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太歲

延這兩天也不痛快。劉導對外把他接了新戲男三的事兒傳得風風火火，他自己明白得很，公司不點頭，這事兒連八字頭一撇都劃不上。他要是有點價，還能攛掇劉導演找條門路替他解約，可眼下傳出去的價是虛的，劉宇峰對他的看重還沒到跟聶錚對著幹這一步。

下午正煩著，劉導又來電話了，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小啊，你自己也得跟公司好好聊聊，表達一下對這個角的喜和參演的決心。」

延頭都要炸了，他喜歡有個屁用。所以語氣也有些煩躁：「您也悠著點吧，架子搭太高，我怕我沒命落地。」

就只差沒直說，這人在外頭傳消息是公司就範了。延認真希公司能就範，但也是認真擔心這孽力回饋後反而會弄死他。

而且，有了陳特助在先，延這次對到跟前的好事好歹有了些戒心，「不是，您能不能說說，到底看上我哪？」

劉導氣都沒一下，「你合角啊，沒有人比你更合適，我追求的是完無缺的藝，懂嗎？」

延沒說信，現在的事實容不得他說信或不信。

聶錚的書就是第二天大早找上他的。延接到電話，胡套了件服急匆匆出去，見車停在路邊，書在門旁站著。

小跑著過去，「姐姐，有事兒？」

書也開門見山，「我來問你兩件事，第一，你是怎麼勾搭上陳特助的。」

呵呵，傻終於被查了。延眼都沒眨一下，「他送服下來那天，我跟出去給他遞了盒煙，他就把老闆給賣了唄。」

「他不煙。你老實點，一個字也不許摻假！」

妹的，就知道哄不住人。

延乾脆不加料了，「好吧。我跟出去跟他套了幾句近乎，他開始不溜手地沒接招。」

「後來呢？你想想當時的況，從頭到尾，要不要的，都跟我重現一遍。」

這麼認真？延也認真了，要不要的都得說，幸虧他記好。

「我跟他走到廣場外邊，沒說幾句，來了輛車，他就去上趕著拍馬地招呼車裡人了。」

書立刻來了神：「誰的車？什麼車？」

延笑了下，「那車窗子只下了一條，裡邊是什麼人我也沒看清啊。反正是輛豪車，黑的，牌子不記得了。」

「接著陳助理就被上了車，車還是停著沒走，不知道他們要說多久，我正打算回去，結果，陳特助剛好下來就把我住了。這一次對我臉就好多了，胡聊了幾句就讓我留了電話，當天就……跟我說了聶先生那天出去的時間。」

「就這樣？」

「姐姐，我腦都絞給你了。」

「第二件事，你去夏姨那聶錚，也是陳特助給你通的消息？」

媽的，這事兒姓陳的也沒招啊。延想了想，還是決定坦白，「是。」

這次他被盤問了半個多小時，書一板一眼地錄下他說的全部。見人上車要走，延忙追著問：「姐姐，你看我還有救嗎？」

書說：「你得自救。」意思是乖乖的，別再繼續作死。

可被延聽在耳朵裡就走了個樣：這分明是在提醒他不要束手待斃。

可怎麼做才能不束手待斃？延在馬路沿上坐了一會兒，聶錚，一切癥結都在聶錚上，他得自己見聶錚。

事決定了就沒什麼好猶豫，延回家騎上自行車，再次出門往南郊去了。剛才書提到夏老太太，今天周六，上次他去那撞聶錚也是周六，聶錚看起來跟夏老太太不錯，是每周固定時間上門也說不定。

這天也算他運氣好，急吼吼地一個多鐘頭出城到了村裡，隔了十多米遠就瞧見聶錚的那輛SUV沒像上次一樣停進車庫，而是停在夏老太家院子門口。

延下車了把汗，合適不合適也都顧不上了，不敢太用力地拍了幾下門。

和上次一樣，聽見老太太問了聲是誰，而後鐵院門上的小門開了，聶錚站在門口，一看見是他，臉直接來了個晴轉，連多雲的過度都沒有。

「聶先生。」延怯怯地了聲。

這次，聶錚沒請他進去，而是自己出來，把門關上，冷冷地說：「就在這兒說。」

延無端覺得後頭一定還省略了半句：說完快滾。

延是認真覺得這男人有點神分裂，那晚上的事兒，甭管聶錚忘得多乾淨，做的時候，這人可是把平常他們倆之間那點零碎都記得清楚極了。聶錚卯著力氣幹他，還掐著他以前說的話，痣都給他蹭破了一層皮，那可真是想著是他還激得上天地似的。一覺醒來，要命，換了一個人，就眼下對他這個嫌惡勁兒……這他媽找誰說理。

但他也知道不是說理的時候，現在他還把聶錚當個平常男人看，那純屬腦殘。延很清楚，這人一句話能定他生死，於是老實恭敬地說：「聶先生，我來跟您說聲對不起。」

而此時的聶錚，心說不複雜是假的。男人的思維沒道理，這人就擺在面前，有過親的關係，心理果然不一樣。幾天沒見，聶錚很奇怪自己見到這孩子，第一覺居然是，瘦了些。

但肚子裡頭那惱怒依然還在：一是厭惡延小小年紀就謊話連篇、不擇手段；更多的則是憎惡自己年紀大一，居然就大意到真著了道。

所以聶錚沒留面，「說正事。」

延也看出男人沒有接道歉的心思，只能省去套話，開始討饒，「聶先生，是我錯了，我不該……冒犯您，今天來是想求您放我一馬。我做過的事自己擔著，只要您能消氣，怎麼罰我都行。」

聶錚看他一會兒，「怎麼罰？」

延：「……」我睡了你，你睡回來不就得了。

但這話一定是不能說的，聶錚明顯不想再跟他扯上關係。

為了扯平，他咬牙道：「您找個人強我一次，這事兒能過去嗎？」

聶錚險些背過氣去。

這一口氣順，聶錚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你現在就走，別再讓我在這兒看見你。」

延：「……」一次不行得兩次？

沒等延開口，一陣鈴聲突兀地響起，聶錚轉到一邊，背對著延，掏出手機，按下接聽。

電話是書打來的，書一改往常的利落，言又止地說：「那天陳特助上車的人我查到了，……你要有心理準備，那個人是……」

這一通電話掛斷，聶錚倒是真心顧不上延了，陳助理背後的人是誰，他猜都沒往那個人頭上猜。陳助理最初不搭理延，上過一趟那個人的車就搭理上了，突然的轉變，跟車裡的人有關，完全有可能。

如今想來，那人算計他嫁禍明影帝完全有機，畢竟，一直恨他對明影帝不夠狠。而且，據也不是沒有，他回國後，每個週末都來看夏姨，其他人不知道，那人是知道的。這能解釋不久前，陳助理為什麼能指使延到這兒來找他。

沒心思管延還站在一邊，推門就要往院子裡去。

延並不知道金主剛得知的真相多了不得，過時，順手就拽住了聶錚的胳膊：「聶先生……」

聶錚強扳開那隻手。

「吱吖」一聲，門開了，夏姨站在院子裡，正巧看見他們拉扯的樣兒，頓時瞠目，「你們怎麼了？」

聶錚沒說話，延把胳膊放下了。

老太太還是一臉憂，「你們在吵架嗎？聶錚啊，小還是個孩子，有話好好說，不要兇他。先到院子裡去吧。」

聶錚就冷眼看著夏老太太對延忙不迭的表示關切，只覺反常，老太太平時是極有分寸的，從來不管不該手的事，眼下卻不問原因地站在他的另一邊。其實從上次老人家看臉不容分說留延吃飯的時候，他就覺得反常了，老人家對延的態度，實在不像是對陌生人。

這會兒理智回流，他心反而靜了，吩咐延：「你先回去，改天我給你一個說法。」

延也覺當著老人家面拉扯不好，於是應了聲好，跟夏老太太告別便離開了。

聶錚回到院子裡，見夏老太太仍滿臉不捨，問：「您這麼關心延，只是因為他模樣好？」

果然，夏姨神大變。

老太太比老聶大十五歲，照顧聶錚之前在聶家幫傭，也算是看著老聶長大。

聶錚想到自己曾經聽說過的只言片語，強住口的翻騰，直視老人家的眼睛，「他像誰？應該是個我沒見過，您很悉的人。他像誰？」

夏姨眼圈紅了，抹了把淚，「聶錚，你不要怪我。都是我，一手帶大的孩子啊……」

聶錚好半天說不出話，果然，那個人要借他手對付的，還不止明影帝。延可能不是工，本也是目標之一。

同一個時間，《大荒》定妝照攝影棚的化妝室，鄭總監和明影帝大眼瞪小眼。

鄭總監說：「把聶錚那晚的事傳遍全公司的人是你，煽風點火、說延仗聶錚的勢搶戲的人也是你，你這樣除了噁心人，還有什麼用？」

明影帝很得意，「誰說沒用，你們想簽的那位，現在不就不敢接招了嗎？我現在不還是公司男星頭一位嗎？」

說到他想簽的那位一線男星，鄭總監說：「你大概還不知道，昨天晚上，聶錚自己跟著我去見了他一次。」

明影帝說：「夠放得下架子啊。」

鄭總監說：「你是怎麼唆使劉導放消息的？跟他說，公司不隨便答應延接戲，是因為要力捧延，用現在這個新人的片酬找延演那個角合適？」

說公司打算力捧延意味著什麼：說不定片子現在開拍，拍攝製作到播出的大半年間，延就聲名鵲起了，用純新人的片酬請人組，片子播放時新人已經有了鮮的人氣，這是穩賺不賠的買賣，劉導演本就屬意延，被明影帝這樣一忽悠，就更堅決了，因此才跟明影帝一塊對外造勢，非延不可。

明影帝一副不在意的樣子：「你怎麼說都行。」

鄭總監下，「那對不起，我也去劉導演那添了把火，風讓他找聶錚本人。昨晚上，簽約那位跟我和聶錚面談的時候，劉導進去求人了。」這就是所謂的將計就計。

之後的事可想而知：當著那位一線大牌的面，劉導演求聶錚讓延出演新戲，聶錚還裝模作樣地推了下，說延實在難以勝任，建議他考慮考慮公司其他藝人。鄭總監又添一把火，手上正好帶著小白花的資料，立刻就送上去了，問劉導你看這位怎麼樣，資歷勝過延，科班出。

由此，謠言不攻自破。聶錚不是老聶，沒昏頭到只捧枕邊人的地步。

明影帝聽完愣了。

鄭總監很愉快，「現在這兩孩子都要去劉導新戲冒頭了，我替他們謝謝你，尤其替延謝謝你，本來還準備多晾他兩天。順便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明天之後，公司一哥就不是你了。」

明影帝竹籃打水一場空，臉掛不住了，起就要離開。

鄭總監又笑笑說：「你從來沒見過延本人，那晚在遊艇上也沒看清他的臉吧？」

明影帝不屑，「沒看清有怎麼了？一個嘍囉，值得我一見？」

鄭總監樂不可支，「那你真應該見見，你拿他造了一場勢，說不定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老聶要是哪天好奇，看延一眼，說不定你和聶太太都沒站。」

「別拐彎抹角！」

「老聶自己病在小舊樓不肯人那次，咱倆不是一塊上過門嗎？臥室墻上掛著的照片，你也放心上的。延跟照片上那個人簡直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明影帝頓時瞠目結舌。

鄭總監越說越想樂，「你還真沒見過延啊，那把他往聶錚床上送的人也不是你？」

突然，聽見門外「啪嗒」一聲。

鄭總監回過神，「誰？」意味深長地看明影帝一眼，追著聲音就出去了。

明影帝依然神思不屬，一刻都沒等，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給助理，「你把延的照片傳給我！」

不一會兒，照片來了。

明影帝只看了一眼，立刻把手機砸得老遠。

作者有話要說：記得有個妹子WB評論裡面問過我：夏姨不只是控吧，對小好是因為小像誰吧。

我嚇壞了，現在的小天使都這麼敏銳嗎？

別跟我說替不替啊，老聶的白月死的時候，聶錚還沒出生，連鄭總監都沒出生。

——

這兩天的劇很明白了吧，明影帝利用聶錚睡了小的事，架著劉導演一起放消息，為的就是讓那個一線不敢簽約。那個人進來，他就不是公司唯一拿得出手的男星了。

這招很低端，效果持續時間也有限，但明影帝跟聶錚實力相差太大，只能做這點手段噁心人。

——

聶母是絕對不看兒子是個什麼境的。

眼中聶錚一直對明影帝不夠狠，就算計聶錚嫁禍明影帝點一把火，期待的是聶錚怒到一次把明影帝收拾掉。那天在車裡，也被延的長相嚇壞了。於是有了一箭雙鵰的一招。

——

有妹子說聶母要是有這個智商不會鬥不過明影帝，這個完全不存在。

跟鬥的從來不是明，而是老聶，明影帝為什麼能得老聶歡心？因為他是老聶所有的小玩意裡膽子最大的，敢當面跟聶母懟。

而有白月的死在先，老聶對自己老婆的狠辣程度是心知肚明的，所以自己連對付明影帝的機會都沒有。

——

所以延那麼個小人，一腳踩進來的真是個大漩渦，只是視野有限，他看不見。

這就是現實，小人看見金主勢大，但怎麼都想不到金主邊的水有多深。金主真是那麼好傍的嗎？

不過幸運的是他遇見的聶錚。封殺雪藏都是鄭總監的玩笑啊。

明天打包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