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麼一則短篇小說。

因為戰事開啟，不得不踏上殘酷戰場的丈夫對還很年輕的妻子說：

【我不知道我還回不回得來——如果、如果你遇到了合適的，就改嫁吧。】

【如果你改嫁了，請務必在屋外的臺的欄桿上扎一條白的巾。那樣即使我回來了，也不會打擾你的新生活，只會默默離去。】

【如果我沒回來，那麼自然所有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我不想為你繼續生活下去的絆腳石。】

【就這樣說定了。】

……

……

葉未白把玩著手中的紙巾，緩緩道：“這個故事里的丈夫的心機其實很重，他本就不是真的想要放自己的妻子走。

在臺上扎上白巾，那樣妻子以后即使真的改嫁了，只要一見到那巾就會想起原來的丈夫，而且還會存在他現在仍然或在某的幻想。

——那條巾在將為妻子的懷念之的同時，也難免會牽絆住繼續往下走的腳步。”

“前輩你的觀點還是一如既往的黑暗，明明是這麼溫馨傷的故事——所以呢，結局是什麼？”

“結局？結束后再說吧——接下來，我不得不做一些殘忍的事啊。”

“但說到底——你為什麼要拒絕呢？——跟初中生談，常人可能會忌諱，但社會道德倫理在前輩看來本就是一坨屎，不是麼？”

“啊哈——真不愧是果子，說的深得我心。什麼蘿莉控、妹控之類的指責，我本不在乎，但是我厭惡——”葉未白笑容驀然收斂，神帶著霾：“我厭惡為別人的【填充】。”

填充……？

李夢果順著葉未白的眼神，正好看到了推門進來的薛雨瞳，隨后明白了葉未白的意思。

薛雨瞳一走進來，眼神迅速地落在葉未白上，那一剎那，雙瞳中蘊含著的濃厚的仿佛汽油遇到星火般，驀然就炸了開來——讓李夢果有一瞬間的炫目，仿佛看到了煙花。

如此璀璨而熱烈，但是又——空無一。

煙花在夜空綻放后，不會留下任何痕跡。正如現在的薛雨瞳，渾充斥著對于葉未白的，那或許是激、或許是熱，但拋開那些，現在的小孩空無一。

這可以理解，心頭一直籠罩著的烏云被驅散后，小孩自然會地握住那寸。但這也就意味著，一旦葉未白離開，小孩便回瞬間崩潰，不但會被打回原形，而且會墮深淵。

但是——為什麼這麼急——

悄然離開的李夢果忍不住看了一眼葉未白，明白了前輩在擔心薛雨瞳，但是卻有些疑——這種熾熱的的理方法最好是用時間去磨平，這一點前輩不會不知道，可是他為什麼要這麼急得——用一刀切下來的殘忍方式。

這麼、這麼急迫，就像是——

時日無多。

……

……

“小白。”三步并作兩步地走到了葉未白那一桌，俏生生站定，小孩出開心的笑容，跟葉未白打了聲招呼。從店窗外灑進來，落在黑白分明的眼眸上，潔白的肩上，小巧的上，筆直水潤的長發上，越發承托得笑容的明人，那是與外表容貌無關的，純粹由熱烈的所散發出來的人。

無需言語，任何人都可以清楚地看出來。那份無需藏，或者說當事人本就恨不得大聲告訴全世界。

薛雨瞳很開心，今天能見到小白很開心——不，是超級超級超級開心！

葉未白抬頭著，仿佛被那明笑容晃花了眼，忍不住了瞇了瞇雙眼：但——即使如此，我也不得不……

開始吧。

“喲，小瞳同學。請坐——”

薛雨瞳笑容微微一滯。

一向是很敏的人。

小瞳同學——為什麼會用這個稱呼喊我？只有在考察我的“讀書”能力的時候，小白才喜歡這麼我。是——要考我麼？可是讀什麼“書”呢……是這個店的服務員，還是客人——或者是……小白他自己。

“怎麼了，不坐麼？”葉未白角掛著微笑。

“哦、哦，好的。”薛雨瞳反應過來。有些疑，但于熱的無論再怎麼生敏都會變得可而笨拙起來，所以很快就又出了甜甜的笑容。

——坐哪里好呢？是小白旁還是對面，坐在對面的話，就要跟小白對視了，可是坐在側的話……這里又不像圖書館是分開兩個座位的，坐、坐在一起果然還是太近了。

可是當的眼神落在葉未白側右邊的位置時候，葉未白不聲地將前的玻璃杯向右移了移。

“嗯……這就是‘線索’了麼。意思是不要坐在側麼，這麼說的話，考驗已經開始了。”薛雨瞳眨了眨眼，了子，坐在了葉未白對面。

這個過程中，葉未白一直注意著小孩的表——沒有表現出毫的失落與傷心，不如說完全相反，似乎還出了‘我猜對了’的得意。似乎完全將這份拒絕看作了是兩人之間往常的游戲。

“怎、怎麼了……打扮會奇怪麼？”不說話的葉未白讓薛雨瞳有些張，雖然自己覺得應該沒有問題，但果然在葉未白之前，還是會因為不自信而忐忑不安。

小孩不安地了自己的發，貝齒不自覺地咬著自己水潤的。

“……”

葉未白從未見過這樣的薛雨瞳，散開了長發，褪去校服穿上常服，放在桌面上的一雙手臂仿佛是剛出水的藕，臉上甚至還化了妝——，不過老實說，畫得一般——不會是自己畫的吧？

哈哈，還不如不畫。

真是難看。

但這麼想著的葉未白，被那雙含著忐忑期待緒的水潤雙瞳看著，他的呼吸忽然開始有些急促起來。

——即使是不會化妝、即使是膽怯于穿這樣子、害怕自己一個人穿過鬧市——為了他，小孩依舊是這麼來到了這里。

他忽然發覺，他似乎太高看自己了。他并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堅毅果斷——去一刀斬斷的。雖然只是一位才十二歲的小孩，才初中生，他大可以開口就是“你還小，不懂得什麼是喜歡”又或者什麼“不要將恩當做了”，但這些話連他自己都無法說服——而且也太殘忍了。

“不——很好看。”

葉未白出燦爛的笑容。

“……”

然而。

薛雨瞳卻收起了笑容，原本炙熱著葉未白的目漸漸冷卻，緩緩下移，定格在了桌面上自己微微抖的右手上。

“那、那就好。”

看起來只是簡單的對話，但是不知為何，兩人之間的氣氛已經截然不同了。

店所有的聲音仿佛一瞬間被空。

薛雨瞳紋不，只有下垂的睫不安地著。

終究還是那個生敏的小孩，特別因為欺凌事件后在面對那種虛假的“笑容”的時候，格外敏。

讀懂了葉未白的笑容。

死寂一般的沉默，這還是第一次出現在兩人之間的難堪緒。但葉未白還是率先有些干地開了口：“小瞳同學——”

“那個，小白！”迫不及待地，小孩猛地提高了聲音大聲打斷了他的話。

“今天來的時候呢，我在穿過那個商業街的時候，本來是很怕的，但是一想到小白你的話，我就嘗試著‘讀書’，結果不知不覺，就很坦然地走過了那條商業街。”

“我——”

“聽我先說完！”小孩的聲音近乎尖，讓葉未白一瞬間閉上了。

旁邊的店員和客人都詫異地看了過來，小孩渾然不覺，僵直。

“以前、以前的我絕對是沒辦法穿過那麼多人的地方的、更別說主進咖啡廳這種地方了，不，別說進了，是想到要跟陌生人打道，那些陌生的目、言語、作、心理容……那些本猜不的東西，僅僅是想到，都會覺得難、難到難以呼吸——所以，如果、如果——”

小孩依舊低著頭，臉蒼白，面如死灰，急促地說著話，握著拳頭，那麼用力，指甲似乎刺進了掌心的里。

葉未白忽然覺有些呼吸苦難，他發現小孩今天似乎還上了指甲油——淡淡的。這大概也是的第一次吧。

葉未白有些恍惚，小孩帶著哽咽的聲音仿佛從天邊飄來，傳他腦海中，漸漸泛起波瀾。

“如果——沒有遇到小白你——我一定還是窩在圖書館里，自己一個人躲在書里面，然后永遠地封閉下去。是因為這樣的小白、對我出溫笑容的小白，我才可以掙出來。

所以、所以，只有你、只有小白你——請不要對我出那種笑容！”

——那種毫無笑意的虛假笑容。

葉未白眼前發黑，如遭重擊，他才反應過來他剛才做了怎樣的蠢事！

他怎麼會對眼前的小孩出那種笑容！

本就是因為那種虛偽而帶著惡意的笑容才險些墮深淵的啊。把從深淵拉出來的自己居然又要將親手推回去麼。

葉未白深吸一口氣，猛地站了起來，俯探過去，摟住了薛雨瞳。直到這一刻，葉未白才發現原來小孩看似凍僵的一直在發著抖。

“對不起！”

被葉未白抱住的小孩的下放在葉未白的肩膀上，的發與葉未白的發一起織著，原本面如死灰的臉在聽到“對不起”之后，驀然就鮮活起來。淚水一瞬間盈滿黑白分明的雙眸，順著臉頰，匯聚在下，打了葉未白的白襯。

“不、不要說對不起。”

——小白是不會錯的！

“對不起。”

小孩死死咬住，幾乎要咬出來，聲音抖著：“所以說——請不要說對不起！”

——小白是不會錯的！所以，請不要說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不……即使是我也會犯錯！

葉未白的聲音很大，店所有人都在看著這摟在一起，仿佛變雕塑的兩人。

小孩眼睛眨也不眨，淚水一直流個不停，過了好久才帶著哽咽開口：“……雨瞳的給小白帶來困擾了麼？”

“是的。”葉未白坦然。

因為摟著，葉未白清楚覺到小孩的心跳似乎停滯了一拍。但很快，雨瞳的又了下來。

小孩干地繼續開口：“雨瞳讓小白覺得麻煩了麼？”

“并沒有。”

“雨瞳……以后還可以見到小白麼？”

這麼多線索，薛雨瞳終究還是“讀”到了，藏在葉未白這本“書”中的結局——不僅是拒絕對他的那麼簡單，還有著更深的、更令不安的結局存在著。但還是想要葉未白親口說出結局。

“我大概不會再去圖書館了。”葉未白的聲音沉悶地宣判了結局。

小孩的劇烈抖起來，似乎要用力掙，卻被葉未白死死抱住。

“我不會去圖書館了，也不想在圖書館再看到你了。”葉未白很輕易地吐出了殘忍的話。

“所以，以后請不要讓我在圖書館里再看到你，薛雨瞳。

——你明白了麼、你讀懂了麼！？”

仰著頭，薛雨瞳像是離水之魚一般急促地呼吸著，像是要把所有絕都用力吐出去一般大口呼吸著。

最終，小孩痛苦地閉上雙眼，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吐了出來：“我、讀、懂、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