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說起來，杜荷的罪名，可大可小。

古人忌諱因公廢私，在他們眼中，天大地大，國事最大。

杜荷出征在外，未等大軍凱旋，為了私事，棄麾下兵馬與不顧，離開前線，返回長安。

這一離開，有千萬種可能。

大軍未歸，也就意味著戰事沒有結束，即便薛延陀已經覆滅，在敵我不明的草原上依舊有遇敵的可能。就算這次僥倖沒有遇敵，那麼此風一開，以後人人都效仿杜荷，都如杜荷一樣，在大軍未撤軍之前，離開前線，那麼軍法的面何存？此風一漲，前線的軍隊到襲擊，導致前線大軍潰敗。這罪責又怪在誰的頭上？

是效仿因私廢公的杜荷而離開的將軍，還是開此風的杜荷？

一句話有多種說法，一件事也有多種解釋。

杜荷離軍，固然是請了假，但因私廢公的罪名，確確實實的落下了。

輕糾自然無事，重查則是犯了重法，需要到軍法嚴懲。

杜荷在場上的經驗不足，並不清楚，在場上大錯可以是小錯，小錯也能為大錯，就要看是什麼人來說。

如果讓那個告杜荷的侍史來彈劾，他必然將此事的嚴重，擴大十倍，從多方面來打擊杜荷。

然而杜荷到了杜如晦的指點，先行站出來坦誠一切，由自己的口說出來，表示出了十足的誠意，那罪名就不是那麼大了。

侍史顯然也明白這一點，蒼白的臉上，已經滿是汗水。

中書侍郎岑文本出列奏道：「杜將軍雖將子帶軍營，然而並非因為私心而是戰事。若無此子，我大唐焉有賽音山達河大捷，故此臣認為杜將軍有功無過……至於，因私廢公，確有其事。杜將軍為了私事，先行返回長安確實有過。然杜將軍年輕氣盛，行為事，缺乏穩重也有可原。杜將軍北伐之功，人人可見。自古以來，功過不能相抵，有功則賞，有過當罰，今日乃是慶功，而非罰過。慶功之後，另行置杜將軍因私廢公之過……」

「陛下，臣附議……」房玄齡站出來奏道。「我朝律法軍紀嚴明，功必賞，過必罰……在賞功時罰過，罰過時賞功，實在不妥當。如此賞罰不明，會使軍中將士寒心的……」

接著又有多位朝臣出列請求。

說的大多與房玄齡、岑文本一般無二。

固然李泰一脈，有心將事鬧大，因為杜荷的自我認錯，也失去了下手機會。

李世民沉思了片刻道：「房相、岑卿言之有理，朕事像來公證，決不允許賞罰不分的事出現……李卿，你即為兵部尚書，此事就由你來置，回頭依照規定罰杜荷因私廢公之舉。至於今日，則是大軍喜慶歸來賞功之日，以賞功為上……費侍史可有異議？」

費侍史低聳著腦袋，像一隻斗敗的公，低聲道：「臣無異議……」

杜荷再次瞄了那名姓費侍史一眼，將他的容貌記在心底，他還沒有大度到原諒一個莫名其妙的敵人。

僅此一事，論功行賞繼續進行。

「朔州行軍道副總管杜荷，與北伐薛延陀中，以先鋒之勢，兩勝叛將侯君集，續出謀克敵，於賽音山達河全殲薛延陀主力軍。此後更是獻計攻克薛延陀汗庭，擒拿叛將侯君集……綜上所表，杜荷智永雙全，實乃世之良將，特授以檢校右威衛大將軍一職兼領尚書省左司郎中……」

杜荷雙目獃滯，為這突如其來的消息給驚呆了。

檢校右威衛大將軍，這是什麼概念？

唐朝封為大將軍的老將並不，然而大多大將軍都只是虛銜，沒有實際權力的。

真正有實際權力的乃是十二衛將軍，分別為左右衛、左右驍衛、左右武衛、左右威衛、左右領軍衛和左右金吾衛，這十二衛大將軍遙領天下六百五十七個折衝府，分領諸軍府到長安上番宿衛的府兵，居中外，衛戍京師。

這十二個大將軍都是名副其實的大將軍，地位非同一般。

至於「檢校」則是代替的意思。上一任右威衛大將軍是李孟嘗，在歷史上名不經傳，然而他是但年玄武門之變的直接參與者，故而被封為右威衛大將軍、漢東郡公。

在杜荷出征北伐的時候，李孟嘗患頑疾，已經辭去右威衛大將軍的職位，並不在任上。

李世民封杜荷為檢校右威衛大將軍，這顯然有著將整個右威衛託付的意思。現在他是檢校右威衛大將軍，指不定在什麼時候，檢校二字就會去掉，到時候，杜荷就是正牌的十二衛大將軍之一了，這是何等的榮耀。

杜荷也知道北伐這一戰，自己所立下的功勛，不可謂不小，很有可能從將軍提拔為大將軍。然而在他的預算中，即便是大將軍，也因該是一個虛職，哪裡想到會是檢校右威衛大將軍，這一個與秦瓊並級，能夠掌握實權的大將軍。

滿朝文武也是轟然一震。

二十歲的衛大將軍，放眼大唐，找不出一人，別說是二十歲這個年齡，再加十歲，三十歲也無一人。

「陛下，不可」待這封賞一下，杜如晦忙站了出來，「犬子如此年，即授如此高位，實在不妥。北伐能勝，全賴三軍將士用命。此是所有大唐勇士之功，並不能獨算其上，不然有失公允！」

長孫無忌最忌杜荷高升，此刻也忙站出來道：「陛下不可，臣也知小杜將軍戰功卓著，然區區數載，以弱冠不到之齡，便升任為左威衛將軍，以是莫大的恩德。如今卻要提拔為大將軍於理不合。」

至長孫無忌之後，又有多人上前表示杜荷資歷不夠，年齡尚淺，不足以當此大任。

李世民坐在龍椅上，似笑非笑，待所有大臣說完，他才慢悠悠的道：「朕聽了那麼多，只聽見你們說小杜卿資歷不夠，年齡尚小……卻意外沒有聽到一句小杜卿功勛不夠，不足以當此大任……你們說，這是為何？」

那些反對的諸臣，你眼我眼，無言以對。

杜荷只為大唐打了三戰，可這三戰無不是驚天地。

破吐蕃之戰，這個杜荷有獻計之功，又有威懾西南之力，雖然當時他還是一個小小的雜牌將軍，但所立之功，已經足以讓人側目了。至於西征高昌，那更不用說。以七千兵馬破敵七萬，兵不刃攻取高昌，以先鋒軍之位，獨攬伐高昌全功。只憑這一點，杜荷就有資格位列大將軍。這一次北伐薛延陀，他的功勞，功勞薄上也記載的清清楚楚。

憑他所立之功，近貞觀以後，除了李靖、李績這兩個人之外，無人可與之相比。

以他的功績，擔任大將軍，那絕對是綽綽有餘，沒有任何的偏袒之舉。

李世民肅然道：「無話可說了，你們這是想要將朕推賞罰不明的境地……我朝武將升遷，皆以軍功論，並不論其出和年齡，有功者即賞。有過者即罰。不管任何人，只要有足夠的功勛，朕都不會因為任何原因抹殺他的功績……哪怕他是如甘羅一般的兒，朕一樣會立他為大將軍……你們要記住，不是朕想要賞小杜卿，而是小杜卿為大唐立下了赫赫武勛，朕不得不賞……杜荷接賞……」

杜荷略一猶豫，腦中浮現了李世民最後一句話，「不是朕想要賞小杜卿，而是小杜卿為大唐立下了赫赫武勛，朕不得不賞」。

雖然這是很普通的一句話，可卻意味著李世民這位皇帝認可了他杜荷為大唐做的一切。

賞他杜荷為大將軍，並不是因為寵，也不是因為另眼相看，更不是因為杜荷是他李世民的婿，原因只有一個……他杜荷所作所為，所立下的功勛，配得上「大將軍」這個稱呼，當得起大將軍這個職位。

杜荷臉容一，大步前走了兩步，一臉堅定的揚聲道：「末將杜荷，領賞……」

他能夠理解杜如晦的所作所為。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但是作為皇帝的李世民，如此肯定了他的作為，他又豈能因此而退？

更何況「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

這句話的寓意告誡人們不要太過在眾人里出風頭，風頭出多了，必將遭到外部勢力的首先發難。如果真是一個有才有德，有本事的人，張揚個，將自優點發揮到極致，對朋友無害，對社會無害，甚至對國家有利，為何不做一次出頭鳥？

競天擇，適者生存。

杜荷坦然的接下了大將軍之位……

李世民讚許的點了點頭，接著頒布了另外諸將的封賞。

契苾何力的母親到挾持，在大度設的迫下，喊出「生為大唐人，死為大唐鬼」並且切耳明志的事，早已傳到了李世民的耳中。

李世民大，破例的加封契苾何力為左驍衛大將軍。

至於其他諸將也自有封賞。

杜荷最擔心的事也沒有出現。

如今他從左威衛將軍被調到了右威衛大將軍，幾乎是孤家寡人。麾下的一干悉人馬，都在左威衛。

李世民卻已經考慮到這點了，分別給薛仁貴、羅通、房、席君買陞封賞的時候，將他們調到了右威衛，依舊到杜荷的指揮。(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