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對著魯智深直指眉心的寶刀尖鋒，高強可以鎮定自若，侃侃而談，但不知怎麼，現在面對小環這樣幾乎沒任何地位威嚴，只能匍匐在他腳下生存的弱子，高強竟覺得有些心虛，彷彿那輕無力的目可以一直他的心窩，照到那些最暗的角落。

他勉強定了定神，笑道：「小環啊，我在前院吃過飯了，你還沒吃吧？快去吃飯吧，下次別等我了啊。」

小環怔怔地看著他，眼睛里空空的，聲音也是空的：「衙，剛才你和那位爺說的話，小環都聽見了……」

高強頭皮發炸，連說話都有些結起來：「小、小環啊，本衙忘記了，老爺還在書房等我去議事呢，我，本衙……」說著腳下就要抹油。

「衙！」小環忽然了一聲，眼中卻終於流下淚來，「我大哥，我大哥他死了？」

「……」高強就象被這一聲喊定住了一樣，站在原地彈不得。過了一會，他緩緩轉過來，說話時語音的乾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是啊，今天在陸謙，陸虞候，嗯，就是剛才你見到的那位爺家裡，幾個軍漢比武，一把刀了手，你哥他，就擋在我面前……」

到這裡可是再也編不下去了，小環的眼睛直楞楞地看著他，淚水就這樣在眼眶裡先打幾個轉，再順著臉頰的線條流下來，到後來眼中已全是盈眶的淚水，終於如洪水決堤一般嘩嘩流下來，一條線地落在地上。

高強手足無措，其實小半是見了小環哭得這樣凄慘，心虛倒佔了多數，見雖然如此傷心，卻強撐著不哭出聲來，不住地心中慌，彷彿那一雙淚眼正在無聲地審判著他似的，慌的只想落荒而逃。

恰待轉，就見小環「嚶」的一聲，子晃了幾晃，一頭向前面栽了下來。高強一驚，看這樣子已經是失去意識了，這一栽下來如果到哪裡可是不輕，當即搶上一步，一把將小的子攬在懷裡，只覺若無骨，再看雙眼閉，頭歪在一邊，早已暈死過去。

高強忙大聲人，不一會便跑來幾個丫鬟婆子，七手八腳將小環抬起，本待送去屋中，高強卻不放心，就命送到自己房裡，又急急差人去大夫。

工夫不大，大夫便到了，只一把脈，便說是急火攻心，驚厥之癥，當順心理氣，寧神靜養，不可過於勞憂心，更戒大喜大悲云云。說罷又開了方子。

高強反正是不懂，唯唯應了，取出銀子要謝大夫，那大夫卻堅決不肯要，逃也似地去了。高強一面吩咐下人去照方抓藥，一面嘆道：「多好的大夫啊，真是仁心妙手，濟世救人，連銀子都不要，嘖嘖……」

正讚歎間，忽聽床上一聲，高強急忙回，見小環正掙扎著要起來，忙上前扶著道：「小環，你且躺著，多休息一會。」

小環迷糊了一會，才看清周遭布置，發覺自己睡在衙床上，衙卻坐在床沿扶著自己，這一驚非同小可：「衙，小環該死，小環該死！」說著極力掙扎。

高強知道躺在自己床上心中惶恐，卻不容起來，只將雙臂一，雖不似魯智深那樣力大千鈞能倒拔垂楊柳，對付這小小子倒也綽綽有餘，小環立時掙扎不得。

高強溫言道：「小環，你大哥是為了我而死，救了我一命。我再怎麼為他風大葬，他也是不到了，如果你再出個三長兩短的，衙我怎麼向你大哥代呢？就好生躺著歇息吧。」

小環掙扎了幾下，卻抵不過高強的「怪力」，只得紅著臉躺下，只是聽他提起亡兄，眼淚卻又在眼中打起轉來。

高強忍了一忍，還是忍不住問道：「小環，我說句話你別在意，你大哥對我雖然忠心，對你和你大嫂可不怎麼樣啊，為什麼你還……」

小環聞言，將頭轉過去面向床里，幽幽道：「衙有所不知，小環自父母雙亡，家徒四壁，都是大哥含辛茹苦，將我拉扯大，為了保護我不被街上的地混混欺負，大哥他多次與人爭鬥，也不知了多傷。後來結識了衙，他就想盡辦法要把我送到衙邊，好讓我過好日子。」說到這裡，又忍不住噎起來。

高強怔怔地聽著，心裡也不知是什麼滋味，只手一下一下地拍著瘦弱的脊背。

小環噎了一會，又道：「大哥也不知是怎麼想的，為了讓我能留在衙邊，竟給嫂子下了葯，生生死了大嫂，還說這樣一來衙心，就一定會好好對待我的。我長到這麼大，大哥對我是最好的，可是、可是現在，哇！……」又忍不住大哭起來。

高強這時卻忘了拍的脊背，心中震驚無比：富安，那個卑鄙無恥的富安，那個被陸謙象殺一樣殺掉的富安，那個死了都沒人去看他的一眼的富安，原來在這個世界上也有他拚命都想守護的東西，有他願意付出一切代價去守護的人！那一雙臨死都不瞑目的眼睛，又在心頭浮現，那一刻，他的心裡想到的，一定就是這個唯一的妹妹吧？

低頭看著痛哭不已的小環，高強心中不一酸，輕輕拍了拍小環的肩膀，聲道：「小環，你別太傷心了，就算你大哥不在了，還有衙我在啊。」

小環子一震，緩緩轉過頭來，淚眼婆娑地看著高強，一時說不出話來。

高強笑笑道：「小環，衙我房裡還沒人，你伺候我也夠久了，不如就給我作妾吧，這樣你大哥也走得安心，也不枉他隨我一場。」

小環這才如夢初醒，慌忙搖頭，「婢子、婢子」地囁嚅了幾句，卻說不出話來。

高強微微一笑，俯在額頭吻了一下，右手食指輕點著鼻尖道：「別說了，衙的話你還敢不聽嗎？今晚也別走了，就在衙房裡吧。」

小環飛紅了臉，雖然並不是第一次給高強侍寢，但今夜的覺卻分外不同，那懷靠上去堅實可靠，衙的眼神也分外和，一雙手彷彿有了魔力一般，所到之渾都熱了起來，洋洋地好不舒坦，一顆心不由自主地狂跳不已，只低低道：「衙，婢子只怕不能服侍好衙……」

高強輕輕抱著的肩膀，在頰上香了一口道：「傻丫頭，你現在不好，衙又哪裡要你服侍了？只管作個好夢吧，衙在這陪著你。還有，以後不要自稱婢子了，你現在是本衙的妾了，要自稱妾。」

小環怔怔地應了一聲，只覺渾如在雲中，飄飄地不知在何。

房中「啪」的一聲輕響，線一陣搖曳，卻是燭花了一下。高強一手摟著小環，聽著勻凈的呼吸，眼睛卻瞪得大大的著天花板：那裡，一雙原本不瞑目的眼睛漸漸合起，消去……

翌日，高強醒來，卻發現小環早已不知去向，枕邊還留著幾長發，被窩裡猶自有幽香殘留。

正怔忪間，房門「吱呀」一聲推開，一個十六七歲的孩躡手躡腳地走進來，將手中的銅盆輕輕放在架子上，轉來掀高強的被子，卻忽然發現他早已醒了，正似笑非笑地著自己，不由得兩頰緋紅，手足無措，低聲道：「衙，婢子、婢子服侍你起床。」

高強看著，眼前的一幕與日前自己初到這古代的景何等相似，然而人事卻早已全非，到底是自己迷失在時空中，還是時空因為自己而改變？

他忽地大笑起來，一把拉過小環，沒等的驚呼出口，已經封住了那香：管他時空在變還是我心流浪，這裡就是我的世界，我就是高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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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高強見過老爸高俅，與魯智深出門去尋林沖，天已近晌午。

到了林沖家宅門口，高強報了名號，下人飛一般地跑進去稟告，不一會林沖便迎了出來，高強連忙大禮叩拜，口稱「師父在上，徒兒來給您老請安了」。

林沖見高強如此恭謹，倒有些抹不開，畢竟高俅是他頂頭上司，平時又甚是重，再說高強拜師之意看來很是誠懇，怎好再一副冷臉相向？因此連忙搶上扶起道：「徒弟無須如此，快快起來。」

高強暗笑，藉機站起來，取出禮送給林沖，說是敬師禮，卻是一對玉獅子，翡翠雕，好不靈可。林沖哪裡肯收，不免擾攘推辭一番，終究不及高強的巧舌如簧，只得勉強收下了。

這時高強才注意到林沖後還站著一人，大概三十歲年紀，高一米七上下，相貌英俊皮白皙，頷下微有髭鬚，膀闊腰圓，站在那裡雖不說話，氣勢卻穩凝如山，不由得暗自心驚：此人好氣派！

林沖見高強注目此人，忙手將他拉過，相互通名。那人聽聞是軍殿帥高俅府上的衙，雙手抱拳施禮道：「侍衛馬軍司屬下，金槍班教頭徐寧，見過衙。」

高強倒吸一口涼氣，連忙上前還禮道：「不敢當，久聞金槍手大名，府中眾人整日傳誦，聽得小生嚮往不已，今日一見，果然是見面勝似聞名，徐教頭真是好個英雄人！」

（第十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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