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元風沒有直接去找彩蝶，因為現在在晚汀苑，那是他二弟的院子，他一個大男人貿然前去肯定不合適，思來想去，他還是決定將這事給了喜歡到八卦的春香。

在陸府轉了一圈之后，他準備再回景泰茶莊把趙清待的東西拿給丫頭，雖然只是一塊綠豆糕，但這是人家的意。陸元風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想丫頭原來是那種吃糕點的人麼？怎麼看也不像啊，和趙清究竟是怎麼認識的？才認識了多久？這麼快就算得上“知己好友”了嗎？

待會兒見到丫頭，他肯定要問自己在心里算是什麼。

這麼想著，陸元風立馬加快腳步直奔茶莊而去。

不過為了避免見二弟陸玉恒，他不得不做了一回“梁上君子”。也好在自己有所顧忌，不然又要讓丫頭難堪了。

此時，他正趴在瓦梁上面查看莊的況，本來以為二弟今天不會再回來了，誰知他正坐在大廳靠里的茶桌上喝著剛泡出的香茶呢，丘掌柜站在一邊柜臺上仔細打著算盤，丫頭則恭謹地站在陸玉恒后，像是隨時聽候他的差遣。

安靜了好一會兒，陸玉恒終于發話了。

“丫頭，你學茶藝也學得差不多了吧，打雜清掃這種事讓你來做實在委屈，過兩天我就把阿福再調回來。”

丫頭稍顯驚訝：“二爺，你是想讓我給客人泡茶麼？我……”

“我還什麼都沒說。”

丘掌柜明面上還在認真撥弄算盤，其實早已豎起耳朵仔細聽著兩人的對話。

“那二爺你的意思是……”

“你去帳房跟孫先生學點東西。”

丘掌柜心里一突，撥弄算盤的手稍微用了點力，聲音陡然變響。

丫頭顯然也被這話弄得一頭霧水——二爺這是什麼意思？要自己幫忙算賬嗎？孫先生一個人還搞不定？或者說，他和孫先生兩個人還搞不定？自從被他帶來景泰茶莊之后，自己就一直弄不清楚二爺的心思，他一會兒要自己打雜，一會兒要自己學茶藝，現如今又要跟著帳房先生？

哎，趙清說得對，二爺是整個陸府最難捉的人。

見丫頭遲遲不出聲，陸玉恒稍微有點不耐煩：“怎麼？你不愿意？”

“不不，不是，二爺我……”丫頭斟酌著用詞：“丫頭從來沒有過算盤，二爺忽然讓我學這個，我怕是學不來。”

“茶藝之前你也沒有接過吧？現在還不是學會了？萬事開頭難，只要你肯用心，還怕有什麼事是辦不到的？”

話是這麼說，但二爺您用心叵測啊……

丫頭默默腹誹，表也不由得變了幾分。在心里深深嘆了口氣，隨即無奈應道：“丫頭明白了，二爺，那你打算什麼時候讓我進帳房？”

“明天吧，你還是住在原來那個地方，但以后要配合著孫先生的時間，他什麼時辰到，你就什麼時辰進去，他離開晚了，你也得陪著。”

“是，二爺。”

陸元風趴在瓦梁上直氣得悶——這二弟腦子里裝的是什麼？讓丫頭一個姑娘家整日整夜和一個算賬的老頭子待在一起？說出去不僅沒了聲譽，孤男寡共一室也不是什麼好事啊！要是萬一……

陸大俠郁悶地握了拳頭——早知道他就強一點，讓丫頭老老實實地待在他河心苑里，現在也不會弄出這麼多幺蛾子！

“行了，這里沒有你的事了，我把你關在這里這麼久你肯定早就膩煩了，今日就當放你假，你出去走走吧。”陸玉恒說完輕輕抿了一口杯子中的雨前龍井：“這茶泡得不錯，你也日漸進了。”

“二爺，丫頭對這一帶都不，還是不去了。”

“哦？是嗎？”陸玉恒斜眼看向：“那不如安排幾個丫鬟……”

“不不不，二爺，你不用對我這麼好，我也只是個丫鬟。”

陸二爺搖了搖頭：“你不是，進了我景泰茶莊就不是了。”

“……”丫頭無言以對。

“今日我也算有空，那這樣吧，我陪你去走走。”

“啊？”

陸元風差點從瓦梁上摔下來。

他二弟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清閑了！？陪一個丫鬟去逛街？！

丫頭也是驚訝得不行，好像什麼都沒說吧，莫名其妙就變二爺要陪逛街了嗎？這場景怎麼想怎麼稽，丫頭簡直無語到心塞——早知道就自個兒顛顛兒地跑出去了，都怪自己賤！

“反正我今日也沒別的事可做了，怎麼，你不愿意嗎？”

又來這招？

丫頭一個頭兩個大——二爺是不是鐵了心要給自己難堪啊？從來只有丫鬟陪爺上街，哪有倒轉過來的啊？

著頭皮搖了搖頭：“二爺哪來的話，你可千萬不要這麼說，就算我們二人出去，也是丫頭陪你，而不是你陪丫頭。”

陸玉恒莞爾一笑：“嗯，說的不錯，既然你有這個認識，那就當做是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丘掌柜在一旁言又止。

不過等到兩人一前一后的走出去之后，他至始至終都沒有說話。

至于陸大爺，他自然是如風一般跟在了兩人后——他就擔心丫頭被他二弟拐賣到什麼地方去呢！

來到熱鬧繁華的大街上，丫頭瞬間就被人流如織、車水馬龍的商業大道吸引住了。

這里的繁華不同于前世充滿霓虹燈的都市，因為當朝重商的政策，商業貿易空前高漲，加上兩道運河的開通，陸路、水路并濟，如今的蘇州城就和原來歷史中的南宋一樣，尤其是江南一帶，繁華富庶，吸引了不北人南下。

除了白晝熱火朝天的集市，夜晚也有不酒樓、商鋪繼續張開，蘇州城的夜里一樣燈火通明，熱鬧的景象一直持續到夜半打更。

之前丫頭只逛過山城之間的小道，彼時就已經驚嘆這個時代商業的發達，現在與之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一路走過來，差點看花了眼，二爺問要買些什麼，都一一搖頭，只顧著看了。

“二爺，你之前說的仙酒樓也開在這一帶嗎？”

陸玉恒原以為不喜歡這麼熱鬧的地方，現在聽開口，知道來了興致，于是立刻給解說：“不是，仙酒樓在臨湖一帶，就是我們上次去畫舫那條路。”

“哦。那除了酒樓、茶莊，陸家還有什麼生意？”

“你對這個興趣？”陸玉恒挑了挑眉。

“啊，不是，我只是……”

丫頭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想要說些什麼挽回。不過陸玉恒似乎并不介意問這個問題，只見他狀似思考地想了想，繼續說道：“除了酒樓、茶莊，陸家也有涉及一些不太＇干凈＇的行業，比如秦樓畫舫，比如賭坊、地下錢莊。”

“凡是能夠賺錢的，而朝廷又不明令止，我們商人當然要鉆一些空子。”

丫頭點了點頭。

從來能夠呼風喚雨的大人，誰不是黑白開道？所謂“無商不”，沒有利益在前，誰會淌這渾水？

只是陸家在這江南一帶的分量舉足輕重，恐怕不僅是因為家大業大，其中還有朝中有人的原因，包括去年高中探花的陸紹屏。

“等你學會算賬了，我再帶你到陸家業下的一些地方轉轉。”

怎麼話題又回來了？

丫頭心里納悶——二爺這麼做明顯是想捧，但意義何在？為了捧殺嗎？但丫頭可不是那麼容易飄飄然的人，再多的富華富貴，也抵不過雖儉食但風平浪靜的生活。

為了不被牽著鼻子走，丫頭只好轉移話題。

“二爺，我忽然口了，這地方有茶樓嗎？”

陸玉恒笑笑：“你出來就是為喝茶嗎？那還不如待在茶莊里不出來。我說，你們兒家不是喜歡胭脂水嗎？你怎麼不買？”

我為什麼要買？再說我哪兒來的錢？

丫頭實在很想這樣答他。

二爺真是越來越奇怪了，現在好像不論說些什麼最后都會被他帶到他的陷阱里頭，丫頭除了見招拆招，似乎也別無對策。

“二爺，這些姑娘家的東西，有男人在場，丫頭怎麼好意思買呢？”

“這倒也是，我欠考慮了，本來我就打算幾個丫鬟陪你。”

……

丫頭心里的覺越來越怪異——怎麼現在好像被二爺包養的……

呸呸呸！

丫頭竭力驅除心中那詭異的想法。提醒自己不要胡思想，然后隨便找了個借口暫時避開二爺。

陸元風一直跟在兩人后，看著他們“有說有笑”，心里更不是滋味。

這場景，怎麼都不像是丫鬟陪著自家爺出門逛街，更像是一對曖昧的尚未互表心意而暗自懊惱又甜。

陸大俠天馬行空地想了一遍，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剛巧陸玉恒途中遇到相識的客人，趁著他們攀談的間隙，丫頭借口吹風走到了一邊的河岸。陸元風知道機會來了，于是輕易幾個閃就來到了丫頭邊。

“丫頭！”

丫頭轉過頭來，見是大爺，心里又是一驚。

今天所的驚嚇加起來都比前面一生的要多。

雖然心里不免吐槽，丫頭見到陸元風還是很高興的，擔心二爺找過來，于是將對方拉到一邊的柳樹旁，小聲問道：“大爺，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