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秦佑剛下車，就聽見從林間傳來的喧鬧聲。

路旁挨邊停著好幾輛劇組的車，說話間就遠遠看見好幾個人像是擁簇又像是攙扶著誰從樹林裡邊出來了。

中間那個被人擋著，秦佑沒看清。依稀聽見有人在說：「慢點兒，那邊胳膊你給抬著些……」

接著又是另外一個人的聲音，「這得想法給止住啊。」

是有人拍戲了傷？

秦佑心頭一，對正準備開車離開的司機說：「你在這等著。」腳步立刻就朝著那群人的方向大步過去。

那幾個人是朝著路邊停車的方向走過去的，秦佑越走近心跳得越快，片刻，他看見他們走向一輛的白的寶馬x5。

是楚繹的車。

秦佑確定他沒看錯，步子更快了，路邊雜草間有斑駁的跡。

那幾個男人打開車門，把人扶進車裡的時候，秦佑走到車後座跟前，開圍在車外的人，自己上前，朝車裡過去。

只一眼，秦佑眼幽深得探不到底，薄削的抿冰冷的一條線。

他看見，楚繹坐在後座，一條從膝蓋以下小心地掛在座椅邊上，垂在桌椅側邊的小像是像是腳踝不敢用力。

右手手掌墊著厚厚的巾托住左手，左手的掌心一片模糊，把巾也染得猩紅一片，目驚心。

旁邊被秦佑推開的人也見過他來找燕秋鴻，禮貌地打了聲招呼，「秦先生。」

楚繹聞聲抬起頭，一張沒多的臉，頰邊還有幾條什麼刮破的細小痕。

他看著秦佑的時候神還有些驚惶不定，短暫的頓愕，眼中水霧迅速凝聚，角卻出一個笑，「秦叔。」

燕秋鴻很快也跟過來了，這時候秦佑正攥住楚繹的手腕，擰眉頭看著他手心翻綻皮間扎進的玻璃碎片。

楚繹一聲不吭，秦佑能肯定他是忍著疼，眼下這狀況收拾傷口要，手攙過楚繹，「走。」

楚繹腳也崴了，他車裡更寬敞，待會楚繹的車可以放著讓別人給幫著開回去。

至於其他的，過後再清算。

看著秦佑一臉冷厲的神，燕秋鴻知道他這就是非常不高興了。

秦佑攙著楚繹往他車那邊緩慢地走，燕秋鴻跟在一邊，還是老實地代道：「幸虧他自己機靈，否則就不是傷到手腳皮這麼簡單了。」

是代也是開解，因為，當時楚繹自己反應夠快，手撐著地子滾到了一邊。

要不是這樣，就那麼生生地倒下去的話，他腰腹落地的位置全是打碎的酒瓶，厚實的玻璃而稜角卻極為尖利，藉著人倒下的重力會直接刺穿腰腹。

要真是傷到脾臟什麼的，別說這戲楚繹演不下去，丟了小命都有可能。

楚繹臉一白，沒說話。

秦佑扶著他往前走，腳步沒停，眼更沉了，他甚至都沒瞟燕秋鴻一眼，冷冷地說：「直說，是不是意外。」

燕秋鴻沒有瞞，有些事也確實沒有瞞的必要。

短短兩句話說了今天拍戲前發生過的不尋常，秦佑臉可謂雲佈，眼神就不止是森冷了。

燕秋鴻說完就被人走，秦佑攙著楚繹繼續往前走。

楚繹看一眼他皺的眉頭，忍著掌心火燒火燎的疼，強笑著寬，「秦叔，事要真是蔣瀾干的，那就是我讓他犯怵了，否則他也用不著這樣鋌而走險。而且我手那麼利落，沒讓他算計得逞。怎麼樣，我還是厲害的吧。」

說著，還故作輕鬆地對秦佑眨眨眼。

秦佑平時吃他這套，但此刻神一鬆都沒有，也不回答，氣氛一時尷尬起來。

還好此時已經走到車邊，司機迅速地給他們拉開後座的門。

一直沉默不語，像個冰雕塑像似的秦佑在楚繹弓下時，手護住他的頭頂。

即使極力忍耐也非常小心，楚繹被攙進車裡時還是到腳踝，裡倒嘶一口氣。

秦佑沉聲說：「先別開車。」語氣沒有一溫度。

說著，扶著楚繹讓他斜側坐在後座裡邊。在他側前方蹲下，一手托起楚繹傷的那隻腳，給他掉鞋。

秦佑材高大，此時就在兩排座位間不算寬敞的空隙裡，顯得很是仄，但他渾然不覺。

一手托著楚繹的小，另一隻手不輕不重地在他腳踝上幾下，「是這兒疼？」

秦佑問這句話時，終於放了聲音，表雖然冷冽，但他抬頭，向楚繹的雙眼裡，有濃霧一般糾結氤氳且揮之不散的心疼。

那麼清晰，毫無掩飾，楚繹艱地開口，「是，」其他的話，全都哽在了頭。

秦佑又低下頭，眼專注的看著他傷到的腳踝。

雙手捧著，小心翼翼地，就好像傾盡了他一生所有的珍惜。

楚繹默默看著秦佑烏黑的發頂，心裡頭好像有火山頃刻噴發，火熱而激盪，同時，也苦難當。

這個世界再沒有人像秦佑一樣給他這樣的覺。

好像自己就是他的全世界，又好像他已經融他的脈中從此不可分割。

好像他就是他所有冰冷之下的，難解難離，刻骨銘心。

楚繹很清楚地知道秦佑的未來會去往哪裡，他更知道一個男人三十餘年來一直堅守的人生方向很難為誰而改變。

可是，這一個瞬間，雖然知道自己貪心，他卻真的想問秦佑。

既然如此珍視，能不能為他破例一次。

但也沒等楚繹問出來，聽見秦佑突然出聲：「忍著點。」

與此同時腳踝骨頭被一不小的力道猛地一扳，一陣劇痛猝然襲來。

楚繹疼得悶哼一聲，呲牙咧。他怎麼不知道秦佑還會正骨？

他眼淚都要疼出來了，還真是，刻骨銘心。

晚上，楚繹臥室的洗手間。

他彎腰站在洗手臺前，頭一直低到水龍頭下邊，去醫院取玻璃清理傷口後的手被包得像個粽子似的，小心地背在後。

水龍頭裡溫水嘩嘩地流，秦佑站在一邊，捲著袖子，大刀闊斧地澆水潤他頸後的頭髮。

楚繹上穿著睡，澡已經洗過了，是自己吃完飯用保鮮包著傷手洗的，早知道秦佑擔心他傷了手不好打理自己，他就一塊兒給秦佑留著了。

這樣想想又覺得自己有點沒臉，好在頭都低到水池裡了，臉紅什麼樣也沒人能看出來。

「耳朵沒進水吧？」他聽見秦佑問。

「沒。」楚繹說。

幾乎是同時，他覺到一縷溫暖的意順著脖子流近領口，一直流到前。

楚繹抬手抹了把已經的臉，趁著抹臉的間隙鼻子沒被水流糊著，深深吸了口氣。

好吧，他秦叔業務練度有待提高，可是，工作熱還是很讓人的，是不是。

而且作還快，片刻間，洗頭就在楚繹頭上打出富的泡沫，秦佑一邊用力地他頭皮，一邊問：「我手重嗎？」

「剛剛好，」楚繹閉著眼睛，一張就有什麼不明流進了裡。

前味鹹，後味，楚繹覺得頭上的融融暖意讓他舒服得像只被順的貓似的，但還是皺起眉頭忙不迭地用舌頭抵著吐了出去。

原來洗髮水是這個味兒，今天算是長見識了。

一直洗完，秦佑還好事做到底地給他吹乾頭髮，楚繹盤坐在床上，可能是屋子裡的暖黃的燈太旖旎溫，他無故想起秦佑胃疼院，他們在醫院相擁而眠的那一晚。

吹風機在耳邊嗡嗡地響，秦佑寬大溫暖的手掌撥著他的頭髮，楚繹有些睡意，但恍惚又覺得自己似乎整個子都被吹熱了。

想了想，他其實也沒傷到什麼要的地方是吧？

側頭看一下秦佑被燈投到地上的影子，楚繹眼珠子遲緩地一轉，抬起傷的那隻手臂，裹粽子的爪子在秦佑跟前晃了晃。

「秦叔，晚上要是傷口發，我該不會手抓吧？」

快來一個人按住我！

秦佑從他子側後方看著楚繹廓緻的下頜，「傷口快癒合時才發。」

楚繹被他說得一頓，好吧，這好像是事實。

正好頭髮吹乾了，秦佑關掉吹風機，站起正好楚繹也轉頭看他。

楚繹向他的眼有些失的晦，秦佑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麼，吹風放到床頭，溫和地問：「今天下午的事，還是嚇到了？」

據說有些人驚怵過後，的確會有一陣心理影，他不知道楚繹心理影面有多大，現在看起來都不敢一個人睡了？

楚繹本來垂著眼睛，聽到這話眼中瞬時一亮，接著抬眸迎上秦佑的目，打了個哈哈：「怎麼可能，我都多大人了。」

說完就轉開眼，還抬手撥了幾下額前的頭髮。

怎麼樣？蓋彌彰比直接承認是不是更加真實。

誰知秦佑要笑不要地點一下頭，「好，你先睡覺，我回房洗澡了。」

說完，轉就朝著門外去了，還十分心地幫楚繹帶上了房間門。

楚繹眼看著他把門關上，人從床上跳了起來。

不是這樣！你聽我解釋！！

不管這晚上心如何，可能是因為整天的折騰，人的確累，楚繹躺床上不到幾分鍾意識就陷一片黑甜。

迷迷糊糊中，似乎覺到有人在挪他的，還擰了他的鼻子。

晚上翻的時候恍惚覺得邊有個熱源，他手抱住，整個子過去，睡得更香了。

這一覺睡到自然醒，次日早晨楚繹是在清脆的鳥鳴中醒來的，睜開惺忪的眼睛，才發現天已經大亮，瞇起眼抬手擋去刺眼的亮，意識逐漸清醒時發現他自己只睡了半邊床。

翻了個，突然看見空著的那半邊床頭，放著另外一個枕頭。

他床上從來只放一個枕，那另外這個，楚繹很快蹭過去，手從那個枕頭上摘下一純黑的短髮。

他自己的頭髮染過，是深棕。

楚繹整個人都不好了，昨天晚上他床上的確睡了另外一個人，那不就是秦佑嗎？

他都快哭了，秦佑在他床上睡了一整晚，他自己也結結實實地給睡過去了。

秦佑昨天的確了他的鼻子，他還是給結結實實地睡過去了。

楚繹趴在床上懊惱地捶了幾下床褥。

下午被嚇那樣，晚上還能睡得死豬似的，到底，多大心。

但轉頭想想，似乎昨天真發生點事，也改變不了什麼？

楚繹最後趴在床上一不了，心裡邊有難言的酸。

是的，他這是幹嘛呢？即使昨天晚上真發生點事兒，也很難改變什麼，說不定結果只會更糟，是吧？

因為手上的傷，燕秋鴻讓他先在家養兩天，楚繹這天沒出去，中午準備吃飯的時候，秦佑也回來了。

楚繹有驚詫，站起來：「今天怎麼回來吃午飯了。」

家裡阿姨給添了碗筷，秦佑在他對面坐下，看著他上的睡，意有所指地說：「吃完飯上去換服，下午家裡有客人。」

又補充一句：「家居服就，不要太正式。」

說完這句，秦佑就不再多言，楚繹一時有些疑。

但當時間到了下午，他看見一個中年男人帶著面無人的蔣瀾走進客廳的時候，立刻明白了一切。

中年男人和蔣瀾長相有幾分相似，他們進門，秦佑一直坐在沙發看報紙，巋然不，一臉沉肅。

男人走到秦佑跟前，很客氣地笑了下，把蔣瀾讓到秦佑跟前，恭敬地說：「秦先生，舍弟不懂事，我帶他，來跟你賠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