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帝國風雲錄》第1028章 世豪雄篇 旌旗未卷

十二月十九日,良和於毒分別從新野和穰城趕到位於夕聚的天子行臺,拜見天子。

軍議上,行臺尚書令傅干分析了南北雙方形勢,詳細闡述了襄在平定天下策略中所的重要位置。

荊襄位於長江中游,是長江上、下游之間的中樞,其外圍有桐柏山、武當山、荊山等綿延的山脈為險阻,有漢水、長江等江河通往四方,自古便有「用武之國」之稱。從東西方向來說,它是江淮、吳越和蜀之間的聯繫樞紐,從南北方向來說,它是關中、中原和江東、蜀各地之間的接合部,所以荊襄的歸屬,直接決定了統一大戰的敗。

如今南北對峙,雙方的戰線東西綿延四千里,襄在這條戰線的中間,攻克襄,漢軍隨即截斷了叛軍的防線,控制了長江中游,這樣漢軍上可以威脅蜀,下可以威脅江淮和江東,渡江之期指日可待。相反,如果漢軍不能攻克襄,那麼叛軍隨即可以以襄為中心,和東西方向的兩個戰場遙相呼應,協同作戰,這將給北方造嚴重威脅。今年叛軍乘著我主力大軍征伐大漠之際,三路同時北上攻擊,就是一個明證。

距離襄三百里,是荊襄的防前沿,守住了南,荊襄也就安全了,而荊襄是東南的屏障,荊襄的安全直接關係到江淮和江東的安全,因此,江淮的曹和江東的孫權、周瑜將很快做出反應,他們可能在年後再次出兵北上攻打中原,同時,蜀的劉備為了幫助劉表擺困境,也有可能出兵隴南,威脅長安。

「早在遷都長安之時,朝廷就擬定了平定天下的策略。」傅干說道,「穩定西北兩疆和大漠是平定天下的基礎,然後佔據隴南,實現以攏之蜀之策,一旦以攏制蜀得以實現,攻佔荊襄就了當務之急。只要拿下了荊襄,切斷了叛軍整防線,我們就可以南北夾擊蜀。蜀收復,荊襄在手,江淮和江東徹底失去了屏障和支援,敗亡不過是旦夕之間的事。」

「現在西北兩疆和大漠在陛下、大將軍以及數萬將士歷時三年的征伐中,已經穩定,以攏制蜀之策也在趙雲、良和司馬懿等諸位將軍的努力下順利實現,攻佔荊襄隨即為平定天下最關鍵一戰。荊襄平,則天下可定。」

接著傅干把南戰局做了綜述,仔細說明了當前大軍攻打南的諸多困難。

「目前我們在南戰場上佔據了主,形勢十分有利,但如果大軍不能在三月之前攻克宛城,把戰線推進到襄城下,我們勢必會失去主。」

「開春后,不出意外的話,蜀的劉備會出兵隴南,徐州的曹會威脅中原,江東的孫權和周瑜會再次兵臨淮河攻打豫州,襄的劉表也會調集長江水師和荊州南部郡縣的軍隊展開反攻,我們將在四個戰場上同時作戰,朝廷財賦將面臨巨大危機,南戰場可能因為糧草不足而陷僵局,最後不得不撤兵而回。」

傅干手指地圖上的宛城,略略提高了聲調,「叛軍堅守南的目的很明確,就是把我們的主力拖在南戰場上,拖得越久,形勢對他們越有利。叛軍有堅守的條件,首先他們在宛城、涅和育三城屯有六萬多大軍;其次他們有充足的糧食軍械;第三襄距離南戰場很近,荊州主力隨時可以北上支援;第四他們剛剛擊敗了楊將軍的軍隊,士氣非常旺盛;第五我們再次攻打南,雖然利用速度完了包圍,但準備不足,將士疲憊,時值冬天氣候寒冷,短期本無力攻陷三座堅城,他們有足夠的時間重新調整部署,想方設法擊敗我們,從而利用此次決戰,最終確立南北對峙的局面。」

「所以,在未來三個月,我們必須攻陷三城,奪取南。」傅乾麵對諸將,繼續說道,「嚴冬對攻守雙方來說,其實都是平等的,嚴冬既是困難,也是機會,只要誰能把困難轉化為機會,誰就能取得更多的優勢。西海大戰的條件比現在惡劣無數倍,但我們依舊取得了勝利,這說明惡劣的氣候並不是我們奪取南的最大困難,我們最大的困難是糧草軍械嚴重不足。」

「楊將軍在南戰敗的時間是九月,叛軍取得勝利后,主力北上攻打魯威脅,這時南各地馬上開始了秋收。叛軍在我們再次攻打南后,退回宛城堅守,他們從容不迫的原因就是因為城府庫裝滿了糧食,他們不怕被包圍,但他們忽略了一個問題,我們進攻神速,他們沒有時間撤走南百姓、堅壁清野,這給我們就地籌措糧草提供了一個絕佳的機會。」

傅干環視帳諸將,用力揮了一下手臂,「我們打塢堡,摧毀所有的塢堡,這樣糧食、、軍械、民夫統統都有了。我們力爭在正月十五之後,展開決戰,三月之前,務必奪取南。」

大帳頓時歡騰起來,良、王當、於毒、余氐、梁百武等人連聲好,而鍾繇、王凌、楊修、蔣濟等人極力勸阻。

鍾繇很激,連聲勸諫天子。攻打塢堡,勢必會激起南乃至荊襄人的憤怒和反抗,將來雙方再也沒有迴旋餘地,只能死戰到底,這將嚴重阻礙天下一統的進程;其次,塢堡的防能力很強,塢主、宗主為了宗族命和財富,肯定負隅頑抗,這將危害到將士們的生命,影響大軍的戰鬥力;其三,由於戰不止,有些塢堡是由逃難的士族、流民、匪寇、散兵等人為保全命而修建的,這些塢堡沒什麼財富,和門閥富豪們的塢堡不是一回事,要區別對待,不能一概而論。

鍾繇為此提出建議,先派人手持天子詔書,招各地塢堡,取得南門閥富豪的信任和支持,然後再視塢堡的規模和財富,適當征繳和賒借錢糧,儘可能緩和雙方矛盾,為攻佔南后的重建和穩定,以及為後期在攻打襄的過程中實施招、離間、分裂等各種破敵之策打下基礎。

「說得好,說得好,卿說得好……」小天子指著掌的王當責備道,「你就知道殺,殺,你看鐘卿考慮得多周到,殺人嘛,也要有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能像土匪一樣窮兇極惡。你以為你還是太行山的賊老大?你現在是大漢的右將軍,你的軍隊也是大漢的仁義之師,怎麼能燒殺擄掠呢?」

「是,是……臣知錯,知錯……」王當老臉一黑,狠狠瞪了鍾繇一眼,躬領罪。

「你帶上朕的聖旨,帶上五千銳,還有祭鋒將軍的胡騎營,速去速還。」小天子背著鍾繇暗暗給王當使了個眼,「過年前,把這事解決了,否則你給朕滾回長安去。」

王當心領神會,「陛下,南塢堡太多,要想全部解決,至需要一個月時間,能不能再給臣一萬人馬或者再派一軍?」

「哦……」小天子抓了抓腦袋,目轉向了良。鍾繇不待他說話,搶先跪了下去,「陛下,臣願意領一軍……」

「哎呀……」小天子驚一聲,從席上一躍而起,三兩步衝上去扶起了鍾繇,「不行,不行,卿年紀大了,不能去。現在正是嚴冬季節,日夜率軍馳騁太辛苦了,還是讓卿去吧。卿是大漢第一悍將,衝鋒陷陣乃是份之事。如果讓你去,朕就要背上不敬的罪名了。」

鍾繇氣苦,沮喪嘆氣。王當本是黃巾小帥,其手下也是黃巾悍將,對塢堡有一種與生俱來的仇恨。當年黃巾軍攻打塢堡,燒殺擄掠,最後只留下一片焦土,手段非常殘忍。讓王當去打塢堡,結果不言而喻。良嗜殺,天下聞名,他去招塢堡,哪個塢堡敢投降?不投降就打,打完了就殺,南塢堡的命運可想而知。

的發展和鍾繇的預料一模一樣。

王當帶著一萬步騎向宛城的東南方向攻擊,逢堡就攻,逢人就殺,一時間煙塵滾滾,橫遍野。

良帶著長水營和虎賁營向宛城西南方向攻擊,他更腥,不但攻殺塢堡,就連普通村莊也不放過。自新野、穰城一線到襄、鄧縣一線方圓數百里的範圍,房屋全部被焚,錢糧財全部被搶,十幾萬南百姓肝膽俱裂,一路悲號,迅速越過了漢水,逃向了襄

這突如其來的殺戮讓南了極度的恐慌,幾乎所有的百姓都開始南下逃亡。劉表沒來得及堅壁清野,漢軍幫他做了,只不過短短時間數十萬百姓逃,讓襄的形勢驟然張。

漢軍目的很明確,就是要把新野到襄一百五十多里的地方變無人區,這樣漢軍的鐵騎就能發揮威力,就能在新野和襄之間縱橫馳騁,漢軍只要一萬鐵騎,就能把荊州的援軍死死制在漢水一線彈不得,然後漢軍就可以集結所有的步卒大軍向宛城、涅和育三城發猛烈攻擊。

然而,這種腥的屠殺和擄掠對漢軍攻打荊襄非常不利,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但此刻鐘繇、王凌、楊修等人已經無心勸阻天子了,因為從晉傳來了一個驚人的消息,大將軍書奏天子,懇求天子同意他在正月初七迎娶長公主。

當初天子賜婚,只是一種婚約,並沒有和大將軍確定的迎娶時間。現在大將軍病剛剛好轉,隨即提出了迎娶長公主的要求,而且還確定了日期,這給人一種非常突然、非常倉促的覺,同時也給人一種山雨來、窒息難當的覺。

大將軍的病好了,又要迎娶長公主,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小天子當著大臣們的面,很是忿忿不平,「姑姑當初和朕說好的,說舉行迎親大禮的時候,一定要朕參加。朕只有一個姑姑,出嫁的時候,朕怎能不參加?現在距離大禮的日期只有十幾天了,朕又不能離開南,這怎麼辦?怎麼辦?」

他看看大臣們,眼珠子轉了一下,馬上換上了一副討好的笑臉,「朕能不能去晉?」

大臣們不約而同地給了他一個白眼。這時候丟下戰場不管,去晉參加大將軍的迎親大禮,虧他想得出來。

「朕日夜兼程,來回最多不過二十多天,不會耽誤什麼大事。」小天子耷拉著腦袋,哭喪著臉,可憐兮兮地哀求道,「諸位卿都是國之柱石,天下賢良,南這點小事,還不是手到擒來?」

大臣們各有心思,一個都不理他。小天子左看看,右看看,小一撇,哭了,哭得很傷心,「朕要去晉……朕一定要去……朕想姑姑……」

賈詡一看不好,轉就跑了。傅干把腦袋一抱,「臣頭痛,先告辭了……」也跑了。玉石拱手正想說話,小天子一把抓住了他的袍袖,哭得更加凄慘,「卿,你陪朕一起去吧……」玉石不知如何是好,救助地向王凌、楊修等人。楊修一聲不吭,一溜小跑逃出了大帳。王凌、蔣濟很同地沖著玉石苦笑了一下,也走了。

鍾繇猶豫了半天,低聲勸道:「陛下,如果你想參加長公主的大禮,可以下旨給大將軍,請他延期迎娶,待南大戰結束后……」

「哇……」小天子號啕大哭,「姑姑為了朕,頭髮都白了,朕怎能不仁不孝,讓傷心……」

鍾繇慚愧不已,告罪離去。大帳轉眼空的,大臣們都走了。

「好了,好了……」玉石輕輕拍了拍懷的小天子,「人都走了,你就不要哭了……」

小天子從玉石的肋下瞄了一眼大帳,馬上止住了哭聲,嘿嘿笑了起來,「卿,朕的姑姑好厲害,這種事都能猜中。」

玉石嘆了口氣,語調悲涼,「當今天下,除了陛下,還有誰願意把長公主嫁給大將軍?」

「有啊……」小天子拍了拍玉石的脯,「還有卿你啊。」

「臣……」玉石言又止,了兩下,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自己又何嘗願意讓大將軍迎娶長公主?有婚約是一回事,娶回家做妻子又是一回事,大將軍和長公主結為夫婦后,到底是福是禍,誰能預測得到?兄弟啊,希你還能像過去一樣運籌帷幄,戰無不勝,千萬不要因為一念之差葬送了大漢啊。

小天子了把眼淚,笑嘻嘻地站起來,「姑姑去晉前,囑咐朕說,大臣們會阻止出嫁,所以特意告訴朕一個應付的辦法。不過這辦法讓朕太丟臉了,堂堂一個大漢的天子,總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號啕大哭?哎……」小天子無奈地嘆了口氣,「不過朕確實很傷心,很想哭。姑姑只有我一個親人,出嫁的時候,朕竟然不在邊……」突然他想起什麼,坐到玉石的對面,「卿,姑姑是不是擔心朕哭不出來,所以故意不讓朕參加的大禮,讓朕傷心絕……」

「陛下很想去晉嗎?」玉石拉住小天子的手,憐地問道。

「你也想去吧?」小天子說道,「你和大將軍親如兄弟,一定很想去晉看看他,不過大將軍的病肯定好了,否則他不會這麼急著娶姑姑。」

玉石知道小天子在安自己,心裏驀然酸楚,淚水霎時潤了眼眶。兄弟,我們這些年的努力沒有白費,小天子真的長大了,懂事了,大漢即使沒有你我,小天子也一樣能把它治理好。

十二月下,長安。

天子和行臺大臣傾向於制修改,這個消息一度讓長安很興,而丞相李瑋也收斂了鋒芒,專心於「上計」,和朝中諸府配合,想方設法給南戰場籌措錢糧,朝堂上出現了罕見的「穩定」,但隨著晉傳來大將軍即將迎娶長公主的消息,這種「穩定」的假象立即被打破了。

丞相李瑋迅速趕到尚書臺拜會了驃騎大將軍趙雲、太傅劉和、尚書令田疇,要求告假離京。他接到了大將軍和長公主的邀請,北上晉參加大將軍的迎親大禮。

丞相離京可是國之大事,沒有天子的欽批萬萬不行,但現在況特殊,一則天子遠在南戰場,信使往返需要時間,而大將軍正月初七就要迎娶長公主,時間上肯定來不及,二則李瑋得到了大將軍和長公主的共同邀請,而且大將軍有意請李瑋擔任男方的迎親使者,朝廷無論如何也不敢延誤李瑋北上的時間,所以趙雲、劉和、田疇稍稍商量了一下,決定先讓李瑋離京,同時書奏天子,請天子下旨批準。

李瑋離京了,長安也熱鬧了,在新年即將到來的竹聲里,長安的門閥世家、僚士人、商賈富豪藉著各種各樣的機會聚在一起,商討應對來自晉的「狂風暴雨」。

十二月二十四,禮大夫崔均、廷尉左監崔林突然登門拜訪太僕卿崔琰。

崔均是崔烈之子,冀州安平國的安平人。安平崔家聲勢顯赫,從孝昭皇帝時開始發跡,至今已經三百年的歷史,其中最著名的人就是崔駰、崔瑗、崔寔(shi)和崔烈。(安平距離博陵只有幾十里路,所以也博陵安平崔家,博陵崔家和清河崔家就是歷史上著名的門閥第一姓。如果從唐中期門閥衰落算起,崔家在歷史上整整風了八百多年。)

崔琰、崔林是堂兄弟,冀州清河國的東武城人。清河崔家和博陵崔家是一個祖宗,但博陵崔家歷來以正嫡自詡,而清河崔家也承認這一點,一般都說自己出自博陵。

三人一個輩份,崔琰年紀居長,儀錶堂堂,才學驚人,名震天下,如今是新經學的泰斗,在朝堂上也算是德高重的人。崔均、崔林和他比起來,那就差遠了,所以當初崔烈大力栽培崔琰,力清河崔家,把自己兒子和博陵崔家丟一邊了。

崔琰把兩人迎進書房,還沒說上幾句,崔均就直接說明了來意,「季珪兄,最近長安關於你的風言風語很多,你是不是應該避一避,不要把自己推到風口浪尖上,以免禍及宗族。」

崔均這句話是笑著說的,但話里的意思就很尖刻了。崔琰臉上的笑容漸漸消散,他盯著崔均冷聲問道:「你難道不知道大禍已經臨頭?」

崔均和崔林互相看看,不以為然。

「長公主和大將軍的事算起來也有十幾年了,他們遲早都是一家人,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崔均說道,「長公主為大漢,可謂殫竭慮、嘔心瀝,犧牲了太多太多,我們這些做臣子的也應該有點良心,讓了了心愿。如今都快三十了,還是孑然一,孤苦凄涼,你看得下去嗎?難道非要等到大將軍死了,或者等一頭白髮了,我們才放過?」

「陛下今年整整十歲,只要再等三年,或者再等六年,長公主就能得償心愿。既然已經等了十幾年,為什麼就不能再等個三年五載?」崔琰厲聲說道,「你們不要自欺欺人了,大將軍想幹什麼,難道你們不清楚?」

「大將軍想幹什麼?」崔均猛地一派案幾,瞪著眼睛道,「他難道還想篡奪社稷?他如果要篡奪社稷,他有的是機會。當年十萬大軍陳兵黃河威脅就是機會,當年勤王功后機會更好,孝獻皇帝駕崩,那等好機會到哪找去?現在小天子長大了,羽翼漸了,他反而要逆天而行,要篡奪社稷,這可能嗎?小天子剛剛五歲,他就帶在邊征伐天下,他想盡一切辦法讓天子長大,讓小天子掌控軍隊,讓小天子建功立業,他為什麼要這麼干?難道就是為了讓小天子羽翼滿,然後和小天子逐鹿天下?是你沒腦子,還是大將軍沒腦子?我父親真是老糊塗了,他怎麼會看中你?你哪一點像個中興名臣?」

崔琰大怒,剛想反駁,崔林站了起來,「兩位兄長不要生氣,一家人,好好說話,不要吵,越吵越壞事。」

崔琰冷哼一聲,強自忍著怒氣,緩緩說道:「如今形勢明擺著,大將軍在尚未恢復的況下急於迎娶長公主,目的是為了鎮制長安,而鎮制長安的目的是為了支持李瑋,支持朝廷的改制,也就是說,他默許李瑋的改制,想讓改制者牢牢控制朝政,他認為只有李瑋的改制才能保證大漢中興。這些年,他之所以帶著小天子征伐天下,其本目的是想把以民為本的觀念深深種植在小天子的心裏,從而確保天下百姓的利益,確保改制之策的長久實施,確保中興大業按照以民為本的思路持續推進,但事實上,李瑋的改制正在偏離這個思路,鹽鐵營、農商並重、計口授田等等新制並沒有讓『民』益,相反,他嚴重損害了『民』的利益。」

「打個最簡單的比方,這些年,我們崔家在新政中得到了什麼實際利益?沒有,我們崔家的財富沒有任何增加,相反,我們佔有的田地了,我們的蔭戶沒有了,我們的門生子弟很難進朝堂了,甚至連我們賒借給朝廷的錢糧也被侵吞了。你再看看普通百姓,他們的日子可有改善?沒有,沉重的租賦和徭役讓他們舉步維艱,生活艱難。」

「相反,你看看李瑋,看看軍功階層,看看過去沒有地位的商賈,看看過去沒有權勢的富豪,看看他們的財富是不是正在增加?他們佔有的田地是不是正在增多?他們的權勢是不是正在增大?更可笑的是,那些通經文的寒士,無恥的商賈,鄙的富豪竟然也敢登堂室,堂而皇之地和我們同殿為臣。如此下去,大漢還能中興嗎?百姓還能安居樂業嗎?漢祚還能延續千秋萬代嗎?」

崔均沉默不語。

「大將軍迎娶長公主,並不是為了篡奪社稷,這一點,朝堂上下都有共識,我們也祝福他們,但問題的關鍵是,大將軍選擇這個時候迎娶長公主,等於公開支持李瑋,支持改制,這樣一來,小天子還敢和我們站在一邊嗎?」

「修改制的目的首先是重新分配權力,削弱改制派的實力,然後再利用行臺和晉之間的權力爭鬥,把小天子爭取過來,繼而一步步地修正改制中不合理的地方,確保中興策略真正按照以民為本的思路持續推進。」

崔均想了一會兒,搖搖頭,鄭重說道:「今日朝堂上,真正掌權的是大將軍,你這麼做,肯定會激怒他。這次大將軍以迎娶長公主的名義把李瑋請到晉,顯然是警告長安。以我看,你還是適可而止,不要再和李瑋針鋒相對了。」

「是啊,兄長,你要好好想想,要慎重。」崔林也勸道,「丞相大人離京后,長安的門閥世家有兩種態度,一個是和宗室大臣聯手,竭盡全力扶持小天子,先讓小天子主掌權柄,然後再想辦法把持朝政,重修律法。雖然這辦法時間長,但穩妥有效,比如許靖、荀攸、張范、袁耀等諸位大人就是持這種態度。」

「還有一些人打算在南大戰結束、小天子回京后,聯合小天子修改制,以此激化晉和長安之間的矛盾,然後利用長公主和小天子的關係,迫大將軍做出讓步,從而削弱李瑋的權柄,為下一步重修律法做好準備。陳群、董昭、袁渙、司馬朗、衛覬(ji)等大臣就是持這種意見。」

「總之,在小天子沒有真正控制權柄之前,我們不宜和晉決裂,免得激怒大將軍,禍社稷。」崔林言辭懇切地說道,「季珪兄,有些人的話你不要聽,免得上了他們的當,給他們利用了。」

崔琰苦嘆,「我的苦,你們哪裏知道?許劭、王剪、張燕、襄楷、王真等人最近在晉懸甕山談經論道,大談援道儒、道儒相融之事,和晉的儒生們通宵達旦地辯論。張燕說,要道儒互融,而襄楷提出了以道代儒,許劭更是驚人,竟然說要棄儒道。」

崔均和崔林聞言大驚。「這是真的?」崔均失聲問道。

「大將軍和長公主結為夫婦后,權勢太大,如果他們被張燕、許劭、襄楷等人說服,把道家黃老之學引國策,不但中興大業到影響,就連新經的學地位都要到挑戰。」崔琰憤怒地說道,「張燕、楊和很多黃巾系文武大臣當年都曾從事張角學習《太平經》,都是道家子弟,這些年他們忍不發,就是在等待機會。現在他們看到新經學和今古文經學斗得兩敗俱傷,隨即準備東山再起,而襄楷的突然出現,必定和此事有莫大關係。」

「張燕學的是《太平經》,他現在敢提嗎?」崔均問道,「他不怕長公主砍了他腦袋?」

「張燕是道家子弟,他學的是《老子》,是《黃帝四經》。」崔琰嘆道,「我一直小看了他,沒想到他道法高深,竟然在這給時候以這種辦法東山再起。」

崔均和崔林面面相覷,覺長安形勢越來越複雜了。

「我絕不會讓他得逞。」崔琰斬釘截鐵,擲地有聲,「誰敢新經學,我就殺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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