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妃（V萬字）

清早的攝影棚，空曠的屋子裡時不時冒出幾聲搭景工人的吆喝。

門口角落站著的幾位頭接耳，「我剛才瞧見了，小從肩到脖子都是傷，還了鞭子，真看不出來啊，昨天那位聶先生道貌岸然的，居然有這個嗜好。」

「小他今天那臉怕是一夜沒睡吧，可別是被折騰了一整夜。」

小白花進門聽完了全部。

早上經紀人都給他點明了，他依然沒信，想到都沒就說：「你們錯了，就算他上有傷也是聶先生罰他，他昨天犯了點錯。」

說八卦的幾個頓時都尷尬了，這傢伙跟八卦主角是同一經濟公司，讓他聽見就夠不好了，他還來一腳，這簡直，怎麼看怎麼微妙。

而且，甭管什麼錯，金主用鞭子人，還把人這樣那樣一整夜就不算變態了？

一群人糊弄著哈哈笑，而後各自散去。

而延從更室出來，也聽見人在議論他：「也是舍不著孩子套不著狼，小那孩子被金主這樣玩，也好過他出不了頭啊。」

這什麼？怎麼玩？這特麼真是閑得慌吧，眼睛天就放到別人上。

算了，不管是什麼，反正如今大家都知道他什麼路數了，延也不懼，閃亮出場的時候反而把下抬高了些。

見凌青華在對面著他，延十分坦然地上前，微微笑著說：「凌老師，早啊。」

凌青華氣不順，還是不不願地應了聲：「早。」

而過，延沒走多遠就聽見凌青華的助理在他後說：「什麼東西！」

他突然轉頭，「站住！」

凌家狗果然停住了。

延瞇著眼笑：「你說誰呢？」

凌青華繃不住了，替狗出頭，「他說誰跟你有什麼關係？你別太過分。」

延作恍然狀，「哦，沒說我啊。」

這話說得絕，真罵了延還不敢認，那可不就是慫？凌青華打新人跟吃飯一樣平常，幾時撞見過這樣敢跟他撕破臉面的茬，從鼻子裡哼出一口氣，頭也不回地走了。

此時，圍觀者甲：「嘖，昨天金主才來一趟，這孩子就氣壯這樣，都敢在前輩面前給自己找場子了。」

圍觀者乙：「金主好那口，人家可是拿命伺候的，人後了苦，人前可不就得囂張點。」

延耳朵靈，依稀聽見了幾個詞像是跟他有關，心裡罵了聲神經病，都掃清楚自家門前雪就行了，管別人瓦上霜是白的還是黑的。

算了，就這樣吧。既然劉導和金主先後把他那點事全說破了，那他得合理利用啊。凌青華在他這兒吃了虧，未必沒有後手，一個劇組裡頭能給他下刀的地兒太多了，燈、化妝什麼的。

他現在把架子端足，至人家不敢隨便怠慢他。

沒一會兒，來了個年輕人，看著比延年紀大，到他面前還了聲：「小哥。」

這人姓田，是鄭總監找給他的，說是跟在劇組幫著打理雜事。延昨天深夜才接到電話，欣欣然把人收下了，幾分鐘後小田兄弟就自己跟他聯繫問了下需要。

延看著小田，想到自己昨晚說過的話，「東西帶來了。」

小田應了聲：「帶來了。」

延說：「搬出來。」

兩分鐘後，小田從外頭搬進來一把摺疊躺椅，木頭做的，看著就特別笨重，往延旁邊打開一放，「小哥，坐。」

延：「……！？」不是讓帶張小巧輕便的沙灘椅嗎？這木製躺椅的量特麼比導演和視後的架子還大！？

但也顧不得了，他一屁坐下，昨晚上幾乎整夜沒睡，今晚上可能又不能睡，找個這樣的玩意兒，沒戲的時候至能空打個盹。

誰知盹還沒打上，小白花過來了，不尷不尬往他面前一杵，「延。」

延也是服，明明見面就掐，這傻今天還敢往他跟前撞。

小白花又說：「昨天的事兒，我經紀人讓我跟你說聲對不起。」

延呵呵笑，「替我謝你經紀人。」連眼神都不屑多給一個。

可小白花熱臉了冷屁半點不在意，還沒打算走，「我可以跟你坐一塊嗎？」

小聽著一愣，這是嫌見面心裡不夠堵呢？畢竟挨過一次，心裡對小白花多有防備，不在意地笑了聲，「這地兒又不是我的，想坐誰攔得住你。」

笑話，還想撿他的錯？真不是延多心，眼下他要是把小白花趕走，說不定幾十分鐘後這事又得傳到那位耳朵裡頭。

延自己後槽牙咬得生疼，不管多想弄死小白花，這口氣他真還得忍著。畢竟小白花也是替聶錚賺錢，他這個靠金主吃飯的人，總不能右手端著飯碗，左手砸人東西，雖然小白花還不算個東西。

小白花聽了他的話，當真坐下了。

延旁邊有兩個能落屁的地兒，一把靠背椅，一個小板凳。小白花卻沒看那靠背椅，一個塊一米八的男人子蜷一團憋憋屈屈地挑小板凳坐下去，就在延腳邊上。

大爺似的睡在躺椅上的延：「……」呵，天生賤骨頭？

見遠有兩人眼風朝這邊一甩，而後頭扎一起好像說了些什麼，延給小田一個眼。

不得不說，小田還真是上道，一個眼神就明白他想做什麼，默默退開，從人堆後頭繞著外場往那邊去了。

三分鐘後，小田回來，神有些猶豫。

延也明白人家說的話不可能好聽，避開小白花的眼，做了型，「直說。」

小田湊他耳邊小聲待：「他們說你們都一個公司的，你躺在這像個……，白驊哥在你腳旁邊像個……」

延：「哈哈哈哈……」絕了！神一樣的形容。

小白花可不就像那個，這誰想出來的，給點二百五十個贊。

但這不是重點，見小白花不明所以地著他，延一直笑完，掏出手機按下錄音，狀似心不在焉地擺弄，忍俊不地說：「小白哥，這邊上有靠背椅，你幹嘛非得坐地上？」

…………

這晚，聶錚豪宅三樓。

聶錚面沉如水地坐著，面前茶幾上擺著延的電話，聲音就從電話裡傳出來。

「小白哥，這邊上有靠背椅，你幹嘛非得坐地上？」

接著是小白花的聲音，「小凳子坐著舒服。」

「你這樣，別人還以為我把你怎麼了。」

「咱們心裡沒事，哪用在意別人說什麼。」

錄音播到這兒就算完了，延拿起手機，「就這些了。是他自己找到我跟前來的，還非得坐我腳邊上的矮凳，都不上來，劇組的人現在都說我高高在上像個妃，他在我腳旁邊活像個，洗腳婢。」

說到洗腳婢這個比喻，延又想笑了，簡直神還原，衝著洗腳婢三個字，他都不計較那夥神經病管他妃了。

聶錚聽完，依然意味不明地朝他看著。

延忍笑說：「我就備個案，省得回頭真變我禍害他。」

但即使忍著笑，延眼裡的得意還是十分清晰，聶錚確認了一會兒自己沒有看錯，問：「看來你今天在片場過得不錯？」

果然，延說：「還行吧。」

嗯，還行。

本來想問他有沒有想清楚另一個錯在哪，現在很顯然不用問了，聶錚把眼轉開，「回房繼續抄你沒抄完的。」

延應了聲好，立刻就小跑著進屋了。聶錚坐在原沒。

延的另外一個錯是什麼？聶錚從沒像昨天那樣直白地聽人說過：「廉恥是什麼？我沒那個需要。」

別跟他說這是延吵架時的氣話，眼下這況看來，這話延說得認真極了。延才什麼年紀，當了就不立，乾脆得令人咂舌，而且，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所以，他昨天一氣之下斷然中途從片場帶走這妖孽，就是想認真個教訓，讓延知道恥字怎麼寫。幾百遍八榮八恥，也是讓這孩子知道恥字怎麼寫。

沒用，看，今天妃的名都背到上了，依然如魚得水，玩似的。

行，一個妃，還有個洗腳婢，都給他如魚得水地玩上宮鬥了。

前一陣子，他想盡辦法，想讓這孩子有點底線，如今看來，延本不需要底線。

聶錚真是頭疼，就算沒底線，吵架時那種話隨便說也真是怕自己把柄不夠多。算了，他也被扯偏了。

正在此時，樓梯口傳來書的聲音，「延呢？」

聶錚沒說話，臉又沉了些。

轉眼，書走到了跟前，「抄幾百遍八榮八恥是不是太重了，他這次到底犯了什麼錯？」

聶錚了額角，「是我縱著他了，我該反省自己。」

聽見書一笑，「你反省什麼？」

反省什麼？

延只要不作死，只是漂漂亮亮地在他面前晃，他還是覺得賞心悅目的，所以明明可以一次整得延不敢放肆，卻沒有手。這是一縱。

昨天，就算是看在這孩子前段時間辛苦勤勉的份上，給延撐腰，片場也不一定需要他自己去，可他親自去了。這是二縱。

就是這樣一個急功近利、好高騖遠、寡廉鮮恥、格閃點乏善可陳的孩子，他居然屢次縱容。

為什麼？延有一張好臉。

說到底，他要反省什麼？

聶錚拿出畢生嚴厲來剖白突然發現的第二個自我，「反省自己，好。」

助理冷不丁聽到這兩個字，馬上閉屏住呼吸，但角還是了幾下，忍笑忍得很辛苦。

30歲才破、人送到床上還把人拎出房的男人有資格說這種話？

不行了，索弓著腰捂住肚子。

聶錚眼神轉過來，帶著些疑問地著。

書擺擺手，「肚子疼，哎……我就是肚子疼，你懂的。」

聶錚站起來，臨走時做了一句注孤生標配的待：「早點休息，多喝熱水。」

書一口氣回到房間才噗呲笑出聲來。

接下去這段時日，劉導新片的片場，妃橫著走了半個月，洗腳婢也盡忠職守了半個月。

延一條戲拍完，轉就見小白花又在那小板凳上可憐兮兮地坐著了，心裡直樂。別說，小白花的世界觀真是自一，自己賣慘意圖倒栽他一把。半個月了，要等的垂憐都沒來，還沒放棄呢。

反正都在聶錚那備過案，延就接著讓這傢伙繼續當洗腳婢，不過，眼下他真沒跟洗腳婢逗樂的功夫，搭景中場休息，劉導那邊突然他，「延，過來。」

劉導邊還站著從旁邊攝影棚過來觀的一位製片，延過去打了個招呼。

那位製片姓林，上下打量他一陣：「別說，古裝扮相真不錯。」

延回之以微笑，劉導一副伯樂的架勢，「我在馬路上看上的，怎麼樣？還？」

林製片點頭說：「我那組裡還有個男配沒定下，怎麼樣？有興趣嗎？」

劉導眼睛立刻瞪得老大，「不帶你這樣的，你剛才說的是為下部戲挑角。」

林製片：「哈哈，你看你，我就開個玩笑，玩笑。」

延就圍觀了這兩人半真半假的你來我往，怎麼說半真半假？等景搭上，戲開拍，林製片自己出去時給了他一個眼。

這明顯是有事兒，延也就跟著出去了，兩人到門口，林製片對他說：「我剛才說的是實話，我那組男三號確實非常適合你，戲都拍了一半了，你趕快考慮。」

這是讓他軋戲啊，作為一個行後就沒遇見幾個正經角的新人，延不出意外地心了。於是話說完，他馬上把電話打給了鄭總監，他的心思是行就行，不行拉倒，反正他也不是一定同時吃雙份。

結果還真是不行，鄭總監一聽，「算了吧，那邊跑了贊助商，眼下缺錢，這是借你朝聶錚手呢。姓林的就不靠譜。」

得，不上就不上唄，延覺著這事兒就算過了。誰知他回攝影棚時，裡邊一場戲剛拍完，凌青華用足以讓劉導聽見的聲音說：「小剛才在外頭跟林製片說什麼呢？說隔壁組的男三？」

延在心裡罵了聲，日子過得太安穩，他都忘記他在這算是前有狼後有虎了。

那頭劉導頓時了，「延，你打算軋戲聶先生知道嗎？」

即使這樣很沒出息，但延頓時覺得心裡像是有隻小鳥在瑟瑟發抖，上次抄八榮八恥兩夜沒睡他還記著呢，今天這事兒要是傳到家裡那兒，他又得有幾天拉扯不清了。

劉導還真是說到做到，儘管這天后來，延把人拉到一邊說了一籮筐好話，只差指天發誓絕不軋戲，事還是毫無意外地傳到了該去的去。

深夜回家，三樓氣跟他被聶錚抓現行的那天一樣低。聶錚就坐在他對面，臉難看到極致，「剛行就想著軋戲了。」

自從數百遍八榮八恥後，聶錚對他一直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延拍戲太忙也沒空哄金主開心，在家的時間著實難熬。好容易上周聶錚出差，他才松快了幾天，這人才回來一天，箍咒又給他扣頭上了。

算了，金主怎麼對他都沒什麼可抱怨。於是延只給自己辯解了一句：「我也就想了想。」

聶錚眉頭幾乎擰一個結，「不長長記，下次你就不只是想。」

話音剛落，書端來專給他準備的家法，「這次寫完就放你那吧。」

你對你對你全對，依你依你都依你。

寫！不就一疊紙的八榮八恥嗎？死不了人的。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這天晚上又下了雨，延覺得悶，像上次一樣開了窗，於是脖子又挨了一夜的。

次日出門出得格外早，園丁老頭屋檐下的橡膠繩又在他敲門時拍了下來。

到劇組，也和上次一樣，化妝師看到他的脖子和肩，眼睛都轉不了。

不一樣的是這次流言風向轉了那麼一丁點。

他從更室出去，聽見外頭有人說：「還真跟那誰說的一樣，妃家那位是挑著他犯錯才拿鞭子玩趣，這算什麼，的懲罰？」

接著是另外一個人，「別說，妃是真妃，你看他平日仗勢欺負肖白驊那樣兒。可昏君倒是個假昏君，雖然有點兒變態，事理還是明白的。」

的，到底哪來的閒心思，天盡磕牙。延趾高氣昂地出去，過時狠狠瞪了眼嚼舌的甲乙丙。

這還沒算完，這天到沒到中午，延終於熬不住趁候場時睡了，迷迷糊糊間，聽見小田咋呼：「顧老師，您這樣就不好了。」

費了老大的功夫抬起眼皮一看，旁邊，劇組最德高重的老戲骨拿著手機正在拍他。

這怎麼回事？還能怎麼回事，劇組裡頭的人都把他犯錯、聶錚給他「上鞭子」當樂子逗了，這妃打瞌睡的照片約就是準備往金主那送的。

延忍著焦躁蹦躂出去搶手機，「老爺子，您也不厚道？」

老戲骨是個老頑，起來就跑，「哈哈，我刪，我自己刪還不嗎？」

正在此時，聽到劉導一聲吼，「顧老師，不鬧了，到您的戲了。」

延趁機將手機到手裡，一下把照片刪了個乾淨，「聽見沒，劉導您上戲了。」

劉導又說：「片場是幹嘛的？你們從老到小，天不是八卦就是逗趣，有意思嗎？」

聽到沒！這劇組總算還有個正經人。延又揚起下，盛氣凌人地從鼻子裡哼了聲，轉就走。

可沒走幾步，聽見唯一的正經人在他後低聲音對組裡扮演諸侯夫人的配說：「妃是什麼樣，看見沒？你實在不會演，就學他，學他，懂了嗎？」

延：「……！？」簡直一群神經病，媽的，真該讓金主自己聽聽。

可是聶錚已經不需要從他這兒聽了。

也就是這天下午，公司有位男星假稱找聶錚有要事面談，已是六月，男星來時居然嚴嚴實實地裹著一風，瞧著就有些怪異。

果然，話沒談幾句，男星突然說：「聶先生，延能的，我都能。」

接著一下扯開風，裡頭與其說是皮，還不如說是幾皮條勒著，脖子上項圈還掛著個狗鏈，變戲法似的不知道從哪掏出鞭子遞到聶錚面前，「請您當我的主人。」

聶錚毫不遲疑地按了線，「我就當你今天沒來過，記住，沒有下次。」

幾秒鐘後書進來請走辣眼睛的東西。

老闆坐在辦公室被暴狂擾，書回來時不知道做個什麼表合適，究其源：「居然有人認為你喜歡這個，是因為延上的傷？延是故意的？」

聶錚還是板著臉，「不是。」不相信延的人格，至應該相信延的腦子。好容易有演戲的機會，延就不會故意在自己上出問題。

延最讓他看得上的一點是什麼，抓住機會就不放棄。

只是可惜，腦力大都花在了走偏門上。

深夜回家，聶錚剛下車就瞧見有個影順墻角呲溜飛快地往屋裡鑽。

「站住。」

那影完克服慣一秒剎住腳，「聶先生，我得上去抄東西。」

聶錚走近些才看清延被汗水濡的前發掀起來，出潔白皙的額頭，顯然是騎車頂著風飛馳回來的。

眼在男孩上頓了幾秒，「跟我來。」

又要訓話，延急啊，真快急瘋了，他心急火燎的趕回來就是為了早些把欠賬清完，明天劇組得去外景地，清早的飛機！

但金主的話就是聖旨，他只能聽話地跟著進客廳。

聶錚這次依然坐在一側的單人沙發，「沒抄完的先留著，明天你是不是得出外景？」

延險些聲謝主隆恩，「你知道啊？」

鐵腕金主竟會給他網開一面，牛！

聶錚沒對這個網開一面多做解釋，鷹隼般銳利的眼睛注視他片刻，薄脣吐出幾個字，「出門在外，別鬧大事。」

嗨！就這點待？延松一口氣，「放心，我是鬧事的人嗎？」

聶錚沒說話，用眼神告訴他，他就是。

好吧，依你。

可聶錚又抱臂打量他一會兒，「你說說什麼是大事？」

延：「啊！？」正確答案是什麼？他還能殺人放火不？

很睿智的聶先生明顯沒指他回答，還是那樣嚴肅的神，「第一，行事帶來的損失，不能超過你片酬的十倍。」

說的好像他專程砸場子去的。

「第二，大局為重，決不能耽擱拍攝的進程。」

延：「……」他有那個能耐嗎？

「第三，不要傷人。」

都是文明人，打什麼人啊？

接著，聶錚眼皮垂下像是略作思忖，又添上一句，字字擲地有聲，「別落把柄！」

延：「……」這不知道的估計得以為他要出去當特工。

不管金主對他有什麼奇怪的設想，眼下表決心是一定要的，延決心表得非常痛快，「你放心，我就不惹事。」

聶錚心想，這話你自己信不信。

怎麼說呢？延是個十分奇怪的事故質，首先本人本作死。

但還是那句話，不信人品至信他的腦子，拍戲的機會難得，聶錚並不認為延這次出去會先惹別人什麼。

可延就算偶爾不作死，也難低調，蹦躂蹦躂著就能讓別人生出拍死他的心。就像鄭總監說的，分明是個話題明星的苗子。就算樹靜，風也不會止。

聶錚本人是絕不支持以德報怨的，也指不了延能和他一樣忍籌謀、蓄勢而發，因此這不鬧大事的要求可謂非常尊重延本的特質，十分人化。這些日子，他的確不想搭理這孩子，要不是擔心一個月後延真以事故質揚名立萬，今晚的話他就不說了。

很好，既然延自己把臺搭得這麼高，他就姑且裝作信了。

很睿智的聶先生猜到開頭猜不到結局，話訓完了，起就離開。

延心頭宛如頂烏雲瞬間彌散，但又覺得將要暫別金主時這點輕鬆來得十分有損他抱大的專業素養。於是也跟著站起來，再次自覺頂上金主氣場給他的十萬伏高，住聶錚，「聶先生，留個私人電話，我得去一個月。」

聶錚眼皮跳了下，第一個想法居然是：這一個月你休想給我添堵。可抱著一貫的遇事絕不逃避的原則，還是十分果斷地對延報了個號碼。

十一位數字，延麻利地記下。

而後小心翼翼地試探自己最後一個要求，「那今晚，我能回家睡嗎？」

聶錚說：「嗯，讓司機送你回去。」出遠門前跟家人告別也應該。

而後他看見延笑了。

這一笑談不上多喜形於，只是眼睛彎起一個細小的弧度，但笑著的人瞬間就不一樣了。

就像一副街頭碳晶像褪去油起膩的外皮，頃刻返璞歸真簡筆素描般的清澈明晰，彩十分人。

延被送回家時已經將近零點。

一直看著車在深夜的馬路絕塵而去，突然聽見路旁有人大喜過地他：「臭小子！？」

轉頭就見艷艷衝著他來了，而且臉上笑收都收不住。

延也跟著咧開，「這個點，你去哪了？」

艷艷說：「我弄了個頭髮，剛回。」拖住他就是一頓打量，「小王八蛋，瘦了。」

他拎起箱子，「回去說。」

艷艷卻不幹了，「待會兒我給你做個面，你先回去，家裡沒蛋了，我去對面大排檔那邊的超市買幾個蛋。」

夏天的南方城市，他們這一帶流人口又多，外頭即使到了深夜也不冷清。延朝對面拼酒笑鬧聲不斷的大排檔看了眼，要吃宵夜就去那得了，回家又是半天的搗騰，多麻煩。

艷艷堅決，「外邊賣的哪能跟你娘做的比，你先回去衝個涼，我馬上就回。」

行，懂了。延拖著行李笑呵呵地往家走。

卻沒發現，對面大排檔靠馬路沿站著個打電話的年輕男人，男人親眼目睹了剛才的一切，到他走進巷子，還神不明地著他。

短暫的一夜過去，第二天中午，延到了影視基地所在的小鎮。

住是先跟劇組簽好的，三星酒店，不過以延的咖位，也就帶著小田住個標間。

整個劇組只有凌青華比他們遲一周到，晚上回酒店休息的時候，小田跟他消息，「凌老師今天又臨時要劇組給他把商務套房換了總統套房，他帶來了四個人，得全部跟他住五星，算他一塊兒那就是四間。」

延正給金主發短信，「聶先生，我想你了。」得到的回覆是一個嗯，外加四個字，「專心拍戲。」

聽完小田的話，延心說凌青華好大的排場，眼睛瞅著手機屏幕：「五個人四間，多一個住哪？」

小田聲音低了些：「那一個，凌老師在人前說是助理，其實算是他家屬，帶來暖床的，當然就跟著他睡唄。」

「他不是沒結婚嗎？」

「那就是個男寵，你明天見過就知道了。」

第二天，延真在片場見到了這位男寵，看起來比凌青華年輕二十歲，高大結實，一臉風流輕佻相。

凌青華原先只有一個狗助理，現在又多了個披著助理皮的男寵，延心裡十分舒爽。

為什麼？八卦新聞也是後浪推前浪，眼下凌青華攜男寵閃亮登場，他這個「妃」終於可以躺在沙灘上休息了。

他還真舒爽了十來天。這十來天不僅劇組談資不再是他，連小白花都像是得了高人指點，不再沒眼地在他跟前晃了。

因此，他拍戲時可謂全心投，心無旁騖。閒著時還能瞧瞧別人家的熱鬧：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水土不服，凌青華這些日子火氣特別大，活生生了個咆哮帝，時不時就當眾拿狗助理和男寵出氣。

清靜日子怎麼過去的？說起來跟這傻男寵不了干係。

這天中午，他們這組拍的是男主角的對手戲，延在下頭休息。樹蔭不熱不涼，他記了會兒臺詞開始犯困，乾脆把劇本放一邊就這樣瞇過去了。

延是被清脆的掌聲驚醒的，睜眼不耐煩地朝聲音來去，只見凌青華氣勢洶洶地用手指著他的鼻子，問捂著臉的男寵，「他勾了你的魂？」

延腦子一時沒轉過來。

很快，凌青華又衝到他面前，著聲威脅，「現在你金主不在這兒，小心點。」

延床氣一秒炸，「你有病？」

他打個盹招誰惹誰了？

事後，他才聽小田說了全部：那不要臉的男寵趁他睡覺，在一邊盯著看了好幾分鐘。

延又被噁心了個。還是那句話，他睡個覺惹著誰了？凌青華這一窩子人都病得不輕。

凌青華今天既然都直來直去地威脅他了，延知道接下去這一段他得小心。

事實證明他的擔心真不是沒道理，三天后，拍一場戰爭戲。那個時代騎兵還沒在中原盛行，打仗是車戰。快到鏡頭前的時候，延又檢查一次道，發現他這輛戰車的■轆軸裂了個口子。用手一晃，險些把木頭掰斷。

延來劉導，「您看，這怎麼回事？」

劉導也彎腰用手晃了下，「可能是道那邊開小差。」手一招，來道師。

延兩手叉著腰，「我要是沒發現，今天摔傷了算誰的？」

道師表示不背鍋，「別，我們每輛車都檢查過了才放到這邊來，你要是不相信，看車的編號，再去對對表格。」

劉導說：「堆車的地兒誰去過？」

沒人知道。

沒人知道就只能不了了之，但延下意識地用眼睛朝人群過去，掃過眾人，終於尋到凌青華。

凌青華眼神跟他對上還一臉得意，那神就像是在說，讓你吃個教訓。

十分鐘後，延瞧見凌青華帶著狗助理去了化妝棚後頭，立刻跟上去攔人，「你幹的？」

凌青華用眼角斜著他，「是我幹的又怎麼樣?」

狗助理在一邊幫腔，「沒證據可別瞎拉扯，回頭我們告你誹謗。」

沒憑沒據也可以找鄭總監來敲打這一窩混蛋，延不多說了，轉就走。

可又聽到狗助理在他後呸了聲，「婊子養的。」

延回頭，「罵誰呢傻？」

凌青華笑了：「他罵你了？他說的不是實話？」

狗助理愈加放肆，「婊子養的，你不是婊子養出來的男婊子？前陣子那晚去大排檔買蛋的不是你婊子媽？吵不吵？還囂張嗎？要不要囂張到全劇組都知道你有個婊子娘？」

延站在原地，頭一下懵了，腦子裡就像有千噸重的火藥頃刻炸，渾力氣瞬間聚集在握的拳頭上。

「小哥，你在這兒呢。」小田不知從哪竄出來的，出來就給他把胳膊攥住了，「走，劉導你。」

趁這機會，凌青華帶著狗助理樂顛顛地走了。

延好半天才回過神，用力甩開小田的手。

這天晚上，劇組有個聚餐。

延很顯然沒心思去樂呵，回了房間，到半夜還沒睡著，肝憋得生疼。

小田沒聽到那些不好聽的話，還在勸：「小哥，說那車是他們弄壞的，也沒證據。你這樣不管不顧地揍他們，反而著道了。」

延一個字也沒聽進去，等小田睡著，自己下床穿鞋出了門。這口氣他咽不下，但明天戲照樣還得拍，他出門幹嘛，找點酒回來把自己頭喝悶了，至今天晚上得先對付過去。

時間已經過了兩點，路上冷不丁還能看見幾個人。延走了二十分鐘才看到一家正準備打烊的大排檔。他要了瓶酒，還要了點下酒的東西，人就坐在路邊等，腦子裡想的都是這口氣要怎麼出。

視線放空在寂靜的街道，過了幾分鐘，看見對面窄巷晃出兩個男人。嗯，倆男人，就在路燈下面抱上親上了。

延在心裡罵了聲，可眼睛剛轉開又遛回去了。

臥槽！哈哈，得來全不費功夫！這倆不要臉的，不正是凌青華的男寵和狗助理？

次日，片場炸開了鍋。

凌青華把一碗熱湯麵朝著狗助理當頭澆下去，然後瘋了似的用腳踹，誰都拉不住。

誰拉都得挨揍，凌大牌起摺疊凳就朝助理和男寵的上砸。

延蜷在椅子上坐著，胳膊擱在膝蓋，雙手張開把自己臉托一個花骨朵，手指還在臉頰愉快地敲了幾下，樂不可支地看著。

嘖嘖嘖，好大的脾氣。

再往後去，延的日子就好過多了，氣出了不說，凌青華有個單線程的腦子，只顧著把叛徒留在跟前折騰，完全顧不上禍害他了。

雖然還是出了點事兒吧，但他基本上做到了金主說的：不打人、不損財、不拖延拍攝進度，好像也沒留什麼把柄。

很快，他的戲殺青。回城這天，延本來打算先返家一趟。

可路上又接了個電話，是主演視後。電話是打錯的，但也不耽擱他們隨便聊幾句。

延隨口問了下劇組的況。

視後說：「我跟你說，事兒大了，凌青華他……」

延聽完，一臉懵。看著機場大到站就立刻拖著東西下了，又忍著疼，手攔了輛出租車，對司機報了金主家的地址。

到家已是九點後，書說：「聶先生在泳池。」

也顧不上問金主今天為什麼夜晚游泳，延果斷奔到泳池邊，「聶先生——」

聶錚剛浮出水面，一手攀著泳池邊沿，抬起堅實的手臂抹去頭臉的浮水，瞇眼著他，「回了？」

他討好地笑著說：「回了。」

聶錚撐起子，腳踏上池岸，強健的膛和實的腰腹頓時暴在他面前，「沒惹事兒？」

他狗地拿起浴袍，「絕對沒有。」

忽然，聶錚手機響了，延不忍直視地轉開眼睛。

聶錚只用了半分鐘接這個電話，可也只是半分鐘，剛才的愜意閒適全沒了，臉難看到嚇人。

聶錚系上浴袍的帶子，「是不是你？」

延果斷裝傻，「……什麼？」

聶錚眼幾乎鑿穿他的眼睛，「再問一次，是不是你？」

行吧，裝不下去了。延一咬牙，「我哪知道他那麼艷烈！」

真是甩到臉上的懵！

凌青華那玻璃心，戲也不想好好演了，現在橫著一條心，要出國。