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姻緣 016、帶走

若說京畿南碧城的城東與城北是高貴族以及富商雲集居住之地，那城西南便是南碧城的貧苦之地，因爲那兒有著整座南碧城最破敗的街巷屋房，那兒住著份與奴人同等低下的雜工與平民，他們一無所有，便是住在那殘破的宅子，每月還要給東家繳納於他們來說可謂高昂的租金。

曾經的冬暖故就是住在城西南，與的母親以及六娘在這兒住了整整六年，這六娘裡，看著的母親和六娘爲別人洗裳洗到雙手乾裂破，看著們爲別人做繡品做得兩眼模糊，只爲了那幾個銅子，只爲了養活。

再然後，親眼看著的母親在這破破爛爛的宅子裡咽了氣，只爲能讓回到左相府。

冬暖故走在城西南坑坑窪窪的路面上，雖不曾親經歷過這些，但腦子卻留著這個本尊的所有記憶，所有的所有，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就好像是親自經歷過一般。

在這片城西南，了夜是沒有多人家打燈的，因爲費油，也是以這裡的人早早便睡下了，此番時刻，除了雨聲之外，黑暗中再無其他聲音。

冬暖故一手撐著油紙傘，一手提著風燈，避開腳下一坑一窪的雨水，慢慢朝深走去。

約莫一刻鐘後，冬暖故在一戶門戶漆得早已看不清原來漆的破宅前停下腳步，看一眼門上僅孤零零的一隻銅環後，擡起手，叩響了門扉。

“篤篤篤”的叩門聲在這寧靜的雨夜裡響起，顯得尤爲清晰。

不稍時，門後邊傳來了篤篤的腳步聲，伴隨著中年男子略微沙啞的聲音響起，“來了來了。”

接著，薄薄的門扉搖晃晃地打開了，冬暖故看著肩上披著一件灰布裳皮黝黑的中年男子微微笑了，道：“曹叔。”

中年男子看著微笑著的冬暖故，手一僵，還抓著披在肩上的裳掉到了地上，瞬間被滿地的雨水浸溼。

“小……小冬兒！？”男子驚得脣抖了好一會兒才抖得出幾個字，“你，你會說話了！？”

約莫一刻鐘後，曹順家低矮的屋子裡，一盞豆油燈微微弱弱地燃燒著，曹順隔著面前的飯桌坐在冬暖故對面，寫滿辛勞的臉上滿是張，雙手地抓著管，他看著冬暖故的眼神寫滿張，同時也寫著激與擔憂，磕磕道：“這，這如何使得……”

“這有何使不得？嫁到羿王府去是暖故自己做的決定，卻沒有說過定要將六娘也一併帶去。”冬暖故看著不安卻又難按期待的曹順，溫緩著道，“難道曹叔真的捨得六娘跟著我去南嶺麼？”

“我，我……”曹順雙手抓著自己的大，擰著眉，想說什麼卻又不敢說出口。

“曹叔心裡一直待六娘有，這個暖故知道，曹叔這幾日到左相府去找過六娘，我也知道。”冬暖故說這話的時候，曹順的面上滿是赧紅的震驚，只聽冬暖故接著道，“若是曹叔心裡真的有六娘，真的想要待六娘好，那便請曹叔將六娘帶走，離開南碧城，找一個平和的地方婚安家。”

曹順黝黑的臉更紅了，他也將自己的大抓得更用力了，悲傷道：“可，可是六妹，不願跟我走啊！說這輩子都不會離開小冬兒的……”

“那意思便是說，曹叔是願意帶六娘走的？”冬暖故笑了起來。

“我自然是想帶走的……”曹順自嘲又卑微地搖了搖頭，“可是我不能這麼自私，若是我將六妹帶走了，誰來照顧小冬兒？”

“現在的暖故，已經不需要任何人照顧。”冬暖故盯著曹順的眼睛，“曹叔，你信麼？”

冬暖故的眼神讓曹順驚了驚，而後不由自主地點頭，“信。”

“那曹叔今夜便收拾好東西，明日酉時在南塢客棧前等著六娘。”冬暖故邊說邊從袖間拿出一隻小錦囊，到曹順手裡，“這裡是一些盤纏，不多，曹叔可能要省著點花。”

“這，這，小冬兒，明兒……是不是太趕了，我，我還沒有想好去……”曹順不敢接冬暖故遞來的錢袋，臉憋得黑紫黑紫，冬暖故是將錢袋塞到了他手裡，不容他置喙道，“沒有想好去哪兒不要，只要你待六娘有心，哪兒都能爲你們的家，除了南碧城，一定要帶六娘去過想過的日子。”

“記住，明日酉時。”冬暖故說完，不待曹順反應，拿起油紙傘與風燈便走了，曹順還抓著給的錢袋愣愣地坐在那兒回不過神，待他回過神跑到屋外時，外邊早已沒有了冬暖故的影。

其實在冬暖故心裡，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將六娘帶到羿王府去，在看到六娘跪在柳漣面前爲鞋時就已決定，不會把六娘一直留在邊，儘管六娘是打心眼裡對好。

也正因爲六娘對太好太好，所以要回報六娘，要讓六娘活得有尊嚴，若一直跟在邊，六娘就只能一輩子都是一個奴人，唯一的辦法，就是讓曹順帶六娘走。

知曹順待六娘有，六娘也並非對他無意，這就夠了，至於爲何選在明日，這種事自是越儘快越好，左相府如今不敢拿如何，卻不代表他們不敢拿六娘如何。

冬暖故離開曹順的宅子後並未直接回左相府，而是在街尾轉了個彎，進了一個無人居住的破院子，在漆黑的堂屋前停下了腳步，擡手推開了那虛掩的門扉。

失修的木門“吱呀”一聲打開了，旋即有一腐朽的味道撲鼻。

冬暖故面不變，只是將手中的風燈往前擡了擡。

這是這個的本尊與其母親還有六娘曾經居住過的宅子。

然，只當冬暖故手裡的風燈才稍稍往前擡起時，一道凌厲的風從側劈來，迅速偏的同時將手中風燈往旁甩去。

凌厲的風將風燈削開，蠟燭落地，瞬間熄滅，一切被黑暗湮沒。

與此同時，冬暖故的咽上來一鋒利的寒意。

是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