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衙新傳》第七章 收服(上)

高強坐在陸家的前院樓上,吩咐砌上一壺茶來,富安趕倒上一杯,蹶著屁捧到衙面前。高強接過茶杯,看了他一眼,也不言語,把茶杯往地下一傾,將茶都潑在地下,然後又遞還給他。

富安楞了一會,見衙又指指茶壺,忙又倒了半杯。高強接過來啜了一口,一新茶清香直衝腦腑,彷彿整個人置於新式的氧吧一樣,慢慢睜開眼道:「下次記得,倒茶之前先要暖一暖茶杯。」富安這才恍然,衙可真是會啊。

這正要馬屁狂拍,卻聽樓梯上腳步聲響,陸家有下人來報:「稟衙,林教頭已經被我家老爺請到後院閣樓里了。」

「嗯。」高強點了點頭,把手一揮,富安當即疊肚,喝道:「再探!」他這是學的戲文里的臺詞,那些大將都是一路探馬報過,一聲「再探」就打發了。猛然想起自己是不是在衙面前太放肆了,忙眼看看衙,只見衙捧著茶杯,閉著眼睛聞那清香,面微笑,看來並不在意,這才放下心來。

殊不知,衙這時可沒聽他說什麼東西,正在因剛才的那句「林教頭已經被我家老爺請到後院閣樓里了」而浮想聯翩,想的卻是「我那枕頭底下的幾本閣樓,現在不知怎樣了」。

約莫過了一盞茶工夫,富安低聲道:「衙,是不是該去請林家娘子了?」

高強睜開眼睛,奇道:「又沒有外人在,你說話這麼低聲幹什麼?」

富安老臉一紅,所幸他臉皮本就是紫棠,倒也看不出來:「衙,小人不知怎地,有些心虛起來。」

高強哼了一聲,心說你還有心虛的時候啊,看來也就是個混混的材料:「去吧,記得樓梯啊。」

富安答應了,趕下樓去知會陸家的下人,自己也躲在廂房中。

工夫不大,只聽樓下有人道:「林家娘子,教頭就在這樓上,娘子快上去看看吧。」

「相公、相公!」隨著幾聲聲呼喚,就見林沖的妻子張氏面惶急,拾級而上。只見薄施黛,淡掃娥眉,只穿著尋常家居的,卻更有一番嫻雅的韻味,高強心中暗贊:林沖這傢伙,真是好艷福啊!只是水滸中林衝出場時已三十多歲了,為何卻沒有小孩?莫非他或者有不孕不育的病?

正自胡思想,那張氏見樓上並無他人,只前日所見的輕佻後生一人端坐,手裡捧著一個茶杯,正向自己笑,肚裡吃了一驚,已知中計,回頭再要下樓,卻見樓梯已經移去,正所謂上不著天,下不著地。

這張氏是將門之後,卻頗有膽略,當下也不驚慌,向高強道:「這位衙,為何將民困在這裡?我家相公現在何?」

高強暗暗點頭,這子不但相貌出眾,膽識也過人,若是個尋常人,這時早嚇得哭天搶地了,哪裡還記得自家相公的安危?他放下茶杯,正容道:「娘子休要驚慌,但請安坐。本衙決非之人,今日乃是為結林教頭,不得已出此下策,還請娘子見諒。」

張氏面雪白,仍強做鎮定道:「民只問衙,我家相公現在何?」

高強笑了一笑道:「娘子放心,本衙仰慕林教頭英名,怎敢生歹意?教頭現下平安無事,連汗也不。」

張氏聞言,神稍定,默然坐在一張凳子上,離高強遠遠地,咬著,忽然道:「高衙,你是真心,還是只求一夕之歡?」

高強正在想那邊黨氏兄弟怎麼還沒靜,乍聽這話倒嚇了一跳,連忙擺手道:「娘子你誤會了,本衙仰慕林教頭已久,只盼能結為友。常言道,朋友妻,不可戲,怎敢對娘子有甚歹念?」

張氏神漠然,一綹秀髮從鬢邊垂下來,髮被幾顆雪白貝齒咬住,緩緩站起道:「衙若是求一夕之歡,民柳之姿,願奉承衙,只求此後再不相纏。如若衙霸佔民,拆散民夫妻,願即死於此樓下!」

高強嚇得不輕,心想要是死了你,我這輩子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林沖還不得跟我拚命?只是自己名聲太差,怎麼表白人家都不相信,眼見張氏已經走到樓邊,手扶欄桿,回頭冷聲道:「民是生是死,衙一言可決!」

高強急得直手,暗罵施大爺害人,事先哪裡料到林沖的娘子如此剛烈?這時形格勢,容不得他再砌詞剖白,當即道:「娘子休要驚慌,本衙只求一親芳澤,別無他求!」

張氏聞言,把頭略低了低,再抬起來時,一張秀臉如雪之白,如玉之清,午時的艷照上去,竟宛如明一般。那貝齒咬著下,已經有一痕緩緩流下,再加上那一臉的決意,整個人煥發出難以言喻的凄艷來。

高強一顆心跳了一線,暗一聲:我的老天,我的上帝,ohmygod,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過往的甭管哪路神仙下來一個!這樣的站在我面前,這不是我犯錯誤嗎?艷人妻啊……

也不知是他的禱告起了作用,還是天不從人願,心中的邪念剛一抬頭,正想著「反正事後記得就是」,樓下一聲暴喝:「高衙,納命來!」

正是林沖!

張氏一聽見丈夫的聲音,整個人頓時象活了過來一樣,衝到欄桿前道:「相公,賤妾在此!」

高強卻也是猛然鬆了一口氣,心說林沖你來得正好,不然我可真要忍不住得罪了。正要答話,就聽樓下黨氏兄弟齊聲喝道:「林沖休得猖狂!」接著就是一陣廝打之聲,乒乒乓乓一片。

高強大喜,心說來得正好!急步走到樓邊,只見黨氏兄弟帶著眾手下將林沖團團圍住,核心四五人圍攻林沖一個,外圍的撓鉤套索齊施,林沖手中卻是空的,幾下間就被撓鉤拖翻在地,眾人一擁而上,捆了個結結實實。

張氏見丈夫被擒,真如萬丈高樓失足,揚子江心落水,頭腦一片空白,子一歪,就往樓下倒去。高強正站在旁,眼疾手快,一把將抱住,也顧不得慢慢品味那玉溫香,忙道:「來人,快支起梯子來,將林沖好生帶上來!」

樓下黨氏兄弟吆喝幾聲,早有人支起了樓梯,幾人押著林沖拾級而上,推推搡搡地來到近前。

再看林沖時,五分酒意,十分怒氣,周雖然狼狽,眼睛里卻是殺氣升騰,直滴出來。高強暗贊一聲「不愧是豹子頭」,卻忽然發覺自己還抱著人家老婆在懷裡,那張氏卻早已暈了過去,難怪人家老公那麼大火。

陸謙喚來家中侍婆子,吩咐在一旁好生看著林教頭娘子。

這時黨氏兄弟又上樓來,提上一個人來,只見他量長大,渾都被鐵索筋捆了,比綁老虎還要三分,頭頂溜,僧袍破碎,口中塞著一塊破布,——正是魯智深!

高強大喜,忙教看座,親自倒了兩杯茶奉上,黨氏兄弟慌忙推辭不敢,都說能為衙效力是天上掉下來的福氣,只怕差事辦得不利索誤了衙的大事,怎麼還當得起衙的一杯茶?被高強著接過了,兩人莫名,眼淚在眼眶裡來回打轉(就是不掉下來),激得說不出話來。

這邊正自推讓,那邊也不知誰取出了魯智深口中的破布,只聽這位花和尚一聲大吼:「賊!使詭計拿了灑家,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休在一邊作這腌雜樣!」聲振屋瓦,眾人一時耳中嗡嗡作響。

黨世雄大怒,罵道:「賊禿!若不是衙吩咐,大相國寺菜園便了結了你這賤命,怎留你這臭在此!拿刀來!」從旁軍士腰間拔出一把刀來,掌就要上前。

高強連忙道:「黨統制且慢!此人本衙正有用他,且留他命!」

黨世雄慌忙丟了手中刀,換一副面孔向高強道:「衙這等懷,真是人所難及!小將聽這廝口中聒噪,一時激憤,險些壞了衙的大事,真是慚愧慚愧!」

高強被他嚇了一跳,剛才還擰眉怒目,轉就忠勉勤懇,難道是傳說中的四川變臉之法?不過現在一切俱在掌握,接下來就是皮子的事了,還是先打發了這幫傢伙為上。

當下好言,差遣二黨和眾軍士散去,順便開了空頭支票若干,只他們去指揮使府上帳房領賞,反正老爸有的是錢,又不必他掏半點腰包。

眾人千恩萬謝地去了,至於二黨去領了賞錢,是分賜眾軍士收買人心,還是獨自中飽私囊作晚上去勾欄的渡夜資,甚或虛報名額吃些空賞,也無人去管他。

小樓上只剩下高強等人,林沖和魯智深捆在地下,花和尚罵聲不絕,林沖卻一言不發。陸謙帶了把刀,站在高強後,富安守在樓梯口,那張氏已經醒轉來,見到丈夫捆在地下,一時說不出話來,兩個婆子扯著袖,裡嘟嘟囔囔也不知說些什麼。

高強坐在當中,笑了一笑,還沒開口,魯智深怒道:「狗頭,你待怎樣?」

(第七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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