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看著那個挑夫走了孫家藥鋪斜對面的一個“杜家香藥鋪”的店面，消失不見，不由幽幽嘆一口氣，就像看到百萬珍寶從面前溜走一般。

肚子咕嚕一聲，察覺到，握牢韁繩正要去買煎果子，突見一個軍打扮的男子走過來，在前面約三四步的地方停下。

“敢問前面可是張小娘子？”

辛夷目掃過人群，“是，軍爺找我有事？”

那男子抱拳，“曹指揮有請。”

辛夷左右四顧，不見曹翊的影，略略有些意外。

“曹大人怎知我在這里？”

軍士看一眼，“曹指揮方才去過長公主府看廣陵郡王，恰好見到娘子往馬行街來。”

“……”

一路上只注意繁華的汴京夜市了，并沒有發現曹翊。

“不知曹大人找我什麼事？”

試探著問，軍士察覺到的懷疑，從懷里掏出殿前司令牌，面容嚴肅，卻不正面回答。

“去了娘子就知道了，請。”

辛夷猶豫一下，點點頭。

在那軍士的帶領下，一路往朱雀門街走。大曹府在國子監的對面，高高的門楣，畫棟飛檐，碧瓦青磚，百年世家的氣勢凜然頂，富貴人。

進門前辛夷有點猶豫。

軍士過來幫牽驢。

“娘子把它給我就好。”

辛夷謝過，跟著驢車從角門而，一個著石青褙子的老婦便笑著迎了上來。

“七郎在里頭等著，娘子請隨我來吧。”

沒有見到曹翊，就進了曹家的門，辛夷心有點慫，不為別的，怕是曹漪蘭故意整。

回頭一眼那軍士，正想推托離開，便聽到一陣革靴落在青磚石上的聲音，接著曹翊溫雅帶笑的臉便出現面前。

“張娘子莫怕，這是我的娘。”

曹翊一烏漆鐵甲，分明像是從殿前司辦了公務回來，還沒有來不及換下，有一種風塵仆仆的覺，怎麼會說是去廣陵郡王府看到的呢？

這事有些不同尋常，辛夷留了個心眼。

“曹大人，天已經黑了，孩子還在家里等我，有什麼事你在這里說便是。”

曹翊看出的張，目和地一笑。

“張娘子不放心我？”

辛夷從軍士手上牽回的驢。

“家里孩子皮，這半天不見我，不知又要作出多事來。曹大人要是沒什麼事，那我告辭了。”

“有。”曹翊朝一笑，“借張娘子妙手一用。”

原來是給人瞧病啊？

弄得這麼神。

辛夷眼睛里滿是疑，曹翊卻似不想在這里解釋似的，“娘，你去忙吧，我帶張娘子進去。”

說罷又低眉一笑，“張娘子請跟我來。”

……

醫生沒有拒絕看病人的道理，辛夷把心的驢給了那個校尉，微微一笑，默默跟上曹翊。

曹翊并不多話，走在前面，肩背直，一甲胄襯得他英氣，確有幾分將門虎子的氣質。

二人穿過重重檐廊，進院，路上見到的丫鬟婆子見到曹翊，皆是笑意盈盈，甜得抹似的，“七爺”、“七公子”、“七郎”，各有各的法，對他都不甚害怕。

看來曹翊對下人好，很府里人的戴。

辛夷余打量著曹翊，微微一笑，覺得很有趣。

曹翊仿佛覺到了的注視，回頭看一眼，眉眼盛滿笑意。

“張娘子，到了。”

辛夷沒有吭聲，走過庭院，抬頭一看。

這院落十分幽靜，大門開著，紫檀木橫匾上是筆鋒絹秀的“采桑苑”三個字，院可見隆冬時季不太蔥郁的樹木，間或夾雜著幾株掉了葉子的桑樹，顯得格外冷清。

住在此間的主人是一個喜靜的人。

同時，也是曹翊看重的人。

曹翊停下腳步，朝院門一個穿著蓮紅衫的小丫頭招了招手。

“紅云，你來，帶張娘子進去見夫人。我去換服再來。”

“是，七郎。”紅云看著約莫就十二三歲，還是個青的小丫頭，走近福了福，笑盈盈地看著辛夷，卻在曹翊離去后，對辛夷輕輕一哼，換了臉。

“跟我來吧，走路要有點眼，國公府不比別，別東看西看的。”

富貴人家規矩多，辛夷笑笑，不說話。

兩個婆子在庭院里清掃落葉，看到紅云領辛夷過來，默默讓到旁側。紅云端著架子，直到走室，隔著屏風行禮，這才下聲音，恭恭敬敬地說話。

“夫人，張小娘子來了。”

“進來吧。”屏風里還有兩人隨侍的丫頭，辛夷走進去卻沒有看到主角，只見前面是一道直垂到地的月白紗簾，里面一個纖細窈窕的影若影若現，聲音如珠玉落盤，好聽溫，又有一種難以掩藏的威儀。

辛夷不記得《汴京賦》劇里曹翊有沒有娶妻了，那時候的關注點主要在汴京百業上，人小傳看過，時間一長便模糊了記憶，默認眼前的人是曹翊的夫人了。

“民婦見過曹夫人。”

已經習慣了這個時代的禮儀，逢人便施禮，做起來不顯生。

簾子里的夫人聞聲卻遲疑了一下，這才吩咐。

“紅云，你去備水，為娘子盥手。”

“是。”紅云應聲下去，辛夷在兩個大丫頭虎視眈眈的注視下，坐到一簾之隔的神夫人外面。

屋子里有一淡淡的藥味。

辛夷不多話。

那夫人也不說話。

寂靜片刻，直到紅云端了銅盆進來讓盥洗，開始準備玫紅的一條細線，辛夷這才意識到遇到了從醫以來最大的挑戰。

……這位夫人不僅不會挑開簾子讓見到本尊，而且連的手都不到一下？天爺！這是要隔著簾子，懸診脈？

前面說到現代中醫到古代無法問診的問題，辛夷沒有想到自己也能遇到。實際上，懸診脈這事，辛夷查詢過古藉書籍，至今也持保留態度。

不否定也不肯定。靠一細線帶來的手去病人的脈象，以前的古人行不行不知道，反正自己是肯定不行的。

更何況，大家都是子，并沒有男授不親的大防，帳中夫人為什麼非要這麼矯這麼麻煩？

辛夷默默地干手，撇一笑。

“夫人，我不會懸診脈。若您不介意小子唐突，煩請出貴手，讓我切脈，這樣會更為準確地探明病——”

夫人尚未開口，那丫頭紅云便尖了嗓子，像發現了什麼稀奇似的，“七郎說醫超群，怎麼會連懸診脈都不會？”

辛夷莞爾，眼底灼灼帶笑，“不瞞夫人，我一向以為懸診脈只是個噱頭。醫者是無法憑借一線探知病人脈象的。即使有人這樣做了，探病開藥了，也治好了病，實則依據的不是探脈，而是四診之聽聞癥狀。”

“不會就不會，你裝什麼名醫呀，還強詞奪理……”

不知道為什麼，這紅云好像天生對抱有敵意，一說話便夾槍帶棒。

“紅云，不得無禮！”紗帳里的聲溫平和，又有一種難以言狀的雍容華貴。這夫人的子和曹翊倒是有幾分相似。

令辛夷意外的是，接著便溫聲說道。

“撤掉線。”

“是。”

紅云不滿地瞪了辛夷一眼，嘟著將線拿開，卷起帳子的一角，那個矜的模樣像個被大人慣壞的孩子。

辛夷原本的年紀是二十三，比這些丫頭甚至比傅九衢的年歲都要大，即使頂著這個年不足十七的子，但心理年齡不同，也懶得跟這種小丫頭計較。

不聲地等待著。

一只荑慢慢從帳子里探出來，瓷白、，皮薄得仿佛能看清上面流的青管。

這是一只保管得宜卻不太健康的手。

“你看什麼？還不快切脈，凍著了夫人，要你好看。”

紅云這小姑娘好似比的主子更為驕妄，辛夷要不是看年歲實在太小，當場就得替祖宗十八代教育幾句。

帳中的夫人卻很隨和，“張娘子，你只管依你的來做。不必理會這小丫頭，都是我慣出來的臭脾氣，回頭我會收拾。”

這是一個讓人聽著很舒服的聲音。

辛夷微微一笑，將手搭上那截雪白的腕子，隔著一層搭上去的輕紗，屏息凝神，“夫人是哪里不適？”

“紅云。”帳中子輕喚。

紅云快，竹筒倒豆子似的說了夫人的癥狀。

所謂聽、聞、、切，夫人隔著簾子，顯然不愿意見人，辛夷只能憑著紅云說的癥狀，以及脈象來診斷。

沉一會，松開手，微微一笑。

“夫人有些積熱郁躁，不是什麼大病。我開幾帖藥，調理一些日子……”

房中備有筆墨，辛夷在紅云的引導下，坐下來寫方子，剛剛挪開鎮紙，還沒有將墨晾干，門口就傳來腳步聲。

來的人是曹翊，還有一位背著藥箱的太醫在他后，看到在開方，太醫臉一沉，明顯出不悅的神，那表仿佛到了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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