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在賀驍的想像中齊廈應該是個什麼樣的人？

用五個詞形容：勇敢、細緻、溫和、睿智、高潔。

正如這天從賀老闆口中得知齊廈前一晚才經歷過那樣命懸一線的場面，威脅還沒有解除，齊廈就獨自開車單槍匹馬地出門，在他看來正好印證齊廈的膽量。

當然，為了以防萬一，這天齊廈回家，賀驍堅持送他。

開車的是賀驍，秋初晴朗的黃昏，窗外風還帶著晚夏猶未散盡的餘熱，醺醺然的吹著。

夜，車停在齊廈別墅門口，賀驍簡單地說：「我明早過來。」

看著他臉上幾塊目驚心的淤青，齊廈下午想到末路英雄時沒來得及下料的勵志向湯終於煲了。

他住賀驍，在漫天紅霞下負手而立，說：「不要輕易相信窮途末路，你以為的末路，也可以是新徵途的開始。」

齊廈說這話時眼神專注，語氣認真，表虔誠，幾乎自帶聖。

說完翩然轉而去，揮一揮袖，沒帶走一片雲彩。

賀驍目深沉，濃眉微蹙，最終不忍心辜負地說：「嗯。」

覺很厲害，他一個字也沒聽明白，中文果然博大深。

作為一個在國外長大的華人，賀驍的中文還是不錯的，維持日常流綽綽有餘。

但就像他認為的，這門語言博大深，像那種字面都能看懂可是意思全不明白的話，他通常理解為有特定的深層含義。

按約定是第二天早晨到齊廈那報到，賀驍起了個大早，在國這幾個月他一直住在賀崢嶸家，下樓見賀崢嶸兩口子都在。

賀崢嶸的伴Vicky，是個酒吧老闆，專門跟各人等打道的人。

所以賀驍把一張紙條遞到Vicky跟前。

「這句話有什麼引申意思？」

Vicky展開紙條看了看，「被人頭game over不要哭，下一局好好打還是條好漢。」

賀驍說：「就這樣？」

「就這樣。一碗普通的心靈湯，但凡見人破產失業家破人亡走投無語什麼的，這句話都能說。」

賀驍：「……」跟他能理解的意思完全一樣。

齊廈為什麼會對他說這些，還真是個謎。

賀驍沒再多問，單手把紙條折好塞進子口袋。

他這天終於換掉大衩和人字拖，雖然上邊還是件黑的T恤，但至穿了條長，作訓服扎進靴筒裡，皮靴蹭亮，人比平時顯得更加神。

拎著一個大大的行軍包搭在肩上，裝得鼓囊囊的。

「我趕時間，回頭見。」他說。

Vicky：「這麼急？早餐帶上。」

賀驍隨手拿了份三明治，道了聲謝，乾脆果斷地走了。

他作訓服側邊口袋裡還cha放了一個水壺，門關上，Vicky忍不住笑：「他這水壺還真是走哪帶哪。」

賀老闆說：「他這種人有常人沒有的警覺，有些乖僻的習慣也在理當中。」

Vicky說：「哥，你說他到底圖什麼呢他比你有錢吧？」

而且賀驍份敏他是知道的，據他猜測這樣的人能境都是上邊有誰特批。

賀崢嶸：「誰知道呢？」真是渾腦袋疼。

他到現在都有點接無能，昨天賀驍說服他的時候，只給了他一個理由。

賀驍說，他要去齊廈那了結一樁私事，解鈴還須繫鈴人。

接著又再三保證不負本職，究竟是機緣巧合間一起經歷過生死的兄弟，賀崢嶸沒好拒絕。

但他就是想不明白，賀驍跟齊廈能有什麼牽扯。

賀驍是什麼人？

當年賀老闆公司的第一單國際安保業務，在戰頻發的G國。

賀老闆雖然早年還在服役的時候曾參加過維和，但那一次出去還是傻眼了。

即使在不犯本國法律的基礎上做了多方面的準備，但戰爭打得白熱化的G國當時是個什麼狀態？

路上隨便抓個半大的孩子手上都有AK-47。

賀老闆這輩子都沒那麼憋屈過，他們的僱傭方大都在保護下撤離了，最後一個任務是送剩下的材料資和為數不多的駐留人員回總基地。

結果半路上當地反武裝，他們武限，只能靠軍警和恐怖分子火，很快就落了下風。危急時刻另一隻隊伍像是從天而降，而且目的極其明確地槍口直指恐怖分子。

那是賀老闆第一次見到賀驍，一個華人帶著各皮員都有的隊伍，幾乎武裝到牙齒。

兇猛勇悍，殘酷狠戾，勢如破竹。

賀老闆到現在都不知道賀驍當時是替誰辦事，最後結果是他撿了軍警的槍，一下擊斃在暗狙擊賀驍的兇徒。

轉危為安，賀驍讓人開來一輛小卡車，輕飄飄地說：「回禮。」

掀開後廂，滿滿一車廂的軍火，賀老闆其實依然用不得，但這個人算是記下了。

他們這一類的男人很容易在戰場上惺惺相惜，後來問了下居然同姓，這個兄弟就是那時候認下的。

賀驍這次回來住在他們這，一方面是和他親近，但賀老闆不能否認確實有人希他看著賀驍，賀驍本人也是清楚並且默認的。

另一方面，賀驍本閒不下來，他幾乎渾長滿戰鬥因子，一天不打渾不舒爽，在S城，除了賀老闆公司的訓練場，再沒哪能讓賀驍隨便出又隨時找到互搏的對手。

就這麼一個殺，跟齊廈那種煙雨江南調調的明星，能有什麼關聯。

「哎！」

賀老闆胳膊被擰了一把，突然回神，「嗯？」

Vicky沒好氣地說：「想什麼呢，問你話吶。」

「什麼？」

Vicky說：「你說賀驍是直的還是彎的？這麼久連我都沒看出來。」

賀老闆摟他腰，「你管別的男人幹嘛，管好自己男人就行了。」

Vicky驚呼出聲：「可是賀驍是要去齊廈那啊，那是男神齊廈啊，你知道什麼從十八歲到二十八歲都橫掃整個華人娛樂圈無人能敵的盛世嗎？你就沒想過你那兄弟是看上人家了？」

賀老闆一愣，賀驍說是私事，那真還不是沒有可能。

但細想又覺得有點雷，大費周章博人一笑不像是賀驍會做的事。

而大殺賀驍這時候正盯著人出神。

車停在紅燈路口，旁邊廣場上大大的LED屏正播放廣告。

屏幕上齊廈穿著一淺憑海臨風極目遠，眸子剔，眼神清冷沉靜，袂飛揚。

配上那張像是造主心描摹出的臉，整個人就不像是吃五穀長大的凡人，所以跟吃著五穀長大的凡人有十萬八千里的距離。

賀驍家裡有個崇尚中國古文化的長輩，聽說過一句話，人如花隔雲端。

人如花隔雲端，這話套在男上誰又能說不適用？

賀驍看了一會兒才把眼睛轉開，煙盒從兜裡往外掏到一半又塞回去了。

二十分鐘後，終於到齊廈的別墅，站在院子外頭按了下門鈴。

眼掃過旁邊柵欄，有個鐵飾的花捲兒不知道被什麼撞變形一條外翻的弧線，跟旁邊的都不同。

賀驍瞟了一眼，瞧著不怎麼舒服，大掌過去用力一扳，生生給往回掰一個圈。

給他開門的是個年輕人，對賀驍自我介紹，名常樂，是齊廈的助理。

齊廈不在樓下，賀驍作為照顧齊廈安全的人，房間被安排在樓上齊廈臥室隔壁，賀驍基本沒什麼多餘的話，寒暄都不必，助理帶著他往樓上去放行李和見人。

賀驍拎著行李抬闊步往前走。

助理說：「休假期boss每天早上六點半起床健和練臺詞，在劇組的時候可能會起得更早，你以後得跟上他的節奏。」

齊廈是星出道，一直沉默的賀驍終於開口：「一直這樣？」

「以前不知道，我跟著他的這三年都是。」

賀驍沒說話，他們正要上樓梯，旁邊突然出來一個穿保安制服的男人住助理問：「常小姐，王哥問昨晚的事你報警沒有。」

助理說：「這事我先看看，你們別管。」

賀驍目沉肅地看著，昨天晚上又出事？

助理很奇怪自己居然當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自主地解釋：「本來備著給人當賀禮的一個紅珊瑚擺件，昨晚擱在上了幾層鎖連窗都沒一個的收藏間裡頭，今天早上發現憑空沒了。」

賀驍皺眉質問，「為什麼不報警？」

助理沒來由地覺得這保鏢氣場自帶迫，擺擺手說：「怕鬧烏龍，時間長了你就知道了。」

賀驍對這樣賣關子的回答很不滿意。

樓梯上到二層就是一個小廳，賀驍去房間放好行李出來，靠近臺旁邊的門還是關著。

助理敲門：「齊廈。」

幾秒鐘的安靜，聲音從裡邊傳出來：「我在，稍等。」

賀驍站在原地沒說話，隔著一層木板，齊廈就在另一邊。

環視四周，這是個對著臺的敞廳，沒有多餘的佈置，對面矮櫃上擺著和牆上掛的全是齊廈的劇照。

從小到大，不過即使是星時代的齊廈也並不是那種天真的可，很漂亮，但眼睛裡頭總著一個信息：你們凡人並不能理解我的憂鬱多思。

眼下最讓齊廈擔憂的無非人安全問題，賀驍轉瞇眼對著窗外花園大敞的臺，隨便來個有手的人就攔不住，但真給用鐵網封鴿子籠的樣兒，齊廈本人又未必喜歡。

助理到一邊去接電話了，廳裡沒有椅子，但臺和敞廳之間有幾級臺階，賀驍心裡琢磨著事兒一屁就坐下去。

突然嗅到一刺鼻的氣味，不算濃，但他能肯定是什麼化學品。

賀驍低頭認真嗅了下，真有。

齊廈打開門嚇一跳，臺地上坐著一個人，兩條胳膊肘撐著大張的膝蓋，頭頹喪地耷拉在間，他差點以為別墅室裝修工人回來了。

賀驍聞聲抬頭，臉上還沒退掉的兩塊青紫正好迎著齊廈。

齊廈：「……」果然末路英雄，這樣子簡直是大寫的走投無路，真辛酸。

賀驍：「……？」這種憐憫的眼神到底怎麼回事？

對視幾秒，齊廈手背在後，突然說：「賀驍，站起來。」

賀驍完全不明所以，眉頭擰一個結，眼睛一直灼灼盯著齊廈，但還是大掌撐著慢悠悠地站起來了。

高大健碩的立在門口，瞬間遮住一大片。

一陣雄渾的男人味撲面而來，齊廈仰頭看他未免短了些氣勢，有點後悔沒讓他繼續坐著。

但被濃厚的悲天憫人懷充斥腔，略作醞釀後他沉道：「你甘心浪費在低谷的，就是你錯過的登頂路上的景。」

又被湯澆頭蓋臉的賀驍：「……？」

覺還是很厲害，但他這次乾脆連字面都沒完全明白。

於是賀驍直接地問：「什麼意思？」

齊廈剛要開口，背在後的右手了，好像有什麼不對。

兩秒鐘後，齊廈：「……！？」拇指食指中指指腹親熱一堆分不開瓣了？

倏忽間他睫飛快地搧一下，眼從賀驍上慢慢收回，轉瞬就變一垂眸的黯然神傷，但一張冰雕玉琢似的臉依然不染纖塵。

賀驍眼幽深地看著他，可能雲端外的男所思所想就是跟常人不一樣？

雲端男齊廈，「……！！」真是夠了，手指頭被黏在一起了怎麼辦，在線等，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