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白月的垂第24章

第24章 真實(V三合一)

爺有多奔湧的腦,不用讓任何人知道。事實上,眼下他對郝總已經算是客氣了,他真想做什麼,用得著說理由?

郝總略作思忖,「譚清泉導演正在籌劃一部新戲,劇本算是五年磨一劍,可以爭取。認真說,幫別人要角,我還得看虧心不虧心,可要是替白硯掙就完全沒有心理負擔了,再好的戲他都當得起。」

說白了,替白硯爭角,也就是自己掏腰包保證導演創作的自由度,哪個導演不想用好演員,可每個都用得上嗎?不能。資金是道理。

比資金還的是,一個大項目上馬,得有足夠強大的利益共同,才能盡可能地降低風險。問題就出在那個利益共同上,圈裡哪家老闆沒有自己強推的明星,既然出了錢,那往劇裡塞角就名正言順了,也不看自己藝人對不對得起那戲。

這些原委,郝總明白,裴摯也明白。

裴摯很替他哥自豪,但也沒忘記這是談正事的時候。

「那行,該怎麼辦,你出主意,我管掏錢。」

郝總還是那句話,「這事兒,你跟白硯商量過了?」

裴摯想不通地說:「這還用得著商量?咱們先把自己攙進項目裡去,拿到話語權,到時候我哥要真不想演,咱們再讓譚清泉公開甄選演員唄。」

郝總立刻不說話了,裴爺為自己的心頭可真是不計本,指頭裡隨便點下去,都能讓撿的那位人生發生重大轉機。

裴摯還是渾不在意的樣兒,「行吧,就這麼定了,你先辦著,難辦了再我出馬。」

從大樓出來,裴摯等著紅燈的時候,默默朝路口倒計時鐘跳的數字看了一會兒。

已近黃昏,車從路口駛出去,他出手機撥了白硯的電話,「哥,我今晚不回來吃飯,得回我爸那一趟。」

這倒不是假話。

從小,大人們就說他撒瘋,變半大小子的時候就不著家。可他也沒那麼不著家,這次一出門就得好幾月,他得回去先看看他爸。

是得回去看看。儘管他一頭熱地從國外回家,傷剛好,等著他的就是越來越現實的冷漠,可爹也是養育他近二十年的爹。

從市區到西郊一個小時的車程,車到別墅外邊時,天已經黑。

越過鐵花欄桿和蔥蘢的綠植,裴摯看見別墅三層有暖黃的燈。如此境,似乎還跟他小時候每次晚歸時一模一樣。

哪有什麼一模一樣。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如今他媽不在了,這個家未必還算是他的家,相較當年,變化簡直是天翻地覆。

下車,出門來迎他的是他的準繼母。

中年人每次見他都著幾分小心,這會兒打量一下他的神,忐忑而字字分明地說:「你爸爸在書房,他最近犯了胃病,今天整個下午都在家休息。」

對準繼母,裴摯現在連排斥的立場都沒有,當然,他對人也完全沒有惡意。

一塊兒往屋裡去,裴摯勉強扯了下角,「沒聽說啊。」好,他爸現在犯什麼病,他也不用知道了。

大概是見他回家,準繼母待幾句就匆匆去廚房安排加菜。裴摯徑直上樓,到了他爸的書房。

書房門開著,裴摯悄無聲息地在門口站定。房間裡,他爸爸坐在對牆的沙發,正瞧著手裡的文件,跟自己的年輕助理說話。

助理,裴摯見過不止一次,是能辦事兒的人,只是,心好像沒全用在正道上。

助理這天穿的是一淺藍職業裝,打眼瞧似乎跟廣大職業沒多大區別。可細細看就能發現其用心子太,下擺只到一半。西服裡頭是抹,遞文件時腰一弓,抹上沿現出一條深深的,很有容。

助理拿筆指著文件對他爸說:「您看這兒,王總監說這才是重點。」說著說著,就朝他爸的胳膊過去了。

裴摯乾脆靠著門框抱臂圍觀,要說這人是無意,打死他三回他都不信。他現在總算明白白硯為什麼跟草臺班子那幫一筋打道,一筋們的腦回路都簡單,心也乾淨。

裴摯一直沒出聲,助理略一抬頭,眼瞟見他,神微滯,而後果然收回子,跟他爸之間的距離遠了指頭那麼寬一點點。

不等人跟他打招呼,裴摯果斷轉,行,這是一個拚命往富豪鰥夫上靠的,心裡打的什麼主意,是個人就能看明白。

裴摯沒進屋,但也沒下樓。

不一會兒,助理搖曳生姿地出來,對他招呼,「你回來了,裴總在書房,還得忙一會兒。」

裴摯不耐煩地說:「別套近乎,明兒你果斷去把工作辭了。要是再讓我瞧見你在我爸面前弄鬼,事兒就不好看了。」

人臉微變,片刻後笑著問:「裴,我做錯了什麼?」

在千年妖怪面前演什麼聊齋?裴摯都不屑說原因,「我辦事只看高興不高興,你沒聽說過?」

人還沒放棄掙扎,「裴,外邊人都知道你仗義,你何必跟我一個人過不去?」

只說你是垃圾,你還非要模糊焦點給自己分別。

裴摯抬手摳了摳眉角,面不善地說:「別侮辱你的同胞,比男人厲害十倍的人我見過不。你這樣的,能把自己跟人家擺在一塊兒,瓷呢?」

人臉灰敗地走了,裴明遠邊的任何一個人都知道,這位爺有多不好惹。

影消失在樓梯轉角,準繼母上來了。

家裡有人作妖,當主人的一點不知道?裴摯還真不信,於是,他沒等準繼母開口,說:「祝阿姨,這種貨,你就得果斷讓滾。」

準繼母笑得侷促,「這是你爸公司的人,我怎麼好開口。你爸不高興了怎麼辦?」

裴摯說:「他就是沒把這種人看在眼裡,所以也懶得收拾。」

可就算是懶得收拾,邊人看著,心裡能痛快?

一分鐘後,裴摯進了他爸的書房。

裴明遠只匆匆抬頭瞟了他一眼,「你來了。」

裴摯靠著沙發扶手一坐,簡單暴地待:「剛才那妖怪,我替你趕了。」

裴明遠果然沒把妖怪行徑放在眼裡,「不當回事就行了,何必呢?」

裴摯沒說話,他想到他媽在時,這種貨都不敢近他爸的,一來,他媽的姿能讓大部分人自慚形穢,二來,他媽從來不吝惜表達醋意,他爸也從來不願意讓老婆不高興。

一直到他十八歲那年,他家況都是這樣,可能正因為裴明遠一直是個寵妻狂魔的形象,後來發生的事,才讓裴摯那麼崩潰。

沉默一會兒,他聽見他爸問:「白硯還好嗎?」

裴摯說:「我哥好。」

然後,似乎就沒什麼可說的了,他爸的眼睛一直往文件上掃。

這頓飯,裴摯在家待了四十五分鐘。

離開的時候,裴明遠跟準繼母一直把他送到門口。

匆匆道別,裴摯開車揚塵而去。

裴明遠站在原地好半天沒

路燈下,還不到六十歲的男人,鬢髮已是片片花白。

中年人一直陪在他旁邊,沉默一會兒,終於忍不住開口:「你明明想他,為什麼不乾脆讓他回來住?」

裴明遠眼角橫刻的紋路有種說不出的滄桑,垂眸片刻,「我想見他,又怕見他。」

中年人歎了口氣,「你明明不喜歡他跟白硯在一塊兒,為什麼不開口勸勸,裴摯是個重的孩子,你開了口,他或許會考慮。」

裴明遠艱地說:「那件事發生前,在白硯的事上,他就已經不聽我的話了。現在,我跟他,還能有這個分?」

人說:「可他最近為了白硯得罪了不人,這樣下去,也不讓人放心。」

裴明遠淒惻地笑了下,「有什麼不放心?別說得罪,這次,就算他要了那個賀姓男星的命,又有誰敢把他怎麼樣?」

能拿他怎麼樣?這滿城權貴,還真沒哪個能把裴摯怎麼樣,不惹到這喜怒無常的煞星小爺就是萬幸,作為知者,人自然明白。人一時說不出話。

裴明遠轉朝門廊緩步而去:「走吧,回去,不上這心了。裴摯怎麼樣,就讓他去吧。現在他周圍的人都得按他的規則遊戲,天塌了也有人給他撐著。」

路燈把門前小路照得昏黃。

所到之,就像是個曲終人散、繁華凋零後,不甚好的淒涼夢境。

一個多鐘頭後,裴摯終於回到白硯家。他沒輸碼,站在門口抬手按下門鈴。

很快,門開了。白硯站在那兒,上是淺駝針織套頭衫,暖黃燈和了本面容的凜冽味道,整個人看起來溫和了不

白硯深棕的眼珠定定朝他著,似乎在探尋什麼,「回來這麼早?」

裴摯反手帶上門,「我這不是惦著你嗎?」眼神忍不住往屋子裡瞟,客廳電視正播著薯片廣告。

真是破天荒,平常只要沒有他纏著,白硯吃完飯不是在健房運,就是回房休息,總之怎麼都不會自己在樓下看電視。

今天和往常不同,他哥在等他。

裴摯上前一把抱住白硯的腰,下擱上白硯的肩,深吸他哥悉好聞的氣味,「哥。」

他個子高大,全力擁抱的時候,活像把白硯整個人卷在自己懷裡。

白硯知道裴摯去了哪兒,只覺得眼前的裴爺像是只傷的小狗。於是也沒把人推開,還不抬手裴摯的頭,「發生了什麼事?」

真沒什麼事兒,不過就是回家折騰了一個妖怪,接著跟家裡人吃了頓飯,家裡人還唯恐怠慢他。

裴摯把胳膊收得更,「我只有你了。」

白硯沒說話,又用力爺濃得扎手的黑髮。知道,知道了。

不管是什麼關係,他們都只有彼此了。

白硯去橫店這天,小老闆來送機。

他在《國》裡扮演的是將軍,這天的送別也活像將軍出征,那一個放心不下。

白硯不放心是有道理的。小老闆前幾天送來一本小說,講的是北漂的生活狀態,據說有拍電影的意思,白硯只翻了一半,頭越看越大,小老闆的老病還是沒改。

車行駛在去機場的路上,白硯又翻了幾頁,眉心,「你是什麼人?」

小老闆在副駕座,只能扭著子往後看,戰戰兢兢地回答:「我是影視製作人。」

白硯聲音更冷,「你對誰負責?」

小老闆說:「投資方……」

白硯冷嗤,「還有人願意給你投資?」

小老闆立刻說:「觀眾。」

白硯合上書冊,一下朝小老闆拍過去,「這就是你要拍的東西?前百分之四十的節全是暗低沉,拍片子,至40分鐘的劇都是這樣,你讓觀眾看什麼?」

小老闆小心地嘟噥:「可這就是現實啊。」

小老闆最的題材有兩個:人間真實和歷史紀實。製作時還把握不準尺度。就那種片子製作完過不了審、六十集長片不得不剪四十集雷劇的形,對小老闆而言……用廣東話說,灑灑水。用普通話說,小意思啦!語氣自行會。

白硯簡直氣到無奈:「我現在先撇開尺度不說,不管你要表達什麼,觀眾的要不要照顧?藝在乎形式,你想表達,那就得用廣大觀眾喜聞樂見的形式表達,用輕快的調子說低沉的故事,懂不懂?開篇就在哭,四十分鐘了還在哭,中間沒有任何劇哪怕是日常細節拉緩節奏。有多觀眾願跟你一起爭分奪秒地喪?」

小老闆了教訓,訥訥地說:「我知道了。」

看在小老闆的態度份上,白硯氣消下去了些:「這片子你要真想拍,就在我給你圈的那幾位編劇裡挑一位。認真說,參不這種題材的表現手法,你還不如去拍偶像皂劇,大家輕鬆。」

小老闆誠惶誠恐地應聲:「好……」

裴摯安靜地坐在白硯旁邊,只覺得滿心漾。誰能告訴他,為什麼白硯連罵人時也這麼迷人。

他哥這天穿的是一件普通的白襯,扣子也沒扣到頂,可訓人時那子不容分說的強勢著一子不可冒犯的慾氣,太。在外人眼裡,白硯或許就是強勢的,只有他知道,他哥有何等風

白硯從來都做零號,可跟他深度流時,活生生讓裴摯有被君王臨覺。

而且白硯從來都不會放不開,無論騎在裴摯上,或者被他惡狠狠下,都有種屬於男人的、有力的以及非常高級的

天干燥啊,裴摯不能再想了。他子忍不住朝白硯歪過去,頭靠上他哥的肩膀,「哥,我睡會兒。」

到橫店的這天下午,白硯心還算好,經過一個月的修整,他狀態已經恢復完好。不管他怎麼厭惡這個圈子,演戲終究是他熱的事業,對鏡頭和表現的喜已經深深滲他的脈。

路過影視城時,出窗子見古香古而且氣勢磅礡的城門,白硯覺得自己就是回到水裡的魚,翱翔於空的鳥,以及被放回茫茫大草原的獅子。

作為一個演員,鏡頭前的方寸才是他的天下,眼下還沒任何不好的事,白硯呼吸著橫店的空氣,有種如魚得水的覺。

正好裴摯問他:「這些年,你大半時間都耗在這兒?」

白硯不無驕傲地嗯了聲,接著回答:「這兒居民流通大,南南北北的人都有,吃的用的都不會有多大不適應。」說完覺得自己話多了。

這話說的,活像他擔心裴爺水土不服溜號似的。

有上次錄綜藝時「忘記」訂房的經歷,白硯這回沒忘記給裴摯訂房間。倒不是他拒人於千里之外,純粹是因為演員在劇組的作息時間太逆天。這次他上的還是古裝,就算不拍大夜戲,每早天不亮起來上頭套也是常事。多一個人窩在房裡,大家都休息不好。

事實上,他還真沒把裴爺拒到千里之外,白硯給裴摯訂的房間跟自己同層,就隔一堵牆。

他助理還住在樓下吶。

饒是如此,裴摯還在跟他耍花花心思,只回房放完行李就扎進他的房間,一雙眼睛四掃,「怎麼瞧都覺得你這兒暖點兒,我那屋太冷清。」

白硯手又了,「我跟你換?」

爺大概也明白這次賴不出結果,果斷搖了下頭,「不用,」接著認真地說:「我實在冷清了,就來你這兒找溫暖。」

白硯沒再接話,在機場時他就接到通知,今天劇組拍定妝照,他現在沒太多時間在房間耽擱。

草草收拾,又接到助理的電話,說劇組安排給他的車已經到了樓下。

白硯換了件方便穿的針織開衫,用背包把可能用上的零碎件收起來,對裴摯說:「我得去劇組一趟,晚上才能回,你怎麼安排?」

裴摯還能有什麼安排,他的一切安排都隨他哥,順手接過白硯手裡的包,「我覺著我得跟著你去悉環境。」

白硯沒說什麼,完全沒有拒絕裴摯跟隨的意思。

兩人下樓,一前一後地上車。這天橫店的天氣不錯,,和風舒暢,白硯心更加舒暢。他有最好的心和最好的狀態,好像每個孔都沐浴在下……

在鏡頭前,他就是王者,他真的很不介意這種狀態的自己被裴摯看見。

這種心源大概等同於,雄炫耀自己華麗的皮

但白硯這天沒炫耀功。

他到場時,劇組大部分演員都到了,除去主角。

白硯往化妝鏡前一座,化妝師就上場開始給他戴頭套,到此一切步驟都對。始料未及的狀況就在此時發生,他連氣都沒勻,服裝一組負責人跟導演一塊兒來了。

關上門,服裝老師向他道了個歉,說:「白硯哥,您不用太著急,您的戲服出了點問題,我們正在抓時間修整。」

白硯的定妝戲服是一皮甲,前些天才試過,造型完,做工細,很得他喜歡。

他不由微怔:「出了什麼問題?需要多久?」

服裝老師面有愧言又止。

此時導演開了口,「昨天他們把東西運過來,收拾歸類的時候才發現那皮甲不見了。也差人在原找過,可沒找著,現在服裝組弄了套跟設計圖上差不多的甲,正在修改細節。不管怎樣,先把今兒的定妝照跟明早的開機儀式應付過去。你看這樣行嗎?」

電影,男主角的主打行頭無故消失,這還真是件新鮮事,白硯簡直無法置信。

可他沒再多問,「行,我知道了。您去忙吧,抓時間。」

服裝老師正準備出門,翹坐在一邊的裴摯突然開腔,「昨天發現不見的,不用計算本,不能找人抓做套新的送過來?」

服裝老師苦笑著解釋:「就算不計本,重做一套皮甲,人工需要的時間也不了,現在真是趕不及在開機儀式前做新的了。我們新定做的那套,只能保證在第一場戲開拍前送過來。

送走導演和服裝老師,白硯趁造型師出門取東西,對裴摯說:「安靜圍觀,別被人當槍使。」

為什麼說別給人當槍使?男主角的一整套行頭消失,顯然是人有意為之。行頭不見了,對劇組各項事務進程的影響遠大過對白硯自己的影響。這玩鬼的人與其說是針對白硯本,不如說拿他作伐坑別的什麼人。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這種蠅營狗茍,裴摯略下腦子也不難明白。

裴摯只是驚訝於他哥不聞不問的姿態擺得這麼快,在劇組見過多妖怪,才能磨煉出這樣迅速的反應。總之他哥仙人下凡,不小心落進了垃圾堆。進組,心才好了不到半小時,又遇上了這麼混賬的事兒。

於是,裴摯忍不住問:「現在劇組都這樣?」

白硯心煩地回答,「哪不是這樣?」

當真心煩,本來吧,想讓裴摯瞻仰一下當代電影人的風采,結果風采來不及展示,日常好戲開鑼了。簡直丟人丟到家。

兩個小時後,白硯穿上了服裝師用來救急的皮甲,果然已經改得跟設計圖上差不多,風姿英,甚至比之前那全新的更好,甲片有做舊的痕跡,更加符合軍人的著裝。

可服裝老師還是連聲道歉,說:「不是做舊,這就是我們拿收來的舊甲改的,是別人用過的東西,白硯哥,真的抱歉。」

這就是白硯不跟服裝師為難的另外一個原因,人家擔了整個組,出事也沒隨便抓誰出來背鍋,簡直是一清流。那種遇事就往屬下上推的負責人他見過不,幾乎每次意外況都能看到。這就是劇組的慣常生態。

穿舊也不算什麼,常演配角的演員差不多都是這個待遇,白硯雖然有輕微的潔癖,也知道這不是講究的時候,因此只點了下頭,「我知道了。」

白硯這就是力行地打算息事寧人了,可息事寧人這四個字從來不在裴爺的字典裡。

這晚回去,裴摯給郝總打了個電話,大概說了下午發生的事兒,質問道:「怎麼咱們自己投資的劇組還這麼不安寧,挑人那會兒就不能多長個眼。」

郝總苦笑著說:「有人的地方就有勾心鬥角,戲還得由人拍不是?」

裴摯說:「給你個機會改錯誤,你給我安排兩人來跟組,這背後弄鬼的,甭管他是誰,我都得把他給打回原型。」

發展到這個程度,定妝照已經拍完,新訂的戲服幾天後就送到,服裝組組長老師的責任,白硯沒計較。不管底下有多暗流,好像明面上的一切都解決了。

可是,第二天又發生了件大事。

開機拜神,白硯拿著香剛拜了兩下,嘩啦幾聲,供桌垮了。

各種水果滾了一地,執行製片人跟導演都大驚,「這是怎麼了?」

白硯站在原地有些回不過神,裴摯趕衝上去,果斷走他手裡的香扔一邊地上,拉著他上下打量,「怎麼回事兒,你被砸到沒?」

白硯搖了下頭,用眼神示意裴摯跟自己到一邊涼快,他突然有種不好的預,這次的事兒要鬧大。別說長在紅旗下的唯主義不拿這種神鬼儀式當回事,劇組真是個極端迷信的地方,開機都沒遇上好綵頭,想必,在場好多人心裡都在打鼓。

在,劇組用最快的速度重新準備供桌和祭祀品,補完了開機儀式。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當然不可能,還是那句話,劇組是個極端迷信的地方,往常拍夜戲,要是遇到什麼意外狀況,講究點的老闆會乾脆暫停拍攝,請大師算過再說。

更何況是開機拜神倒供桌。

於是,這一晚,就連不跟人私下道的白硯也沒能安生。十點,他已經打算歇著,執行製片人帶著服裝組的一位大姐來了他的房間。

開門的是裴摯,理所當然地沒給人好臉,一臉不悅地朝那執行製片人開炮,「還讓不讓人休息了?」

執行製片人知道這位是投資方的大東,自然不會得罪,只笑著說:「真不好意思,我們就耽擱白老師幾分鐘。」

白硯自己踱過去,「什麼事?」

執行製片人微笑著說:「徐大姐說你那戲服皮甲有點問題,我們來看看。」

鬧了一圈,重點又回到了他的戲服。白硯煩不勝煩之餘也有些好奇,他就看看這些人能玩出什麼把戲。

服裝組那位徐大姐圍著戲服瞅了一圈,接著翻開甲片認真瞧,瞧了一會兒,激地說:「那天他們把這套甲弄來的時候我就覺得眼,果然,你們看,這甲片下邊還有生產時的標記。還真就是《潛龍》劇組用過的東西。」

白硯靠前一看,背後一塊甲片反面果然有刻紋:QL-FS-A-1 。

《潛龍》是八年前的片子,他第一反應居然是,這皮甲戲服果然是好貨,保存得這樣好。轉念一想,不對,別人劇組的戲服,現在式樣已經改得面目全非,能讓人這樣一驚一乍?

執行製作人臉逐漸沉,沒說話。

倒是一驚一乍的徐大姐給了白硯答案,「白老師,你想想《潛龍》的男主角是誰,這可是死人穿過的。你要不要找個法子去去晦氣?」

到了這個地步,裴摯終於忍不住了,獒犬的兇相畢,「什麼死人?怎麼回事?把話說清楚。」

這原委也容易說清楚,《潛龍》的男主角是一位75後視帝,七八年前當紅,可就是這位名聲顯赫的視帝,在2009年夏末,突然死於吸毒過量。

閒雜人等出去後,這是白硯給裴摯的解釋。

裴摯問:「就這麼多?」

白硯這下也在火頭上,「你還想聽什麼?」

真是夠了,他想要息事寧人,那些魑魅魍魎總有噁心人的辦法。穿了那位75後視帝的戲服,晦氣嗎?晦氣。

可在白硯這兒,不是因為這人死了,是因為這人本就道德敗壞,死都死得不彩。搞事的人贏了,現在連他想起那位服裝組的負責老師都恨不得立刻把人發落掉。

帶著一肚子火氣,白硯拉窗簾時差點把手裡的布片扯下來。

他有明顯發怒的跡象,裴摯聲氣比剛才好了許多,「哥你別氣,我去給你弄點柚子葉驅邪?」

白硯腦子發炸,「用得著?他已經是個死人了,能煞得住我這活人?」

這是顯而易見的道理,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怪力神之說都是虛妄。

可大部分人明知這個道理,心還是對虛妄的東西存有敬畏。第二天,劇組的言論風向了這樣:白影帝穿了死人穿過的戲服,然後開機拜神倒供桌,兩者之間未必就沒有聯繫。

沒有人敢在白硯面前叨叨,可白硯也不會猜不到。

就算有神鬼存在,活人的心思比神鬼可怕一百倍都不止。

這天早晨,第一場戲開拍前,服裝組負責人把自己一手教出來的徒弟扯到導演面前澄清,「你自己跟導演說清楚,那家戲服租賃店是誰推薦給我的,那套戲服跟丟失的皮甲式樣相似,又是誰告訴我的。」

小徒弟已經能獨當一面,分寸不讓地回答:「師傅,你的話我聽不明白,不是你自己看上的?」

服裝組負責人拉著小徒弟的領口要揍人,可被好幾個場務拉住,只能梗著脖子喚,「你憑良心說話,這件事從頭到尾,是不是你在算計我?」

小徒弟說:「師傅,這種事得看證據說話,雖然我是您徒弟,也不能白背這個鍋。」

證據,肯定是沒有的。平常人跟談,誰會留心眼錄音什麼的。

於是,白硯默默坐在一邊,覺得眼前的一切真了一筆糊塗賬,他的確覺得服裝組負責人的人品不錯,可孰是孰非,不是拿人品作保就能斷出黑白的。

這件事的結果,服裝組負責老師當天中午就收拾東西走了,有些事,不是白硯說不計較就能不計較。那神鬼之說,不是他不在意,其他人就都不在意。而且這位老師在整個事件中至有失察之責。

接下去服裝一組誰負責?

白硯的助理這麼說:「那服裝老師的徒弟就是第一順位。」

要是放在別,這一順位現在就要上位了。

可裴摯這次自己找到了執行製作人面前,「怎麼回事兒,事還沒弄清,接手的人就定了?」

誰敢怠慢資方東,執行製作人問:「那裴覺得誰接手合適?」

裴摯認真地說:「那晚,你帶到白老師房間看戲服的那位徐大姐,我覺得不錯。」

半個鐘頭後,理結果傳到了白硯的耳朵裡。

這麼風作,除了裴摯,他就想不出誰做得出來。

一場戲下來,白硯擋住裴摯給他汗的手,「你怎麼就知道事是那小徒弟搞出來的?」

裴摯粲然一笑,「除了他還有誰?他被自己老師著,長期出不了頭,我打聽過了,就他們服裝組這些常在一起工作的傢伙,沒幾個沒收他的好。」

那認戲服的徐大姐是憑空殺出來的?屁,一般人都不喜歡做得罪人的事兒,除非對自己有好

裴摯渾不在意地說:「那徐大姐跟他就是一繩上的螞蚱,眼下,他沒上位,他的同黨上位了,先讓他們窩裡鬥幾天再說。」

白硯沉默許久,「沒有真憑實據,你就能肯定是他。」

裴摯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看我這雙眼,亮著吶,不騙你,誰心不正,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白硯好半天沒說話,他不得不承認裴摯真有這個能耐,裴摯是個狗鼻子。

當初,他媽白士對裴太太虛假意二十多年,裴太太沒察覺,裴明遠也不知道。可現在再回頭想想,似乎只有裴摯,從小對白士的態度就是十分疏離的客氣,更有可能,這客氣還是看在白硯份上。

白硯越想越煩躁,只因為他媽後來做的那些事,他連指責裴摯的立場都沒有。

他跟裴摯分明應該是兩個坑裡的蘿蔔,可命運偏偏把他們繫在一起。

轉瞬,裴摯擰開杯子,遞到他面前,「喝口水。」還真是把自己當助理了。

白硯擺擺手,冷淡地說:「不用。」

剛好,攝影助理從他們面前過去,跟白硯笑著打了個招呼。

裴摯不屑道:「這也是個妖怪。他向導演檢舉一配,說開機拜神前,了供桌。」

其原委就值得考究了,可能這攝影助理跟配有私怨,更有可能這人純粹是想拉個人下來,空出個位置留給誰,畢竟,《國》這次選角相對明,前期,好多關係戶塞人的願都沒能達

白硯心頭又是一梗,看來,趁戲服事件謀私的角兒還不,完全符合劇組群魔舞的定位。

爺跟他想到了一,眼睛著前方,眉頭擰出一個結,「群魔舞。」

白硯心頓時壞到底,「你在看笑話?」

裴摯反應真還快,立刻側頭向他,「我這不是心疼你嗎?我哥是什麼人,居然一直這些人的氣。」

白硯一點都不覺得安,這六年,他就是跟這些魑魅魍魎一起混過來的。娛樂圈是一灘渾水,劇組也是,他就是其中的一份子。裴摯看不起這些人似乎跟看不起他也沒多大區別。

他沒忍住火氣,「你看我的笑話?」

裴摯百口莫辯,「這是哪裡的話?」

他悶聲不語,憤然起,裴摯也跟著站起來。

他一刻也不想多留,轉就走,裴摯抬起手臂要攬他的肩,胳膊一下被他甩開了。

聽見裴摯在他哥,白硯也沒回頭,他承認自己就是惱怒。

早知道會這樣,他就不該帶裴摯來劇組!讓回歸的前任親眼看到自己在泥坑裡打滾,還有什麼比這個更狼狽?

白硯剛走出佈景地,突然瞧見執行製作人的銀SUV在不遠停下,SUV後邊還跟著一輛黑漆珵亮的轎車。

兩輛車的後門幾乎同時打開,執行製作人下車笑瞇瞇地迎到轎車旁邊。不一會兒,一個穿著西服的高大男人從車裡下來。

白硯看清男人那張許久不見的撲克臉,愣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導演也出來了,站在他旁邊說:「段先生來了。」

白硯問:「他來幹嘛?」

導演疑地說:「你還不知道?咱們得找高人驅邪,段先生最近在這兒看好一個度假別墅的項目,剛好請了風水師,資方開口借人,他就允了,不是,他不是說他跟你認識,得空得親自來看看你,你自己不知道?」

不遠,高大男人深邃目已經捕捉到白硯的存在。白硯心生厭煩,只想轉就走。倏忽間,「哥……」裴摯的聲音追到了他旁邊。

白硯轉著裴摯細汗遍佈的額頭,強扯角一笑,而後自然而然地抬手攬住裴摯的肩,低頭溫聲說:「我就出來個氣。」

部矛盾放一邊,現在先一致對外。

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裴摯不著頭腦,卻好歹鬆了一口氣。正準備再跟他哥說兩句好聽的,突然聽見個男人的溫雅沉穩聲音:「你們都在。」

裴摯循聲去,看清男人那張令人牙的臉,反而咬牙笑了,「段叔叔。」接著帶笑意森然地去看白硯的眼睛,這人怎麼會在這兒?

白硯也不帶緒地跟男人招呼,「段叔叔好。」

不著痕跡地跟裴摯換一個眼神,他怎麼會在這兒,我應該知道?

段叔叔,段墨初,他們倆母親的學弟。

部矛盾放一邊,現在先一致對外。裴摯不是頭一個對白硯表白的男人,這位段叔叔才是。

因為有這段前緣,裴摯每次看見這位都想揍人。白硯也是煩得不行。

當年,段墨初總是仗著自己有男人的閱歷,反覆跟他說裴摯不,你們不會長久。這種一言不合就向人灌輸自己人生觀的角,白硯真是厭惡頂。

於是,白硯淡淡回答了男人的話:「裴摯在這兒也正常,他就是跟著我來的。」

不拖泥帶水是應該有的態度,小混蛋再混蛋也是自己人,裴摯就算犯了天大的錯,放著他被炮灰刺激的事兒,白硯也不屑做。

裴摯滿意了,笑瞇瞇地摟住白硯的腰,坦然地說:「對,我現在天都跟著我哥。」

勾肩搭背,哥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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