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史丹奇可能跟這件案子無關，」哈利搔了搔下，「但還是很有意思。」

「當然。」

哈利看著旅客名單。克里斯托·史丹奇。這只是個名字，但旅客登機時航空公司會要求出示護照，用來對比旅客名單上的名字，同樣，酒店也會要求房客出示護照。

「清查全奧斯陸的酒店房客名單，」哈利說，「看看過去兩天哪家酒店住了這個克里斯托·史丹奇的人。」

「我馬上去查。」

哈利直起子，對哈福森點了點頭，希這個作表達了他想說的話，也就是他對哈福森的表現到滿意。

「我要去找我的心理醫生了。」哈利說。

心理醫生史戴·奧納的診所位於史布伐街，這裏沒有電車經過，街上行人大多由三種人構，形一種有趣的景象。第一種人是從塞茲健中心走出來的家庭主婦，們注重材，走起路來充滿自信，腳步輕快。第二種人是從盲人機構走出來的導盲犬主人，他們走起路來小心謹慎。第三種人是從收容所走出來的吸毒者，他們衫襤褸，走起路來漫不經心。

「這麼說羅伯特·卡爾森喜歡未年，」奧納把花呢大掛在椅背上，雙下向下在領結上，「當然這種傾向的形原因有很多種，但我想他是在篤信宗教的救世軍環境中長大的，對不對？」

「對，」哈利抬頭看著堆滿書本的混的書架，這些書都是奧納的，他是哈利的專業私人顧問，「他既然是在極其封閉的宗教團里長大的，怎麼會產生變態行為？真是奇怪。」

「一點也不奇怪，」奧納說，「你所提到的侵行為，發生在基督徒上的比例是非常高的。」

「為什麼？」

奧納十指相，開心地咂了咂：「如果一個人在年或青年時期因為慾的自然表達而到父母的懲罰或辱，他這方面的人格就會到抑，正常的也會到阻礙，如此一來慾就會去尋找其他出口，你可以說這些出口是『不正常的』。於是這些人年之後，會試著回到他們生命中曾經不被允許自然表達的時期來釋放能量。」

「比如說穿尿布。」

「沒錯，或是玩排泄。我記得加州有個議員……」

哈利咳了一聲。

「或者，這些年人會回到所謂的核心事件，」奧納接著說，「這個事件多半跟他們最後一次功表達意圖，也就是最後一次功的行為有關。可能是青年時期沒被發現或懲罰的某種迷或接。」

「或是侵？」

「對，他們認為況可以掌控時，就會覺得很有力量，跟到辱是正好相反的，於是他們在接下來的人生中會不斷尋求這種境的重現。」

「所以說，要為侵者也沒這麼容易嘍？」

「是的。有些人在青年時期只因為有健康正常的慾，翻閱雜誌而被發現，結果就被打得全瘀青。如果要把一個人為侵者的概率拉到最高，那就讓他有個暴力相向的父親，有個事索取無度且侵略的母親，還要有個抑事實、的私慾會被地獄之火所獎賞的環境。」

哈利的手機發出嗶嗶聲，他拿出手機，讀取哈福森傳來的短訊。命案前一晚有個名克里斯托·史丹奇的男子下榻奧斯陸中央車站旁的斯坎迪亞飯店。

「嗜酒者互誡協會怎麼樣？」奧納問道，「有沒有幫助你戒酒？」

「這個嘛，」哈利站了起來，「可以說有，也可以說沒有。」

一聲尖嚇了他一跳，把他拉回現實。

他回頭去，看見一雙睜得又圓又大的眼睛和一張有如黑般張大的，就在他面前幾厘米的地方。有個孩子將鼻子在漢堡王遊樂區的玻璃上，然後向後倒去，發出興高采烈的尖，他倒在地毯上無數的紅、黃、藍三塑料球中。

他去沾在上的番茄醬，將托盤裏剩下的東西丟進垃圾桶，匆匆踏上卡爾約翰街。他在西裝外套里一團，但仍不敵寒冷的無侵襲。他決定先去斯坎迪亞飯店訂個像樣的房間，然後去買件新大。

六分鐘后，他穿過飯店大門，走進大廳，排在看起來像在登記住的一對男後方。前臺瞥了他一眼，並未認出他來，隨即在新房客的文件面前低頭，用挪威語說話。前方那名子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是個麗的金髮子，即使打扮樸素也很。他對子回以微笑，這是他唯一能做的，因為他見過這名子，就在數小時前約恩·卡爾森住外的歌德堡街上。

他並未移，只是低下頭，把手進外套口袋，握住槍柄。這樣做讓他安心不。他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來，向櫃枱後方的鏡子，映眼中的是模糊的雙重影像。他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再度睜開眼睛，鏡中高大男子的影像逐漸清晰。男子頭髮極短，皮蒼白，鼻子泛紅，廓堅毅，卻敏細膩。是他，之前出現在約恩住的另一名男子，就是那個警察。他觀察四周形勢，只見大廳里別無他人。這時，他從一長串挪威語中聽見幾個很耳的字：克里斯托·史丹奇。他強迫自己保持冷靜。不知道警察是怎麼追蹤到這裏的，但他逐漸明白這會帶來什麼後果。

前臺給了金髮子一把鑰匙，便朝電梯走去，手中提著的似乎是工箱。高大男子對前臺講了幾句話，記了下來。男子轉過來，和他四目接，然後朝大門走去。

前臺微微一笑，口中說出一串清晰、練、和善的挪威語，對他做出詢問的表。他問頂樓有沒有煙的房間。

「我看看。」在鍵盤上輸。

「剛剛跟你說話的男人是不是警察？報紙上登過他的照片。」

「我不知道。」前臺出微笑。

「我想應該是吧，他很有名……他什麼名字來著……」

前臺看了一眼筆記本：「哈利·霍勒。他很有名嗎？」

「哈利·霍勒。」

「對。」

「名字不對，我一定是弄錯了。」

「我們現在有間空房，如果您覺得滿意，請填一下這份表格，然後請出示您的護照。請問您要如何付款呢？」

「多錢？」

說出價格。

「抱歉，」他微笑著說，「太貴了。」

他離開飯店，走進火車站，直接進洗手間，將自己鎖在隔間里，坐下來釐清思緒。警方已經掌握了克里斯托·史丹奇這個名字，所以他必須找一個不必出示護照也能住宿的地方，而且克里斯托·史丹奇再也不能訂機票、船票或火車票了，甚至都沒辦法穿越國界。他該怎麼辦？他得打電話回薩格勒布問才行。

他緩步走到車站外的廣場，令人麻木的寒風掃過這個開放區域。他牙齒打戰，著公共電話。一名男子倚在廣場中央的白熱狗販賣車旁，穿格紋羽絨外套和子，看起來好像航天員。男子是不是在監視公共電話？還是他想太多了？警方會不會追蹤到他打的電話，正在等他出現？不會的，不可能。他躊躇不決。如果警方正在監聽電話，那麼他可能會暴的行蹤。他做出決定，電話可以晚點再打，現在他需要一個有床有暖氣的房間。他要找的那種住會要求支付現金，而他剛剛已經把剩下的現金全都拿去買漢堡了。

他走進車站大廳，在商店和月臺之間找到一臺提款機，拿出Visa信用卡，閱讀提款機上的英文說明，將磁條對準右側，正準備把信用卡進去，卻又停下。這張信用卡用的也是克里斯托·史丹奇的名字，只要他一使用，資料庫里就會留下記錄，某的警報就會響起。他把信用卡收回皮夾，緩緩穿過大廳。商店正要打烊。現在他連買件保暖外套的錢都沒有了。一名警衛打量了他一眼。他再次蹣跚地踏上鐵路廣場。熱狗車旁的男子不見了，但老虎雕像旁站著一名年。

「我需要錢來找地方過夜。」

他不需要聽懂挪威語，就明白年在說什麼，先前他就是把錢給了這個年毒蟲，而現在他自己卻亟須用錢。他搖了搖頭，瞥了一眼那些聚在一起發抖的毒蟲，當初他還以為那是士站。一輛白士緩緩抵達。

哈利覺到腔和肺里的疼痛，這是好的疼痛。他覺大灼熱，這是好的灼熱。

有時案陷膠著，他就會來警署地下室的健中心，坐上單車。他來運並不是為了讓頭腦清楚地思考，而是要讓頭腦停止思考。

「他們說你在這裏。」哈上哈利旁邊的單車，他穿黃T恤和運短，但這服並未達到遮蓋的效果，反而更凸顯出他上的，哈材壯，像是過魔鬼訓練，「你設定哪個模式？」

「第九。」哈利息著說。

哈站在踏板上，調整椅墊高度，在單車屏幕上輸必要的設定。「你今天歷經了一番波折吧。」

哈利點了點頭。

「如果你想請病假，我可以理解，」哈說，「畢竟現在不是戰爭時期。」

「謝謝，但我已經覺得清爽多了，長。」

「很好，我剛剛才跟托列夫說過話。」

「總警司？」

「我們需要知道案子的進度，署里來了一些電話，救世軍是很歡迎的組織，所以城裏有影響力的人士想知道我們能不能在聖誕節之前偵破這件案子，好讓大家過個平安的聖誕節，諸如此類的。」

「去年聖誕節有六個人因為藥過量而死亡，那些政客不也都過得好好的。」

「霍勒，我只是想知道辦案進度。」

汗水刺痛了哈利的頭。

「今天《每日新聞報》已經發佈照片了，但還是沒有人提供線索。貝雅特·隆恩說據照片來判斷，我們所面對的不止一個殺手，至有兩個。我也同意的看法。出現在約恩·卡爾森住的男子穿著駝大、系領巾，這穿著與命案發生前出現在伊格廣場的男子相符。」

「只有穿著符合？」

「那人的臉我沒看清楚，約恩·卡爾森也記不太清楚。一名子坦承，是讓一個英國人進公寓大門，去約恩·卡爾森的住門口放聖誕禮。」

「知道了，」哈說，「但目前我們先不公佈可能有多名殺手這件事。繼續說。」

「沒什麼可以說了。」

「什麼都沒有？」

哈利看了看計速，冷靜地做出決定，把速度提高到時速三十五公里。

「我們查到一個克里斯托·史丹奇的人持有偽造的克羅地亞護照，他原本今天要搭乘飛往薩格勒布的班機，可是卻沒有出現。我們還發現他曾下榻斯坎迪亞飯店，隆恩去他住過的客房採集了DNA。那家飯店的客人不是太多，所以我們希前臺能從我們的照片里認出克里斯托·史丹奇。」

「結果呢？」

「認不出來。」

「為什麼認為這個克里斯托·史丹奇就是兇手？」

「因為他持有假護照。」哈利瞥了一眼哈那臺單車的計速。時速四十公里。

「你們打算怎麼找到這個人？」

「現在是信息時代，姓名會留下蹤跡。我們已經通報所有的標準聯絡人，只要一有人用克里斯托·史丹奇的名字住酒店、買機票或刷信用卡，我們立刻就會收到通知。據前臺所說，這個人曾經問哪裏找得到電話亭，回答說鐵路廣場上有電話亭。挪威電信會給我們一份過去兩天從那部公共電話撥出的通話的清單。」

「所以你們只發現一個克羅地亞人持假護照，而且沒上飛機，」哈說，「案陷膠著了，對不對？」

哈利沉默不語。

「試試橫向思考。」哈說。

「好的，長。」哈利慢吞吞地說。

「總會有別的方向可以前進，」哈說，「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一個排的日軍士兵遭遇霍的故事？」

「我好像還沒有這個榮幸，長。」

「這排士兵在仰北方的叢林里罹患霍，不管吃什麼喝什麼全都吐出來，每個人都水了，但排長拒絕就這樣死去，他下令清空注里的嗎啡，用來注水壺裏的水。」

哈越騎越快，哈利卻聽不見他發出一息。

「這個方法奏效了，但幾天之後，他們只剩下最後一壺水，裏面還充滿蚊子蟲。後來副排長提議用注從生長在周圍的水果中取，注到管中，理論上果含有百分之九十的水分。反正他們也沒什麼可以損失了。就這樣，最後整排士兵都獲救了，靠的是想像力和勇氣。」

「想像力和勇氣，」哈利氣吁吁地說，「謝啦，長。」

哈利力踩踏，聽見自己的呼吸出現雜音，猶如爐口噼啪作響的火焰。計速顯示四十二。他瞥了一眼哈的計速：四十七。哈的呼吸卻十分均勻。

哈利想起一個搶劫銀行的匪徒送過他一本書，這本書已有兩千年的歷史，名為《孫子兵法》，裏面說慎選戰場。於是他知道自己應該從這個戰場上撤退，因為他已經輸了，不管再怎麼努力都一樣是輸。

哈利放慢速度。計速顯示三十五。這時他驚訝地發現自己並未到沮喪，只是覺得疲憊無奈。也許他長大了；也許他已不再是放低頭上的兩個犄角、一看見有人揮舞紅旗就胡攻擊一通的蠢蛋了。哈利往旁邊瞥了一眼，只見哈的兩條像在做活塞運似的循環往複，他臉上一層薄薄的汗水在白燈的照耀下閃爍微。

哈利去汗水，深呼吸兩口氣，再次力踩踏。妙的疼痛立即浮現。

13嘀嗒聲

十二月十七日，星期三

有時瑪娜會覺得普拉塔廣場就如同通往地獄的階梯。最近有個甚囂塵上的傳言，說到了春天，市政府的福利委員會就不再允許毒品在普拉塔廣場上公開易，為此瑪娜到十分害怕。反對普拉塔廣場毒品公開易的論點是這個地區會吸引年輕人吸毒。但瑪娜認為，如果有人覺得普拉塔廣場上隕落的生命很有吸引力，那這個人不是瘋了就是從沒去過那裏。

反對人士認為這個鄰鐵路廣場、和它一線之隔的地區有損奧斯陸的形象。況且挪威這個世界上最功、至是最富裕的社會民主政，竟然容許毒品和金錢在首都的心臟地帶公開易，這不等於向全世界承認失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