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像第4節

尖猶豫一下。

“怎麽了?”劉斌問。

狄然搖搖頭,迅速把信息填好。本該寫著狄俊華名字的那一欄被狄然方方正正寫上了“狄暉”兩個字。

劉斌把它夾進八班的檔案夾裏:“雖然你這麽說,但我是班主任,該做的事還是要做,回去你把桌子拉到陸川旁邊。陸川是三中最優秀的學生之一,我希你能多向他學學。”

☆☆☆

陸川回來看到自己的同桌變了狄然,倒是沒有太詫異。

就像孫耀德抱怨有人把三中當垃圾桶,什麽樣的學生都往這裏送一樣,陸川也經常負責接管一些學習差又搗蛋的刺頭學生。

一般況下,他都能把這些學生管的服服帖帖,比老師還管用。

拿張海峰和宋博來說,跟陸川之前逃課、打架,除了學習什麽都幹,除了好事什麽都做。從陸川這裏走出去的時候不僅行為收斂,鬧事頻率降低,還反過來老老實實喊陸川一聲川哥。

狄然搬過來就開始睡覺。

好在陸川的座位靠後,任課老師脾氣也好,對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假裝看不到。驚醒狄然的是中午下課鈴,聽到陸川起凳子的聲音,迷迷糊糊睜開了眼。

窗外是一株大榆樹,此刻禿禿一片,樹幹上積著昨晚的殘雪。

榆樹那頭是片灰藍的海灣。

天氣預報說,這是這個冬天最後一場雪,天氣正漸漸回暖。

狄然看著窗外,耳邊傳來鳥的聲音,突然想起小時候背的唐詩書上記憶深刻的一句——“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印象深刻的不僅是這句詩,還有詩旁邊的圖。

黑白的老圖片上映著一片寂靜的荒原,一顆落了葉子的垂柳,帶鬥笠的老翁坐著漁船,停泊在湖心,天地之間一片寂靜,空寂寥。

小時狄然在父親的懷裏撒:“爸爸,我覺得這畫缺了什麽。”

狄暉的鼻子寵溺地問:“哦?缺了什麽呢?”

小狄然說:“缺了鳥。”

狄暉說:“你念念前麵兩句是什麽?”

小狄然很固執:“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但是爸爸,我覺得這裏應該有隻鳥。”

狄暉縱容,投降道:“好好好,那然然說這裏應該放隻什麽鳥?”

小狄然咬著手指頭想了半天,想不出個所以然:“就是鳥。”

傳來一陣悠揚綿長的鳥鳴,狄然心裏突然被打開了一個口子,小時候坐在狄暉上背唐詩的記憶,裹挾著這些年的酸楚與甘甜翻湧而來,忽然很想把這個畫麵拍下來。

“我好像聽到烏的聲音。”

坐在後麵的男生是早上開會是站在他前麵的那個,廖曉吉。

廖曉吉抬起頭,好心提醒:“那應該是海鷗。”

“是烏。”狄然固執地說。

狄然中午沒吃飯,回家取來相機,回到教室時,走讀的同學已經午睡好一會了。狄然了大,踩著凳子往窗外看了看,牆外麵比窗臺低一點的窗沿很寬,剛好可以容納一個人。

輕手輕腳小心地邁過窗子,巍巍站到了外麵。

狄然靠著窗邊慢慢半蹲下去,脖子上掛了一個相機。

的海灣是灰白的,更遠一點是淺藍,天上烏雲層層,一陣北風吹過,冷得直哆嗦。

從窗戶過去一排都是禿的榆樹,放眼一瞥,相機所能拍到的範圍之沒有一現代化的氣息。

狄然找好角度,小心地蹲在窗沿上等。

陸川檢查完各班午休況回到教室,看到座位旁的後窗開了個,他正要關上,一低頭看到狄然絨絨的腦袋和頭頂小小的發旋。

“烏快下來——”狄然舉著相機念念有詞。

陸川抬頭,榆樹最上麵的枝幹上竟然真的停著兩隻漆黑的鳥。

過了好一會兒,狄然眼酸地仰著脖子,憋不住脾氣了,衝那兩隻烏低聲喊道:“下來呀,站在上麵吃.屎嗎?”

陸川開了窗。

狄然肩膀一:“誰?”

陸川小聲說:“我。”

三樓的高度不低,稍微不小心掉下去都會非死即傷,可陸川沒強令上來,也沒說什麽。

狄然蹲得麻了,嘀咕道:“那兩隻烏怎麽不?”

陸川問:“你要拍?”

狄然答非所問:“我腳麻。”

陸川扯過窗臺上的抹布,走回講臺取了十幾筆頭包在裏麵,係牢後放在手裏掂量一下:“你準備。”

狄然架起相機,陸川在窗口對準榆樹上的烏,強健的胳膊一甩,把筆從窗口扔了出去。

“嘎——嘎——”

兩隻黑的鳥兒驚了,一隻猛然飛向海灣,一隻撲棱棱向下俯衝。狄然瞅著時機,按下快門。

陸川看一個腦袋出現在窗邊,知道是拍好了,手拉

狄然上來以後低聲道了謝,開始翻看剛才的照片。

陸川關上吹冷氣的窗戶:“掉下去怎麽辦?”

狄然不抬頭,隨口一答:“那就掉下去唄,又摔不死。”

陸川坐到自己位子上:“學校明令止帶一切電子產品來上課。”

狄然晃著手裏的數碼相機,一挑眉一撇,跟個公主似的問:“我就帶了你能把我怎麽著?”

陸川回頭,眼神沒什麽溫度掃視脯。

狄然口一涼,手捂住,罵道:“你眼睛不想要了?!”

陸川淡淡道:“你想帶就帶,但下次看到我會沒收,你覺得你的大小塞得下一個相機?”

狄然:“……”

第5章遊戲

狄然睡了整整三節晚自習,在下課鈴響前一分鍾掐著時間醒過來收拾書包。

也沒什麽可收拾的,拉鏈一拉就完事。

“今天的作業。”陸川把一遝卷子放在書桌上。

狄然睡得額角兩側的頭發躁,捋了幾次都捋不下去。

向廖曉吉借了水倒在頭頂,一邊順一邊翻陸川給的卷子:“你們都寫完了?”

廖曉吉看呆萌的樣子,又看那一遝厚厚空白沒寫過的卷子,不由替晚上的睡眠擔憂:“我寫完了,你要抄嗎?”

狄然癟癟:“不要。”

陸川還以為狄然也是個抄作業專業戶,聽到狄然的話有點詫異,不過下一秒他就收回了那點僅有的詫異,恢複了一慣的麵無表

狄然把卷子塞進桌,背好書包:“反正我也不寫。主席讓一下,下次別給我留卷子,浪費紙。”

☆☆☆

狄然到校門口的報刊亭買了今天剛出的上半月刊的《G地理》和《G天文》雜誌,又打車回家,路過小區門口的洗店,把剛發的校服給老板。

“幫我把服改改,明早來拿。”

“這可是校服,改了你們老師不得罵你?”店主問。

“讓他罵吧。”狄然一溜煙跑了。

家裏沒有人,狄俊華一般不會這麽早回來,狄夢更是三天兩頭夜班。狄然“噔噔噔”跑上樓,反鎖房門,書包一丟,把白天的照片導電腦。

電腦旁邊放著一個木製相框,照片上是一個穿軍裝的英俊男人抱著小狄然站在海邊,狄然摟著男人的脖子笑得很甜。.思.兔.網.

照片看上去有些年頭,邊緣已經微微泛黃。

狄然挲著狄暉那剛帥氣的臉,想起小時候自己興衝衝地把照片架在床頭時狄暉對說的話。

“然然要把爸爸放在床頭?”

小狄然抬起頭,氣反問:不行嗎?”

“當然可以。”狄暉說,“不過然然以後有了人,可不能繼續把爸爸的照片放在床頭了。”

小狄然問:“為什麽呀?”

狄暉敲了敲的頭:“哪有那麽多為什麽,以後你就知道了。”

小狄然癟了癟很委屈,明明是狄暉說話不清不楚,還要打

狄然打開photoshop,準備給照片做後期。

喜歡攝影,對這一套作流程很悉。

狄暉肺癌去世十年了。隨著年歲增長,關於狄暉的記憶,已經被時磨碎一段又一段破敗的碎片,任憑怎麽回想,都找不回一片完整的記憶線。

那時才七歲,媽媽江泠聞訊趕來的時候。還沒緩過神,呆呆地站在冰櫃前麵看著狄暉櫃子上的編號。

江泠蹲下來的臉,聲說:“然然,爸爸死了,你跟媽媽回家好不好?媽媽的家,那裏有一個非常好的叔叔,還有一個很漂亮的姐姐。”

狄然呆滯的眼神出小手輕輕推開江泠,問在一旁擔憂看著的小李東揚:“李東揚,他們說我爸爸死了。”

小李東揚很嚴肅地告訴:“叔叔沒死,他告訴過你了。你隻要回家好好吃飯、好好睡覺,開開心心過上一百年就能見到他了。”

小狄然點點頭,拉住他的手:“那我們回家。我,想吃大院門口的煎餅果子。”

就這樣拉著李東揚離開,任江泠怎麽也不回頭。

狄然所能想起來的實在太,因此每一段記憶都視若珍寶,妥善珍藏。在那些為數不多的記憶裏,最清晰的就是狄暉教背唐詩。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那是一片一眼不邊的荒蕪雪原。天地寂靜無聲,孤一人,道不出的孤單寂寥。現在狄然能明白小時候固執地認為這裏應該有隻鳥的原因。

害怕這種極致的寂寞。

狄暉去世後,有很長的一段時間誰也不理,除了李東揚。

那時候每天走出家門,大院裏小朋友都會指著罵:“我媽說就是屬烏的,很晦氣,不僅氣走媽,這下把爸都克死了。”

這時候李東揚就會衝上去和他們扭打,通常是幾個小孩把李東揚按在地上打得鼻青臉腫,而狄然隻是沒有知覺似的在旁邊看。直到小孩們打夠了,勾肩搭背離開以後,李東揚才爬起來把抱在懷裏:“別聽他們的,你才不是烏。”

狄然問李東揚:“你疼不疼?”

李東揚總是會悄悄抹掉鼻:“我沒事,我抗打。”

持續到那一次,李東揚被打得頭上豁開一個半指長的口子,躺在地上捂頭.,那幾個小孩還不滿意,子要在他臉上尿尿。

狄然遠遠站著,看到這一幕後,麻木的眼神,默默撿了一塊磚頭走過去。

狄暉從小教跆拳道的禮儀,在那天忘得一幹二淨。

子不要命的狠勁,揮著磚頭一磚一磚下去,把那幾個小孩打進了醫院,每個人頭上都至了十針。

事後趴在李東揚的病床上哭得撕心裂肺。

那是有記憶以來唯一哭過的一次,嚇得頭上包著紗布的李東揚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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