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妃

在夏老太太那，聶錚說讓延回家等說法，延可不認為是真的，金主只是不想當著老太太的面難看。所以他追上門求聶錚饒命，基本算是無功而返。豈止無功而返，可能他得罪聶錚的賬又多記了一筆。

就是當天下午，延回家路上接了個意想不到的電話，找他的人是小白花。

小白花開口就問，「公司那些事兒我都聽說了，怎麼樣，你這些天還好嗎？」

好個屁！

延給不出好聲氣，「有話說話，沒事兒就滾。」

小白花說：「我勸過你的，聶先生人很正直，在他上打歪心思只會坑自己，你非不聽。」

這他媽找真是專業的，延氣笑了，「眼下我走背運，你只管看笑話，往後日子還長，就不信我這輩子都翻不了。」

小白花急了，「延，你別誤會，我就是想問問有沒有什麼能幫得上你。是這樣，後天《大荒》開機發布會後有個午餐酒會，聶先生肯定也在。你可以冒充我助理進去，聶先生是個君子，有什麼事，你跟他當面誠心認錯道歉，承諾不再犯，說不定他就放過你了呢？」

延算是看出來了，這廝就是聶錚的腦殘。外邊明明傳的是聶錚睡了他，以及他被封殺的事兒也沒幾個人知道，小白花就能堅定不移地戴著城墻拐角厚的濾鏡看真相。

想著自己一連串倒霉事都跟這人不了干係，延覺著再跟這人扎堆就是傻，「我謝你了，以後有事沒事都別找我。」

也沒管小白花還在那邊一口一聲地，麻利地把電話給掛了，不解恨，還給小白花拉了個黑。

在外邊混得一團糟，晚上回家，剛進門側耳一聽裡屋像是有人在哭。

延只朝他媽看，艷艷乾脆把臉轉到一邊，沒好氣道：「吃飯！」

這樣愁雲慘淡哪裡吃得下飯，延徑直往裡屋去，屋裡燈半死不活地亮著，床上躺著的老太太一邊哭一邊拍床，「治什麼病喲，我死了一了百了，省得拖累你們……」

隔著一層板子，艷艷的聲音尖利得幾乎把屋頂開，「嚎什麼喪吶？有膽死你還沒膽活？真是越過越回去了。」

老太太哭得更厲害，延特別有氣神地喊了一句，「，您孫子回來咯。」連忙彎腰給人順氣。

好話說了一籮筐，好歹把老人家給哄睡下了，說辭無非他接了大角不差錢之類。

吃完飯，他媽去洗碗，延桌子掃地不不慢地收拾，可把菜渣飯粒抹垃圾桶時，不經意朝垃圾桶裡掃了眼，剛巧瞧見幾團胡揪著的衛生紙下，有個銀方塊小袋斜在一堆瓜子殼裡頭。

延眼睛就被那東西生生刺著，好半天沒。

他終於知道老太太今天為什麼哭得要死要活還不肯說理由了。

延這晚大半夜沒睡著。第二天也顧不得自打臉，把小白花又從黑名單裡拖出來。從來指不上別人，家裡還有倆指著他過活的人，眼下他還真任不起。

小白花昨天吃了一頓排頭，今天聽見是他還高興，沒讓他多說什麼，就報給他時間和午餐酒會的地址，囑咐他千萬按時去。

延還真是按時到的，小白花在他這兒可信程度是零，但沒關係，他借這人進個門，到酒會現場幹什麼就是自己的事了。但到場後，在酒會上轉了一圈，公司裡不的臉都看了個遍，卻連聶錚的影子都沒瞧見。

倒是鄭總監過來跟他了頭，一到跟前就把他視線擋了個嚴實，「你怎麼在這兒？」

延長脖子越過鄭總監的頭張，大廳另外一頭通休息室的門，老聶被人圍擁著出來了，只是，依然沒見聶錚。

鄭總監手把他頭扳正，「聶錚去了外地，今天開機發布會他都沒出席。誰讓你來這兒找他的？」

延：「……！？」

他拔就走，掖著一肚子火氣從宴會廳後門出去的。小白花居然還攆著屁追上來了，「你去哪？」

他沒理。

小白花拖著他胳膊不依不饒，「你既然喜歡玩那套，就去找吃那套的人。這不是正好嗎？」

那套自然說的是爬床。

延停住腳，笑瞇瞇地看著小白花，正要打賞幾句，宴會廳大門走出來幾個人：鄭總監一臉司在數個背景板角裡頭格外顯眼，打頭的是明影帝和老聶。

老聶眼落他上，忽地一滯，步子也頓住了。

延暗呼一聲不會吧，只能呆著，一老一，隔幾米遠，相顧無言。

延瞧見鄭總監扶了下額，老聶已經幾步踱到他跟前，「你是誰？」

鄭總監替他答的：「這就是延，這些日子的事你總不會沒聽說過。」

這些日子什麼事，自然是延上過聶錚的床。

可老聶的節刷新了所有人的下限，眼依然一瞬不瞬盯著延，「你委屈了。想去哪兒，我送你。」

聶錚說送，那就是開車載他一程，可老聶不是聶錚。

延：「哈？」送你妹！背景板們都尷尬石像了老流氓！

正在此時，石像群裡一陣，延聽見有人了聲，「聶先生。」恍如天籟。

轉頭，聶錚帶著他的書走路生風地正朝這邊過來。

很久之後，延還記得住，聶錚這天穿的是一鐵灰西裝，神帶著些風塵僕僕的疲憊，可眼神依然爍亮，那眼一掃，凜凜威儀，氣勢人，人群頓時雀無聲。

聶錚就這樣走到他旁，手扶著他的腰背，眼依然看著老聶，略微低頭湊到他耳邊不輕不重地吐出幾個字：「去車裡等我。」

書也過來，「走吧，跟我走。」

延發誓他真聽到滿天神佛在唱歌。他完全沒想到，聶錚承諾給他一個說法，是真的。

他心裡當真為自己流了一把死地而後生的辛酸淚。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聶錚用這種護食的勁兒讓他跟自己人走，這算不算他爬床上位終於功了？

謝聶先生，謝一切傻神助攻。對，聶先生的白天人格不一定多看得上他，但也不會容忍床伴跟自己爹在一塊。

謝男人不講道理的占有和潔癖，呵！

延只顧著消化他爬床功的事實，沒留意人群裡有人臉上失了，有人搖搖墜。

他一步三回頭的時候，聶錚站在眾人面前，權當剛才那個父子相爭的場面沒發生過，淡定而不容分說，「酒會開始了，進去吧。」

聶錚的邁赫就停在樓下，延下樓，緩緩靠近時才看清這輛車連金屬輞和胎上的翼子板都一塵不染，乾淨得有些肅穆。映著鋥亮的黑漆，他從緻雍容的車看到自己不那麼緻的影子。很奇怪，外邊熾烈的晃眼，窗子黑，車裡本沒人，可一步一步地走過去，他還是活生生像是被什麼人檢閱了一次。

此時他無比清楚自己腳下的路是什麼樣，說不定今晚他就得躺在再次躺到男人床上，可金主就是金主，跟別真沒半錢關係。

他對聶錚也是真心激，因此等了一會兒，在聶錚上車時，他笑意盈盈地招呼，「聶先生。」

聶錚在離他不遠的位置端坐下來，眼睛只是掃了他一下，「嗯。」

車開出去，一片靜默，不尷不尬。

延深知搞氣氛只能靠自己，但這次道歉也是認真的：「我還得跟你說聲對不起，我找你不該找到夏那去，攪了老人家的清靜。」

聶錚倒是意外了。

轉頭看一眼男孩的臉，天熱，延剛出過汗，皮比平時更白，脣也更加艷冶。聶錚是個能反省自己的人，如今細想，第一次見面，他就對這孩子的長相排斥，是真的跟他審觀衝突？

不是。

他習慣清淨無，因此排斥強烈的刺激。可是貌取人不應該，所以他一直對延格外客氣。

說到底，其實他審觀比自己以為的俗艷得多。所以才縱容這孩子有了得逞的機會。路走彎了，自然應該極力回到正軌。雖然眼下讓他把養歪的孩子收到邊的是各種外因，但也是他端正自己的契機。

聶錚也明白延完全是個無風都能蹦躂三尺浪的子，因此，又「嗯」一聲算是回答。

延很快又問：「咱們去哪？」

聶錚說，「去我母親家。」

延：「……！？」太講究了大佬，這麼正兒八經的狗男男關係還要見家長？

可金主的話都是對的，於是他點頭，「好。」很有眼地沒多問。

沒一會兒，車出市區，穿過重重林蔭，進了鐵花院門，到一棟小樓前停下了。

延跟著聶錚進了屋，客廳從天花板一直華貴緻到踢腳線，空氣中還泛著淡淡的檀香味，可是說不清原因的，腳踏進去就能覺到一子骨的森涼。

他第一次親眼見到聶母，聶母跟聶錚一樣，混兒的廓非常立，眼珠也是灰藍。不同的是，一雍容，但面相怨氣深重。

本來以為見兒子帶男人上門，當娘的會跳起來打，延都做好了當人沙包的準備，可是聶母見他的第一反應，居然是盡失，子抖得像招了風的葉子。

沒等介紹，聶母抬手指著他，問聶錚：「他……是誰？」

聶錚理直氣壯：「帶給您看看，他延，以後跟著我。」

說著，聶錚掃一眼跟聶母旁邊的老保姆，「去準備午飯。」又問延：「想吃什麼？」

能覺察出的暗流洶涌，延哪敢有意見，本來想說什麼都行，但聶錚深邃目一直迫著他的眼，像是一定要他的明確答覆。

他小心號著金主的脈，挑了個最家常的：「炒。」

沒等聶母這個主人說話，老保姆先開口了，衝著延來的，「太太吃素，家裡沒。」

延：「……！？」果然修羅場？

的確修羅場，沒等他說什麼，聶錚來書：「老人家上了年紀，送回去好好安置，個能買到的來說話。」

延：「……」厲害了，一句話不對就送走了照顧自己親娘的人？

此時客廳裡炸開了鍋，不甘被送走的老保姆死拽著聶母哭得稀裡嘩啦，聶母淚流滿面地衝著聶錚嘶吼，「你瘋了？」

聶錚波瀾不驚，「我今天心不好。」

聶母歇斯底裡，「你不高興就拿我的人出氣？」

聶錚眼愈加深沉，死死鎖住他母親的眼睛，「自己的不幸不該轉嫁到無辜的人上，原來您也知道。」

客廳裡突然靜了下來。

老保姆還是被送走了，取而代之的，是書領進來的一個看起來知的年輕人。

聶母依然哭得要死要活，這頓飯當然是吃不下去的。延跟著聶錚一塊出門上車，雖然依然不明就裡，但有一點是清楚的，聶錚剛才因為什麼事拿他做了筏子。

做筏子不要啊，他現在是個什麼境？剛才因為他吃不到，聶錚眼都不眨就開了一個人，就衝這個，聶錚繃著的棺材臉也了可的小甜心。

因此，兩個人在後座剛剛坐穩，延克服金主巨大的氣場威，突然側抱住聶錚的肩，頭還埋在聶錚頸側蹭了蹭，特別激，特別幸福，「聶先生，你對我太好了……」

不太甜的大點心一秒石化，也真是見慣了大場面才沒跳起來。

但火氣是按捺不住的，聶錚沒，垂眸視自己肩上的腦袋，「坐正！」

聶錚心裡太清楚，延是真的傾慕他這個人嗎？不是。延更不可能知道他剛才在幹什麼。

總之，這孩子在金錢權利面前克服心理障礙的強大能力，著實讓他震驚。這種年紀就能做到這麼沒底線，簡直堪稱天賦異稟。

車停在院子裡依然沒開出去，車外有人候著。聶錚見延在旁邊聽話地坐得腰桿直，不容置喙地說：「八榮八恥，你背一遍。」

延：「啊！?」什麼況？他對八榮八恥的全部認知，也就八榮八恥四個字。

這時，書剛好上車，掏出平板很心地搜出正確答案，遞到他面前，「給。」

延：「……」要命，金主大人這是個什麼癖好。

還是手接了過來。

低頭看了下前兩句，這特麼不好出口，只好跟金主討價還價，「……前幾句是套話，就不用了吧。」

聶錚不知道從哪開口吐槽，小小年紀也不知跟的哪陣風，開口質問：「沒有這套話裡的東西，你在哪？」

……

依你依你都依你。

延再次完克服巨大的心理障礙，認真開始念：

「以熱祖國為榮，以危害祖國為恥；……」

而聶錚依然端坐如鐘，只是頭略微頓了下。候在車外的兩個男人接到示意，突然了。

車裡，延扎著腦袋，「以服務人民為榮，以背離人民為恥……」

車外，兩個男人從後備箱抬出被五花大綁、連都塞得嚴實的陳特助，就像抬著什麼死似的，悄然無聲地往樓裡去了。這不是尋常人能立刻接的暴力場面。

車裡，聶錚眼平靜無波。

延聲線清朗：「以誠實守信為榮，以見利忘義為恥……」

一派，拗出來的安寧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