼肆無忌憚?

不過想想那個五花大綁被摜在泥漿里的魏氏高足,許縣令心裡還是不乏慶幸,最起碼自己還能維持住一個面。

沈哲子並不在意許縣令的幽怨目,他本就打算借虞份賺開西陵城,暫時作為軍旅的棲之地。只要掌握住這個會稽門戶之地,隨後他所行之事無論能否功,都不必擔心後路問題。

「叔父且守住西陵,有堅城為依託,料那虞潭不敢冒險來攻。西陵城不失,我此行就沒有後顧之憂和命之虞。」

臨行之前,沈哲子又認真叮囑族叔沈默。至於如何守住城池,沈默久歷軍旅,倒不用他來指點。一路行來,沈哲子能看出來,這個族叔雖然沉默寡言,但卻心思縝,長於庶務,是一個生穩妥的人。

「哲子,還是我帶人護衛你去吧。如果真出了什麼意外,我沒法跟你父親待。」

不費一兵一卒便駐西陵,沈默對沈哲子不免刮目相看,但念及對方終究年紀太小,因此還是有些不放心。

「我又不是去跟人搏殺,有虞先生這會稽人隨行指路足夠了,一來一回不過三四天的景。叔父請放心,我父親既然準我便宜行事,那就不會有太大的危險。」

沈哲子被人攙扶過車轅,對沈默揮手作別,本來還想氣定神閑說一句「家業存亡,在此一行」,沒想到一張口就被灌了滿冷雨。裝未遂,索直接鑽進了車廂里。

等虞也上車后,便即刻啟程。一行三十餘人,外罩蓑,騎馬揮鞭,簇擁著馬車很快便消失在雨幕中。

為了爭取時間,沈哲子選擇比牛車快得多的馬車趕路,行不多久便飽嘗惡果。在這悶顛簸的車廂中,整個人都被顛得要散架了。這時候,他才明白為什麼魏晉士人出行往往要選擇牛車。

東晉缺馬,但也沒有缺到士族高門都用不上的程度。只是馬車速度太快,完全不及牛車平穩悠然,襯托不出士族的風度。只不過牛車風度則有,速度則無,譬如王導被其夫人捉討伐外室,為了搶時間,親自持麈尾柄打牛於鬧市賓士,不知當時有沒有懊惱不曾備下一駕馬車。

想起這些魏晉趣事,也是苦中作樂,沈哲子靠著車廂壁,強著盤桓心頭的嘔吐,轉念又思考要不要研發一種減震效果更好的馬車。一直等到馬車轉上一段平緩路面,覺才稍微好了一些。

坐在車廂另一面,心很是複雜。以當下局勢,他實在看不沈哲子往會稽來又能有什麼作為。原本以為只是避禍之舉,可是過江后沈哲子忽出奇謀借了他的份搶佔西陵,這舉讓虞更加捉

誠然西陵城地理位置很重要,沈家佔據后可以威懾會稽義軍不敢擅自出境,但對於解決如今沈家所面對的困局並無助益。又不是要割據造反,沈家這一舉反而會讓自己承朝野之間更大的力。

如此形勢之下,虞自己都覺一籌莫展,可是眼前這小主公神態不止輕鬆,甚至偶爾還眉飛舞似乎心極佳。沉默許久,虞終於忍耐不住,開口問道:「哲子小郎君,咱們究竟要做什麼?」

「虞先生稍安勿躁,咱們此行重在。若能事,先生歸家主祭也無不可。」沈哲子淡然說道,見虞滿臉言又止,益發會到魏晉名士們故弄玄虛的快樂。

有了虞這個帶路黨,一行人避開會稽境人煙稠的城邑直趨南面,卻並未轉向餘姚虞氏族地,而是到達了暨縣。

城后,沈哲子帶人直趨暨縣衙,虞心驚跳,莫非這小子還打算將西陵之事故技重施?可是佔據這暨縣又有什麼用?

況且,在西陵時他們背後還有兩千餘人馬做後盾,眼下不過區區三十餘騎。暨會稽腹心之地,隨便一個縣中大戶門義家丁就能秒殺他們這點人。

正想勸沈哲子打消作死念頭,可是旋即便聽到沈哲子吩咐衛士:「去敲鼓,我要擊鼓鳴冤。」。

    人正在閲讀<漢祚高門>
      關閉消息
        猜你喜歡
        通過以下任何一個您已經安裝的APP,都可訪問<歡享小說>
        首登送5800,日簽580書幣
        及時更新最火小說!訂閱推送一鍵閱讀!海量書庫精準推薦!
        2 然後輕點【添加到主屏幕】
        1請點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