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妖婦》第64章 往事
之後,在回村的路上,小惜月告訴了我,他們同那宋抹玉的恩怨糾葛,也告訴我一些,關於他們這夥人的來曆。
一切要從上開始捋,先說梨園道門的來曆。
中國的許多傳統行業,都有“門”和“外門”之分,一般的普通人,接到的都是“外門”,而所謂的“門”,便等同於“道門”。
十個拜師的人裡面,大概有九個,只能拜“外門”,學上些吃飯謀生的手藝,剩下的那一個最有天賦能耐的,才能拜“門”,學習祖師爺傳下來的真本事。
一個普通人,生活在市井裡,卻不常走江湖,即便“門”裡的奇人異士生活在他邊,他也是有眼不識泰山,全以為是和他自己一樣的凡夫俗子。
而不走江湖的普通人,若是想求“門”幫忙辦點事,就可是得通曉點兒規矩,或者有些人脈。
拿木匠行業來打比方,走一間木匠作坊,說家中近期諸多怪事,之災頻發,辛苦之財頻,兒不思學業,夫妻不和,問師傅可否幫忙看一下,是不是被歹人設了邪法謀害。
這時,木匠師傅估計都會立刻攆人送客,說這番『迷』信的屁事,去找道觀裡的牛鼻子老道去。
這就是不通曉規矩,人家肯定不會幫忙。
若是提了金條和羊羔(無論數量,意思到了就行),上門拜訪,並恭敬的拜過木匠作坊裡的魯班祖師爺像,絕對沒有木匠師傅,會攆人送客。
即便他自己是外門的弟子,幫不上忙,也會想辦法聯系自己在門的師兄弟,上門去事主家查看,若是真的被歹人設了邪法,必定會使用《魯班書》中卷裡的“解五鬼進宅法”,幫忙破了這害人的邪法。
為何?
因為這便是規矩,春秋時期,楚王為了請魯班出山,幫忙造“鉤”和“拒”,以及“雲梯”等械,攻擊宋國,便是讓使節帶著金條和羊羔來相請。
金條和羊羔能請的魯班祖師爺,拿來請他後世的徒子徒孫,誰敢不出手相助?那不是默認自己比祖師爺還尊貴了嗎?這些傳統行業的道門中人,可都是極其尊師重道的。
再說小惜月們所在的梨園道門。
梨園道門的真正意義上的祖師,追溯起來可就太遠了,按《新唐書》的記載,唐玄宗李隆基設立梨園的時候,便是分出了“坐部”與“立部”。
所謂坐部,即是門的道門,立部,即是僅唱戲的外門。
後世的各個戲廟,也是供著老郎神唐玄宗,和二郎神楊戩兩位戲神,許多不懂行的人,還『』不著門道,怎麼能有一幢廟供兩個神?
即便一個是舊戲神,一個是新戲神,也不能同吃香火啊?
實際上,外門拜外門的神,門拜門的神。
糾結這個問題的人,大多是同樣搞不清木匠行業裡,“公輸班”和“魯班”區別的家夥。
梨園道門從唐朝發展到至今,期間幾度興衰,也出了不人才,留下了不驚天地的大事,這些,小惜月並沒有與我過多言表。
捋完源,說了傳承,就直接開始說重點,那所謂舊仇。
也便是直接從小惜月們的師傅開始說起。
這個人,可是個了不起的人,只不過後來因為心善慈悲,丟了自己的命,也毀了自己即將親手振興起來的梨園道門。
時間是上世紀五十年代,河北省武安市固義村,一個姓陸名遠的鄉下人,帶著一布囊袁大頭,出來闖『』江湖。
這陸遠,並非是個正兒八經的高貴梨園子弟,而是個無比卑賤的唱儺戲的。
儺戲是什麼?說的直白點,便是穿著戲袍跳大神,在鄉下招搖撞騙的那類神。
陸遠是個假神,道門的本事一竅不通,他去梨園,一開始也不是為了拜進梨園門,而是打算往著外門拜,想當名角兒!
確實,在那個時候,只說梨園,外門的地位反而是超越門了。
原因不外乎曆史的進程太快,那個時候,許多傳統的行業,已經是被機取代了,巧那時國剛太平,人民的娛樂需求就回升了。
做個當紅的戲子,遠比做個有真本事的高人滋潤。
陸遠也是選了前者,可到了地方,拜了一圈,卻沒有拜師。
因為當時的梨園,已經是“梨園世家”了。
何謂世家?
字面意思也能理解,就是壟斷了,代代相傳了,鄉下的窮小子,跪在地上,也『』不著門檻了。
很巧的事發生了,這時的梨園門,卻是從唐朝到現在,最衰落的時候,整個道門裡,只有一個姓關的師傅在單傳,還收不著弟子,他眼看著陸遠又會唱戲,又是個跳儺戲的,會裝神弄鬼,好歹算是塊料子。
於是陸遠便是進了梨園的門,拜了關老爺子為師。
這麼看來,命運總是如此的差錯。
而陸遠拜進門之後,雖然和自己最初的理想差的甚遠,可眼看著,關老爺子把梨園道門的諸多古法傾囊傳授給自己,也是頗為高興。
這些梨園道門古法,放在當時,全都沒什麼用,可總歸都是些真本事。
陸遠高興了沒多久,人生就再度出現了轉折,關老爺子年壽已高,某天突然去世了。
給師父送完喪後,陸遠便是在梨園裡待不下去了,外門的名角兒們,不正眼看他。
而且,按照過去的規矩,門弟子不方便拋頭『』面,不好謀生,都是由外門的弟子供養。
可那時候的況,那些外門的名角兒,對陸遠能有個好臉兒,不把他這跳儺戲出的鄉下人趕出梨園就算好的!
還供養他?
供養個狗屁。
很無奈,雖然有些丟梨園的臉,陸遠也只能出去重『』老本行,跑江湖唱儺戲養活自己。
唱儺戲的期間,陸遠遇到了一個姓黃的東北人和自己搭夥,那人自稱是個頂香火頭,也就是所謂的出馬弟子。
實際上,那姓黃的,本就不是個正兒八經的出馬弟子,他並沒有被哪個仙家看上,也沒有被哪個先輩領進門,去坐堂看事兒。
他就是自己瞎學了些請神上的咒和手段,憑著一顆比天還大的膽子,出馬的時候,什麼路過的孤魂野鬼魑魅怪,不管是善是惡,有沒有道行,都敢往自己上請,就是氣,本不怕被奪舍換軀。
而且這姓黃的甚至本就不姓黃,也不是東北人,只是為了招搖撞騙,強行說自己是姓黃的東北人,顯得像個正兒八經的出馬仙。
可就是這麼個下三濫的騙子,給陸遠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改變了陸遠的人生,也奠基了後來梨園道門的複興。
陸遠開始思考,按照他平常演的儺戲,也是扮作各種神仙,若是能學了請神降仙的手段,再加上那些梨園道門的古法,豈不是天下無敵,振興梨園道門指日可待?
可這也只能是想法,陸遠也不知道去找誰,學這真正請神降仙的本事。
五十年代末,陸遠和這姓黃的騙子,一個演儺戲,一個出馬,在全國各地雲遊謀生。
期間到行不好的時候,兩個人還在街頭賣過大力丸和老鼠『藥』,淒慘程度可見而知。
但最悲慘的事,發生在53年,陸遠和那姓黃的去了東北,在吉林長白山腳下的一個村子,到茬子了。
那姓黃的在那村裡,自稱是出馬弟子,要請仙上,為村人們排憂解難。
可不曾想,那個村子,就是個正兒八經的出馬仙胡堂堂口!
這可真的是,假李鬼上了真李逵。
江湖上,招搖撞騙是死罪,何況是打著出馬的旗號,騙到了人家真出馬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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