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憶柳驚覺的反應，了自己的臉，“怎麼了，張娘子？我臉上……口脂花了麼？”

辛夷收回心神，眼底流出復雜的芒，尬笑一下。

“沒有。小周娘子真是好看。”

沒有人不喜歡聽好的，周憶柳聽到這話，誤以為是為了給自己套近乎，溫和地一笑。

“長公主對張娘子可能有些誤會，一會見著，若是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張娘子別往心里去。長公主不是刻薄的人，只是太疼郡王。”

說來，因中間夾著周憶棉和張巡，辛夷和周憶柳的關系是尷尬且別扭的。

但手不打笑臉人，周憶柳沒有對辛夷這個“惡毒后娘”說出難聽的話，辛夷也投桃報李，笑著答謝。

～

進屋的時候，長公主已經平靜下來。大概是被兒子哄好了，看到辛夷，還示意周憶柳為辛夷看座。

辛夷行了禮，坐在墊了棉墩的杌子上，為長公主請脈。

“長公主是哪里不舒服？”

趙玉卿看一眼坐在旁邊的兒子，手上心口：“這幾日常覺悶腹脹，斷續疼痛，又有神魂不安，苦悶躁郁之，即便無事發生，也夜夜難以眠……”

說到此，眼梢瞄辛夷一眼，微微一嘆。

“若遇上鬧心之事，更是氣上涌，只覺眼前發黑，口脹悶，幾暈闕。”

辛夷知道說的正是方才馬車前那一幕。

但這個長公主當真是一個極為溫的人，都快要被氣暈過去了，仍然沒有當面斥責，只是朝兒子撒了氣而已。

“長公主脈象細數無力，想是虛熱擾，心神失養。”

辛夷說著，松開搭脈的手，站起來。

“我方便檢查一下殿下的病嗎？”

長公主微微一愣，并不明白說的檢查是什麼。

現代中醫和傳統中醫不論是培養系和學習系都有很大的區別，傳統中醫主要靠聞問切，而現代中醫會借助更先進的科學儀。

所以，現代中醫到了古代真不一定能看病，而失去傳統中醫的臨床經驗、理念系和四診技巧，也是現代中醫沒落的原因之一。

辛夷恰好出自中醫世家，從小便是從傳統中醫開始介中醫領域，上醫學院以后又開始學習現代中醫學系，算是比較“完整”的一個中醫師。

因此，長公主肯定之前沒有被檢查過。

微微一笑，“長公主揭開被子，平躺即可。”

長公主有些不安，傅九衢傾上前幫著拽老母親的被子，安地道：“母親聽張娘子的話便是。”

長公主不是很愿。

份矜貴，不喜別人的子，對所謂檢查天然抗拒，但兒子幫著外人來說服，又是個慈的母親，不愿讓孩子為難，也就沒有多堅持，順從地躺了下去。

辛夷為擺好姿勢，這才彎腰在上按。

“這里痛嗎？”

手法稍重，長公主皺起眉頭，看一眼，搖頭。

辛夷連按三次，再按向長公主左側肋的部位。

“這里呢……”

“痛！正是此。”

說到這里，稍稍抬頭。

“這疼痛仿佛小人長了，會在我腹中游走躥，一時是這，一時是那，時輕，時重……左不過是前陣子了些涼，我這破子，怎會就這般貴了？”

辛夷松開手，扶躺起來。

“此疼痛，應是肝氣郁結，氣滯之癥。”

“氣滯？肝氣郁結？”

辛夷點了點頭，微微一笑，“子到了長公主的年齡，難免會因子嗣兒孫勞費神，如此暗耗心，再遇邪侵，加重病，以致氣滯難抒……來，長公主一下舌頭。”

長公主一眼兒子，依言照做。

辛夷看了看，微微一笑。

“我給長公主開一劑方子，以解郁疏肝，安神除躁為先，吃上三副我再看看況，不過，此疾非一朝一夕而，要治愈恐怕也要些時日，急不來的……”

看說得煞有介事，長公主心好了許多。

“張娘子說得不錯。每每想到我家哥兒都一把歲數了，仍未娶妻生子，我也不知哪年哪月才能抱上孫子，心氣便浮躁難抑。這兩日看到張家三個孩子，我更是愁煩。”

一把歲數了？

廣陵郡王才二十啊。

辛夷臉頰微微搐，莞爾道：“長公主放寬心，只要你配合治療，子很快便朗起來了。”

趙玉卿問：“如何配合？”

辛夷想了想，“聽我的話。”

長公主：“……”

其實長公主這個病，有很大程度的心理原因，但辛夷不好直接這麼告訴，一說是心病，這個多愁善的長公主更是難以抒解郁氣了。

“我去開方。”

辛夷并不覺得自己說了多麼不合時宜的話。

在看來，“聽醫生的話”是天經地義的事，并不違和，但對長公主來說，如此大膽的醫囑，可謂石破天驚，尊卑不分。

開好方子，辛夷給傅九衢，原想向長公主辭行，就帶孩子離去了。不料，長公主卻將留了下來。

“重樓，你先下去，母親和張娘子說幾句話。”

傅九衢看一眼辛夷，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但辛夷覺得他與回府時有些不同。

長公主看看他倆，又道：“憶柳你也下去。”

周憶柳似乎知道長公主要說什麼，溫順地應下，臨走深深看一眼辛夷，地為他們合上了門，將寒氣阻隔在外。

“坐吧。”長公主招呼辛夷。

“是。”辛夷仍然坐在杌子上，平靜地看著榻上的長公主。

二人相視，沉默了片刻，長公主才淡淡地道：“張娘子可明白我要說什麼？”

辛夷點頭，“是我連累了郡王罰，罪過了。”

長公主搖了搖頭，“我兒做事自小就有分寸，我這個當娘的，雖說心疼他要挨五十大板，卻也知道，他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辛夷微微一怔，“那長公主擔心的是什麼？”

長公主稍稍直起子，盯著，“你當真不知？”

辛夷想了想，“長公主是不是誤會了我與郡王有私？”

如此坦然道來，長公主臉上卻是一沉。

“誤會？”

辛夷一笑：“是。誤會。想來廣陵郡王已然告訴過長公主這一點。”

長公主抿了抿，沉默。

辛夷說得沒錯，在和周憶柳進來前，面對的質問，傅九衢已然解釋過了。

原本不該繼續存疑，可趙玉卿自己也說不出為什麼，看著兒子和這個并非絕佳人的民婦相的樣子，心的憂便揮之不去。

“不瞞張娘子，我屬實不放心他……”

不放心他，而不是不放心自己勾引他？

辛夷微微勾，對這個溫和善良的人添了幾分好。

“不會的。”了自己的臉，“我長這樣，郡王哪里看得上？不說汴京如云，便是長公主府上，姿勝我者太多……長公主大可不必為此煩心，我有自知之明，不會勾引郡王。如果非要說我對郡王有什麼企圖……”

盯著長公主麗的雙眸，微微一笑。

“我在這個世道并無依靠，有時是會自私地想要倚仗郡王……但這無關，單單是為生存。”

說得真誠，趙玉卿在臉上找不出半分作戲，那一口在心底的郁氣終于抒了出來。

“張娘子莫怪，當娘的人，無不為孩子著想。”

微微笑著，向微風吹拂的帳幔，眼眶突地發紅。

“我當年那些手帕，一個個都兒孫滿堂了，只有我，膝下凄涼，一個獨子還如此不省心……”

辛夷不知道說什麼，只能微笑。

長公主卻像是找到了傾訴之人，嘆一聲，說了起來，“他到是不忤逆我，就是對婚事不上心。我這煩心呀，見天的有人拿了人畫冊來讓我挑選。這個是大學士家的千金，那個是樞使家的孫，我這一個個去選，當真是挑得眼花也下不了決心……”

辛夷差點笑起來。

這不就是選擇困難癥嗎？

也虧因此愁出病來。

“這個好辦，長公主要是不好選，全給郡王納回來便是。府上這麼大，又不是住不下。”

說得云淡風輕，雖有玩笑的語氣，卻不見半分忸怩，

長公主輕輕一笑，徹底放下心來。

“張娘子真是個豁達通的子，將來定會有良人在側，琴瑟和鳴。”

“我已經有良人了。”

辛夷眨了個眼，“在家里等著我呢。”

長公主愣了愣跟著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