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沈邵捷對齊廈表白是在幾月前，齊廈當時面拒一次，在不久前酒會夜遇魏央當晚又毫不留地拒絕一次。

齊廈對同的示如秋風掃落葉般冷酷，之後一直躲著這人沒見面，直到幾天前沈邵捷打電話給他極為誠懇地痛悔前非，並表示以後毅然決然地拋棄對他不該有期，齊廈才滿意。

滿意的同時也鬆了口氣，畢竟沈老師跟他有患難扶住之，沈邵捷這個亡師孤一樣的角，齊廈很難做到往老死不相往來的份上迴避。

但大清早在墓園門口不期而遇，齊廈就有些不痛快了。

賀驍還站在旁邊啊。

雖然在齊廈的認知中賀驍對這人沒印象，但為視帝的真誠不允許他帶著朋友渾然不覺地見敵。

因此一起往墓園裡邊去的時候，齊廈格外沉默也走得格外快，賀驍面無表走路生風地跟著。

齊廈這天穿的是一件白的休閒裝，下面淺駝的子，他皮白廓緻，材頎長清瘦，看似隨意又半點不失高雅。

賀驍上則是洗得掉的牛仔襯和糙的軍裝，鬍子冒出青茬的兩腮配著黝黑的皮看起來很有些不修邊幅的滄桑，他材高大健碩，兩手都拎著齊廈祭掃用的東西，捲到一半的襯袖子底下兩條小臂壯有力。

沈邵捷一眼就看出來這人可能是齊廈的保鏢，這寸步不離的架勢，沈邵捷又用眼角瞟他一眼。

他眼神跟看跟班似的，齊廈不高興了，「這是我同事賀驍。」

賀驍眼淡漠地朝沈邵捷暼過去，沈邵捷正視他幾秒，很快收回眼跟齊廈談笑。

齊廈不說話，只是看著他。

沈邵捷愣了下，轉而對賀驍說：「賀先生，幸會。」

看著齊廈的面子，賀驍嗯一聲算是回答。

沈邵捷臉上有些掛不住，但那點不悅轉瞬即逝，很快對齊廈笑著說：「沒想到你會來這麼早。」

齊廈說：「我也是。」

嗯，我也是。是什麼？我也沒想到你來這麼早。意思在往前引申一步，要想得到我就不來了。

沈邵捷臉一僵，頃刻間笑意如常。

此時饒是賀驍沉穩如山，也把臉轉到一邊，角很輕地了幾下。

齊廈還真是個實誠人。

他們到的時候，墓碑周圍已經被清掃得很乾淨，碑前還擺著一束白的百合，沈老師生前關係親的人很，得意門生和侄子都剛到，比他們來得更早的人，除了魏央的爸爸別無他人。

齊廈看著很有些嫌棄，人活著的時候都沒好好對待過，往生之後做出這幅深款款的樣子給誰看？

這樣一想連帶著沈邵捷他都嫌棄了，無論看小說還是接戲，齊廈平生一大雷，有殺父之仇的人還想在一起。

雖然沈邵捷和魏央也沒夠上殺父之仇，不過他轉念想一想，沈邵捷會不會是忍辱負重故意靠近負心漢的兒給叔叔報仇？

大清早齊廈站在沈老師墓前給自己潑了一大桶狗，這劇連他自己都覺得不現實，齊廈暗暗打了個哆嗦強迫自己忽略掉了。

正好沈邵捷在旁邊說：「我最後悔的就是當時國那邊課業太忙，沒能回來給二叔送終，齊廈，他離世時你在場，當時的形你能再跟我說說嗎？」

齊廈低頭點香，讓司機從路邊買來的打火機按了兩下沒點著，賀驍從兜裡出火機啪地一下，到他面前，齊廈把香頭湊過去，沒一會兒賀驍收起打火機。

齊廈說：「謝謝。」手抖了抖，直到香頭上明火變裊裊青煙，而後俯鞠躬再到把香好，一氣呵。

再轉頭看沈邵捷，齊廈：「……」他剛才說了什麼？

他一臉茫然，沈邵捷面微有尷尬，只得自己對著墓碑鞠了幾個躬。

等他拜完，齊廈想起來了，但齊廈真不覺得把亡師臨時前的所有細節有什麼必要。

於是他自行挑選重點，「沈老師沒怪你。」

沈老師都去了這麼多年，每年祭掃不輟，到如今多麼濃重的哀痛都過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追思。

但齊廈覺沈邵捷好像走了條反路，一直淡淡追思這麼多年，到這天突然濃重哀痛了。

掃墓沒用多時間，他們準備離開，沈邵捷沉痛地說：「這幾天我總夢見二叔，十分後悔他生前沒在跟前盡孝，就連他的我這居然也一樣都沒有，我實在是對不起他的栽培。」

齊廈本來想說他大都是魏央爹給收走的，但餘瞟了下賀驍高大的影，張開的又閉上了。

很快到門口，沈邵捷看一眼賀驍，對齊廈說：「借一步說話，有些事我想跟你解釋清楚。」

齊廈：「……」不借。

但轉念想想上次這人跟他「解釋」跟魏央有關，看一眼賀驍堅毅深刻的側臉，最終還是往前走了一步。

沈邵捷不由地一喜，但很快他看見齊廈一，賀驍也跟著了，就像用繩子串在一起似的。

沈邵捷：「……」

賀驍一對深邃的眼眸目很是淡漠，但足夠堅定，跟著齊廈一刻不離。

沈邵捷斜睨他一眼，對齊廈說：「聽說你前一段出了點事兒，看來是真的，只是我們也算是打小認識，當初我大學那會兒在我二叔家你跟我有多投契，真沒想到有天我們會生分。」

這話用的是誅心式的激將法，但齊廈的關注點向來不是常人能預判的，齊廈這時候看見的是沈邵捷剛才那一眼很有些看不起賀驍的意思。

他瞬時冰霜敷面，嚴肅地對沈邵捷說：「越淺薄無知的人越難看到別人的閃點，倨傲也是原罪之一。」

說完轉揚長而去，沈邵捷完全沒回過神。

而就在齊廈上車後，賀驍突然側回頭看了沈邵捷一眼，目再不是他剛才的淡然。

賀驍一雙深邃的眼睛眼冰冷而且帶著幾乎能把人撕拉扯碎的犀利，就像是一隻近在咫尺的野突然亮出利爪獠牙，沈邵捷心裡猛地一怵，而賀驍已經上車啪地關好車門。

沈邵捷站在原地背上冷汗涔涔，像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一直到齊廈的車開走，從兜裡掏出手機時手還有些發。

上車，翻出個號碼撥出去，過一會兒，那邊人接了，沈邵捷沒等人多說話，「你有賀驍的照片嗎？」

那邊說：「賀驍？Len？能找到，你管他幹嘛？」

沈邵捷說：「把他的照片發給我，立刻，馬上。」

說完就把電話掛斷，沒多久，短信鈴音一響，沈邵捷飛快地點開，只看一眼心就沉到了底。

果然就是剛才那個人。

早先齊廈給他介紹的賀驍的時候他只當是重名，畢竟誰能想到這樣魔鬼一樣的人竟然在齊廈邊。

而在賀驍上車之後，齊廈心低落地說：「抱歉。」

這是齊廈第二次代別人向他道歉，賀驍聽著不怎麼舒坦，不過轉念一想，這隻鹿雖然腦子轉得奇怪，但對他回護也是真的。

於是賀驍說：「我沒什麼。」

生怕他在沈邵捷面前落下風，他不知道齊廈到底把他想得有多落魄，這種他一隻手就能擰斷脖子的角，賀驍沒放在眼裡過，當然也毫不在意他怎麼看自己。

剛才嚇嚇沈邵捷也只是因為這人看起來不怎麼順眼，眼神太飄忽，的確像家裡老太太說的，是心不正的樣兒。

沈邵捷看齊廈的眼神賀驍能看得出那麼一點門道，可是他一邊找機會接近齊廈，那邊還吊著魏央央。

賀驍但願這人以後不要撞在自己手上。

車從公墓開回市區的路不算近，賀驍想事的時候習慣點煙，這會兒手剛進兜，想到什麼立刻拿出來了。

齊廈眼正好往這邊瞧，說：「你，我沒關係。」完整延續他這幾天對他的小心。

賀驍其實不明白自己到底哪裡相讓齊廈覺得他不高興，所以改都沒改。

齊廈靠著椅背坐著，一對剔的眼珠著前方，但事實上一直不停地往他這邊瞟。

賀驍心裡頭貓爪似的，很想說點什麼安一下這只把自己關進籠子裡的鹿，奈何他本來就不是溫的人，一時也想不出來。

但也沒由他多想，一陣悅耳的手機鈴聲，是齊廈的電話。

齊廈很快把手機掏出來，低頭看一眼屏幕，眼神又帶著些戒備和赧地朝賀驍飄過來。

賀驍抱臂坐著手指在胳膊外側輕巧幾下，好極，要搞事的前兆。

齊廈這三天太過老實，別說他自己憋不住，旁邊的人看著都不怎麼習慣。

賀驍把眼轉向窗外的路面假裝什麼也不知道，齊廈屁蹭得離他遠了些，幾乎靠著另外一邊的車窗接電話。

「喂？我是……」

過一會兒，那邊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齊廈突然欣喜地說：「是嗎？劇本出來了？……」

他平時生活裡很有這麼大的緒起伏，賀驍下意識地回頭看他，目對上，齊廈本來還要說什麼的卻突然打住了。

接著只是聽電話那邊的人說，但齊廈眼中的彩越來越盛。

很快，那邊人又問了句什麼，齊廈眼瞬間晦暗，他說：「你能發電子郵件嗎，我現在……沒時間。」

賀驍一直等到電話掛斷，「讓你過去拿劇本？」

齊廈：「嗯。」但他也知道他現在是非常時期，多去一個地方都是在給賀驍找麻煩。

於是連忙補充道：「我讓他隔天發郵件給我。」

賀驍說：「在哪？」

齊廈看一眼前排的司機，坐直的子往賀驍這邊不著痕跡地偏了點，不自在地輕咳一下，小聲商量：「我自己可以應付，你當不知道就可以，行嗎。」

上次紅珊瑚那事累賀驍跟他同黨，這次他是真不想麻煩賀驍了，齊廈但願保鏢大人上的黑氣早日退散。

這就真是要搞事，不知道為什麼賀驍除了無奈之外還有種臨戰前的興，讓他裝不知道明顯是不想讓助理那一干等人知道。

可是演戲是齊廈的本職，拿劇本有什麼可瞞著人。

他佯裝皺眉，一臉沉肅地盯著齊廈。

齊廈聲音得更低，臉頰有點泛紅，睫忽閃忽閃的，「是話劇。」

半個小時後，車從劇團門口出發回家，齊廈兩手捧著劇本，對賀驍誠懇地說：「謝謝你。」

這可是沈老師去世後，他邊唯一一個不覺得他演話劇是假清高和不務正業的人。

齊廈激的模樣只差沒站原地來個三鞠躬，賀驍還記得助理曾經說過齊廈幾年落魄時一直在演話劇，他當年甚至還有幸看過半場，卻沒想到齊廈是真的喜歡。

「上車。」賀驍說。

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齊廈高興得這麼形於，就這點事，實在不值得齊廈千恩萬謝。

此時的賀驍已經毫不覺得齊廈是在搞事，他尊重每一個對自己事業認真而且執著的人。

可是他忘了凡事套在齊廈上，就會往一個不可預估的詭異方向以八匹馬都拉不會來勁兒瘋狗似的狂奔。

齊廈看劇本是習慣有人跟他對臺詞的，以前充當這個角的通常是他的助理，可是話劇的事除了齊廈就只有賀驍知道。

總之，很久之後賀驍都沒忘記之後這段時日對話劇臺詞的恐懼。

連做夢都是齊廈頂著一張俊得不似凡人的臉，對他說：「你接詞時間不對，注意節奏，韻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