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什麼婚禮，我要回家！”

遲榕哭得更大聲，蔣興只甩開他哥哥，上前道：“整個岳安想嫁給吳清的人多的是，你別不知好歹！”

吳清之做了個手勢，蔣興便不作聲了。

他拍了拍床邊，遲榕先坐下，待遲榕更起來，才道：“遲榕，我提親，你是答應了的。”

遲榕指著蔣孟：“他拿槍我！”

吳清之皺著眉頭盯著蔣孟：“有這等事？”

蔣孟灰溜溜地一抹鼻子：“哪兒能啊，那是假槍，拿炒黃豆作子彈的。”

遲榕聽罷，一時間怒火攻心，氣得一口惡氣卡在間，窒了片刻。

吳清之于是對遲榕輕聲道：“遲榕，家里沒人敢欺負你，我也不會勉強你。我陪你回門，以后你想回家，我都可以和你一起回去。”

遲榕以為吳清之只會幾個字幾個字的講話，沒想到他竟說了如此之多。

而且，吳清之這話倒不像是強迫，反而像是安。

遲榕這個人吃不吃，都想好了，要是這三個大老爺們仗勢欺人，便是撒潑打滾也要回家。

可吳清之這一番話，卻讓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正不知如何是好，又有人敲了門，這回是剛剛的洋醫生米斯特肖恩，他帶著橡皮的輸管來了。

“稍后去請宋先生來給吳清號號脈。”蔣孟低聲對蔣興道。

岳安行醫行頭里姓宋的，只有宋曉瑗的阿爹宋義昌一人。

又想起二叔說，吳家乃世家，怎的也會醫好吳爺。

這下心好了一點，也不哭了，退開了些給米斯特肖恩騰空。

這次米斯特肖恩給行了一禮，大抵是當作吳太太了。

遲榕有分寸，不會在局外人面前把大家弄得難堪，于是笑著對米斯特肖恩點了點頭。

這回蔣孟更高興了，招呼蔣興去把遲榕裝服的皮箱子拎上樓，必須親自給夫人賠不是。

遲榕沒心思和他們貧，看米斯特肖恩在床頭支起一個金屬架子，把一瓶瓶藥水掛在上頭，還從藥箱里拿出很多道。

遲榕沒治過西醫，從小到大全是在曉瑗家的安慶堂抓藥吃，所以今日見此，還有幾分稀奇。

米斯特肖恩順著長長的膠皮管子，把藥水放通了，用膠皮帶子綁住吳清之的手腕，給他的手背來來回回涂了幾次消毒藥水，便引著針頭刺進了手背的皮里。

遲榕看得膽戰心驚，而吳清之眼都沒眨一下。

米斯特肖恩給吳清之扎好針，正要與遲榕囑咐些長短，想起不懂英文，又轉同蔣孟說去了。

話講完，他便拎著大藥箱出了屋。

蔣孟對遲榕道：“夫人，你在這里先幫我看著他，我去理點事，我弟弟馬上就把你的隨箱子拿上來。他來了換他守，你累了就去書房湊活睡一下，洗澡在這，”

他指著房間里另一扇門，合著吳公館真是財大氣，這還真真是個豪華洋房，套間竟如此之多，“浴缸盡管用，下人都打掃過。”

遲榕不悅：“蔣先生，你能不能我名字？”

吳清之道：“依。”

蔣孟笑得賊眉鼠眼，卻喜滋滋地點了點頭出去了。

遲榕抬頭，只見那藥水的大瓶大袋在暖烘烘的房間里捂出了一層水霧，于是努努，手輕輕了一下吳清之的腕子，道：“你手好冰啊。”

“無礙。”吳清之應道，他還燒著，剛才喧嘩了半天，許是有些累了，人慢慢地往被子里鉆去。

遲榕有點不忍，吳清之生的是大病，不能同一個病人斤斤計較。

遲榕不知怎麼稱呼吳清之的好，直呼其名似是有些不禮貌，但別的也沒理由，只得不痛不快的小聲說：“……吳、吳清之，我給你灌個湯婆子捂手吧。”

怕吳清之以為已認了命，所以對他這般好，便又慌慌張張的補充道：“我小時候發熱，二叔都給我灌湯婆子。生病的人不得涼。”

吳清之剛闔上的眼睛睜開來，一雙深黑的眸子忽有些亮晶晶的：“不必。”

“……我要是不管你，那個蔣興的，肯定要找我理論，我不想同這人吵鬧。你們雖然不講理，但你生著病，我不為難你。”

遲榕問他，“屋里可有湯婆子？”

吳清之不再推辭，道：“屜里有，你教下人去做。”

“不了，我才不想和你家下人打照面，怪別扭的。我來時見到一個玻璃門，那是茶室麼？”

吳清之點點頭，遲榕利利索索地從床頭柜最底的屜里拿出個皮質的熱水袋，只見這棗紅皮子上有皮雕花樣，梅花三弄，做工。

遲榕倒吸一口冷氣，沒想到這吳家用盡是巧，里還不忘小聲嘆一句，鋪張啊鋪張。

吳清之聽罷，忍不住低笑了一聲。

遲榕拎著皮囊子往外走，繡鞋不好穿，走路小心翼翼的，吳清之住：“遲榕，你穿拖鞋。”

遲榕不同他客氣，穿著這高蹺真是寸步難行：“在哪？”

吳清之道：“柜里。”

打開柜，里面擺著兩雙繡著紅紋的皮拖鞋，一大一小，許是為和吳清之準備的。

遲榕懶得再辯，拿出小的那雙換了上。

的腳終于解放了，于是屁顛屁顛的跳出去。

吳清之又住，遲榕有點急：“你就不能一次把事說完！”

吳清之道：“仔細燙著。”

這回遲榕不好意思了，嘟嘟囔囔的：“……我以為是什麼呢，我又不是小孩子，水都不會灌！你躺著吧你！要不那誰上來又要罵人！”

趕出了屋，不一會兒便抱著灌滿熱水的皮囊回來了。

這皮囊子直接著手燙人的很，把蔣孟帶上來的喜帕拽過來，給皮囊子裹了厚厚一層，才捧著吳清之的手靠在熱乎乎的皮囊子上面。

這下遲榕終于能歇了，蜷在沙發里，等蔣興把的東西帶上來。

吳清之人被被子蒙著，不知是睡了沒。

心下想著，蔣興黑著臉提著皮箱上了樓，里還念叨著，人整那麼多花哨服做什麼……

遲榕清了清嗓子，他一抬頭，氣氣地說：“箱子給你放柜里！”

遲榕道：“你小點聲，你們爺才睡了。”

被子里的吳清之忽然說：“我沒睡。”

遲榕氣結，好心喂狗，卻不理他：“箱子我自己收，那柜是你們爺的，我的件放里面不合適。”

吳清之又道：“無妨。”

這下子遲榕炸了，轉過道：“我說了我自己收，我服我想放哪就放哪，你睡，你快睡！”

吳清之仍不閉，又道：“可有些了？”

“你睡你的，我不！我要洗澡，還要收服。你再不睡，我都不敢做事！”

遲榕不耐，就盼著吳清之早點休息，才能自在一會兒。

可誰料吳清之又道：“興，你出去。”

遲榕捂住心口，這人許是個不消停的：“他出去了，誰看著你的點滴？我有三頭六臂嗎？”

吳清之的聲音從被子里傳來，清清淡淡的，卻教遲榕又又惱：“你洗澡，他得避嫌。”

遲榕不說話，從蔣興手里奪過皮箱，徑直鉆進了書房。現在沒人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