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龍天語邊的人，確實沒見過這樣的沈千尋，包括與沈千尋相最久的阿呆。

他們印象中的，冷若冰霜沉默言，則矣，可那種，似高山絕項之雪，潔白晶瑩，卻冷冽骨，令人敬之遠之。

可現在，雪似乎融化了，雖冷冽之氣猶在，可那也是初春的薄寒，令人只覺清冽，不覺寒冷，而眉間眼梢的淺淡笑容，則似春花一般耀眼嫵，令人忍不住要駐足觀，要將那抹清冽芬芳記在心裡，就如同記住漫長的冬日過後，吹來的那一縷乍暖還寒的春風。

人人都沉浸在乍起的春風之中，頗有些不知今夕何夕之，待那一陣春風掠過，心頭忽又生出悵然若失之，忍不住便想再看一眼，再看一眼，只扭得脖子都痛了，才“哎喲”一聲回了頭。

“外面是來了仙人，還是來了鬼？”正在給阿呆換藥的簡墨哭笑不得的開口，“你們怎麼像集夢魘一般？”

“仙人！”小豆子呆呆的回。

阿呆結口結舌的加了一句：“原來，殭也是可以變仙人的！”

“仙人？”簡墨暗笑，不自覺的擡頭看了一眼。

只一眼，人便怔住，渾僵，半晌不曾回神。

沈千尋自然是的。

只初見時，的掩在闊大的麻布大褂中，藏在滿耳的哀嚎聲中，忙於治傷，頭也不擡，偶爾擡頭，他能看到的，也只濃黑秀的眉，一路斜飛鬢，幽冷的大眼因爲焦灼而佈滿。

那個時候的，心事重重，抑鬱沉重。

而現在的……

他突然沒來由的記起年時念的一闕詞來。

如凝脂玉，面似滿月。皓腕欺霜雪，荑浸幽香。目盼兮閃，巧笑倩兮朗。佳人一顧眸，嫵笑花黃。

他只以爲，那是詩人的想像，如今才明白，原來世間真有這樣的子。

佳人一顧眸，嫵笑花黃。

他立在窗前，看嫣然一笑而去，的後，一樹白玉蘭正舉著潔白的花苞，盛開在暗藍的天際，自此，他的心裡夢裡，便都是那株白玉蘭，久開不敗，歷久不衰。

沈千尋卻並未注意到衆人的目。

一心只想去尋龍天語，一心只想讓他瞧瞧新扮的妝容，就如同一個小孩子，得到了什麼新鮮的玩意，非要最親的瞧上一瞧，滿懷歡喜，轉去太和殿，只是不巧，龍天語已經離開了，撲了空。

微有些失，便問阿癡，哪知阿癡也癡癡呆呆的，只是目不轉睛的盯著瞧，橫他一眼，他這纔回神，嘿嘿笑著回：“皇上說要隨便走一走，沒讓屬下跟著，屬下也不知他去了哪兒！”

沈千尋“哦”了一聲，轉就要離開，阿癡沒忍住，笑道：“王妃，你今天真好看！若是主子瞧見了，一定喜歡得不得了！”

沈千尋輕哧：“就你甜！”

“不是屬下甜，王妃今兒確實好看的很！屬下方纔都瞧呆了！”阿癡呵呵傻笑，他是跟慣沈千尋的，知道看似清冷，脾氣卻再溫和不過，所以纔敢這樣跟說話。

他這話沈千尋聽了無，眨眨眼，自去尋龍天語，殿的某些人卻似了驚嚇一般起來。

“阿癡，你這樣跟王妃說話，回頭會不會把你剁了？”這是一個有點八卦的一等武的聲音。

“是啊，不是都說，殺人不眨眼，最喜歡把肚子剖開嗎？”這回則是一個膽小的文。

阿癡“嘁”了一聲，忿忿道：“你們這都說什麼啊？怎麼把王妃說得像魔頭似的？你們都從哪兒聽來的？”

膽小的和八卦的都不說話，他們當然不能說，這是那位可憐乖順的蔓公主引導他們想出來的，八卦的小聲問：“這麼說，王妃沒那麼兇啊？”

“當然沒有！王妃人很好的！”阿癡大聲道：“王妃剖，那是爲死者冤！還有，王妃的脾氣哪有那麼壞啊？沒有比更好相的主子了！日後誰要再敢在那兒嚼舌頭，說王妃的壞話，看我不告皇上去，讓主子把你們的口條都拔了！”

沈千尋遠遠的聽到阿癡幫說話，不自覺又是一笑，以前就沒理會別人怎麼評論，更不在意別人的評論，一向是特立獨行天馬行空，如今有了龍天語，卻也不自覺的要顧及他邊人的，雖然這樣的覺有點不自在，可是，或許這便是的長吧！

從一個冷漠寡淡心如止水的子，變一個中的生，一點點的學著去一個人，也被人，這種覺，是幸福的。

越過滿院的落花，漫無目的去尋龍天語，走過一條條迴廊，卻仍是沒有找到他，心中卻也不著急，只是閒庭散步般的閒逛，因爲知道，就算這會兒找不到他，等到天黑之後，他依然會在寢殿裡候著，點燃一室的燭火，明亮又溫暖。

初夏的傍晚，涼風習習，吹在臉上，異樣的舒爽，沈千尋信步而行，隨意四逛，拐過一個彎，繞過一竹叢，眼前便是一清幽的小院，院中一人正負手而立，白飄然若仙，形頎長，眉眼溫潤，不是龍天語是誰？

龍天語正立在一迴廊前發愣，一幅若有所思的模樣，也不知在想些什麼，沈千尋有心嚇他，遂躡手躡腳的走過去，不想，龍天語卻一轉，走進了屋子，沈千尋隨其後，見龍天語正坐在牀上，手邊一隻小小箱籠，裡面堆放著的，卻是一些子的首飾之類，他的手在那些東西上拉了幾下，從中撿起一隻玉簪看了看，小心的揣袖中，突地發出幽幽一嘆。

這一聲嘆息，似是秋霜一般，落在沈千尋心頭，原本歡喜雀躍的心，瞬間跑得無影無蹤，剩下的，是一片沁涼僵。

站在門口，呆呆的看著龍天語，他輕輕過的那些首飾，再悉不過，因爲曾經拿這些東西，把全力維護柳蔓的老老們嚇得屁滾尿流。

那是柳蔓的首飾。

那是柳蔓的。

龍天語那樣溫的過，代表什麼意思呢？

悵惘，懷念，又或者，無限留？

不知道。

只知道，的狂躁緒在心底迅速充盈，並且，有一種把眼前這長噓短嘆的貨，拎起來暴揍一頓的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