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時候，重癥監護室外麵突然響起一陣急切的腳步聲，側耳聽發現還不止一個人。向暖本來在靠著牆養神，被這腳步聲驚得差點兒沒尖著跳起來。在重癥監護室這種地方，一般多人的急切腳步聲都是發生在病人況有變，需要立馬搶救的況下。難道……

向暖驚慌失措地瞪大眼睛，甚至沒有往聲音來源的方向看一眼，直接轉趴在後的玻璃窗上。

裏麵的儀看起來並沒有什麽不妥，至沒有發出刺耳的尖。牧野也沒什麽不一樣，還是安安靜靜地躺著，仿佛正在安睡。

“向暖！”

向暖聞聲回過頭去。“爸，媽。”

在這樣的三更半夜看到公婆匆匆趕到，向暖一點都不覺得意外。牧野出了這麽大的事，就算他單位這邊不主通知牧高峰，以牧高峰的關係也能很快就收到消息。他們恐怕是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直接趕過來了，否則不會這個時間到達。

“牧野怎麽樣？”

向暖了一眼玻璃窗裏的人，然後才轉回頭，未開口眼睛先潤了。“還沒有離危險。”

牧高峰沒吱聲，隻是站到了玻璃窗前，靜靜地著自己的兒子。這個孩子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驕傲，卻總是三番四次陷險境。也許是年紀大了，心髒變脆弱了，這一次他都有些怕了。

羅筱一把抱住向暖，婆媳二人抱在一起互相安，互相取暖。“一定會沒事的”這種廢話，誰都不會說，也不想聽。

後來，羅筱和牧高峰都想勸向暖先去歇一會兒，他們在這守著。

向暖自然是不肯的，反過來勸他們去休息，畢竟他們上了年紀，經不起折騰。

最後的結果是誰都沒有離開重癥監護室，一起在外麵坐著等。沒有談，就那麽安靜地坐著等，等漫長的時間一點一滴流逝，等新一天的太重新升起，等他們要等的人睜開眼睛笑瞇瞇地說一聲“嗨”。

不過，就牧野那子，“笑瞇瞇”好像是不可能的。作為他的枕邊人多年，向暖都還沒見過他笑瞇瞇的樣子。

時間再難熬，也終究不會為任何人停下它的腳步。

隨著黑沉沉的天幕被亮強勢地撕裂出一道口子，新的一天如期到來。

重癥監護室裏的儀還在顯示著富有規律的曲線，發著節奏的聲響，但牧野還沒有醒來。當然，在這樣的況下，沒有消息也就算是好消息。若是再有個什麽突發狀況，也許他連這個地方都無法回來了。

終於，明戰勝了黑暗，完全統治了這個世界。

醫院裏的燈熄滅，沒了燈下的朦朧，向暖等人才發現彼此的臉到底有多難看，說是菜幹一點都不為過。

“爸，媽，一會兒醫生來做了檢查，你們就去酒店休息吧。你們年紀不小了，會熬不住的。”

“等醫生來了再說吧。”

向暖就沒再說什麽，一起等著醫生來給牧野做檢查。

在醫生來之前，牧野的同事何鴻文先去給他們帶了早餐。

雖然沒有什麽胃口，但三個人都不是小孩子了，一聲不吭地就把東西給吃了。

“謝謝。”向暖勉強出一點笑容，聲音幹啞，而且嚨還有些疼痛。用舌頭一，好像裏還有包，很顯然是上火了。

“不客氣。”

醫生帶著護士來給牧野做了詳細的檢查，給出的答案是況還算穩定，但還要繼續觀察。

這種棱兩可給了等於沒給的答案能把人折磨瘋，但也沒別的辦法，隻能繼續觀察，繼續等著。

羅筱到底上了年紀，早年的時候又不好，雖然後來心調養過，可到底比一般人要差了一些。如今熬了一整夜，加上急火攻心，確實有點撐不住了，隻得去酒店歇著。

牧高峰倒是還能得住，但在向暖說了“兩班流來守著”之後，他也就沒再堅持，帶著羅筱一起去了酒店。

八點左右，向暖接到了果果和湯圓打來的電話。兩個孩子正是天真爛漫的年紀，毫不知道他們的父母正在經曆著怎樣的折磨，在那邊歡歡喜喜地追問媽媽什麽時候回家，還開口要玩要好吃的。

向暖差點沒忍住生氣，你們的爸爸都這樣了，你們還隻想著玩隻想著吃！可是話到邊又咽了回去，孩子們有什麽錯？就算心裏有火，也不能拿他們來發泄啊。最後還是好言好語地安了一番，聽著他們心的言語，心反倒好了一些。

掛了電話，向暖就又趴到玻璃窗那，在心裏默默地跟裏麵的人對話。

中午時分，牧高峰和羅筱就拎著給向暖帶的午餐過來了。“吃完了你就去酒店休息吧。房間已經訂好了，這是房卡。”

那家酒店就在醫院旁邊，而且頗有檔次。

向暖沒有異議，乖乖地吃了午飯就去了酒店，先洗了一個澡才鑽進被窩裏。一天一夜沒睡，已經疲憊到了極點，頭重腳輕腦仁兒疼，可就是睡不著。腦子裏全是七八糟的想法，折騰到後來，眼淚都掉下來了。這一哭，眼睛幹，腦仁兒就更疼了，好在最後還是迷迷糊糊的睡了一陣。

醒來的時候，向暖覺像是病了一場，渾上下酸無力，腦仁兒還是針紮似的一陣一陣地疼，雙腳落地才發現頭重腳輕的況更嚴重了。迷迷糊糊地洗了臉，恍恍惚惚地進了醫院，也沒想起要給公婆帶點吃喝的東西。

“媽，牧野怎麽樣？有醒來嗎？”

羅筱搖搖頭，重重地歎了一口氣。“還是老樣子。你臉很難看，是不是生病了？”

“沒有，隻是睡不著。”向暖了額角，卻怎麽也不到疼痛的腦仁兒，隻能生生地著。

羅筱就拉著坐下來，讓靠在自己的肩頭上。“他們這些男人不管不顧地在外頭衝鋒陷陣，倒是苦了我們人。下輩子，咱們都學聰明點，再也不要跟當兵的男人攪和到一塊兒了。”

這話向暖不信，羅筱自己也是不信的。若有下輩子，們還是會找這麽個人，而且隻要這個人。

“媽，以前爸爸也經常傷嗎？”

“肯定的呀。不過，比起牧野還是好一點。當初他要去特種部隊的時候，我就很不讚。可他喜歡，他就要去，我有什麽辦法？兒都是父母上輩子的債，隻能還咯。嫁了個當兵的男人，連丈夫都變了上輩子的債！”

向暖有氣無力地扯了一下角。“所以，我不想讓湯圓去當兵。哪怕他做個普通的上班族，朝九晚五的都好。有個在槍林彈雨裏衝鋒陷陣的丈夫就夠了，我一點都不想還要個這樣的兒子。”

“那你比我強啊，我兒子是沒辦法回爐重造了，你兒子還來得及按照你想要的去塑造。你想讓湯圓長大了做什麽？像他舅舅那樣做生意賺大錢？”

“不一定。隻要不去做那麽危險的工作就行，其他的，還是按照他的興趣來吧。人生在世，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才是最幸福的。”

這話一出，兩個人都忍不住苦笑起來。牧高峰也好，牧野也罷，可不就是喜歡那一方戰場嗎？們眼中的危險工作，就是他們想做的事啊！正是因為知道他們喜歡，們才提心吊膽地過了這麽多年。提心吊膽都不算什麽，就怕一個運氣不好，從此兩隔……

“哎，都是債啊。他們這樣的男人，什麽都好，就這一點不好。正是因為他們什麽都好，我們才舍不得因為這一點不好而離開他們。說來說去，都是自己的選擇，怪不得任何人。”

“這一點也不能算不好吧。”其實們都明白，這一點才是他們真正的好。隻不過得太深看得太重，不了沒有他的日子，所以著自己把這個當了缺點。

向暖突然想起楊子君。如果是楊子君站在這個位置，是不是就可以做到從容淡定了？因為，他們兩就是同一類人,而且他們還有共同的事業！

羅筱長舒一口氣，然後點點頭。“也是。我可能沒告訴過你，有了你之後，我的擔心就好多了。以前啊，牧野就是個無所畏懼不管不顧的人，沒有什麽能夠羈絆住他的腳步，比誰都瀟灑。就算知道去了必死無疑，他也照樣揮揮手大步走了。自從跟你在一起之後，他開始有了牽掛，甚至開始怕死。為了你，在做有些事前他會掂量，會更加謹慎，甚至可能猶豫……套句惡俗的話，向暖，你就是他的命。”

向暖愕然地著，腦子裏像是有一列火車轟隆隆地開過，震得腦袋要炸了，幾乎什麽都想不清楚，心髒卻不控製地砰砰跳。

你就是他的命！

“我、我不知道……”

羅筱難得的笑了一下，拍了拍向暖的肩頭。“這種話，他是絕對不會親口跟你說的。他那個人，心裏有花上也開不出來，這話我沒說。但是作為母親，我了解自己的孩子。在他心裏，你的分量很重，比任何人都重。所以，這一場生死搏殺再艱難，他也會為了你去贏。”

這是實話，也是一個母親的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