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

一天之中經歷了太多太多的洪大守腦殼發脹，完全不能理解熊津的漁民船家居然還謝連錢都不現付的京商團。

“當然要謝，沒有京商團，這熊津的漁戶一多半都要吞鹵水去死！”

老大爺氣不打一出來，第一次上洪大守這種愣子，恨不得一掌就呼上來。

“憑什麼？京商團給熊津做了什麼好事，值得你們這樣。”

“憑他是京商！”

京商兩個字在老頭的里何等的鄭重，語氣都帶著一敬佩。

看洪大守還是不服的樣子，老頭好人做到底，又點起了他的旱煙袋。

這件事的由來同樣源自于李朝的建立，熊津這個地方除了按照國法繳納田政米以及軍政布之外。還有一項封建王朝的固有“稅”，在中國喚做租庸調制中的調。

也就是所謂的“調”，按照鄉土的出產，給政府繳納特產貢品。

而熊津這個地方靠海吃海，上的貢品自然是海鮮。從最簡單的黃魚、鲅魚、鮑魚、章魚、海參、大蝦，到最恐怖的鯨魚！

在廢主燕山君時期，由于燕山君喜好酒宴歌舞，宮中的宴席日夜不停，為了應付酒宴的開銷，于是加大了對于地方貢品的索求。

而且燕山君還一再要求有新奇的食，也不知道哪個傻批和他說海里的鯨魚不僅比牛，還更甜。

于是災難降臨到了熊津漁民的頭上，宣惠廳和需司的員強行迫這些小漁船去太平洋捕鯨魚，而且不上來就要殺頭。

十五世紀啊！用幾十噸乃至十噸八噸的木質近海小漁船去太平洋捕鯨魚啊！什麼結果不需要多說了吧！

本來就因為封建僚吃拿卡要，需要幾倍幾十倍繳納貢品的熊津漁戶，一時之間父子相蹈死于外洋，家破人亡者不計其數。

漁民們的境況已經到了悲慘的無以復加的地步，甚至為了使妻兒活命而喝鹵水自殺的漁民也接連出現。

這個時候熊津漁民的大救星，京商團出現了！

憑借與宮中采購員以及朝廷執政大臣的金錢友誼，京商團不斷讓人和燕山君說捕鯨非常難，以后別吃了好不好。

另一方面，轉而接手熊津的貢品呈，由于他們早就把宮廷的采購員喂飽了，原本漁民需要上的份額一下減到了原來的五分之一乃至十分之一。

員們榨漁民的幾條魚才掙幾個錢？哪里比得上京商團按月送來的銀子和銅錢來的多？

熊津漁民由此逃出生天，并且立下規矩，全熊津的鮮魚之以正常售價的三分之二出售給京商團，同時可以先貨后款。等京商出貨賺了錢，再回來付款。

同樣的，京商包攬了熊津漁民需要上的貢品，完全幫漁民把朝廷給打發了。而且鯨魚也只要在汛時期，鯨魚進黃海時設法一年捕一次進貢進京就可以了。

京商團對于熊津的漁民而言，不譬于萬家生佛，救了千上萬人的命。

你說熊津的漁民謝不謝京商團呢？

雖然從那天起，魚的售價降低到了三分之二，而且還延期付款。但是安穩了呀，不會再有臉可怖的差稅吏上門索人，也不會再有天天要吃鯨魚的傻批命令通傳下來。

而且京商團是大商團，延期付款，但到下次來，人家真的是帶著款子來的。該多就是多，一分不你的。

四百年來就沒變過，大家已經形了一條人人遵守的“生鏈”。

老頭把這滿含心酸淚水的故事說完，洪大守還能說什麼？

和老頭大談自由貿易？大談經濟壟斷？

得了吧！

別丟人了！

洪大守腦子都空白了，總以為憑自己的先知先覺和頭腦本事，混一個人樣簡單的不得了。

封建社會又怎樣？封建主義的鐵拳又怎樣？

不怎樣！

也就是把你當一只菜按在地上使勁，完了踩一腳，大概還會再吐上一口痰。

這下子洪大守已經無話可說了，什麼人生第一桶金本都不敢想了，渾渾噩噩如同行尸走一般回到了旅所。

麻木的爬進屋，麻木的蓋上被子，麻木的閉上眼睛。

一覺不醒多好，就不用再面對這樣一個被封建秩序牢牢把持著的殘酷社會。

……

“里面那個人睡了一天一夜了吧？你看見他出來過嗎？”

“沒有，娘，那個人不會有什麼事吧。”

“啊，我之前看他還活蹦跳的，去了一趟津口，怎麼會這樣？”

店家母兩個人在洪大守的屋外探頭探腦，又聽不到屋有什麼靜。

“嘭”的一聲，木門被猛的推開。母兩人嚇了一大跳，兒差點出聲來。

屋的洪大守其實早就醒了，只是不想而已，放空自己，盯著那個木梁看了小半天。原本空空的腦子里如今又極了。

各種思緒紛繁的涌上來，怎麼理也理不清。再加上聽到屋外店家母兩個的話，這才強打神推開門出來。

著漸黑的天，暗嘆了一句自己居然真的躺了一天一夜。洪大守又看了看臉驚疑的店家母，用手猛地了自己的臉。

“有熱水嗎？打一盆來給我洗漱吧。還有店家再給我來條烤魚和湯飯。”洪大守勉強出一個笑容。

“有有有，有的……”店主兒邊答應邊跑開了，把他老娘留在原地。

“你沒事吧？”店家對著洪大守左看看右看看，害怕洪大守出事。

“沒事！我還等著吃烤魚呢。”

“好好好，馬上來。”

說著店家兒就端來了一盆熱水，洪大守試了試，并不滾燙。于是先捧了一捧水漱口，然后用木棉布頭面，手。

不多時，湯飯和烤魚也端了上來，一天沒吃的洪大守狼吞虎咽，即使只是抹了些鹽烤的鲅魚也吃的噴香。

沒一會兒，一桌子飯菜就被洪大守風卷殘云，吃的干凈。

謝過店家，洪大守背著手，繞著旅所溜起彎來。

想了想，這日子總要過下去，還不是微笑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