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汴京城十分的寒冷，寒氣順著皮往里爬，仿佛要鉆骨頭里。

辛夷穿得不仍是覺得冷，幸好有三念像小襖子似的在上，暖乎乎的小人兒……趴懷里就睡著了。

他們沒有馬上回張家村，而是勞煩駕車的大哥先去了一趟藥堂。

回村最方便的去仍是孫家藥鋪，掌柜的董大海仍在開封府里羈押著，也不知能不能完好地放回來，如今藥鋪又是何人在打理。

馬車駛近，辛夷將三個孩子留在車上，叮囑車夫看著，一個人下車過去。

藥鋪十分安靜，一個歲數不大的年輕男子坐在柜臺后面，二十來歲的模樣，穿著襕衫，將算盤撥得噼里啪啦地響，兩個皂布衫的小丫頭坐在一旁剝著瓜子，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小話，不時發笑。

進門沒見有人搭理自己，輕輕叩了一下門板，“掌柜的，買藥。”

那年輕男子抬頭看來，紅齒白，面帶青，模樣看著像一個京趕考的讀書人。

“小娘子要買什麼藥？”

新掌柜很客氣，比當初的董大海好上許多。

辛夷來的路上已經想好要買的藥材，實際上外傷藥眼下也就只有那些，傅九衢說得也沒錯，宮里什麼沒有，有的是當時代下的醫學大儒，更何況再厲害的傷藥，無非也是消腫止痛，生化腐而已，人自況決定，傷非得經歷一個周期才能痊愈……

做傷藥也是盡一片心意罷了。

另外，準備用到馬錢子。

馬錢子是劇毒，其實也是傷科療傷止痛的好藥材，毒大可以止痛，苦寒降泄用以消腫，止生更是佳品，就看怎麼使用而已。

手上剛好有當季的馬錢子，已經晾曬好，炮制后就可以藥了。

辛夷想到這里，臉上不由自主浮上了笑意。

“三七竭、白芷當歸、五加皮北芥子、穿山龍生草烏……”

辛夷報了一串藥材名字，最后微微一笑。

“各來二斤。”

買藥材并不是要一次用完，所以就多備了一些，分量相比別人揀藥自是不同。

那年輕掌柜聞言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

“小娘子是用來做傷藥嗎？”

一聽就是懂行的，辛夷微笑著點點頭，并不多說什麼。

年輕掌柜看一眼，卻十分有談，他將算盤放下，袍打開柜臺隔板，從里頭走了出來，在貨架上拿出兩種盒面不同的膏藥。

“我們藥鋪現的止痛生膏，娘子可要買來試試？”

辛夷抬抬眉梢，搖頭失笑。

“店家的藥膏滯銷了麼？”

年輕掌柜一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生唐突，娘子莫要見怪。不過，方才曹府大姑娘才來買過，就是這種藥膏。街的事，娘子可曾聽說？曹大姑娘買來是給廣陵郡王用的，貴人都要來買的藥膏，小娘子大可放心。”

銷售鬼才。

辛夷拿著藥膏看一眼，又還了回去。

“多謝掌柜。我還是想親手來做，對自己做出的藥膏更有信心，勞煩幫我抓藥吧。”

年輕掌柜被盯著看，尷尬地笑了笑，“不瞞娘子，你要的藥材，小店大概備不齊了。”

啊？

辛夷意外地抬頭，四周打量一下。

孫家藥鋪有些冷清，店里沒有人來看病，和往日確是有些不同

心思一，“這是發生什麼事了？店鋪要關張了麼？”

年輕掌柜搖了搖頭，嘆氣，“說來一言難盡，小店出了些事……正準備盤出去，以前的掌柜中飽私囊，貪墨藥材，店里備貨也不足。娘子要是信得過我，可以試試我家現的傷藥膏？”

辛夷看這年輕人說話有禮有節，不像信口開河的人，大抵能猜出是因為董大海犯的事，孫家藥鋪被朝廷再三清查影響了營生，東家本就生意大，不在乎這麼一個小店，為了自家名聲作想，有可能真會打租出去。

心里的小九九突地一，喜了喜。

“你們東家找到盤店的人了嗎？”

年輕掌柜搖頭，“尚在清盤店鋪，沒有張帖告示出去。”

辛夷一笑，“那方不方便詢問一下，這間藥鋪整盤下來，大概需要多銀兩？”

“鋪子不是我們東家的，租期尚余三月，店中貨、藥及藥材等，可以一并打包，三千兩紋銀便足夠。”

三千兩？辛夷琢磨一下。

“這價格有得商量嗎？”

“沒得商量了。”掌柜的搖頭，“孫家藥鋪這些年在京中頗負盛名，且店面地鬧市，毗鄰汴京城最大的錦莊瓦舍，背靠汴河，兩岸來往商客眾多，要不是非常時期，東家顧不過來這店，莫說三千兩，便是一萬兩，也是舍不得盤讓出去的。”

辛夷對汴京城的價況尚不了解，點了點頭，跟著莞爾一笑。

“掌柜的都沒有問過東家，怎知東家不會同意呢？”

“我就是東家。”年輕男子說著，見辛夷審視的看來，拱了拱手，微微施禮，笑得出白亮的虎牙。

“小生孫喻之，耀州人士，自習醫卻無心杏林……這次小生父親指派，京收拾藥鋪的爛攤子，順便到京城讀書。年后便要學，想早些把店鋪盤出去，專心進學……”

頓了頓，他似乎下定了決心。

“這樣好了，小生做主再給娘子二百兩，你看如何？”

辛夷搖頭。

“那娘子出價多？”

辛夷看了看店面，有些憾。

孫喻之沒有說謊，就看來，孫家藥鋪所地段確實是極好的，而且店中設施一應上等，當真盤下來，會省很多事，稍花心思就可以開業。

但盤算了一下手頭的銀兩，離三千兩大概還差三千兩。

“我銀子不夠。既然東家藥材不齊，那我只能換別家了。”

辛夷抱歉地一笑，為免人家說沒錢還來消遣自己，也不看孫喻之什麼表，微微躬行一禮，轉頭就走。

孫喻之愣了愣，抬手想要招呼，問要不要藥膏，辛夷已然走了出去。

馬車靜靜地停在原地等候。

只是，旁邊多出來一頂小轎，還有一個破馬張飛滿帶怒氣的曹大姑娘。

曹大姑娘典型的喜怒形于，看到辛夷便拉下臉來罵人。

“你這個害人，怎麼好意思來買藥？要不是倒了大霉到你這個豬腦子婦人，九哥也就不會被家打板子。我真恨不得撕碎了你，給我九哥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