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腦子懵了一下，朝他看去。

廣陵郡王斜斜倚靠在車輅上，眸半瞇，似笑非笑地掃過和邊的曹翊，角掛著一抹氤氳的冷意，如同獵人看著獵。

孫懷朝使眼神，“小娘子還愣著做甚？爺在你。”

無數人的目紛紛朝辛夷看過來，帶著同的、憐憫的凝視，好像很快就會慘死在傅九衢的手底下。

辛夷沒有猶豫太久，拉著小驢車，拖著三個孩子就朝傅九衢走過去。

人群自讓路，張地看著。

不為別的，辛夷的模樣與曹漪蘭方才描述的兇犯一模一樣，不用人翻譯都知道曹大姑娘說的那個克死丈夫的丑妻就是。

“郡王找我何事？”

辛夷朝傅九衢行了個禮。

三個孩子也乖巧地了一聲“傅叔”，傅九衢低低應一聲，抬高下，不聲地掃過曾欽達和圍觀眾人，勾起的角帶出一道淺淺的嘲弄。

“這便是你們要找的兇手。”

四周俱寂，人群愕然。

辛夷有短暫的失神。

“傅九衢，你有病？”

直呼其名喊得很小聲，但還是落了傅九衢的耳朵。

“閉！”

傅九衢低冷的聲音打斷了，又朗笑而問：

“曾大人，是也不是，你來說說？”

曾欽達踮踮過來，拱手作禮。

“下見過廣陵郡王……”

聲音未落，他瞥見曹翊從人群里走過來，又側過子再揖一禮。

“見過曹都指揮使。”

曹翊溫聲回禮，“曾大人不必多禮。我只是路過，不想驚擾了大人辦案。”

傅九衢哼笑兩聲，瞟著曹翊用口型說一句“虛偽”，然后冷冰冰地問曹翊：“曾大人，這小婦人是不是你們要抓的兇犯？”

曾欽達一腦門的汗。

神仙打架，為何要讓他一個凡人遭殃？

“這，這，啟稟郡王……挑夫尸剛剛打撈上來，案未定，兇犯也未可知……”

“九哥，殺人的就是——”曹漪蘭嗲嗲的聲音適時傳來，為曾欽達解了圍，也引來辛夷上那些皮疙瘩的第二波革命。

“我親眼看到的，和三個挑夫拉扯不清。”

傅九衢似笑非笑地盯著。

“你看見了？”

曹漪蘭看到傅九衢對自己笑，一顆芳心怦怦跳，聲音愈發。

“嗯，蘭兒都看見了。就是這個不知廉恥的婦人……”

“好。”傅九衢慢條斯理地轉著玉扳指，垂眸淺笑，“程蒼，帶曹大姑娘去認尸。仔細認，挨個認，哪只手拉扯的，怎麼拉扯的，都指認清楚了。”

曹漪蘭臉一變。

三打撈上來的尸還停在橋邊的堤下，用白麻布蓋著，隔得這麼遠，都得用手絹掩鼻子，生怕沾上死人的味道，怕得呢，如何能去認尸？

“九哥……”曹漪蘭地示弱，“蘭兒怕……”

“不認尸，如何作證？”傅九衢半闔的眼微微一，“程蒼，帶過去。”

“不……”曹漪蘭發出恐懼的尖呼，十幾歲的哪里敢去看尸？看傅九衢笑容不變，毫沒有回旋的余地，撲過去向曹翊求助。

“七叔，你知道的，蘭兒膽子最小了，針尖那麼小，我害怕，七叔，我害怕認尸……”

曹翊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然后警告地瞪一眼曹漪蘭，沉輕喚。

“重樓……”

“帶過去！”

傅九衢加重了語氣，聲音低沉，冷冽，沒有毫商量的余地。

“是！”程蒼冷著臉上前，和一個侍衛架起曹漪蘭就走。

看曹漪蘭掙扎著喊破了嗓音，曹翊一聲嘆息。

“重樓，你明知只是……”

只是什麼曹翊沒有來得及說出口，就被傅九衢冷哼聲打斷。

“皇城探事司辦案，曹都指可要置喙？”

這樣公事公辦的語氣和稱呼，疏離而冷漠，曹翊沒有出口的話生生了下去。

“不敢。”

皇城司不屬三衙管理，權柄極重，直接聽命于當今天子，原本針對的主要對象，就是曹翊這樣的殿前諸班直的宿衛諸將以及軍軍政，專業特務，專找麻煩，可謂天敵。

“那曹都指還有什麼指教？”

曹翊看一眼辛夷，“張小娘子原本與案無關，郡王查案還是不要牽連無辜得好……”

傅九衢忽然輕笑一聲。

再一聲。

一雙眼就那麼意味深長地盯著曹翊，實在不明白他哪里想不開，竟會為了一個心思狡詐的子，不惜自降份前來相助？

“嘶……讓我想想啊……”

傅九衢突地轉眼看向辛夷。

“曹都指憐香惜玉，不知小嫂意下如何？”

辛夷無語得想翻白眼。

不就是害怕勾引曹翊，禍害他純潔無瑕的小舅麼？

“郡王說如何，便如何。”

辛夷說著看曹翊一眼，“多謝曹都指好意，案子找上我了，我避也避不過的，只要郡王稟公理，我便不怕。”

曹翊看目堅定，天寒地凍的季節，站得筆直無畏，點點頭，不再作聲。

·

曹漪蘭的尖聲，響徹了云騎橋上空。

大庭廣眾下，這位被寵了金枝玉葉似的曹大姑娘對著三個挑夫泡水后變得猙獰恐怖的尸，看了一遍又一遍。

抬起頭，被程蒼按下去。

尖著閉上眼，按得更低。

反復看，反復辨認……

尸口鼻里泡沫外溢，散發著濃濃的怪味。

曹漪蘭大喊大著，終于不了，崩潰地大哭。

“我不認識，我真的不認識他們。我什麼也沒有看見……我方才的話，都是無中生有……事發時，我沒有在胭脂鋪，沒有在云騎橋……”

“九哥……啊……饒了我九哥……”

傅九衢漫不經心地笑著問曾欽達。

“曾大人聽見了嗎？曹大姑娘認錯人了。”

曾欽達：……

他又不聾，當然聽見了。

他也不瞎，還看見了。

這曹大姑娘完全簡直是被他們嚇的……

天化日之下，傅九衢也真是無法無天。

曾欽達嘿嘿地笑，連連拱手，“郡王明察秋毫，下自愧不如。”

傅九衢看著被程蒼拖回來，仍在不住嘔吐的曹漪蘭。

“無中生有，誣構他人，該當何罪？”

曹漪蘭猛地抬頭，慘白的小臉愣愣地向傅九衢，眼淚決堤似的往下淌，“九哥，我不是故意的，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我就是……就是喜歡你，我見不得你對那個婦人好……嗚嗚嗚……難道我還比不上一個面目丑陋的小寡婦麼……”

四周傳來抑的笑聲。

傅九衢也笑了一下。

曹漪蘭雙頰通紅，一顆真心被傅九衢如此踐踏，心痛得幾乎不能呼吸，泣著雙眼無神地看著傅九衢，一字一淚。

“你不要那麼狠的心好不好？你明知道我喜歡你……喜歡了這麼多年……嗚嗚嗚……真的好喜歡……”

曹翊別開臉去。

傅九衢不聲。

“郡王，我也想認尸。”

沉默了這麼久，辛夷總算逮到個說話的機會。

辛夷倒不是好心幫曹漪蘭，而是聽不得那得過分的聲音。心里也明白，以曹家的勢力，傅九衢最多也就是嚇嚇，給個教訓罷了。

有更重要的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