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次日的早餐，秦佑先下樓，早飯已經擺在桌上了，楚繹還沒出來。

秦佑在桌邊坐下，抬頭樓梯間去，正好瞧見傾斜下行的樓梯和一樓天花形的角度間，探出一個絨絨的腦袋。

「還不快下來吃飯。」秦佑說。

樓上的人應了一聲，整個影緩慢地在他視線中現出全貌，上穿著一件白的套頭衫，深藍牛仔，清爽的大男孩兒樣，正是楚繹。

等人走到他對面不遠，秦佑才發現一夜過去，楚繹眼眶的淚紅還沒完全散盡，估計吃了皮白的虧，但現在看著還有些明顯。

昨天抱著他那一頓哭，也難怪今天吃飯都不好意思下來。

「早。」秦佑心裡頭有些忍俊不，但面上神淡淡地一直看著楚繹走飯桌前邊。

楚繹抿著，角揚細小的弧度，眼睛故作神地略微睜大，眼神卻不自在地閃爍飄忽。

一直就保持著這種含蓄靦腆的表，直到眼跟秦佑對視，「早，」在他對面坐下了，埋下腦袋默不作聲地開始吃飯。

秦佑角一，子略微前傾抬起眼簾目灼灼地向楚繹過去，「男兒有淚不輕彈，只緣未到傷心，你完全不用有負擔。」

楚繹手裡湯勺一頓，頭紮得更低了，另一隻手趕抬起來摀住額頭，很快，再抬起頭時剛才矜持含蓄一掃而空。

烏溜溜的眼珠控訴似地看向秦佑，悲憤地說，「秦叔你變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秦佑忍不住笑出聲來，所以，楚繹就是這樣，不管發生說讓人難的事，一覺醒來就雨過天晴。

跟那種凡有點不痛快，愁雲慘霧就非得籠罩輻到周圍所有生的人比起來，楚繹這個實在是太討人喜歡，也實在太招人疼。

早飯後，秦佑的書房。

兩人站在寫字桌前，秦佑對著開的屜略偏一下頭。

楚繹聽話地把手上抱著的筆電和平板電腦都放進了屜裡。

「手機。」秦佑說。

楚繹不不願地把手進兜，「不太好吧？」

今早秦佑讓楚繹這幾天都不要出門，把麻煩給他去理，現在沒收楚繹的通訊用，就是讓他事解決前都不要跟外界聯繫。

秦佑神平靜無波，「你不出面，事反而容易解決。」

短短一句話，楚繹懂了，緣是最霸道的聯繫。

他掏出手機乖乖地給了秦佑手上，然後胳膊垂下去，手還在順勢側隨意地輕拍倆下，一副渾輕鬆的樣。

秦佑微瞇著眼看著他，漆黑深邃的眼眸目著一犀利，顯然已經看穿了一切。

楚繹：「……」你個高你說話。

反手從牛仔後面的兜又掏出一個手機。

東西遞到秦佑面前時，他還想垂死掙扎下，「你跟我高中班主任真像。這些東西全都拿走，我很無聊的。」

秦佑順手接過去，一不帶猶豫地扔進屜裡。

抬頭要笑不笑地對楚繹說：「班主任這幾天都在家看著你，你還顧得上無聊？」

不知道從哪出來一個psp，擺到楚繹面前桌上，「這個拿著玩。」

楚繹低頭一看都要哭了，我謝謝你！

不過他剛才是不是忽略了什麼重點？認真想一下秦佑剛才的話，楚繹很快轉憂為喜眼中一亮：「你是說，你這幾天都在家嗎？」

秦佑沒急著回答，穩穩在寬大的寫字桌前坐下才開口，「嗯。」

秦佑跟楚繹說的是，他前兩天舟車勞頓，這幾天剛巧大雨，可以不出門就在家休息。

但事實上，楚繹也沒見他歇著，整個上午，秦佑都在書房看文件。

午後，窗外雨淅淅瀝瀝地下著，過一層玻璃，簷下的水珠篩豆一樣的往下落。

班主任說要看著他，楚繹接這個設定後就心安理得地賴在書房不走了，搬來把凳子坐在秦佑書桌的側方，一向不喜人打擾的秦先生居然一點異議也沒有。

楚繹看了會兒劇本，覺得甚是無趣，房間裡很安靜。

秦佑低著頭，骨節分明地手指嘩啦翻過一頁。

他目專注地落在面前的紙頁上，似乎心無旁騖，秦佑認真起來，皺眉凝神深思的樣子很是冷峻英。

楚繹看見他放在一邊的手機，不免有些心。

手輕悄悄地過去，剛到手機外殼邊沿，方纔還旁若無人的男人突然沉聲開口，「碼3721，敢打電話發信息或者看新聞，就小心點。」

由始到終秦佑都沒抬頭，既然都正大明了，楚繹乾脆一把抓過電話，迅速輸碼解鎖。

然後打開相機，略微起腳踩著地面推凳腳一直蹭到秦佑邊，他背對著秦佑，拿著手機的手在前揚得高高的，轉頭對秦佑說：「看這邊。」

秦佑這才朝他的方向抬頭，楚繹臉轉向鏡頭駕輕就地作出一個最適合上鏡的笑容，同時摁下快門，卡一聲。

這是他們第一張合照。

秦佑終於笑了，笑容著幾分寵溺。乾脆放下手裡的文件，低頭就著楚繹的手看了下照片，其他都好，就是楚繹昨天晚上哭過的眼睛，拍出來還是有些不自然。

楚繹顯然也注意到了，拍一下口：「沒關係，我有黑科技。」

秦佑縱容而又無奈地看著他，「我知道，一鍵變。」

楚繹噗嗤一下笑出聲來，秦先生把一切手機修圖件統稱為一鍵變，就是這麼有個。

三天之後，楚繹解。

這三天裡，他只有每天晚上和經紀人通過一次電話，而且經紀人一直對外邊的狀況語焉不詳。

楚繹從秦佑手裡拿回電腦的時候，助理先生也在，秦佑對他擺擺手，「自己回房去看吧。」

知道他們有事要談，楚繹回到房間就迫不及待地打開點腦搜索各方面跟他有關的消息。

各種言論訊息五花八門，他按發表的時間理了理，才總算有了些頭緒。

首先，是一個知名娛樂八卦公眾號的向此號料，號稱自己的父親是楚繹繼父的老同學。

並表示，楚繹的繼父年輕時候是做小本買賣的，生活不算拮據，但也絕對算不上多富有。

娶楚繹的媽媽，讓他的生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從此住豪宅、穿大牌、開名車，還從老婆那拿了大筆本錢自己出來擴大生意。

料者說，自己父親那些同學都知道楚繹繼父是傍上了富婆。

可是一直很奇怪，這個富婆出不像多好，也一直是家庭主婦，那麼多錢到底從哪來。

現在知道前夫是楚清河，才總算明白真相。

同時，有個著名的老導演寫了個長微博發聲，說楚清河為人正直，而且家庭觀念極強。

雖然不知道當年楚清河跟妻子為什麼分開，但作為楚清河的好友，他知道當初離婚是楚繹的母親一意孤行地提出來的，不存在被楚清河拋棄。

即使這樣，楚清河最後還是給了妻子一筆不薄的財產。

老導演還痛斥楚繹不作為，即使顧忌母親的面，也不能讓自己去世的父親含冤莫白。

有趣的是，博文發出來不一會兒，《絕代風華》的主演凌影后，就客氣而嚴肅回復導演說，一邊是父親，一邊是母親，楚繹也是進退兩難，而且所有的不利言論都指向他，他自己開口辯駁不備說服力，倒像是在給自己洗白。

導演最後回復影后一個，「哎！」

兩人一唱一和，一個黑臉一個紅臉，最後以一聲歎息落腳，一切盡在不言中。

事發展到這裡，輿論的風向就劇變了，就是當天，記者在臨市一家容中心發現了楚繹媽媽的蹤跡。

面對記者的各種問題，楚繹媽媽一直緘口不言，像是默認的姿態，而陪在邊替擋著記者的，居然是楚繹經紀人工作室的一位助理。

自此，楚繹不關心親母的流言不攻自破。

而當時母子倆爭吵被抓拍，被路人聽見是楚繹媽媽問他要一棟房子。

本市和臨市的房價大家都心知肚明。

有個自稱圈人的帖子分析了一下楚繹的財產狀況，楚繹出道三年，近期才紅，本人收並不算多麼厚。

那麼，他媽媽要的很有可能是楚清河的產了，離婚在家都那麼多年了，還來問兒子要前夫留下的房，這人多大臉？

一時間，攻擊矛頭都指向了，楚繹的經紀人在這個時適替他發聲，呼籲大家多注意楚繹本，不要打擾藝人的家人。

當然，質疑者仍然有。

楚繹在微博話題下方就看到幾條：

「楚繹舅舅當時那條新聞，大家現在都視而不見了吧，楚繹諷刺他媽媽離婚再嫁是不守婦道，這不是直男癌又是什麼？」

結果馬上就被人頂回去了：

「楚導演和我們楚繹對那個人來說就是兩棵搖錢樹，所謂的舅舅不過一個幫著搖樹的人，說話有多可信度？」

自此，大戲落幕，楚繹卻對著電腦屏幕半天回不過神。

他明明跟秦佑代得有限，可是，事理細節方向和遮掩程度，警告誰、保護誰、留下誰順籐瓜慢慢清算，居然跟他到要挾後那個晚上做出的決定，並沒有出多。

別墅書房，秦佑坐在沙發上不發一言。

助理先生則坐在一邊，畢恭畢敬地說：「我都是按你的吩咐做的，別說，幸虧楚繹這幾天電話關著，我剛跟把條件亮出來，就歇斯底里要楚繹親自跟談，整一個瘋子。」

小心地看了下秦佑的臉，又問：「可是我不明白，不給好，收拾也不是問題，為什麼還要拿幫楚繹弟弟畢業後辦移民的事當甜頭，讓配合行呢？」

秦佑手指在大上輕快地敲擊幾下，沒說話。

為什麼？不是一直把兩個兒子一個當寶一個當草嗎？

兩個兒子，選擇犧牲無辜的楚繹。

那麼就讓再選擇一次，一邊是看眼珠子似的兒子的前程，一邊是自己聲名狼藉，有因有果。

選了兒子，自己倒霉，那也是欠楚繹的，活該償還。為了產，要把楚繹往神病院送，這種人也配當母親嗎？

不過這些還不是重點，秦佑向來是個務實的人。

等不到他的回答，助理先生也不敢多問，秦佑起時卻慢悠悠地開了口：「一個在國，一個在國外，控制起來更簡單。」

楚繹向來是個恩怨分明的人，曾經把他從囚中解救出來的弟弟，他不想傷害，那就把這個人送得遠遠的。

助理先生愕然地張了張，他明白了，幾年後送走楚繹的弟弟，再往後，秦佑有的是辦法讓楚繹的媽媽出不了國。

那人那麼看重小兒子，秦佑這是打蛇專打七寸，楚繹媽媽這次答應條件，就等同於把肋送到他手上了，不想骨分離就得乖乖聽話。

可促這一切的手段，沒傷沒死沒見，雙方自願。

這人，以後還敢找楚繹麻煩嗎？

他怔愣中，秦佑點了支煙，深吸一口，轉頭問，「楚繹的舅舅呢？」

助理從口袋掏出一張紙，展平遞到秦佑面前，「這是最近跟他接過的人，和這些人的家庭社會關係。」

秦佑接過來，低頭一看，本來古井無波的雙眼中倏忽有寒閃過。

把紙一團，順手扔進垃圾桶，目幽幽地看向窗外，「蔣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