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摯野》第23章 妖狂狼(下)
許尋笙:“唔……”將淩的發攏到耳後,他已自顧自笑了,繞過走進來,許尋笙還沒問他來想幹嘛呢,他已瞅見那寬大的暖烘烘的躺椅,摘下吉他放在牆角,長一抬就躺上了的椅子,然後舒服的一瞇眼:“哎……我躺會兒,腰好痛……”
許尋笙問:“你幹什麽了,腰好痛?”
他居然扯過毯子,蓋在臉上,聲音嗡嗡地:“寫了一晚上曲子,腰酸背痛。待會兒彈給你聽。看到像床的東西,我就想躺下,先補會兒眠……”
許尋笙連忙扯他:“不行,我的學生馬上就到,你不能睡這兒。”哪知卻扯不了,他還故意發出了低低的鼾聲,跟頭牛似的。扯了幾次,他也裝死不。過了一會兒,呼吸漸低,居然真的睡著了。
許尋笙又不是真能把這樣倒頭睡著的家夥,生生醒趕走的人,隻好作罷。好在的休息區和教學區間,還有道簾子,把簾子輕輕拉上。
這時學生也到了,許尋笙回頭又看了他一眼,頭還蒙著呢。又走過去,輕輕把毯子拉下來,讓他出臉。睡夢中的人沒有再反抗,一雙眼長長深深的,那張臉白皙而寧靜。
那麽大一隻,躺在的椅子上,像頭疲憊的狼。
許尋笙的課上了三個時,直至暮降臨,學生也走了。輕輕挑開簾子,卻發現那家夥不知何時醒了,躺著沒,雙臂枕在腦後,眼睛盯著花板,不知在想什麽。
見探頭進來,他一下子坐起,了頭發:“喂,我好,有沒有吃的?”
“準備下麵條,你要嗎?”
他頓時笑了:“我要。你那個鍋我知道,來兩鍋。”
許尋笙:“……好。”
許尋笙煮麵的時候,就聽得他悉悉簌簌起來,洗了臉漱了口,又坐在暖氣片旁邊嗑瓜子吃。許尋笙有一次回頭,發現他正長脖子著這邊。把臉轉回來,忍不住笑了——有這麽?
許尋笙有張桌子是專門吃飯的,先端上來的兩鍋,果然都被他呼呼哧哧幹掉了。許尋笙最後盛了一碗,坐在他對麵慢慢吃。他先吃完了,起:“老子出去支煙消化消化。”煙盒還沒掏出來,許尋笙頭也不抬地:“別了,你那嗓子,得養著。酒我看你是沒指戒掉了,煙總要節製。”
岑野沒,過了幾秒鍾,又坐下來,從旁邊的糖果罐裏又抓了把瓜子出來嗑,一邊嗑一邊:“你跟壇子一樣囉嗦。”
許尋笙笑而不語。
等吃完了,他也不提今來的用意,從桌上拿起的一本音樂理論書,翻了幾頁,居然認真看了起來。許尋笙也不問,坐到琴前,開始琴。
剛了兩,聽到岑野問:“剛才你教屁孩彈的,是什麽曲子?”
許尋笙頭也不抬地答:“《梅花三弄》。”
“《梅花三弄》?”岑野疑地問,“就是樹上那個梅花,弄三下那個?”
他得有趣,許尋笙微微一笑,點頭。
岑野:“不對啊,不應該是’梅花一弄斷人腸,梅花二弄費思量’……”他唱了起來,而後:“你彈的是什麽?”
許尋笙悠悠淡淡地答:“是啊,我彈的是古琴曲《梅花三弄》,又名《梅花引》、《玉妃引》,600年前就有琴譜了,跟你的流行音樂當然不一樣。”
岑野來了興趣,走到琴前,:“你再彈彈,我聽聽。”
許尋笙看他一眼,丟掉琴布,又去洗淨雙手,緩緩坐下,聚氣凝神,抬起雙手。做這一連貫作時,岑野一直默不作聲地看著,看的背影,的腰肢,的麵目,的十指。其實這些作,岑野早看做過無數遍,不知怎的,竟也不厭,還看的。
古曲伊始,曲調緩緩,如錚如訴。原本是極簡單的音調,可的琴音太好聽,每一聲仿佛都藏著千萬低鳴。
許尋笙原本凝神彈著,偶爾抬頭,看向岑野。彈琴時,軀是孤直的,神是安靜快樂的,總是如此。岑野隔了一張琴,坐在琴凳上,單手托著下,一直盯著。於是許尋笙就見了他深邃澤淺淡的眼,那裏頭亦很安靜,像藏著所有的,又像什麽也沒有,隻有他向來藏至深的溫寧靜。
許尋笙看了他幾眼,就低下頭去,旋律快了,指法也快了。盯著自己的手指,他也盯著,看著那十指靈巧得如同有了生命,在七弦上跳躍輕,如同一團遙遠的古夢。
而後是一段輕盈清脆的泛音,宛如清新的江南調,許尋笙正彈著,忽然察覺到他的影子在,抬頭一看,他竟隨著旋律,頭輕輕點著。許尋笙的指法一下子了,好在功力深厚,立刻在下一句穩住,心想他大抵是不知道的,他又不懂古琴曲。哪知斜眸去,卻見他角含笑,沒有看,兀自低低笑著,也不知在笑什麽。
許尋笙也不知怎麽的,臉頰微微發燙,強迫自己心神收到琴上,那臉上的紅仿佛才褪下去。
接著的,是一段更加明亮脆亮的彈奏,有點類似吉他的Sl。每當彈到這一段,許尋笙總是最放鬆的,因為曲調最為流暢,悠揚,叮叮咚咚,千回百轉,其中妙,不可對人言。正彈的舒展,忽見岑野彎下腰,把吉他提起,取出,抱在懷裏。
許尋笙雙手未停,可心卻像被一線,輕輕懸起。他居然也聽出來了,低笑著:“喂,穩住啊。”許尋笙手下頓時倔強地穩了,還沒來得及細想什麽,在剛剛彈奏的一句悠揚未落,更為清脆纖細的吉他聲響起,接著的古琴聲,順勢變了調,彈出了一句完整的全新的旋律。可偏偏,兩個聲音和在一起,沒有任何突兀,甚至好像本該如此。
許尋笙十指未停,而岑野頭低垂著,十指緩緩撥。他的聲音開始追趕,開始附和,兩個琴音竟配合得無。快,他便快;慢,他也慢。撥弦玲瓏如黃鶯玩轉,他長指落下似泉水傾瀉。早已沒彈《梅花三弄》,改了曲調,漸漸金戈聲起,千軍萬馬奔騰直視。而他不停地追,不停地追,越彈越快,越彈越激昂,區區一把吉他,竟也與平分秋,共赴洪。
轉而進曲折巷,一連串複雜的泛音散音音指法,足以令任何觀琴者眼花繚,宛如一支細膩笛音,在清晨的朝霧巷裏穿梭。他微微一笑,著吉他的幾弦,也開始細細腸的炫技撥弄。分明便似妖四穿梭,而倜儻書生慢慢悠悠跟著,相形相似,相互為歌……
於許尋笙而言,這是從未有過的覺。新鮮、刺激,好勝心,還有被追隨、被引導、被的覺。若曾經對岑野音樂的理解,還是止於他的品質和神。那麽現在,知道,他比原以為的,還要有靈氣,也還要野。
亦一樣。
最後一個尾音,緩緩落下。許尋笙的雙手慢慢離開琴弦,即使不用抬頭,也能看到岑野也彈完了最後一個音符,然後抱著吉他,坐在距離一米遠的兩張琴外,沒。
“許——尋——笙。”他故意慢慢悠悠喊了的名。
還是不抬頭,不清是什麽,此刻竟不願抬頭,三手指慢慢在琴弦上。
“夠野的啊。”他不不慢地。
他和的覺一樣。許尋笙心裏這樣想著,還是不話。岑野放下吉他,把琴凳又往前一拖,然後人往琴桌上一趴,臉半埋在胳膊裏,抬眼看著。於是那雙眼就顯得極深極長。
許尋笙終於還是抬頭,看他一眼,又飛快移開,他頓時笑了,低聲問:“剛才爽嗎?”
他的言語總是俗,許尋笙的臉忽然又有些發燙,不想搭理。
岑野的手指卻在琴桌上敲了敲,:“喂,答應我的事,還記得吧?”
許尋笙的心就像漂浮在水麵上的荷葉,微微晃,明知故問:“什麽事?我不記得。”
“喂。”他隻了這一個字,非常不滿的。
許尋笙突然笑了,站起來,去給自己倒茶喝,便見他趴著不,眼睛卻一直跟著。許尋笙轉過臉去,背對著他。
“你答應了的,來我的樂隊。”他慢慢地。
“隻是答應表演那一場而已。”許尋笙反駁,“而且你的鍵盤手後來趕來了,自然就不作數了。”
岑野卻搖頭:“不行,當然作數,你可是個老師,還是新時代尼姑,出家人話怎麽可以不算話?你欠我一場,必須得還。”
許尋笙:“怎麽還?隨時等待著張海再缺席,我頂替上?我許尋笙當張海的替補?”
語氣頗有傲意,岑野卻笑了,他手撥了一下琴弦,許尋笙著那好看的手指,忽然好像明白了什麽。
“我怎麽會讓你當別人的替補?”他淡淡的,“你來我的樂隊,下一場對黑格悖論就上場。不是做鍵盤手……”
他的眼睛裏剎那閃過芒:“琴手。”
許尋笙靜了一下,原來他打的這個主意,難怪今故意背著吉他來跟戰。可這樣的嚐試,許尋笙從未做過,問:“你確定?”
岑野站起來,:“我確定。這幾我一直在研究黑格悖論的風格,優勢。我們跟他們都偏流行,風格太像了。他們甚至要更朗一些。我們隻有出奇製勝,重新編曲,加古風因素,加一把古琴進去。有新玩意兒嘛,肯定就有了絕對優勢。許尋笙,你,就是我們的王牌!”
這時男孩眼裏又有了漆黑的堅的東西,許尋笙知道,那是,是堅強,也是野心。低下頭,想了想,微微笑了。然後就見他湊了過來,也笑了:“喂,笑了,那就是同意了?是不是?可不能再耍賴反悔了,老子現在也算是見識過你的耍賴裝傻功力了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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